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厲鬼每日出巡殺人,以‘一屋’為計量單位,如果她挖開屋子之間的隔閡,在厲鬼來時在兩個屋子之間亂躥,不知算不算逃出‘一屋’的規(guī)則?
事關(guān)她的性命安危,雖說這樣的揣測并沒有經(jīng)過測量與驗證,但趙福生仍是說動手就動手。
她拿起抵門的扁擔在手上掂了掂,這東西用來抵門毫無用處,畢竟厲鬼進屋可不講武德。
不過如果用來砸墻,倒是個好工具。
馭使鬼物后,趙福生的力氣遠比原主大了許多,她打定主意便不再拖延,手持扁擔用力敲擊旁側(cè)的墻壁。
‘呯——’
重擊聲響下,伴隨著大量沙石落地,整個房舍都顫個不停。
“啊——”
隔壁房間傳來驚恐絕望的凄厲慘叫。
趙福生沒想到自己的房側(cè)除了住了倒霉的左鄰?fù)�,竟然右舍也有人�?br />
她數(shù)下將墻壁砸出一個大洞。
飛濺的塵煙中,露出里頭破損的竹條,她頭探了過去,見房屋的角落縮著一個驚恐交加的幸存者。
“抱歉了�!�
她咧嘴露出笑容:
“這個房間我有用,你去隔壁找位置吧。”
這兩夜經(jīng)歷過厲鬼敲門殺人的恐懼支配,她深知這種敲擊聲對于幸存的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但幸存者比她有素質(zhì),見到她說話,確認她是人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氣。
一股尿騷味傳來,半晌后,本來被嚇得半癱的幸存者積攢起力氣,無聲的打開房門迅速逃離。
“……”
趙福生繼續(xù)自己的工作,直到將兩屋之間的墻壁砸出一個可供人通行的大洞之后才停止。
之后的時間她布置陷阱,甚至不知試了多少次逃走的方位,將在自己逃生路線上可能會絆繞自己的雜物、泥沙全清理干凈。
做完這一切后,她這才開始養(yǎng)精蓄銳。
時間很快過去,傍晚布施的銅鑼聲再度響起時,她已經(jīng)將一切準備就緒了。
‘鐺、鐺、鐺——’
劉義真敲起了銅鑼,趙福生留在房屋中并沒有動,并沒有再去領(lǐng)今日的粥食。
厲鬼殺人是依照布施的一命冊而行,但并非死板的依照每日布施首名,而是隨機抽錄。
她的名字早入一名冊中,只要等厲鬼出現(xiàn),想辦法截留它的腳步就行了。
而她這一戰(zhàn)關(guān)系她的生死安危。
如果輸了,吃不吃這一頓都不影響;而她如果贏了,那她要留著肚子,去享受那老婦應(yīng)允她的湯羹。
雖說已經(jīng)做好了要與厲鬼正面交鋒的心理準備,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趙福生的心弦依舊被一點點拉緊。
外頭的銅鑼聲消失,受施的人群腳步聲響起,而后又各自歸位。
趙福生趁著這段時間,清點自己準備的物品。
雖說從之前一次壓制趙氏夫婦厲鬼復(fù)蘇的情況印證了范必死說的話:人類的蠻力在厲鬼面前不起作用,只有厲鬼的力量才能對付厲鬼。
但與鬼打交道付出的代價太大,趙福生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得謹慎。
因此她仍準備了木棍、尖刺等物,并在地面設(shè)置了幾個小的陷阱,試圖阻擋厲鬼腳步。
除此之外,人皮燈籠已經(jīng)展開,燈油已經(jīng)放置進去。
她提前試了火折子也沒受到影響,可以點出火光。
清點完自己的準備工作之后,她平心靜氣調(diào)整自己,靜待著時間過去。
街道之上,慌亂的人群腳步聲逐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接二連三的關(guān)門聲、抵門聲響起,不多時,這些聲音都歸于平靜。
須臾后,熟悉的壓抑感重新來臨,黑霧彌漫,一種瘮人的陰寒感瞬間籠罩了整個要飯胡同。
極度的靜謐之中,夫子廟內(nèi)的劉義真靠坐在一個漆黑的棺槨之后,看到神龕之上終于傳來了‘悉索’的動靜。
那被供奉起來的神桌上,蘇醒的厲鬼緩緩走下神臺,順著桌案爬下地面。
‘嗒、嗒’的腳步聲中,它走出夫子廟,開啟新的一輪捕食。
……
破舊的木屋之中,趙福生一直聽著外頭的動靜,當她聽到有腳步聲從夫子廟的方向傳來的時候,就知道厲鬼將至。
該來的躲也是躲不掉。
厲鬼連殺兩人,她親眼目睹過房門根本擋不住厲鬼襲擊。
想到這里,趙福生索性將房門‘哐’的一聲拉開。
這個動靜響徹長街,震得所有人在這一刻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黑霧之中,隱約能辨認出鬼影正從霧中緩緩走出。
趙福生的心跳也開始加速,但她仍冷靜的盯著遠處,親眼看著鬼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仍是那陰冷而可怕的身影,鬼在街上游蕩,搜尋著今夜準備要殺的人。
它并沒有因為趙福生的開門及窺探而轉(zhuǎn)頭,顯然鬼物殺人自有自己的挑選準則。
很快的,它選定了對象,正欲轉(zhuǎn)頭往街巷的另一處轉(zhuǎn)身而去之時,趙福生提起人皮燈籠,以指甲挑開了那燈油的蓋子。
這一下異事發(fā)生。
燈蓋挑開的剎那,一股惡臭之感從密封的油燈盒中鉆涌出來。
那燈油不用火光去點,竟然‘噗’聲自燃。
燈光慘綠,人皮燈籠上頓時浮現(xiàn)痛苦的人臉,似是發(fā)出了絕望而又痛苦的慘叫聲。
這慘叫聲一下吸引住了厲鬼視線。
原本準備轉(zhuǎn)頭的厲鬼停下了腳步,倏地轉(zhuǎn)身,那雙灰白的眼珠轉(zhuǎn)向了趙福生所在的方向,接著竟似是改變了原本的主意,大步往她邁行而來。
趙福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
“……”
隨著鬼的接近,可怕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鬼燈的意外自動亮起及鬼的連鎖反應(yīng)出乎了趙福生意料之外,略令她慌亂了瞬息。
紙人張騙了她!
