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可是你祖父又以什么代價打動了張家人,讓那老頭兒幾次三番不顧生命安危,陪同蘇瀧三進三出被厲鬼占據(jù)的劉家宗祠?”
她偏著頭,看向劉義真:
“你也說過,這里的無頭鬼可非一般的鬼物,對厲鬼有一定壓制�!�
蘇瀧這樣的馭鬼之人在無頭鬼面前實力受到了約束,張雄五敢在這樣的情況下陪同他進出,無異于拿命來拼。
“你猜出來了?”劉義真聽她問完后有些詫異的挑眉,最終又似是并不意外的笑了笑:
“紙人張得罪了你,可不是個好消息�!�
她的洞悉力實在驚人,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視線。
反正當年的過往已經(jīng)說了出來,這樁‘不光彩’的事也瞞不了趙福生,雙方又彼此交換了名冊,從某一方面來說,兩人相互受制,同時也算變相互綁合作,因此沉吟片刻之后,他答道:
“我祖父送了他一件物品�!�
“這件物品非凡物吧?”趙福生笑了笑。
張家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能打動得了張雄五不顧生命安危數(shù)次出面,且事后贈燈,這個物品肯定是好東西。
“是一件很厲害的大兇之物。”
劉義真點了點頭。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他索性道:
“其實是一個棺材蓋�!�
他知道趙福生生性多疑,涉及鬼案事關人命,她更是細致謹慎,會將許多細節(jié)刨根問底。
與其被她想法套話追問,最后不由自主說出更多的消息,不如一開始就將這些事說給她聽。
“無頭厲鬼當年尸身被分解之后,他的尸身被裝進了一口棺材里�!彼麑牙锉е哪恰终信品诺揭慌缘氖腊干希瑢P呐c她說話:
“那棺材是絕世的兇物,當年應該是伴隨了某個大鬼覺醒的厲害物品,厲鬼一入棺中便會被鎮(zhèn)壓�!�
之后棺材不知道怎么落到了朝廷手中,是朝廷重要的至寶之一。
“無頭鬼的法則特殊,為了解決這個禍患,朝廷才取出這件寶貝,將無頭鬼的尸身裝了進去�!�
他嘆息了一聲: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朝廷此后對萬安縣也頗為重視�!�
除了擔憂無頭鬼再度厲鬼復蘇之外,也是擔憂有人得知事件真相后鋌而走險,不顧生靈涂炭,偷取這件寶貝。
劉化成回到家鄉(xiāng)之后,前往萬安縣鎮(zhèn)魔司任職的令司大多都是非凡人物,因此萬安縣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輝煌、平穩(wěn)時期。
“可惜——”劉義真說到后來,頓了片刻。
趙福生接著說道:
“可惜后來棺材仍舊出了問題?”
“你怎么知道?”劉義真下意識的反問。
但問完之后,他又不由苦笑了一聲: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馭使的厲鬼是不是有讀取人心的能力。”
“不是�!壁w福生一本正經(jīng)的搖了搖頭。
“……”劉義真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趙福生隨即笑嘻嘻:
“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說完,又正色道:
“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是這個道理�!眲⒘x真點頭,趙福生問:
“棺材丟了哪個部件?”
他低低的道:
“丟了一顆棺材釘。”
棺材本身是個整體,才能形成一件完美封印厲鬼的絕世兇物。
一旦失去了其中一個零件,哪怕只是一顆小小的棺材釘,其封印效果便會大打折扣。
棺材釘失蹤之后,內(nèi)里封印的厲鬼隨即復蘇。
【第51章
分解鬼棺】
第五十一章
事情的前因后果俱都理清,趙福生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后,她才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抬起了頭來:
“喪失了零件的棺材困不住厲鬼,而厲鬼在劉宅復蘇,鬼域籠罩此處,便會先殺劉家人。”
按照此時她對鬼物粗略的了解:
“劉家子嗣血脈殺盡之后,按照你先前提到要飯鬼的話,想必這厲鬼是會先搜尋它自己的腦袋,拼湊它的鬼身,是不是?”
“是�!眲⒘x真再次答應。
“而鬼禍發(fā)生的關鍵節(jié)點是在你祖父六十大壽之時�!�
按照卷宗所提,劉化成富甲一方,他的大壽眾子侄早就在籌辦中。
劉家人置辦流水席,宴請萬安縣四方人士,只要有意者俱都可以前往劉宅痛飲一杯水酒。
趙福生抿了抿唇,喃喃道:
“要辦這樣一場酒席,得需要提前準備吧?”
劉義真聰慧非凡,聽她這樣一說,便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圖,不由看了她一眼,點頭應道:
“不錯,早在一年前,劉氏的人就開始著手準備我祖父大壽之事�!�
也就是說,劉化成六十大壽會大辦的事早在萬安縣已經(jīng)傳揚開了。
以劉家當時的聲望,此事不說人盡皆知,但至少縣城內(nèi)大部分人應該是有所耳聞的——也就是說這并不是一樁秘密了。
“有沒有可能,有人早前得知了你祖父壽辰之事,所以故意在這個關鍵節(jié)點偷走棺材釘呢?”
