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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張傳世聽出她話中警告,頓時心態(tài)就崩不住了:

    “趙大人,我們怎么也是自己人,你為什么讓我閉嘴,這老頭兒明明胡說八道,我看他居心叵測�!�

    他說話時半轉(zhuǎn)過頭,一張臉尖嘴猴腮,上唇兩側(cè)留了八字須,說話時一顫一抖。

    “那你說,他有什么居心?”趙福生問了他一句。

    說話時,她目光落到了武大敬的臉上。

    這村老神色還有些茫然,手不自覺的在腰側(cè)抓癢。

    與此同時,她敏銳的感應(yīng)到一股詭異的戾氣在蔓延開,一種厲鬼的氣息若隱似無的浮動。

    趙福生發(fā)現(xiàn)自己開啟了第一層地獄后,對于厲鬼的氣息感應(yīng)上升,她十分篤定有厲鬼的存在。

    趁著與張傳世閑話之時,她無聲的展開地獄,想試著將厲鬼逼現(xiàn)出形,收入地獄之中。

    陰影乍然鋪泄開來,以馬車為中心,向四周一丈之內(nèi)蔓延。

    封神榜提示:一無所獲。

    地獄展開之后,她并沒有捕捉到厲鬼。

    反倒因為貿(mào)然使用了地獄的力量,引發(fā)身上的厲鬼及袖中的鬼手躁動。

    張傳世駕馭著馬車,半點(diǎn)兒沒有察覺到情況的危急,還在說話:

    “……我看他可能是想騙我去狗頭村,這世道,什么樣的人沒有?”

    趙福生袖口里的鬼手將緊攥的人皮紙松開,五根手指復(fù)展,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陰冷的鬼手貼了上來,死氣蔓延開,趙福生不著痕跡使用了5點(diǎn)功德值,重新令鬼手及厲鬼陷入沉睡之中。

    這一瞬間看似一掠而過,實(shí)則驚險無比。

    趙福生額頭現(xiàn)汗,不慌不忙的撩起衣袖,低頭往手腕內(nèi)側(cè)看了一眼,同時還回答張傳世的話:

    “騙我也就算了,你一個老頭兒有什么好騙的?”

    她手腕處留下了數(shù)個駭人的烏青手印,而先前險些復(fù)蘇的鬼手重新在功德值的作用下被鎮(zhèn)壓,化為小巧玲瓏的迷你手臂,老實(shí)的躺在她袖口中。

    趙福生雖經(jīng)歷險境,但心態(tài)驚人。

    她的語氣過于平靜,以至于張傳世完全沒有聽出有什么不對勁兒之處,聞聽她這話,不服的嚷嚷:

    “大人這是看不起老頭兒了——”

    “好了別胡扯了�!�

    趙福生平息了一番氣息,打斷了張傳世的抱怨,又看向武大敬,神色嚴(yán)肅道:

    “武大敬,這武大通究竟多少歲了?”

    “大人,這武大通七十、七十有一了�!彼粡垈魇懒R了之后,也感到異�;炭郑�

    “我可能確實(shí)糊涂了,連這也說錯了�!�

    他自己顯然也想不明白,怎么會稀里糊涂就說武大通四十一歲呢?

    但趙福生聽到此時,已經(jīng)篤定他受了厲鬼的影響。

    這狗頭村的村老身上有鬼,他自己壓根兒沒有意識到什么時候帶鬼出村。

    且這鬼有問題。

    她想到了要飯胡同與要飯鬼搏斗時的經(jīng)過,對人來說,厲鬼的身體在有形與無形之間切換,除非使用同樣厲鬼的力量,才可以真正抓住這鬼的‘身體’。

    可詭異的是這武大敬身上的鬼與一般的厲鬼又不相同,她試圖以地獄的力量捕捉,竟然捕捉了個空!

    也就是說,武大敬身上的厲鬼似是虛幻的存在,就連地獄也捕捉不到它。

    遺忘在人的記憶里、消失在鬼的視野中……

    武安鎮(zhèn)狗頭村的這個厲鬼,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為何會復(fù)蘇?

