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以趙福生在與紙人張見面后,獲得了想要得知的消息,便即刻先對他下手。
她當時打的主意是:若能殺死紙人張,便永絕后患;若是殺不死他,反被他所制,便立即認慫求和。
哪知最終紙人張竟顯出詭異之相,最終化為一盞奇大無比的人形詭燈飛空而走……
之后雙方首輪交手不了了之,趙福生此時回想,總覺得紙人張被她燒出詭異形態(tài)時的憤怒,有種偽裝之感,仿佛以殺機掩飾著他的真實目的。
此人想利用她得到什么好處?
趙福生揉了揉眉心,將心思又重新放回到無頭鬼的身上。
要飯胡同的鬼禍目前看來暫時是解決了,但因布施而衍生的要飯鬼只是夫子廟三廟中品階最低的一個鬼罷了。
它就像是展露在外的冰山一角,更大的危險則隱匿于冰山之下。
而這樁鬼案的起源,則在于無頭鬼尸之上。
“……”
趙福生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憑借敏銳的直覺與細致的分析,她認為紙人張的身份在這件事情上起了微妙的作用。
但此人說得太多,真話假話混雜,有時候過多的線索反倒混淆了她的認知。
趙福生索性拋開目前所有已知的線索,將所有的心思全放在無頭鬼尸身上。
夫子廟的鬼案看似復雜,實則最終都是圍繞無頭鬼尸而形成的。
劉化成辦案——厲鬼復蘇——尸身被分解——劉化成將厲鬼帶回萬安縣中——厲鬼被封印——厲鬼復蘇。
將所有的線索在腦海里過濾一遍之后,趙福生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厲鬼被封印并帶回劉家鎮(zhèn)壓,而封印無頭鬼尸的物品是什么?
莫非是一件與鬼相關(guān)的絕世兇物?
既然朝廷當時敢拿出此物封印無頭鬼,證明此物對厲鬼有特殊的克制之處,那為何這物件又突然失效,使厲鬼復蘇?這封印中間有沒有發(fā)生過問題呢?
無頭鬼的再次封印與張雄五有關(guān),而此次要飯胡同厲鬼復蘇后,自己進入要飯胡同,中間也有紙人張的影子。
這祖孫兩人在這樁劉氏宗祠的鬼案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她隱約覺得摸到了一點事情的真相,但與真相之間又好像還隔了一層若隱似無的迷霧。
趙福生長吐了口氣,再次回想無頭鬼本身。
無頭鬼的尸身不全,但是這個鬼的品階絕對是在煞級之上了。
這一點從要飯鬼身上可以得到驗證。
畢竟無頭鬼雖說有天然克制鬼物的作用,但它尸體殘缺不全,境階大降,要飯鬼死后還得受它驅(qū)使,為它奔走打工——而要飯鬼在沒有被趙福生分解之前,實力就達到煞級了。
而這樣的兇物,則能被剛死不久而復蘇的劉化成克制住,可見活了百歲而死的劉化成也非一般人物。
劉義真留守此處,想必也是看著這兩個厲鬼,防止二鬼復蘇。
想到這里,趙福生突然心中一動,好像隱約猜到一點兒端倪了。
她想到此處,眼睛一亮,雖說她極力掩飾自己的神情不要露出端倪,但劉義真眼睛則銳利非常,看出她表情的細微變化處,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趙福生敏銳的察覺到劉義真這一瞬間目光的變異,她抬起頭來,二人目光相對,俱都沉默了片刻。
“嘿嘿�!�
趙福生率先笑了兩聲,掩飾內(nèi)心的想法,隨即開口問道:
“你以后不會布施了吧�!�
這話并不是在提問,而是很肯定的。
“不會了�!眲⒘x真搖了搖頭:“夫子廟本來也是為了這厲鬼而存在,如今鬼禍暫時被你解決,我也沒有再繼續(xù)布施的必要。”說完,他頓了頓,又說了一句:
“興許將來都不用再布施�!彪S后他主動提出:
“你將魂命冊拿出來�!�
他這樣的表現(xiàn)倒正中趙福生的下懷,她也立即露出笑意,笑嘻嘻的取出魂命冊遞了過去:
“你倒是講信用�!�
“也是因為你實力不錯,分解了厲鬼,解決了要飯胡同的鬼禍�!彼届o的道,“你要是死在這里,我就是想講信用也沒有機會。”
說話時他舉起右手食指放到唇邊,用力咬破之后,血液涌出,趙福生迅速將魂命冊湊了上去。
血液一滴落到那翡翠玉書之上,只見上面迅速凝結(jié)出一個黑紅色的小人之影,那人影臉上血紅雙瞳中閃過怨毒,最終化為一個人名浮現(xiàn)在魂命冊上:
劉義真!
