第22章
半晌之后,她激烈的心跳逐漸平緩,恐懼褪去,理智回歸。
“不�!彼龘u了搖頭,“我還不是必死的結局,我還有資本�!�
她還有時間。
雖說身纏厲鬼,可厲鬼如今也是她力量來源之一。
同時她還身懷封神榜,將來開啟神位,仍能將厲鬼封神,送入神位。
她有人皮紙、她有燈油,可以制作擋鬼的鬼燈。
完成這一樁鬼案,她可以獲得功德——
趙福生的表情逐漸鎮(zhèn)定,她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恐慌變得平靜:
“我不會死,我不會死的——”
她望著半空,一會兒功夫,紙人張已經(jīng)飛離地面十數(shù)丈高,龐大的身體在她眼中縮小了許多,給她心靈帶來的震懾力逐漸減去。
趙福生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知紙人張暫時是奈何不得自己了。
她心中一定,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事實上她先前從紙人張的家中逃出之后,慌不擇路,早不知跑到哪里,也不知紙人張的房子在哪個方向。
可她仍是往身后看了一眼,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低矮、破舊的房舍。
張家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紙人張活人變成‘詭燈’飛天而起,她能感應得到這在萬安縣絕對不算一樁小事,甚至許多破舊房舍中,仍有不少視線在偷偷的望著天上看。
——但是卻并沒有人尖叫、慘嚎,仿佛對于這種怪異之事普通人早就習以為常,默默隱忍。
這座被朝廷放棄的縣城,此時安靜得如同一座鬼域。
趙福生清醒的意識到,這是一個陌生的時代,人命卑賤如泥,她在這里孤身一人,沒有后援、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
遇到危險時,不可能有人救她、沒有人幫助她,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又仰頭看了飛天的紙人張一眼,目光逐漸堅定。
無論如何,她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她會在范氏兄弟回歸之前,解決要飯胡同的事!
范必死提到過,要飯胡同處于城南,在原本趙福生的記憶中,對于萬安縣的路況是一無所知。
好在據(jù)范必死所說,城南夫子廟應該是極為有名,她繞出偏僻的胡同之后,鉆出街道,走了許久,才終于在街道上看到了零星的人影。
偌大一個萬安縣,此時竟然似是大半房舍空置。
她拉了人問路,一開始別人不愿多說,甚至見她獨身一人,還反露惡意。
直到趙福生展露出鎮(zhèn)魔司的名頭,那被她拉住的人才面露懼色,指出城南的方向。
趙福生擔憂此人撒謊,隨意亂指,便拉了他帶路。
被她抓住的人年約三旬,瘦骨嶙峋,聽聞她要逼自己前去城南,頓時頭搖個不停:
“不去、不去�!�
他一臉驚恐,嚇得幾乎要跪倒在地:
“城南要飯胡同鬧了鬼,好多人進了不能出,都被困在了那里�!�
“如果沒有鬼,我還不去�!壁w福生應了一聲,將他手抓得更緊:
“你在前頭領路,到了要飯胡同門口,我就放你回家�!�
她話雖這樣說,心中卻焦慮萬分。
要飯胡同的事情看來鬧得不小。
這個世界鬧鬼一事雖說普通百姓也已經(jīng)知曉,可若朝廷有心隱瞞,大多數(shù)百姓仍相信世道是太平的,不少人甚至認為自己格外幸運,受鬼禍而死的始終是少數(shù)人。
可萬安縣的情況竟然已經(jīng)惡劣到這樣的地步,要飯胡同的鬧鬼事件縣中百姓都能耳聞,可見在鎮(zhèn)魔司出事的這段時間,縣里情況已經(jīng)處于失控狀態(tài)。
【第33章
前往城南】
第三十三章
“我不去,我真不能去。”那被趙福生拽住的男子根本不信她的話,聽她執(zhí)意要前往城南,竟嚇得癱軟在地:
“我去了就不能回,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此人一聽要飯胡同,竟然嚇得神智不清,街上零星數(shù)人一聽‘要飯胡同’幾個字,竟都接二連三溜走,頃刻之間大街之上再度空無一人。
