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人是劉化成心腹,掌握了大宗財產(chǎn),為劉家鎮(zhèn)守此地,做的是安撫鬼物的事。
趙福生對這個老廟祝異常的關(guān)注,此人知悉不少秘密,臨死之前恐怕早就得知他死后夫子廟其中那個‘請’來的厲鬼必定會復(fù)蘇,因此派遣孫子前往鎮(zhèn)魔司中。
無頭鬼、要飯胡同根據(jù)名冊殺人的厲鬼照理來說相互制約,形成完美的平衡,只要平衡不被打破,這種情況便應(yīng)該一直持續(xù)下去才對——除非老廟祝一早就篤定自己死后平衡必破。
趙福生思來想去,要想打破兩個煞級鬼物形成的平衡有三種可能性:
其一、兩個厲鬼之中其中一鬼力量或增或減,雙方品階不再對等,致使平衡被打破。
其二、兩個厲鬼本身力量就不平衡,其中老廟祝的布施起了極大作用。
其三、一個厲鬼消失,另一個厲鬼蘇醒。
三個條件之中,第一個條件率先被趙福生否決了。
她對于這個世界厲鬼形成的原因不大了解,但鬼物的晉階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而要想將厲鬼削弱品階,恐怕唯有鎮(zhèn)壓亦或分解一途——這個條件太艱難了。
而第二個條件倒有極大可能,趙福生暫時不去深思。
至于第三點,可能性則極其微弱。
畢竟厲鬼不會無故消失,以她目前對厲鬼少量的了解看來,鬼物復(fù)蘇后,隨即會根據(jù)厲鬼品階形成鬼域,鬼域一旦成形,不造大量殺孽厲鬼是不會消失的,除非有人為的干涉。
如今萬安縣情況就是這樣,明面之上能干涉厲鬼的唯有自己了。
因此第三點趙福生并不考慮。
經(jīng)過排除之法,第二點可能性最大。
但趙福生隨即又想起了與劉義真的對話。
厲鬼平衡被打破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在于老廟祝之死,她試探性的問過劉義真,他祖父死后是否厲鬼復(fù)蘇?要飯胡同的厲鬼是否他祖父。
劉義真的回答異常的微妙,他先是答‘是’,隨即又斷然否認。
從他的態(tài)度及結(jié)合要飯胡同的現(xiàn)狀,另一個打破要飯胡同原本兩鬼相互制約平衡的可能隨即便浮現(xiàn)在趙福生心頭:那就是第四種可能——要飯胡同出現(xiàn)了第三只鬼。
——老廟祝死后隨即厲鬼復(fù)蘇。
他一變鬼,原本無頭鬼、布施鬼的平衡迅速被打破,所以造成了其中一鬼復(fù)蘇。
這一點從劉義真的話也能得到肯定,他十分篤定的說過:四十年前蘇瀧封印的無頭鬼絕對不可能復(fù)蘇。
劉義真之所以如此篤定,正是因為他知道老廟祝已經(jīng)厲鬼復(fù)蘇的緣故。
而他又提到布施之鬼并非他的祖父,因此趙福生斷定,老廟祝死后成為品階不下于煞級的厲鬼,與被封印的無頭鬼尸相互制衡,兩鬼形成奇妙的平衡,繼而不會出現(xiàn)異動。
同時,原本與無頭鬼彼此制約的布施鬼則因失去約束而復(fù)蘇,這才有了要飯胡同的鬼禍。
(這一點,從劉義真說原本要飯胡同的厲鬼與四十年前鬼案相關(guān),如今關(guān)聯(lián)不大便能得到證明。)
區(qū)區(qū)一個圍繞夫子廟的要飯胡同,內(nèi)里竟然隱藏了三個大鬼!