    趙福生找出了它的存在,但它的殺人法則及規(guī)律又是什么?到時要如何將它逼現(xiàn)出形來,繼而將它捕捉?

    種種疑問浮現(xiàn)在趙福生的心中,只能由她自己之后去慢慢尋找答案了。

    “人的記憶難免會有疏忽。”

    她壓下心中繁雜的思緒,溫和的安撫武大敬:

    “偶爾說錯也沒什么�!�

    不知為什么,張傳世聽到這話心中卻有些酸溜溜的。

    他自從與趙福生打交道以來,見過她狡詐多疑且又強(qiáng)勢、可怕的一面,對她又怕又恨,卻沒見過她溫言細(xì)語安撫人,聞聽這話,便不以為然:“一個鄉(xiāng)下老頭兒罷了……”

    “大人有什么話,打他兩個巴掌,他就老實(shí)了,什么都能交待。”

    趙福生眉頭一皺,惡聲惡氣:

    “那我現(xiàn)在打你兩個巴掌,你能老實(shí)嗎?”

    “……”張傳世將頭一縮,果然老實(shí)不敢再吭聲了。

    將他鎮(zhèn)壓住,趙福生再問武大敬:

    “你跟我說說武大通。”

    “是……是。”

    武大敬連連點(diǎn)頭。

    他此時已經(jīng)有些惶恐,不知為什么,他平日在狗頭村時,也是說一不二,人人敬重。

    但這一入城里,興許見的都是大人物,反倒反應(yīng)不大靈敏,變得有些畏首畏尾的。

    被張傳世一指責(zé)后,他又羞又怕,可聽到趙福生對他溫言細(xì)語,他又逐漸生出一種自己能幫上‘大人’忙的感覺。

    他擔(dān)憂自己再說錯話會令趙福生失望,因此認(rèn)真想了許久,接著才問:

    “大人想從武大通哪里聽起呢?”

    “你想從哪里說就從哪里說,如果實(shí)在沒有準(zhǔn),就從他年輕時候說起吧�!壁w福生說完,又補(bǔ)充了一句:

    “你與武大通年歲相差不大,又是村老,我想狗頭村應(yīng)該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吧?”

    她這樣不著痕跡的將人一捧,武大敬頓時眼睛一亮,將胸一挺:

    “大人這話說得不錯�!�

    他受了夸獎,情緒與先前又不一樣了,思索了片刻:

    “武大通的爹在世時,與我爹是隔了房的堂兄。”武大敬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了點(diǎn),說道:

    “以前聽我老子說,武大通的爺死得很早,他爹早年很苦,寄養(yǎng)在親戚家靠別人指縫間接濟(jì)點(diǎn)吃的好不容易才長大,身體很差,有了武大通后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孤兒寡母�!�

    趙福生沒想到自己讓他隨便說,他竟然從武大通的出生說起。

    好在這一趟行程還很長,時間足夠,她暫時沒有其他事做,索性便任由武大敬接著往下說。

    可能是認(rèn)為自己的話對趙福生有很大幫助,受到了‘重用’的武大敬熱情很高,他提前整理了思路,再說起武大通過往時,竟不再顯得話語雜亂無章,反倒很有條理了。

    “武大通的老娘獨(dú)自將他帶大,因為年幼的時候他家里窮,他們母子時常餓飯,他娘為了活命,便拉著他四處討口吃的�!�

    這樣一來,村中許多人便看他不上,一些孩子時常打罵他,往他家扔泥巴、蟲鼠等物,也沒人與他玩耍。

    “那時我們兩家沾點(diǎn)親戚,我爹見他與我年歲差不多,偶爾也背著我娘給他們送點(diǎn)湯食雜物�!�

    這個年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就這樣磕磕絆絆的,時間就過去了。

    也是因為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養(yǎng)成了武大通異常極端的性格。

    “他最好吹牛,時常跟人說自己長大要發(fā)財,要讓他老娘過好生活,將來讓看不起他的人給他磕頭。”