她對紙人張再三防備,卻仍沒料到會在燈上栽了跟斗。
鎮(zhèn)魔司內(nèi)避鬼的人皮燈籠、張傳世的話在某種程度上誤導(dǎo)了她。
此人送她的鬼燈并不是避鬼的燈,而是引鬼的燈。
幸虧她今夜本來就預(yù)計與鬼交手,也沒有將所有的希望全放在紙人張送的鬼燈身上,若真是盡信紙人張的鬼話,最終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那鬼來得很快,趙福生心中罵罵咧咧,又慶幸自己提前先報了仇,燒了紙人張的房子,否則此時更感晦氣。
她用力去吹那燈火,這綠燈卻頗有詭異,她吹了數(shù)口仍舊不熄,反倒臭氣更濃。
厲鬼很快走上臺階,它離得越近,那燈籠內(nèi)的光亮越發(fā)旺盛。
燈油之內(nèi)一條黑色的燈芯燃燒得十分旺盛,火光‘轟隆’作響,將要飯胡同的這間屋舍照亮,如同在黑暗中為厲鬼引路,使它第一時間關(guān)注到趙福生的存在。
這就是紙人張的目的,他想借鬼殺人!
趙福生吹不熄燈光,索性放棄了吹燈的打算。
陰冷、腥臭之感順著敞開的大門傳入屋中,厲鬼走至屋門之前,一雙灰白滑膩的眼珠盯住了屋內(nèi)的趙福生。
它并沒有第一時間踏入,而是在門口站定,接著它舉起了手,‘咄咄’的敲響了房門。
‘咄、咄、咄�!�
這鬼的舉動令得趙福生愣了一愣。
她觀察了這鬼兩夜,自然也知道鬼殺人前必先敲門。
可在此之前被它殺死的人房門大多緊閉,她也摸不準鬼的意圖,究竟是殺人法則的一環(huán),還是破門前的準備。
直到今日她房門大敞,那鬼仍會敲門,便應(yīng)證了此乃鬼殺人前的法則之一。
她猶豫了一下,手持扁擔站到屋后,喊了一聲:
“進來。”
她雖然知道自己就算不說這話,鬼下一刻也必定是會強行入屋,但話音一落,卻見那鬼似是根本聽不到她的話一般,仍是抬手再度敲了兩次,接著才如完成儀式一般,踏入屋內(nèi)。
一入屋后,鬼息瞬時令得屋中溫度陡降。
厲鬼的一腳踩空落入陷阱,身形掉入半截,同時踩中了一只趙福生早準備好的繩環(huán),她將手中的燈籠一扔。
那燈籠落地未熄,人皮紙上浮現(xiàn)出的鬼臉扭曲。
她抽緊草繩,用力一提——
從她馭使厲鬼后,身體力量就大了許多,可此時這一提,卻并沒有將厲鬼撼動,反倒將那辛苦搓出的草繩‘啪’聲拉斷。
一計不成,她再使二計。
掄起早準備好的扁擔,用力往厲鬼的頭上敲了下去!