正是因為在與劉義真談話的過程中趙福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當時她寒毛直豎。
蘇瀧當年解決鬼禍時也早知這一點,這位四十年前的鎮(zhèn)魔司令司有人為‘請’鬼的能力,說不定他在四十年前就預(yù)知到了老廟祝死后極有可能化鬼,所以他才在后來的卷宗之上再三提醒鎮(zhèn)魔司的繼任者:不要踏足要飯胡同。
要飯胡同鬼禍一旦爆發(fā),是三個大鬼橫行,一個厲鬼都已經(jīng)如此難纏,實力不足的馭鬼者若是貿(mào)然之下深入此地,那必然是十死無生的結(jié)局。
“唉——”
趙福生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還只是個鎮(zhèn)魔司的新人,被迫趕鴨子上架,沒想到就要面臨這樣災(zāi)難級的難題。
偏偏她還沒有后路可退,只有硬著頭皮往前。
如今之計,驅(qū)走厲鬼,解救百姓,賺取功德值,保住自身小命才是她唯一生機。
趙福生再次按壓住彈跳不止的眉心,又想起劉義真的提醒:不要踏入夫子廟。
此人心思深沉,說話另有玄機。
既然此事值得他再三提醒,便證明夫子廟內(nèi)的詭異。
老廟祝死后要飯胡同隨即布施鬼復(fù)蘇,鬼域籠罩了此地,從種種情況看來,老廟祝死后尸身沒有挪動。
而他一生居住于夫子廟,死后能與廟內(nèi)被封印的無頭鬼相互制約,可見老廟祝就在夫子廟中。
真相就呼之欲出:夫子廟內(nèi)最少有兩個煞級以上的大鬼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義真的提醒便顯得他格外的真誠與善良了。
這個念頭一涌入趙福生腦海,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個提起解決鬼禍只能依靠大量死人的方法的陌生青年,她竟然會覺得此人有真心善意,可見此時她的精神狀態(tài)是有很大問題的。
不過夫子廟的問題看似復(fù)雜可怕,但實則情況并沒有預(yù)期之中的壞。
畢竟有兩個厲鬼目前是封印狀態(tài),劉義真又暫時住在其中,可見暫時只有布施鬼才是當下最棘手的問題。
如今她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自然無力再趟這淌渾水,只要專心關(guān)注靠布施名單殺人的厲鬼。
因此趙福生想通這一關(guān)節(jié)后,就算沒有劉義真的提醒,她也絕對不會試圖闖入廟中一探究竟。
她準備接下來的時間在這要飯胡同之內(nèi)閑逛,摸清此地地形。
如果可以的話,若是能找出這布施厲鬼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地,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
根據(jù)她昨夜的觀察,以及與劉義真的交談,趙福生確定了它的殺人法則以及出現(xiàn)的時間。
白日時光它應(yīng)該不會再出現(xiàn)——也就是說,白天的時間對她來說是絕對的安全區(qū)。
趙福生只要在白天布施開始之前的時間四處溜達,應(yīng)該是不會出事。
摸清路線后,到時她若與厲鬼對峙時,說不定對她逃生是有助益的。
想到這里,趙福生轉(zhuǎn)頭望了望四周。
夫子廟前的路呈‘丄’字形,廟的兩側(cè)各通小巷,隱入鬼霧之中,而正中的大門對處則又直對另一條路徑。
此地當年是劉家的私地,曾是劉府的宅邸,雖說隨著后來劉家退出萬安縣,捐出祖宅、宗祠,使得城南的這一塊地在四十年中做了一定的改建,可基本的格局應(yīng)該是不大會變。
只是真正在要飯胡同之內(nèi)溜達后,趙福生才發(fā)現(xiàn)要飯胡同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大得多,街道縱橫交錯,彼此相連接。
初入這街道,若是對地形不熟的人,恐怕極易在這長街小巷迷失。
不過趙福生轉(zhuǎn)了數(shù)圈之后,倒是找到了識路的規(guī)則。
這街道巷尾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大體布局自有妙門,除開一些交橫于正道的小巷,整個要飯胡同的主干街道布局像是呈‘囬’字樣式。
夫子廟的存在就類似于‘囬’中間的那個‘口’字的位置,其他巷道、屋舍及鋪面,都圍繞這夫子廟而修葺。
如同眾星拱月,將夫子廟包圍在內(nèi)。
她仗著自己馭使了厲鬼,又有‘鬼燈’在手,再加上白日是‘安全期’的緣故,她每到一個地方,便會拉開沿街鋪門往內(nèi)打量。
一部分的房屋殘破,遭遇了厲鬼襲擊,留下了殘尸碎肉,惡臭撲鼻;而另一部分則有活人入駐,對她的到來又驚又怒,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這樣的舉動花費了趙福生不少的時間,她最終一無所獲,并沒有在這些房舍中找到有用的東西,及感應(yīng)到厲鬼的存在。
鬼藏到了哪里?