    他也愛出風(fēng)頭,哪兒有熱鬧往哪兒湊。

    人家拿他當(dāng)樂子,他也不介意,反正只要能出名、讓人看到就夠了。

    可惜到了三十歲時,武大通因為家貧的緣故,仍沒有娶上媳婦。

    成年后,他性格開始大變,變得內(nèi)向不多話了,但武大敬與他關(guān)系好,雙方仍有走動,知道他是對于現(xiàn)狀開始心生憤怒。

    “他時常不滿,抱怨命運(yùn)不公�!币膊辉俪鲲L(fēng)頭,被人嘲諷時心中有怒,卻學(xué)會忍氣吞聲,聽到有人嘲諷只是快步走開。

    “我那會兒比他小了幾歲,但三兒都七歲啦,他卻越發(fā)深居簡出。”說到這里,武大敬頓了片刻,才接著道:

    “有一天,他突然神秘的來我家,說是他找了個媳婦�!�

    聽到這里,趙福生不由來了興趣,問道:

    “這媳婦是哪里來的?”

    “不知道是哪里找來的婆娘,我猜是拐的,感覺精神不大正常,見人就嗚嗚的哭�!彼f完,似是有些困惑:

    “長相嘛,也沒看得很清楚,當(dāng)時武大通叫我過去是傍晚了,屋中黑燈瞎火,只隱約看了個大概,有些年輕�!�

    末了,他長嘆了口氣:

    “后面就再沒見過,武大通將她關(guān)得很緊的,村里人都不知道�!�

    “直到后來過了一年多,突然他老娘來找我老娘和我家婆娘幫忙,說是他媳婦發(fā)作,要生了�!�

    他說到這里,突然腦袋似是奇癢無比,便舉手抓了數(shù)下,似是摸到了什么,指尖鉆入發(fā)髻之中扣挖,竟撕下了一塊不小的頭皮屑。

    那皮屑連著數(shù)根被他強(qiáng)行扯斷的花白頭發(fā),武大敬看了兩眼,以雙指捻住搓了幾下,從敞開的車廂前彈出去了。

    卷成一團(tuán)的皮屑彈飛過張傳世的臉頰,他罵罵咧咧:

    “你這個老東西扣了什么東西扔我?”

    厲鬼的氣息再次出現(xiàn),趙福生沒有理睬張傳世的咒罵,她神情鎮(zhèn)定,心中卻是一緊,武大敬被罵完有些尷尬,不停的搓著手指頭。

    他不敢與張傳世搭話,只好又將話題拐回武大通生子上:

    “我婆娘那會兒有事走不開,我娘先趕過去,事后回來說是生了個兒子�!�

    “是武立人嗎?”

    趙福生聽到這里,再結(jié)合厲鬼氣息的出現(xiàn),心中已經(jīng)隱約有了個猜測。

    武大敬接下來說的話果然如她所料。

    他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

    在關(guān)于武大通另一個兒子的回憶上,他再一次的出現(xiàn)了問題。

    【第61章

    過往因果】

    第六十一章

    先前在鎮(zhèn)魔司內(nèi)說是武大通除了武立人之外還有個小兒子,此時卻又說在武立人出生前,武大通還有個大兒子出生——

    兩者的說法雖前后不一,與其說武大敬人老糊涂,還不如說他是受到了厲鬼影響的緣故。

    但一樣的記憶干擾,以及他提到這個武大通出世的兒子有厲鬼氣息乍現(xiàn),趙福生就可以斷定,這個不愿被人言說的厲鬼應(yīng)該就是武大通的‘長子’了。

    “這是武大通的長子,叫——叫——”

    武大敬手還維持著彈出皮屑的動作,但提起武大通的長子,卻又怎么樣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了。

    “他叫什么呢?我想不起來了。”說話時,武大敬的雙眼開始泛紅,嘴唇干裂,神情有些癲狂,整個人明顯不大對勁兒。

    趙福生感應(yīng)到越來越濃的厲鬼氣息,武大敬的眼珠中紅血絲越來越粗,鼻腔內(nèi)緩緩淌出兩管鼻血——

    不好!

