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么有沒有可能,這個見不得光的隱形鬼,不可單獨存在,只能作為某個人物的替身,隱匿在這個人的身后?
她看向了鬼臂掌中緊捏的掙扎不停的血紅紙人。
這個紙人是由她身上抓下的皮屑拼接而成的,當初之所以化為紙人,是因為她將厲鬼生辰寫在了那些皮膚碎片上的緣故——
寫下生辰的剎那,便形成紙人,且人皮紙人擁有了厲鬼的隱匿法則……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
自那之后,厲鬼一直隱藏在她四周,她明明是狗頭村的后來者,但‘死亡名單’卻排在了前側(cè)。
紙人擁有鬼的隱匿屬性,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以自己的人皮形成替身紙人,將厲鬼的一部分封印在其中?
而封神榜的提示則又昭示著厲鬼還沒有被完全封印,也就是說,她沒有完成將厲鬼徹底收入替身紙人內(nèi)的最后一部分。
是哪一部分還沒有完成,使得替身紙人不完整,從而無法將厲鬼徹底封印在內(nèi)呢?
她想到這里,鼻血‘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流。
趙福生能感應到生命迅速在流逝,魂命冊上的鬼倀感應到她身上厲鬼的力量,拼命的施展鬼咒試圖挽留她的性命。
她馭使的厲鬼也有要復蘇的架勢,似是深怕她落入另一個鬼物之手。
趙福生此時不慌不忙,她甚至吃力的將鬼手抓近一些,將滴血的鼻血流到了替身紙人之上。
反正已經(jīng)流血了,這血可不能白流。
滴出的血液很快被替身紙人吸收,趙福生感應著生命的流逝,一面冷靜思索。
生辰日期是紙人成形的原因,如果說還欠缺一個條件,那就是寫出厲鬼身份了。
厲鬼的身份她早就清楚:武大通的長子。
她顫巍巍的抬手,用力將殘缺不全的替身紙人從鬼臂手中扯下。
鬼臂失去掌控之物,頓時就要復蘇。
可此時的趙福生本身處于生死之間,三方厲鬼的力量都在爭奪她的小命。
正如她自己之前所說,這會兒的她處于‘奇貨可居’的特殊位置。
本該頃刻間隕命的趙福生在三方厲鬼法則作用下,達成微妙的平衡,為她獲得了一線寶貴的生機。
她任由鬼臂抓住了她的手掌,自己另一只手沾了滴落的血,飛快的在紙人身上寫字。
但寫字的剎那,紙人‘替身’屬性的特點、武大通長子無法見人的身份等種種回憶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
種細碎的線索凝在一起,化為一個猜測浮現(xiàn)在趙福生心頭。
她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笑容,含糊不清的道:
“拼了�!�
時間緊迫,她性格果決,一旦下了決心,便再不猶豫了。
話音一落,她吃力的虛空寫下:趙福生。
‘趙福生’三字寫成的剎那,化為一道紅光涌沒入紙人身體之中。
被她抓握在手中的血色紙人上爆發(fā)出可怕的厲鬼煞氣,頓時血光大盛。
與此同時,她臉上身上奇癢無比。
而在厲鬼力量影響下,她又格外的清醒,因此脫皮的瞬間,她又感覺到鉆心的劇痛。
可怕的法則力量撕裂她的身體,掉落的皮膚紛紛被紙人吸收。
隨著她將名字寫下,完整的紙人終于形成,將隱形的厲鬼收入其中。
在趙福生瀕臨死亡之際,她識海內(nèi)的封神榜提示著:感應到替身紙人的存在,是否將其收入地獄。
‘是!’