【第44章
跟著鬼走】
第四十四章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天色很快黑了下去。
趙福生再度強行拉開一扇緊抵的房門,在屋中人驚怒交加的怨毒注視下,她掃視了屋中的情景,接著耳畔就聽到了那熟悉的敲鑼聲響起。
‘鐺——’
‘鐺——’
‘鐺——
“來吃飯了。”鑼聲打碎了鬼域的寧靜,劉義真的喊話同時響起:
“來吃飯了�!�
趙福生一時之間分不清這話是喊給幸存者聽,還是喊給鬼聽。
布施時間一到,意味著厲鬼獵食的時機將至。
屋中原本瑟瑟發(fā)抖的幸存者一聽這話,先是一怔,接著眼中流露出絕望之色,身體抖個不停。
半晌之后,他又猛的彈身跳起,似是深恐落于人后般,沖出了屋子。
趙福生也失望的嘆息著走上街道。
她今日除了摸清此地道路規(guī)則之外一無所獲,只有等待晚間厲鬼出行時再找機會。
白天時空無一人的街道此時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出現(xiàn)人影,隱匿了一天一夜的人們在這個時機如同放風一般沖出屋子,勉強喘息一口氣,并填飽肚子,借著一碗稀粥續(xù)命。
這些人還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上了厲鬼的‘名單’,遲早會遭厲鬼索命,他們還貪圖著生機,興許幻想著終有一天朝廷的鎮(zhèn)魔司會解救此地。
趙福生想到這里,不由皺了皺眉。
夫子廟前,此時已經(jīng)稀稀落落的站了不少人,遠處的巷道之中,仍有許多人迅速的趕來。
廟前的石桌上再度擺好了一個大鼎,鼎內(nèi)盛滿了清粥,手持大勺的劉義真站在鼎前,那本一名冊正安靜的放置在他的右手邊。
“來吃飯了�!�
劉義真又喊了一聲。
眾人聽到‘開飯’聲跑得倒是快,但真到了近前這后,大家卻都知道誰在最前頭,誰有可能就是吃的最后一碗斷頭飯。
因此昨晚布施前開局的一幕再度發(fā)生,沒有人愿意做那第一個接受布施的人。
“唉——”
劉義真的臉上顯出無奈又糾結(jié)的神情,他嘆息了一聲,又要放下勺子,準備去取那名冊。
就在這時,趙福生越眾而出:
“先給我打飯吧。”
她是鎮(zhèn)魔司的令司,來此本來就是為了解決鬼禍,逃避終究解決不了問題。
更何況厲鬼的殺人法則她已經(jīng)基本弄清楚了,再是逃避耽擱下去只是徒增傷亡而已。
她已經(jīng)上了一名冊,遲早逃脫不了厲鬼索命,又何必在此地多耗時間,看著更多的無辜者去死?
趙福生的出現(xiàn)令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不少人臉上露出狂喜、慶幸之色。
劉義真愣了一愣,提勺的手有些遲疑:
“你——”
他已經(jīng)知道趙福生的身份,也明白她為何而來此地。
但其中因緣他已經(jīng)解釋給趙福生聽,若她聰明,便知道茍藏此處,靜待生機才對。
此時出頭,是自恃有鬼馭使,便不知天高地厚?還是心存無用的仁慈,妄圖解救生靈呢?