    她瞳孔一縮,袖子一抖,被她揣在袖口中的要飯鬼的手臂便從內(nèi)滑了出來,一下被她握在掌心。

    趙福生抓著干枯的鬼臂,用力的敲擊了一下武大敬的腦袋,厲聲喝斥:

    “想不起來就算了!”

    ‘咚’的脆聲響起。

    厲鬼的力量才能對付鬼。

    這一敲擊之后,余音震蕩,那股怨毒陰冷之氣煞時褪卻。

    先前神狀扭曲瘋魔的武大敬眼中的血絲逐漸隱去,他的神態(tài)變得迷茫,趙福生心跳如鼓擂,將右臂一豎、手掌一松,那被她握在掌中的鬼臂又‘嗖’的滑進(jìn)了她袖口里。

    鬼掌手中握著的人皮紙無聲的化為灰燼,趙福生心中滴血,聽到封神榜提示再被扣除了1點(diǎn)功德。

    好在這一敲作用明顯,無形的厲鬼再次被逼退。

    “趙大人——”武大敬還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一開口,兩股鼻血便順著他上唇往下流,一下淌入了他嘴中。

    “啊呸——呸——怎么回事,我流鼻血了——”

    村老驚呼了一聲,但很快他又嘆息著以手掌將血擦去:

    “看來是這幾日趕路,癥狀嚴(yán)重了些�!�

    “……”趙福生還沒想好要怎么安慰他,卻沒料到他自己就已經(jīng)找到了理由說服自己。

    他仿佛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厲鬼纏身,隨時都有可能命不久矣。

    “你……”趙福生猶豫了一下,正要說話,武大敬卻很是坦然的道:

    “大人不用替我擔(dān)憂,這是舊癥狀了�!彼呛恰α藘陕暎樖謱⒄粕系难涞搅塑噹谏�,末了他嘴里還有血,又‘呸呸’往地面吐了幾口帶血的唾沫,引得趕車的張傳世頻頻傳頭,見此情景咒罵不停:

    “你這個遭瘟的鄉(xiāng)巴佬,竟然隨地吐口水,真是惡心�!�

    “……”武大敬被罵得有些尷尬,連忙伸腳去蹭地上帶血的唾液。

    趙福生聽出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連忙制止張傳世:

    “閉嘴�!�

    張傳世調(diào)頭惡狠狠瞪了武大敬一眼,但對趙福生的話卻不敢頂嘴。

    “你這癥狀是怎么回事?”她沒理睬憤憤不平的老張,轉(zhuǎn)而問武大敬:

    “多久前開始的?”

    “您有所不知�!碧崞疬@事兒,武大敬嘆息了一聲:

    “我這毛病是家傳的,當(dāng)年我娘也是時常流鼻血�!�

    “可找大夫看過?”趙福生聽到這里,心中一動。

    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她的腦海,她看著全然沒有察覺的武大敬,不動聲色的問了一聲。

    “流些鼻血,這有什么稀奇……”武大敬聽她這樣一說,有些吃驚:

    “鄉(xiāng)下受些傷流些血是家常便飯,哪用得著看大夫呢?”

    趙福生見他胡須上還沾了血珠,不由伸手指了一下,他眼瞼下垂,順著她的視線注意到自己胡須末梢的血跡,連忙伸手擦去。

    “你娘早年沒有這流鼻血的毛病吧?”趙福生不著痕跡問了一聲。

    武大敬手掌上沾了胡須上的血,下意識想往車廂壁上擦,但眼角余光往車前看去——張傳世老實(shí)在趕車。

    可這老頭兒有點(diǎn)兇惡,先前幾次三番喝斥他,對他異常嫌棄的樣子。

    他畏畏縮縮將手收了回來,糾結(jié)了半晌,一臉肉痛的將掌上的血擦到了布鞋旁側(cè),末了才回答趙福生的問題:

    “早年?沒有、沒有�!彼B連搖頭:

    “我娘身體一向硬朗,沒有這毛病�!�

    “那流鼻血的情況是幾時出現(xiàn)的?”趙福生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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