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年知道她已經(jīng)猜到，點頭道：
“對�！�
“但隨后你又再說要飯胡同的鬼禍與四十年前劉氏宗祠的鬼禍又不相干。”趙福生再道。
“是。”青年也接著應(yīng)道。
“蘇瀧很有能力，當年解決的鬼案可以維持四十年的平靜而不被打破。”之所以四十年后鬼案再次發(fā)生，看樣子中間必是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之事。
“而要飯胡同在此之前并沒有聽聞過有大事發(fā)生，唯一的意外就是你祖父之死。”
趙福生總結(jié)道：
“也就是說，你祖父之死，是導致要飯胡同如今出現(xiàn)鬼禍的主要原因。”
她連猜帶蒙，說話并不客氣，本以為青年興許還會反駁數(shù)句，哪知他聽到此處，卻緘默不語，似是默認了她的猜測是真！
“要飯胡同果然是你祖父死后造成的？”
關(guān)于要飯胡同的線索一一在她心中浮現(xiàn)，范氏兄弟、紙人張、劉五及面前青年所說的消息交匯于她腦海之中，她的目光逐漸銳利：
“幾十年前，劉化成在京都惹了大禍，最終帶了一具被分解后封印的厲鬼殘軀回到了萬安縣中�！�
此后封印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劉化成六十大壽當天，這厲鬼不知為何意外蘇醒�！�
趙福生一面說著自己整理出來的線索，一面將目光落到了青年的臉上。
他神情不變，靜靜的聽她接著往下說。
慘白的燈光照在他臉上，他嘴唇緊抿，聽她說到‘厲鬼復蘇’時，眼睫微微顫抖，顯然內(nèi)心并不如他表面所展現(xiàn)出來的平靜。
“厲鬼復蘇后，隨即展開殺戮，致使劉家死傷無數(shù)，之后劉化成請求鎮(zhèn)魔司、張雄五聯(lián)合出手，平息這一趟鬼禍�！�
青年并沒有反駁，也就是說，這一段從紙人張?zhí)幍脕淼南⒋_實屬實。
趙福生嘴上不停，心中卻仍在思索。
平息鬼禍的過程恐怕并沒有卷宗之上記載得那么順利。
“蘇瀧一開始可能想嘗試用鎮(zhèn)魔司常規(guī)方法驅(qū)鬼--”
青年的身體一抖，接著雙手緊握。
他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了一下，似是這一刻心情緊張又忐忑。
原本趙福生只是胡亂猜測，但此時青年的反應(yīng)無疑是驗證了她的想法，她頓時道：
“——但最終蘇瀧失敗，因此他另覓蹊徑�！�
說到這里，她停了片刻。
可惜青年的失態(tài)只是稍許功夫，他住在夫子廟中，與厲鬼打交道，心理素質(zhì)出乎意料的好，不多時便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并沒有出聲。
“而這鎮(zhèn)鬼的方法，應(yīng)該就是與夫子廟有關(guān)了�！�
趙福生的大腦飛速轉(zhuǎn)動，回憶起自己懷中的那一卷關(guān)于四十年前劉氏宗祠的鬼案文書。
她翻看的文書不多，但歷代鎮(zhèn)魔司卷宗記錄治鬼事件，一般會將驅(qū)鬼的前情、后果一一說出，包括鬼的殺人方式及法則特點，都會記錄在案，以供后人參考。
若沒有辦成的案子，也要盡量留足線索，再將其束之高閣。
可蘇瀧的這樁鬼案卻記錄得異常簡單，對劉氏宗祠的這個厲鬼殺人方法一筆帶過，也沒有詳細寫他如何將鬼驅(qū)服，只警告后來者不要輕易踏足城南，這與蘇瀧在記錄之中留下的形象截然不同。
莫非是蘇瀧辦的這樁鬼案，辦得并不光彩的緣故？
趙福生心中這樣一想，不由皺了下眉頭。
但就在這時，青年卻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是的�！�
他一出聲，頓時將趙福生的思路打斷了。
“當年劉家鬧鬼后，蘇令司與張先生聯(lián)手，兩次冒險深入劉家，最終想出了一個壓制厲鬼的辦法�！�
“什么辦法？”趙福生聞言精神一振，她有預感自己在接近真相，這青年竟是四十年前劉氏宗祠鬼案的知情者，只要弄清真相，這夫子廟出現(xiàn)的厲鬼說不定就能被她摸清來路，繼而徹底了解厲鬼的來歷及破解它的殺人法則，將其驅(qū)趕出此地。
“……”
從兩人見面之后，一直表現(xiàn)得頗為合作的青年聽到她的問話，卻出乎趙福生意料之外的搖了搖頭：
“具體的方法我不能告訴你，但我只能告訴你，夫子廟的布施是與當年鎮(zhèn)壓厲鬼有關(guān)的。”
他不愿說出蘇瀧驅(qū)鬼之法，可對于其他事卻并沒有隱藏：
“當年劉家將宗祠改為夫子廟，并由廟祝留守此處，只要廟祝在此一天，四十年前的厲鬼便絕對不會復蘇�！�
趙福生聽了這話，不由展顏一笑。
青年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突然笑起來，正怔愣間，她笑著道：
“你真是幽默�！�
說完，她臉色一冷，說翻臉就翻臉：
“既然是這樣，要飯胡同不應(yīng)該鬧鬼才對。”
按照青年說法，夫子廟的存在只要有人布施，那無頭鬼便一直會受到鎮(zhèn)壓——雖說趙福生并不清楚這究竟是什么原理，但這樣平安無事了四十年，姑且算蘇瀧當年的處理是頗有手段的。
可如今老廟祝去世，眼前的青年應(yīng)該是接掌了夫子廟布施的重責。
布施沒有斷絕，為什么卻另有厲鬼復蘇了？
此地詭異非凡，夫子廟前點了鬼燈，廟內(nèi)鎮(zhèn)壓了厲鬼。
要飯胡同遭受鬼禍，并受鬼域籠罩，與眼前這青年祖父之死脫不了干系。
最重要的，是眼前這隱藏在鬼域中的少年與鬼相伴卻不慌不忙，似是十分沉穩(wěn)，并不害怕的樣子，莫非他有什么脫身保命之計？
趙福生想到他手里那本連封神榜都會特意提及的‘一名冊’，此物與昨夜復蘇的厲鬼有莫大關(guān)聯(lián)，名字入冊后，夜里厲鬼依照名冊摸上門殺人。
“這是一個意外，我們也不想的�！鼻嗄晔芩肛�，卻并不生氣，而是心平氣和的解釋道：
“我祖父臨終之時，我們擔憂出事，所以他讓我去了一趟鎮(zhèn)魔司，想請他們出手收拾善后——”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接著補充：
“這是當年鎮(zhèn)魔司答應(yīng)了我們的事。”
他強調(diào)的是‘我們’這個詞。
趙福生目光一閃，將這個小細節(jié)記在心中。
“可是后來的情況你也知道了，鎮(zhèn)魔司也鬧了鬼禍，全司上下幾乎死絕，再也無法完成四十年前的承諾�！彼Я艘а�，長嘆了一聲：
“我回來之后，我爺當天夜里就咽氣了——”
“也正因為如此，要飯胡同厲鬼復蘇了？”趙福生問。
青年點了點頭：
“對�！�
“所以之后要飯胡同被鬼域籠罩，此后每日布施之后便有厲鬼出現(xiàn)敲門殺人�！彼室饽M兩可的道，接著再補充說明：
“這些全是你祖父厲鬼復蘇所為？”
“對——”
青年先是下意識的應(yīng)答，接著他反應(yīng)過來趙福生說了什么話，倏地抬頭，目光逐漸變得鋒利，但半晌之后，他淡淡的道：
“不是，他不是我祖父�！�
他的反應(yīng)既在趙福生意料之內(nèi)，卻又出乎了趙福生的意料之外，令她心瞬間墜入谷底。
一個可怕的真相呼之欲出。
寒氣自她腳下生起，游走她四肢百骸，迅速奪走她身體溫度，令她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不停。
青年的話中隱藏了太多的意思，但無疑他帶來的并不是好消息。
“不是你祖父，那是誰？”
她強作鎮(zhèn)定，問了一聲。
話說到這個地步，青年反倒鎮(zhèn)定。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輕輕的笑了兩聲：
“以令司大人的聰慧，應(yīng)該是猜到了吧？”
趙福生后背發(fā)麻，雞皮疙瘩瞬間立起，她突然頭疼欲裂，倒吸了一大口涼氣。
“我不想猜到——”
那個問題的答案觸手可及，她卻心生恐懼，不敢去觸碰答案。
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逃避也無法解決問題，她已經(jīng)進入了要飯胡同，不解決此地的鬼禍，她離不開這里，就算能想辦法逃出，完不成任務(wù)，無論是鎮(zhèn)魔司還是封神榜的獎勵拿不到，她最終也難逃一死。
這樣一想，趙福生頓時冷靜，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面對現(xiàn)實。
當務(wù)之急，她是要先了解清楚最重要的問題：
“如果說夫子廟的布施與四十年前劉家宗祠的鬼禍形成了平衡，如今你祖父一死，平衡被打破，要飯胡同的厲鬼還沒有解決，四十年前被封印的厲鬼則有機率復蘇——”
“不會的�！�
青年不等她說完，提高了音量打斷了她的話。
趙福生心中那個猜測因他的話而得到確定，她心中提起的大石頓時落地，嘴唇翹了翹，歪頭去打量他。
他說這話時目光清澈，神色堅定，對于四十年前那被封印的厲鬼不會復蘇一事極為篤定——想必這與他外祖父的死脫不了干系。
“你確定？”她再問了一聲。
“我確定�！彼隙ǖ牡馈�
趙福生心中一喜。
這與她猜測的結(jié)果大致相同，但從青年口中得到的回復則令她瞬間放下心頭提起的大石。