見事情辦妥之后,劉義真將仍在淌血的手指放回自己的嘴中,見趙福生寶貝非凡的將魂命冊重新揣回懷里。
“運氣好罷了�!壁w福生終于放下懸起的心,笑瞇瞇的應(yīng)了一句。
劉義真聞言只是笑了笑,半晌之后才說道:
“我不能離開夫子廟,所以鎮(zhèn)魔司一般的案子我可能無法參與。”他話音頓了頓,接著又道:
“不過如果你情況危急,需要人手協(xié)助的時候,也可以來尋我,只要時間不長,我應(yīng)該也能幫一些忙的�!�
他的表現(xiàn)比范氏兄弟更加率直。
雖說中間兩人的交流也曾各懷心思,趙福生也曾因他遞粥之故而被一命冊記錄在案,但此后這人講信用,也愿意入魂命冊受她反制,雙方算是彼此受制,此時才終于愿意各自放下一些戒心,試著與對方暫時的和平相處。
如今他主動提出幫忙,可見是相信趙福生潛力,愿意與結(jié)交為朋友。
【第50章
封印之物】
第五十章
這個世界厲鬼橫行,百姓生活艱苦,趙福生重生之后接觸過的人中,無論是范氏兄弟還是紙人張等,無一不是狡詐兇殘的冷漠之輩。
劉義真雖說也不是什么純粹的好人,但他聰明、穩(wěn)重,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最輕松。
且他適時的向趙福生釋出了一定的善意,表明了合作的態(tài)度,趙福生露出笑容,點頭應(yīng)了一聲:
“好�!�
有了這一個小插曲,二人再說話時表面神色都放松了許多。
劉義真好奇趙福生的來歷,便問起她主掌鎮(zhèn)魔司的緣由。
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趙福生隨即將‘自己’被范必死兄弟當成替死鬼買入鎮(zhèn)魔司,繼而父母受厲鬼害死的事說了出來。
她借尸還魂的事是她的大秘密,她自然不可能告別旁人,因此便編了個借口:
“……我僥幸未死,馭使了鎮(zhèn)魔司的厲鬼。”
“原來如此。”
劉義真聽她說完之后,對她的經(jīng)歷也頗感驚異。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她能從厲鬼手中逃脫,并且反將厲鬼收服,這樣一想,她敢獨身闖入要飯胡同,并最終能解決要飯鬼不是沒有理由的。
“不過你要小心�!眲⒘x真提醒道:
“厲鬼被分解后,暫時會陷入沉寂,不過這段時間并不長,一旦它復蘇,它的殺人法則可能會隨之而改變�!�
“變成搜尋它丟失的鬼臂?”