“你也知道,這鬼——”他皺著眉勸說,但話音未落,就被趙福生打斷了:
“沒事�!�
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
趙福生不是一個猶豫不定的人,一旦有了決定,她一掃之前的躊躇之色。
見劉義真遲疑著沒有動,她神色平靜的從一旁取了個碗出來,遞到了他手上:
“打飯吧,我是鎮(zhèn)魔司的人,來此就是為了解決鬼禍的�!�
當然,她的目的也不全然是為公正大義而犧牲自身。
封神榜曾提示過她:匡扶正義,重建地獄。
無論是重建地獄,還是重啟封神榜,都需要功德值。
而這功德值是怎么來的?自然是依靠完成辦案獲取。
在鎮(zhèn)魔司時,她解決了趙氏夫婦厲鬼復(fù)蘇,最終才賺取了1點功德值,趙福生事后曾猜測,這功德值的數(shù)額不知是不是固定的。
如果是固定的,那么鬼案危險且恐怖,付出與收獲明顯不符。
且封神榜的第一個神位開啟需要足足100功德,她要是想開啟神位,足足需要辦100個案子——中間還有可能因為使用厲鬼的力量而受到鬼的影響,需要消耗一定功德值壓制厲鬼。
這樣一來,趙福生就推測每次辦完鬼案后所獲得的功德值并非固定。
但若不是固定值獎勵,那么這功德值的多少,是不是與鬼禍的大小、拯救的人命多寡相掛勾呢?
這就如同前世時的打工業(yè)績——
不過一切都是她的猜測,最終結(jié)果還需要她親自去驗證,眼下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她心中的小算盤劉義真自然是不知道,但聽到她說這話時,那青年眼神略有些怪異。
半晌之后,他深深的看了趙福生一眼,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并沒有出聲。
趙福生對他心中的想法并不感興趣,見他將勺子伸入鍋中,不由叮囑他:
“撈干的。我餓了,多打一碗給我�!�
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四周的人:
“我第一個吃,多吃一點,這很公平吧?”
周圍沒有人敢出聲。
“……”
劉義真嘴角抽了抽,默默打了飯遞給她,她連喝兩碗,終于安撫住了饑腸轆轆的肚子。
在喝粥之時,她突然想到了進入要飯胡同之前,那個擺攤賣湯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的湯水聞著也很香,若是她能解決這樁鬼禍,出去之后她定然是要吃個飽的——老婦人說要請她吃一頓。
她三兩下喝完碗里的清粥,將碗一擱,在劉義真復(fù)雜而又擔憂的神情中轉(zhuǎn)身離去。
憑借白天時閑逛摸找路徑,趙福生幾乎將要飯胡同的屋舍記了個大概。
這些房子之中,有一部分經(jīng)過了人為的整改——不是每一個人在面臨厲鬼的襲擊時都是坐以待斃的,也有人試圖想辦法反擊。
在她尋查的少量房屋中,有些屋子挖了地坑,制作了陷阱。
可惜厲鬼兇橫異常,這些陷阱并沒有將鬼困住,反倒被鬼盯中的人最終仍難逃一死。
雖說前輩們以血的代價驗證了陷阱抓不了鬼,但他們留下的屋舍仍成為了搶手之地。
趙福生在白天溜達時,就發(fā)現(xiàn)這些屋子無論有沒有死過人,都會有人躲在里面。
此時率先喝粥的優(yōu)勢很快就體現(xiàn)了出來。
趙福生腦海里浮現(xiàn)出數(shù)間房屋的方位,徑直行去,很快選中了一間隱藏起來。
她選的屋子在進門口處被人挖了個約兩尺深的坑,里面插了數(shù)根被削尖的竹刺。
陷阱下積蓄了一層黑褐色的厚厚血痂,散發(fā)著難聞的異味。
趙福生推門的時候小心繞開這深坑,跳進了屋里。
雖說經(jīng)歷過昨夜的驚魂,她知道厲鬼的身體介于有形與無形之間,但她仍是不能免俗的尋了根木棒將房門緊抵,縮回角落之后,才準備開始清點自己的東西。
哪怕是已經(jīng)做好了今夜要面對厲鬼的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的時候,趙福生仍是有些忐忑。
她才重生,隨身的物品并不多。
一卷人皮紙、一盒燈油,還有一盞半成品的鬼燈籠,這是從紙人張?zhí)幦淼谋C锲贰?br />
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魂命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