【第42章
交換名字】
第四十二章
青年既然如此肯定，必然有他的原因。
如今的趙福生自己就是一尊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沒有多余的閑心管這些閑事。
她放棄了追根究底，首要的目標是要解決要飯胡同的鬼案。
“好吧，既然你說四十年前的鬼案不會再度重啟，那我也相信你的話，暫時便不管這事兒，可要飯胡同的鬼仍要想辦法解決的。”
“沒有辦法。”青年搖了搖頭。
“什么意思？”趙福生怔了一怔，問道。
“你來得太遲了。”
‘唉。’青年有些遺憾的嘆了一聲，趙福生聽到這里，心中一股無名火‘騰’的就躥上來了。
她頓時翻臉，罵罵咧咧：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鬼東西！我來得哪里遲了？”
從她重生之后，開啟了封神榜，連原主爹娘的喪事都沒有處理，便馬不停蹄的圍繞著這樁案子跑，趁著天色未黑闖入要飯胡同，連路口大娘請她喝湯都沒有留。
“我不是這個意思——”
青年被她一頓喝斥，又見她臉色難看，怔了一怔，隨即解釋著：
“我的意思是，鬼域已經(jīng)形成了，很難再打破。”
他斟酌了一下，說道：
“這里的鬼，已經(jīng)達到煞級了，不是好對付的。我想你也看出來了，鬼物殺人法則，是依據(jù)此地布粥名單�！�
趙福生默認了他的話，接著想起了昨晚布施時封神的提醒，便問：
“那個‘一名冊’？”
“什么‘一名冊’？”青年眉梢一皺，對這名稱有些不解，趙福生就道：
“昨夜放在你手邊的那本書冊�！�
“一名冊？”青年喃喃的道：
“這個名字倒有些古怪，可是那并不是一名冊——”他說到這里，若有所思，點頭：
“是�！�
“事實上，那是我祖父生前留下的布施之冊——”他說到這里，看了趙福生一眼，臉上浮出遺憾之色。
“你接著說�！壁w福生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青年聽她催促，便再度嘆了口氣，道：
“這些年來，每一個曾接受過夫子廟布施粥水的人，都曾被記錄在冊�！�
聽到此處，趙福生似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
青年又道：
“這里的厲鬼復蘇之后，鬼域籠罩了此處，厲鬼會根據(jù)名冊殺人，這是無解的局�！�
他說到這里，趙福生隱約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根據(jù)她看到過的幾樁鎮(zhèn)魔司以往破鬼案的情況看來，面對這種情況，解決方法有兩個。
“要想解決這樁鬼禍，方法有兩個�！焙芸斓�，青年就將她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要么是馭使大鬼的朝廷將級的人物出手，強行驅(qū)趕厲鬼，要么——”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趙福生則是將他未說完的話接著說了出來：
“要么就是任由厲鬼將名冊上的人殺完，它自然就離開此地了。”
青年被她直言不諱的指出自己心中的打算，神情坦然的點頭：
“……對�！闭f完，又補了一句：
“此次事件之后，我不會再布施粥水，會將夫子廟的事情暫告一段落，這個厲鬼就不會再出現(xiàn)了�！�
如此一來，夫子廟的問題自然是迎刃而解。
——事實上這種解決方法也是一貫以來鎮(zhèn)魔司處理鬼禍的主要方案之一，普通人的性命不值錢，鬼殺夠了人自然會消失在此地。
青年開口提到兩個解決方法時，趙福生就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打算。
可當她真正聽他將這話說出口，并將這些人的死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時，心中依舊生出一股無名火。
范必死總說此時人命如草芥，生于這個世道，活一天算一天。
她聽到時無法理解，此時仍覺得匪夷所思。
這個世界的強者視人命如螻蟻，弱者受了算計喪失性命也要自認倒霉。
趙福生心中不快，淡淡提醒：
“這里留存的人，還有至少上百人之多。”
要飯胡同占地之廣，可見當年的劉家有多富庶。
被圍困了一個多月后，在厲鬼屠殺之下的幸存者仍有上百眾之多，可以想像當初要飯胡同的人口數(shù)量了。
在被鬼域困住的時間里，不知多少無辜者遭受厲鬼毒手。
趙福生越想越是惱火，語氣逐漸有些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