趙福生心中一動,問了一聲。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劉義真眼中浮現(xiàn)出笑意,他微微點頭:
“夫子廟當年的厲鬼是蘇瀧以人點鬼——”
他對趙福生印象不錯,此時雙方相互交換名冊之后也算互受彼此限制,他看好趙福生,此時愿意與她交好,自然也不希望她太快就死了,一些事情也愿意與她多提點幾句。
當然,這也是因為要飯胡同的鬼禍已經(jīng)徹底解決——趙福生以實力證明了自己的緣故。
不過最重要的不是這些。
劉義真感覺得到,這個鎮(zhèn)魔司新任的令司與他以往從傳聞中聽到的馭鬼之人大不相同。
趙福生身上有厲鬼的氣息,就算收斂得很好,但他天生對于鬼的氣息異常敏銳,仍能感應(yīng)得到她曾使用過厲鬼力量。
可她此時眼神平靜,言談克制,神智、反應(yīng)都很敏銳。
劉義真不清楚她為什么借助了厲鬼的力量,卻沒有受厲鬼影響而變得瘋狂,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并不準備追根究底。
可劉義真明白,以趙福生的聰慧,從要飯鬼的殺人法則、外形及與他交談之時零碎的線索,興許已經(jīng)猜出了要飯鬼的來歷。
要飯鬼歸來時,失去了索物的右臂——
劉義真的目光落到了趙福生的身上,他感覺得到趙福生身上除了有厲鬼的氣息之外,還有另一種鬼物的氣息。
“這個方法當年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是拼死一試而已�!�
大漢朝受鬼禍之苦來源已久,人人都知道厲鬼的恐怖之處,也知道鬼不死不滅,但鬼究竟是如何產(chǎn)生的,卻無人能夠知曉,也無人能控制厲鬼。
“當年張雄五的家族數(shù)代都在研究人轉(zhuǎn)化為厲鬼的過程,蘇瀧也急需鬼來壓制鬼,加我祖父出報酬,三方一拍即合,達成了合作�!�
他神情平靜的提起過往,說道:
“要飯胡同之中最不缺的是乞丐,因此我祖父借劉家之便利,選中了一個時辰八字都適合的乞丐,張雄五以制尸之法將其殺死�!�
期間蘇瀧也借助了厲鬼的力量‘點鬼’,三方商議的內(nèi)容是:這乞丐以特殊方法殺死之后,將其供奉在廟中,以劉氏財力布施,吸引來無數(shù)無家可歸的窮人留居此地,以‘買命’的方式供養(yǎng)這只厲鬼。
許多無辜者感恩于劉家夫子廟布施的粥水,求取短暫活命的同時,卻不知道自己是靠販賣自身‘福壽祿’的命道求得短暫的生存。
這一‘點鬼’方法殘忍且血腥,但最終僥幸成功。
要飯的乞丐被以特殊方法殺死后順利厲鬼復蘇,卻最終又受無頭鬼的壓制,被控制在夫子廟內(nèi)。
中間因為兩鬼力量其實也有懸殊,但劉化成以布施之法‘借命’之舉增加了要飯鬼的籌碼,因此兩鬼達成了平衡。
而劉化成一生之中與兩個厲鬼打交道,就足以可見此人本身就非泛泛之輩。
興許是涉及到了自己的祖父,劉義真并沒有詳說劉化成的過往,而是將他的生平一筆帶過,直到提及他死去的那日。
“那天是我祖父百歲壽辰,他在大壽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因此才吩咐我去鎮(zhèn)魔司�!�
后面的過往趙福生也知道了,他就沒有細表。
劉化成一死,與無頭鬼相互制約,此時被壓制了四十年的要飯鬼隨即復蘇。
它生前要飯,死后要人命。
人死之后化為厲鬼沒有規(guī)則遵循,但厲鬼殺人法則,則可以從它生前窺探出數(shù)分。
“它每夜在街上巡回,會隨機挑選一家人,敲門入內(nèi)要‘飯’�!�
被選中的人全家死于厲鬼之手。
四十年的時間中,要飯鬼受無頭鬼壓制,與夫子廟、劉化成等達成了一定的規(guī)則:劉化成以粥買命供奉要飯鬼,而要飯鬼則又變相的借這些萬家生靈之氣供養(yǎng)無頭鬼。
所以它厲鬼復蘇之后,不止殺人,還要在‘飽餐’一頓后提走一個人頭,就是為了安撫無頭鬼所用的。
一切事情真相大白。
以人命養(yǎng)出一個厲鬼繼而壓制厲鬼——