趙福生見此情景,也覺得有些頭疼,她想了想,索性道:
“那你帶我前往府衙,我請府中差役幫忙引路。”
那人嚇得只知道哭,趙福生抓起他搖了數(shù)下,又將自己的話重復了一次,他才清醒答應。
萬安縣的府衙已經(jīng)衰敗,趙福生到了衙門,將抓來領路的人放走之后,這才進了衙門之中。
明明是青天白日,府衙之內(nèi)卻空無一人。
門口擺了大鼓,上面蒙了灰塵。
她定了定神,喊了兩聲無人應答之后,舉了一旁的鼓捶,用力擊向大鼓,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鼓聲傳揚開來,許久之后,街道處才零星有人出現(xiàn),但衙門內(nèi)并沒有動靜。
直到許久后,才有人慌忙的喊:
“別敲了、別敲了。”
一個留了山羊胡似的,尖嘴猴腮的老頭兒提著長衫從內(nèi)室出來,他穿了儒衫,作幕僚打扮,看著像是一個執(zhí)筆的師爺,見到趙福生時,那憂心忡忡的臉色一愣。
“你——”
他見是個少女擊鼓,正欲翻臉,趙福生不等他多說,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
那盒子一翻開,露出一張翡翠玉書:
“鎮(zhèn)魔司的人,我要前往要飯胡同辦案,請衙門配合我,立即準備騾車送我前去城南�!�
她時間緊迫,懶得與人再多費唇舌,好在當時得知魂命冊重要之后,她便將這東西隨身攜帶,此時拿出書令驗明證身。
那師爺一聽‘鎮(zhèn)魔司’三個字,頓時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朝廷已經(jīng)放棄了萬安縣,從去年來了個趙啟明后,鎮(zhèn)魔司便再也沒有來過新人。
之后萬安縣鎮(zhèn)魔司接連出事,死得幾乎絕了根。
縣中府衙的人都知道萬安縣必死無疑,縣府官員有關系的早就使法調(diào)走,沒有關系的絕望留下來等死。
最近幾個月以來,縣內(nèi)詭異案子逐漸出現(xiàn),正當眾人以為必死無疑之時,突然出現(xiàn)了趙福生這樣一個新面孔,竟自稱是鎮(zhèn)魔司的人要辦案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你……”
那師爺跪倒在地之后,很快醒悟過神,還想再問什么,卻見到了趙福生手中捧著的魂命冊。
魂命冊上布滿鬼咒,帶著陰森不詳?shù)臍庀ⅰ?br />
這種鬼物無法仿造,確實屬于魂命冊無疑,趙福生手持此物,無須多加解釋,自然便證明了她的身份。
“快去�!�
趙福生喝斥了一聲,那師爺回過神之后連聲應是。
他慌忙爬了起來,在她目光之中仿佛腿腳一下利索了不少的樣子,大步跑入內(nèi)宅之中,高聲喊:
“縣太爺、太爺,鎮(zhèn)魔司來人辦案啦,萬安縣有救啦——”
這一番折騰之后,整個府衙都被驚動。
不多時,萬安縣的知縣匆匆趕來。
此人年紀不小了,頭發(fā)花白,他身材瘦弱如豆芽菜般,愁眉苦臉的,一看便知不得志。
就連身上的衣裳穿得不大整齊,腰帶都只是隨意束起,看向趙福生的目光之中帶著驚疑、揣測與畏懼——唯獨沒有聽到鎮(zhèn)魔司辦案時的歡喜。
趙福生也不與他多說,將自己的要求告知,那知縣連連點頭,連忙吩咐師爺準備轎子,送趙福生去城南。
“不要大轎�!�
趙福生皺了皺眉,拒絕他的好意:
“最好馬車,找個擅趕車的人,我時間緊急,想盡快趕去城南�!�
她的話令得縣令偷偷抬頭看了她一眼,連忙應答了一聲,打發(fā)師爺快去辦事。
“趙大人——”那知縣雙手作揖,以膽顫心驚的神情偷偷打量了趙福生許久,才壯了膽氣問:
“要飯胡同的事已經(jīng)鬧了不少時日,那里結出了鬼域,能進無法出,您此行前去,可是還另有接應之人?”
他見趙福生面生,是想要旁敲側擊打聽趙福生來歷。
萬安縣的知縣希望趙福生是朝廷派來收拾善后的人,若她身份證實,便證明朝廷還沒有完全放棄此地,那萬安縣上下生靈還有一線生機。
“沒有�!�
趙福生沒有給他無謂的希望,她搖了搖頭,看這老知縣聽了她的回應之后,身體重重晃了兩下,似是備受打擊。
末了之后他又問:
“那您如今的身份——”
“我是萬安縣鎮(zhèn)魔司新任令司�!壁w福生答道:
“如今鎮(zhèn)魔司中人手不足,另外兩人已經(jīng)去辦另一樁案子�!�
那知縣的臉色一白,手抖個不停:
“還有案子?”