趙福生猜測:
“一來當時劉家忙于你祖父大壽之事,疏忽了對鬼棺的看守;二來背后偷棺材釘?shù)娜耸怯幸庹覝柿藭r機,想讓厲鬼在你祖父生辰當天復蘇�!�
“偷棺材釘?shù)娜讼胍[出一場大禍。”劉義真平靜的道。
從他語氣、神態(tài)看來,趙福生的猜測也在他(或者說劉化成)的揣測之中,這對祖孫興許也猜到了什么。
無頭鬼復蘇后,鬼域隨即籠罩當時的劉宅。
要知道當時的劉宅可不止是劉氏宗族及家仆,同時還有萬安縣中大部分趕去赴宴的祝壽人。
這一場鬼禍一起,波及的可能是成千上萬之數(shù)。
所以事件一發(fā)生,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劉化成不忍心自己劉氏子嗣血脈盡數(shù)死絕,才有了后來與蘇瀧、張雄五合作之事。
請動蘇瀧好談。
他雖說是馭鬼者,遲早死于非命,可他畢竟是人,只要是人就難逃利益。
蘇瀧命不久矣,但他還有家人子嗣,劉氏的一半家財足以讓他的后世子孫過上富足揮霍的一生。
最重要的,他坐鎮(zhèn)萬安縣鎮(zhèn)魔司,劉氏宗祠這樣一樁大鬼案一出,他根本無法逃避。
而要說服張雄五就難了。
張家擅制鬼燈,這鬼燈的作用玄妙,能在關鍵時刻救人一命。
這樣的東西鎮(zhèn)魔司中那些常年與鬼打交道的人不惜豁出所有身家也要求得一盞的。
鎮(zhèn)魔司的人坐鎮(zhèn)一方,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享樂揮霍,若能以錢財換取鬼燈,這些人自然不會吝嗇,因此張家就是外表看似不顯眼,但人間富貴對他們來說興許不值一提。
他們想要的,恐怕是更特別的東西。
劉化成行事果敢,當即想到了那口鬼棺材。
此棺已經(jīng)喪失了棺材釘,再難困住厲鬼,因此他再分解這件兇物,以棺蓋為籌碼,向張雄五提出了請他與蘇瀧聯(lián)手的建議。
中間詳細過程劉義真也未必清楚,知道這一切的劉化成已經(jīng)與世長辭。
不過雙方的合作順利,可見這樁交易應該是彼此都很滿意。
鬼棺材先丟棺材釘、后丟棺材蓋,更難困住無頭鬼尸,因此蘇瀧與張雄五另覓蹊徑,‘供奉’出了要飯鬼,變相的替代了棺材釘與棺材蓋的作用,再度封印住了無頭鬼。
蘇瀧的這個辦法血腥殘忍。
但在當時,他的處理手段是成功的。
以未來萬千無辜者的性命為代價,拯救了四十年前的劉氏宗族血脈,以及當時參與劉化成壽宴的普通人。
趙福生無法評價蘇瀧這一行為,興許在人命如草芥的這個時代,蘇瀧的辦法說不定還會被人尊稱一聲‘上策’。
但蘇瀧最終確實殘存‘人性’,亦或是還有一些其他因素的影響,所以他并沒有將這一過程記錄在案。
這樁鬼案,展現(xiàn)出了一些殘忍的東西。
普通人的性命賤如泥,富貴者則可以以財富換命。
人生來就沒有平等。
“嗤。”
她笑了一聲,心中所有的情緒隨著這一聲‘嗤’笑展現(xiàn)出來。
不過趙福生并非圣人,過往的事她無力去逆轉(zhuǎn),也沒有辦法拯救那些被鬼害死的無辜之人。
她將心思重新放到了那口鬼棺之上,理清一切前因后果后,趙福生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思路,她笑著問劉義真:
“義真,你說這棺材釘是誰盜走的?”
“我不知道�!眲⒘x真面色木然的搖頭。
她眉梢一挑,笑著再問: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愿意臆測?”
劉化成生平經(jīng)歷坎坷,此人可不是個吃素的,既有遠見又有氣魄,他雄據(jù)萬安縣多年,論人脈、資歷都非同一般人。
他敢拿著鬼棺的棺材蓋去與張雄五交易,可見中間定是有內(nèi)情的。
張家人在萬安縣很有地位,人人畏之如虎,趙福生可不怕紙人張。
見劉義真言語謹慎,她直言相問:
“這棺材釘是不是張雄五偷走的呀?”