‘嗖’的疾氣聲響中,扁擔穿過厲鬼身軀,眼前的鬼物化為黑影消失,她用力過猛,身體被這力量帶著側(cè)往一邊。
就在這時,黑影重新匯聚,重新化為厲鬼蒼白的身軀。
趙福生驚駭非凡,慌忙扭頭往另一間屋子逃躥。
這個路線她在白天時已經(jīng)試過了無數(shù)次,身體早就適應(yīng),可以在數(shù)秒之內(nèi)閃身而去。
但她的速度雖快,厲鬼的動作卻更快。
她才剛一動,便感應(yīng)到陰冷的腥風一拂,身上雞皮疙瘩頓時立起,厲鬼兩條青紫交錯的枯白手臂不知何時詭異的出現(xiàn),一下纏住了她的脖子。
陰冷的鬼手如同捏橡皮泥般,掐住了她,將她身體提得離地而起。
【第48章
分解厲鬼】
第四十八章
與鬼初次真正的打照面,趙福生的逃躥計劃瞬間被掐滅于搖籃之中。
早已復(fù)蘇的厲鬼力量遠非趙氏夫婦那種才剛復(fù)蘇的鬼物可以比擬的,趙福生第一次與厲鬼打交道,總算明白了厲鬼真正的可怕之處。
鬼的力量大得驚人,提著她行走之時如同擺弄一個玩具。
肌膚迅速塌陷下去,頸部脆弱的骨骼在鬼的力量下傳來‘喀嚓’的碎裂聲。
窒息感傳來,血腥氣彌漫她的喉間,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趙福生的心里。
寒意自脖子處蔓延開來,恐怖的厲鬼氣息籠罩下,她竟然感覺不到頸骨被扭折的劇烈疼痛。
但她還留有后手,并沒有徹底的絕望。
興許是馭使厲鬼的緣故,趙福生的生命力遠比普通人頑強得多。
她頸骨幾乎被扭折成麻花的情況下,竟然還沒有氣絕,甚至還有力氣反攻。
此時趙福生強忍眼前陣陣發(fā)黑,握緊手中扁擔,憑借直覺往面前使出渾身解數(shù)用力敲出。
‘咚!’
她仿佛敲中了堅不可摧的巨石,巨大的回震力傳來,趙福生手掌一松,扁擔脫手落出,‘哐鐺’落地。
與此同時,趙福生被鬼提起,天旋地轉(zhuǎn)之間,她耳畔聽到鬼燈之中傳來‘哧哧’聲響。
隨著鬼物靠近,火焰燒得越發(fā)旺盛,火光偏綠。
綠焰之中,她極力睜開一雙通紅充血的眼睛往四周看,厲鬼卻不知何時從她面前消失。
可那掐制住她脖子的窒息感仍舊存在,頭頂陰風陣陣,有一道陰寒的氣息從上而下盯著她看。
她吃力的轉(zhuǎn)動眼珠,便見那消失的鬼物雙腳倒踩于棟梁之上,此時頭臉倒垂下來,近在咫尺,與她的臉龐正逆相對。
只見那厲鬼一張陰冷麻木的鬼臉早就干癟,仿佛風干多時的臘肉一般,灰白的眼珠盯著她‘看’。
這絕非活人的身體。
冰冷、干枯,皮膚失去了光澤,那滿頭長發(fā)枯干如荒敗的野草,凌亂的散飛落下,證明它生機早絕。
死氣纏繞于厲鬼周身,可這樣一個死物,此時卻仍在活動,且力量大得詭異。
趙福生被它抓住,毫無還手之力。
土墻因為厲鬼的行走而震顫,整間屋子發(fā)出‘嗡嗡’晃動。
此時的趙福生終于理解了范必死提到過的‘厲鬼的力量人類無法抗衡’這句話的意思。
厲鬼蒼白麻木的眼珠沒有轉(zhuǎn)動,滔天的惡意從它身上傳來。
緊接著,它突然松開了挾制趙福生的一只手。
鬼的松手短暫的給了趙福生喘息之機,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慶幸。
因為厲鬼那只略長的右手順著她喉嚨往下,寒氣滲透入肺腑,布滿了尸斑的手掌爬至她胸膛,接著五指一立,用力往她胸腹下刺去。
血液噴濺而出,潑灑到趙福生的面門。
生死關(guān)頭,她感應(yīng)不到疼痛,只覺得寒意鉆入五臟六腑。
但下一刻,異變發(fā)生。
厲鬼的手掌在刺破她胸腔的剎那,被她揣在身上的魂命冊感應(yīng)到了厲鬼的氣息。
屬于自己的‘鬼倀’即將被奪,魂命冊哪里能忍。
鬼符咒當即被激活,自動爬滿她的身體。
只有厲鬼的力量才能對付厲鬼!
鬼咒密布之處,鬼手再難寸進。
符咒順著趙福生的身體爬滿厲鬼青紫交錯的手臂,兩股陰寒氣息相互較量、抗衡,厲鬼的動作一頓。
這一停頓至關(guān)重要,為趙福生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但范必死說得不錯,魂命冊受控于賈宜,而賈宜遠在帝京,離此十萬八千里。
鬼咒的力量雖強,卻比不過眼前的厲鬼。
只瞬息功夫,那厲鬼的手臂一握,覆蓋了鬼手滿臂的符咒瞬間碎裂。
符咒隱匿消失,鬼手重新碰到了她的身體。
“看來還得靠自己�!�
趙福生心中暗嘆了一聲。
此時她哪里還敢有所保留,頓生拼命之心,啟動厲鬼之力。
她心念一轉(zhuǎn)時,那原本被她壓制的厲鬼頓時復(fù)蘇,寒意自后背襲來,陰影瞬間將她吞噬。
識海內(nèi),封神榜的提醒再一次響起:借助厲鬼的力量,損耗三分之一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