趙福生點了點頭:
“暫時沒事�!彼罘侗厮纼扇藢⒌溗畺|引,只要中途這群人不遇鬼,便應該無事。
一旦趙氏夫婦的尸身送往寶知縣的地盤,到時就是鬼變,也不關她的事。
那知縣面色一苦,眼里露出絕望神情,顯然并不太相信她的話。
“要飯胡同的鬼禍不輕,您、您可有把握驅……”他想了想,興許是以往鎮(zhèn)魔司積威甚深,他最終并沒有將余下的話問出口,而是嘆息了一聲:
“希望您一路順利,平安歸來。”
鎮(zhèn)魔司辦案死傷率可不輕,正常情況來說,一個令司帶兩個以上令使同行,隨行之人都有可能會死。
如今趙福生獨自前行,那知縣總覺得她此行恐怕會有去無回。
可鎮(zhèn)魔司的人地位崇高,脾氣又古怪兇狠,他并沒有將這話說出口。
趙福生對他態(tài)度也不以為意,點了點頭:
“我也希望我可以一路順利、平安歸來�!�
“若您回來,到時我為您設宴,替您接風洗塵�!�
“好�!�
趙福生沒有推拒,而是爽快的點頭應答了一聲。
兩人說話功夫間,縣衙很快準備好了馬車,同時那師爺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個差役與她同行。
府衙雖說準備的是馬車,可不知是不是趙福生要求要盡快,那馬棚簡陋異常。
趙福生也不以為意,上了車中,那差役也不敢看她,待她一坐穩(wěn)后,隨即便一抖韁繩。
那瘦馬半晌緩緩提足,吃力的拉著車子前行。
等車輛一動,趙福生回頭往府衙的方向看去,見那年邁的知縣與師爺站到一處,兩人憂心忡忡的看著她離開的方向,仿佛她這一去,也決定著許多人的生死。
兩側圍觀的百姓不多,她先前擊鼓的舉動驚動了這一條街,許多人都得知了她的身份,此時得知鎮(zhèn)魔司辦案,不少人都一臉茫然的盯著她看,那神情有好奇、有純粹就是看熱鬧的,卻對她驅鬼一事并不抱希望的樣子。
不知為何,趙福生被看得有些不大舒服。
她皺了皺眉,與那趕車的差役搭話:
“大哥,你貴姓��?”
她一句‘大哥’,險些沒將那趕車的男人嚇得一頭栽倒在地。
“不敢當大人這樣稱呼,我叫劉槐,家中行五,若您不介意,稱呼我為劉五就是。”
他身材高大,但不算結實,留了絡腮胡,頭發(fā)也有些稀疏的樣子。
趙福生沉默了片刻,問道:
“萬安縣如今——”
她原本想問萬安縣如今的情況,可她來了這個世界不久,已經(jīng)可以看到這個縣中基本的樣子。
縣里富戶幾乎搬走,留下來的都是無力逃亡的人。
這里失去了希望,活著的人也如行尸走肉,認為自己必死無疑。
縣中聽不到歡笑,也沒有孩子的哭鬧聲,縣府如同一潭死水,整座縣城失去了活力。
這又有什么好問的?
她活在現(xiàn)代時,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今重生之后自身難保,卻肩負了壓力。
趙福生緩緩往外吐了口濁氣,卻始終覺得心中像是壓了塊大石。
她不再試圖去打聽萬安縣的情況,轉而問起要飯胡同相關的事:
“你跟我說說夫子廟的情況。”
“……是。”
那劉五一聽她問起夫子廟,不由松了口氣。
夫子廟在萬安縣可謂是一個傳奇,無人不知。
“這夫子廟的前身其實是劉家宗祠——”劉五從劉家宗祠說起。
雖說案件的一些情況趙福生早就已經(jīng)從卷宗及紙人張口中得知,但她并沒有打斷劉五的話,而是聽他提起了昔日劉家的盛況。
劉氏以往在萬安縣可謂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鄉(xiāng)紳、豪門,曾是鎮(zhèn)魔司、縣衙各位大人物們的座上賓,在萬安縣極為有名。
“當年的萬安縣可不是如今這樣子,那劉老爺告職還鄉(xiāng)后,將劉家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這劉老爺樂善好施,是城中有名的大善人——”
劉五說這話時,忐忑的看了趙福生一眼。
見趙福生并沒有喝斥他,讓他直說重點,他心中松了口氣,膽子都逐漸大了幾分,說話時也不再像先前一樣拘束的樣子。
趙福生見時機成熟,便問了一句:
“聽說劉老爺?shù)膲鄢街希敃r也鬧過鬼。”
“誰說不是?”劉五見她‘和善’,說話也敢露出幾分笑意:
“說來也巧,當年那場禍事,我爺也親自經(jīng)歷,說是險些沒了命呢�!�
他這樣一說,趙福生頓時精神一振。
“你說說。”
“好。”劉五用力點頭,來了勁:
“當日劉老爺六十大壽,他的幾個兒子孝順,為他置辦了流水席,宴請萬安縣的百姓,意在集萬民祝福,祝他老人家壽數(shù)無窮呢�!�
“那時去的人多,官府怕出亂子,派了些差役前去,我爺那時也在班房當差,說來我們與劉老爺家都是姓劉,據(jù)我爺說,早前也是遠親,勉強搭得上點關系,靠著這個門路,我爺也爭到了這個美差事�!�
去劉家當值的人會受到劉家的關照,為了讓這些人在值班時更上心,除了必要的吃喝劉家會安排妥當之外,同時管事會額外再給每個當值的人一份壽辰喜包,里面也包著一些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