趙福生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并不光彩,而蘇瀧當年興許是仍殘存了一定的羞恥心,因此并沒有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記錄在案。
“它要飯的胳膊代表著它殺人的法則�!�
無論是敲門還是提頭,那只鬼手是異常關(guān)鍵的。
如今趙福生強行將它肢體分解,把它的手臂扯了下來,使得這要飯鬼的尸身殘缺不全,將來這鬼再度復蘇,第一件事就是要尋找自己的身體。
“也就是說,它會殺人取手,但最終的目標是找到我,將它的鬼手取回去,把鬼尸拼湊完整。”
趙福生這話算是變相的承認了厲鬼的手臂就在自己手上。
“對�!眲⒘x真聽她這樣說也不吃驚,只是點了點頭:
“所以你自己仍要小心�!�
“之后再頭疼�!壁w福生大大咧咧的一揮手,漫不經(jīng)心的說了一句。
劉義真笑了笑,并沒有將她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
她看似粗枝大葉,可實際心思細膩,疑心極重。
要飯鬼的事恐怕早被她放在心上,只是故意裝出這模樣用以迷惑旁人而已。
“除此之外,鬼物陰邪,你隨身攜帶,也要保重。”他再次提醒。
趙福生心中一動,點了點頭。
正如劉義真所言,她留下鬼手放在身上,但卻并沒有受到鬼手影響,是因為鬼手如今暫時沒有復蘇,還是因為封神榜之前扣除了功德清除了影響的緣故?
不過這些問題可以之后再尋找答案,她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劉義真來解答。
她正在思索如何將話題引到自己想問的事情上,劉義真便打破沉默:
“不過我留在廟中,如果厲鬼即將復蘇,我會通知你的�!�
“你不怕出事?”趙福生順口問了一聲。
“不怕。”劉義真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自有保命之法,厲鬼‘看不見’我的�!�
“鬼燈?”趙福生聽他這樣一說,便順勢仰頭去看夫子廟的上方。
那里掛了許多燈籠,此時仍未熄滅。
——這也是趙福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紙人張家傳的鬼燈有個十分邪門的特點,若沒遇厲鬼時,燈油好似永遠燒不干,不會熄滅,但若一遇厲鬼,便燒得異常激烈,甚至燈籠會很快破裂。
她想起自己在要飯胡同時度過第一夜后前往夫子廟,試圖窺探廟內(nèi)情景時,感應(yīng)到了厲鬼氣息。
當時燈籠出現(xiàn)異狀,隨即涌出惡臭,之后鬼息再現(xiàn),燈籠很快破裂,盛油燈的盒子碎裂,惡臭的燈油灑了一地。
那時她不明就里,事后想想,應(yīng)該是當時鬼燈保護了她不受厲鬼窺探。
從這一方面看來,紙人張無論為人性情如何奸詐殘忍,在對付厲鬼方面卻頗有些本事。
想到這里,她又生出一個疑惑:
“夫子廟中鬼燈如此之多——”她眼珠一轉(zhuǎn),露出狡黠之色,故意問道:
“‘紙人張’又非善人,怎么會給你如此多鬼燈?”
這東西如此珍貴,歷任鎮(zhèn)魔司的令司都愿意為此而與張家交好,可見張家確實這制鬼燈的本事非”一般。
而張雄五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趙福生不知鬼燈是什么由來,但從名字聽來,此燈就透出一種詭異。
且點人化鬼,這就是一種邪門異常的術(shù)法。
她與紙人張打過交道,此人陰狠毒辣,擅剝?nèi)似ぴ鞜艋\,家中豢養(yǎng)半尸半人的鬼仆,手上人命累累。
這樣的人可不會單純的好心做善事。
“當年你祖父以劉氏一半積蓄請動了蘇瀧——”
蘇瀧還殘存了一定的人性(這里的人性并非是指良知),所以他面對劉家的巨額財富生出貪婪之心也是常理。
趙福生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