她拼盡最后一絲意念,血肉模糊的手緊緊抓住了裹在身上的人皮被子——地獄被啟動。
陰影如流水般涌來,將趙福生的手覆蓋。
被她抓握于掌中的冒著血光的替身紙人被陰影無聲吞沒。
厲鬼的殺人法則戛然而止。
一切虛幻被打破;紊亂的認知復蘇;
在替身紙人被地獄封印的剎那,趙福生感覺到了渾身尖銳的劇痛。
滿身鮮血噴涌而出,將她披裹在身上的人皮被子一下吸緊了,牢牢貼上她的身體。
她幸虧早有心理準備。
厲鬼真正的殺人手法是剝皮抽骨,她認知受到干擾時,以為渾身發(fā)癢,抓撓下的死皮,其實是被厲鬼剝下的人皮。
初時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之后她越來越虛弱,且渾身疼痛的時候,她就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受到厲鬼法則擺布的人真實的感受被剝奪,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剎才會覺得意外且措手不及。
張傳世等人之前也脫皮發(fā)癢,卻全然沒有感覺到痛苦。
唯有趙福生,因為馭使了厲鬼,又身懷魂命冊,所以認知雖說混亂,但感知仍殘存,真實的疼痛感與虛弱感提醒著她情況危急,才使她對這樣的結(jié)果早有心理準備。
而此時武立人家的大宅之中,隨著厲鬼一旦被封印、收服。
厲鬼的影響力瞬間消失。
大院之中,武大通的咳嗽聲在剎時消失,武立人伸出去試圖去攙扶他的手瞬間化為灰霧。
狗頭村里,一個個曾經(jīng)熟悉的面容灰飛湮滅。
武少春大聲的慘叫。
沒有了鬼的力量加持,他全身一半以上的人皮被剝走,露出內(nèi)里血淋淋的肌肉。
鮮血與衣物相粘連,他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呼。
“娘——”
他下意識的喊母親,可轉(zhuǎn)過頭的剎那,卻見到原本盤腿坐在他身邊,面容慘白的母親竟似在剎時之間化為灰色的霧氣散開。
被干擾的記憶復蘇。
他想起了昨天夜里在武立有的家中,母親提刀殺雞,卻在瞬間被厲鬼殺死于無形。
“啊啊��!”凄厲的慘叫又化為喪母后痛苦的大哭。
武立有想起了父親、弟弟的死,但心靈的痛苦隨即被肉體更大的疼痛所覆蓋。
……
慘叫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噩夢這一刻復蘇——不,趙福生甚至說不出來對這些村民來說,受厲鬼擺布的幻境算是惡夢,還是清醒的人間更加痛苦。
幻象散去,鬼霧逐漸消失。
武立人的大宅真實的情況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
四周是破敗的院子,雜草叢生。
木柱四周因為疏于打理的緣故,長滿了不知名的菌菇。
無數(shù)縱橫交錯的尸骨散落在雜草之間,曾經(jīng)被村里人爭先恐后拿走的各式樣器物殘留著漆黑的干涸血液,武家大宅四處潑灑了褐色的血污,森白的人骨凌亂的散落,無數(shù)被撕裂的、夾雜著污穢毛發(fā)的人皮垂掛在屋檐、柵欄的各處。
四周全是涂抹的血跡,整個院落宛如人間地獄。
張傳世也在慘叫。
他前一刻還在認真的執(zhí)行趙福生的命令,數(shù)著村里人的數(shù)目,下一刻陡然清醒。
這老頭兒想起了來狗頭村的目的,想起了武大敬的死,也想起了昨夜見鬼的種種。
他失憶后與鬼同桌吃飯,與群鬼同處一個屋檐下……
心靈的恐懼姍姍來遲,他爆發(fā)出尖銳的慘叫,與此同時,他的后背、前腹、手臂及臉頰大塊皮肉消失,血流如注。
“大人——救、救命。”
張傳世大聲的慘叫。
而此時趙福生沒有功夫理他。
在血色替身紙人被地獄收服的剎那,封神榜的提示接連響起:
成功封印了無形鬼,獲得煞級替身紙人一個。(注:該紙人與宿主同名同姓同血同肉。)
成功的解決了狗頭村厲鬼殺人事件,阻止了一個大鬼的晉升,將未來災劫級的鬼禍掐滅于萌芽。
成功拯救了狗頭村的生靈,獲得功德值1000。
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