“我不敢臆測,畢竟沒有證據(jù)�!眲⒘x真再度認真的道。
但他也不是傻子,這樣的話可以透露出不少訊息了。
他只是不敢臆測,沒有證據(jù),可心中對此應該也是有一定懷疑的。
也就是說,張雄五盜走了棺材釘?shù)目赡苄院艽蟆?br />
再一細想,張雄五覬覦鬼棺,但他深知劉家防守極嚴,鎮(zhèn)魔司恐怕也收到了皇命,要嚴守此棺。
他想要拿到棺材,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若偷棺材蓋,目標太大,容易曝露,且鬼棺材在失蓋之后里面封印的厲鬼會立即蘇醒。
但如果只是從鬼棺材之上偷個棺材釘,相對來說就較為容易。
棺材釘目標小,且鬼棺封印了厲鬼,只要不出現(xiàn)異動,劉化成派來鎮(zhèn)守的人恐怕不敢時時接近,一旦丟失,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
而鬼棺材不再完整后,力量下降,時間一長無頭鬼復蘇鬧事,這個時候一旦劉氏宗族開始死人,劉化成必定會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劉家當年在萬安縣有頭有臉,可非一般人家。
卷宗之上記載劉氏宗族連帶家中仆從,共計有592人,劉化成要想保全族人,只能求助于有本事的人收拾這個爛攤子。
一旦受制于人,便唯有任人予取予求。
當時萬安縣能收拾善后的唯有蘇瀧與張雄五。
這兩人一個馭鬼,一個能制避鬼的鬼燈,都是有可能會偷竊鬼棺材蓋的賊人。
之所以趙福生沒有懷疑蘇瀧的原因,是因為拋除開蘇瀧本身所背負的義務之外,同時還經(jīng)劉義真親口承認,當年劉化成是以錢財將蘇瀧打動,而沒有收取錢財?shù)膹埿畚鍎t是獲得了無法用錢財衡量的鬼棺蓋。
——這樣的東西,其隱形價值遠比金錢要重要得多。
如果沒有這樣一場鬼禍,張雄五要想拿到這個鬼棺蓋,可不是容易的事。
因此趙福生懷疑他賊喊捉賊。
她的思路越發(fā)清晰,甚至在腦海中整理出了事情的大概脈路:
以張雄五的身份,興許一早就得知了劉氏宗祠之下以鬼棺封印了一具無頭鬼尸。
(這并不是趙福生憑空猜測,而是她根據(jù)早前范氏兄弟、張傳世等人一句無心的話總結(jié)出來的,那就是:張家歷來與萬安縣鎮(zhèn)魔司令司維持了良好的關系。)
但趙福生并非單純之人,自然不會被簡單一句‘良好關系’糊弄住。
這樣輕描淡寫的詞匯下,張雄五與鎮(zhèn)魔司之間的合作應該是盤根錯雜,許多秘密是共享的。
張雄五得知無頭鬼尸過往,就打起了鬼棺的主意。
他一直隱忍,靜待著時機的來臨,劉化成大壽便是他動手的契機。
因此趁著劉家辦壽之機,他想辦法偷走了棺材釘,厲鬼隨后復蘇,繼而劉家出現(xiàn)鬼域。
鬼禍一起,劉化成必定會有求于解決鬼禍的人。
到時張雄五只需要安心坐在家中,劉化成自會主動拿著他想要的東西上門。
……
從劉義真的反應看,劉化成在生時興許也懷疑張雄五策劃了這樁鬼案,可站在他的角度,他若想保全劉家,便明知是陷阱也只有捏著鼻子跳下去。
趙福生想到此處,突然想起了一樁事,頓時面色微變。
她不由自主從懷里掏出了翡翠玉書,接著劉義真就見她手指尖在一個人名之上搓了幾下,直將那黑紅的怨毒小人搓得直冒血光了——才邊搓邊微笑著罵:
“狗東西。”
“……”他有些懷疑趙福生精神狀態(tài)。
下一刻,她若無其事的將翡翠玉書重新塞回了懷中,裝出沒事兒人一般道:
“此間事情我已經(jīng)了解了。夫子廟的鬼禍暫時已經(jīng)解決,你留在這里也好——”如今兩人已經(jīng)將話挑明,對于夫子廟的情況趙福生已經(jīng)了然于心。
劉義真絕對不能離開夫子廟。
他相當于肩負著看守無頭鬼、劉化成的重任。
前者還在躺棺材,后者也暫時受到無頭鬼克制,并沒有完全的復蘇。
鬼棺材雖說不再完整,但如今仍然十分重要,萬安縣經(jīng)不起折騰了,在趙福生沒有徹底啟用封神榜,且擁有絕對實力前,這兩個大鬼絕對不能蘇醒。
“你不要離開,看好它們,鎮(zhèn)魔司的事我會盡量解決,非必要不會麻煩你的�!�
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與劉義真之間相互交換名冊本身就是為了彼此挾制,知道內(nèi)情后她自然不能真的將劉義真當成一般的令使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