成功的以地獄收服了第一個厲鬼,獎勵功德值10點。
感應到宿主有死亡傾向,消耗10點功德值恢復。
宿主馭使的厲鬼有復蘇傾向。
分解的鬼臂有復蘇傾向。
消耗20點功德值消除。
……
封神榜的提示接連響起。
隨著這一聲聲提示,趙福生身上披裹的人皮被子詭異的與她血肉相融合,緊接著化為她外層的皮膚,與她緊密相貼合,傷勢瞬間完美恢復。
疼痛消失,大腦也在須臾之間清醒了許多。
失去了替身紙人后緊拽著她的鬼臂在功德值的作用下不甘的松手,但在人皮被子與她貼合前,鬼臂仍倔強的撕扯下一塊皮,牢牢握在手中。
之后鬼臂被鎮(zhèn)壓,重新萎縮化為一根枯瘦的骨臂,落于她的掌中。
即將復蘇的厲鬼無聲的化為陰影,重新融于她的腳下,安靜的等待著下一次機會的來臨。
【第80章
再收新人】
第八十章
趙福生傷勢一恢復,整個人瞬間神情氣爽。
張傳世慘叫著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疼得他滿地打滾。
“大人、大人救命啊�!�
他臉頰被撕裂一大塊肉,那張以往略有些猥瑣的臉血肉模糊,大股大股的血液順著臉頰破開的大洞往外涌,露出一側(cè)白森森的染血牙齒及帶著筋血的眼球。
趙福生盤坐在地,低頭盯著他看。
這老頭雖說奸詐且另有打算,但此次狗頭村一行,他并沒有搗亂,將來要想找到紙人張,他還有作用。
她從懷里掏出魂命冊,塞到了張傳世的手中:
“抓住�!�
張傳世此時痛不欲生,一聽她說話,身體的反應大過了思維的轉(zhuǎn)動,他立即便如接圣旨一般,牢牢將她遞來的東西抓握住。
他甚至來不及去細看是什么東西,只覺得物件到手的剎那,像是有什么冰涼的液體流轉(zhuǎn)到了自己的手心上。
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傳來,鬼符咒瞬間爬滿他的手背、臉頰,陰涼入骨。
但這種寒氣卻恰到好處的鎮(zhèn)壓住了劇烈的痛楚,他停止住了慘叫,喘著粗氣渾身直抖。
眼里的血光漸漸褪去,痛楚控制在張傳世可忍受的范圍內(nèi)后,他這才低頭去看趙福生遞給自己的東西。
魂命冊上,‘張傳世’的名字閃著血紅色的光,一雙怨毒的眼睛透過翡翠玉書在盯著他看。
張傳世一見此景,被嚇了一跳,險些將手里的魂命冊扔出。
可他隨即看到了趙福生警告的眼神,立即又反應過來是這東西將自己的命保住了。
“厲鬼的力量才能對付鬼�!�
趙福生提醒他:
“你差點兒死于厲鬼之手,只有靠魂命冊保命,在回鎮(zhèn)魔司之前,你將這東西抱好了�!�
張傳世一下反應過來自己止痛的原因,瘋狂的點頭:
“您放心,不放手,不放手。”
這老頭兒也不傻,他意識到了魂命冊的妙用。
自己上了魂命冊后,便屬于賈宜的備胎倀鬼,厲鬼絕不可能甘心到手的鬼倀死于別處。
雖說因為天高路遠,這魂命冊內(nèi)的厲鬼力量未必有多強,但暫時止疼保命應該是夠了。
只要他手持魂命冊,足以將傷養(yǎng)到不致命的程度。
他想通這一點,連忙就道:
“我絕對會用命將它護住,誰都不給,紙人張要也不給的——”
趙福生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接著站起了身來。
張傳世抱著魂命冊,亦步亦趨跟在她的身后。
狗頭村的人還在拼命慘叫。
有人熬不過劇痛,已經(jīng)昏死倒地,武少春疼得滿地打滾,鼻涕眼淚齊流。
她進入狗頭村辦案后,這年輕人鞍前馬后幫了她一些忙,他年輕力壯,心眼也算靈活——可惜生在狗頭村,一出生就被厲鬼打上了烙印,此時沒有死,卻也與死差不多。
武少春的傷勢十分嚴重,若沒有人為的干擾,他是活不下來的。
趙福生在他面前站定。
不等她開口,張傳世見她臉色,便強忍身上的疼痛,蹲了下來,喊了一聲:
“喂、喂。”
此時的武少春已經(jīng)沒有人形了。
他身上血肉模糊,仿佛被生生剝?nèi)チ舜蟀氲钠と�,垂死間恍惚聽到有人喊話,他轉(zhuǎn)過了頭——
那張臉皮被剝開了一半,露出內(nèi)里的肌肉,雪白的筋及血管若隱若現(xiàn),混染了泥沙草屑,嚇得張傳世接連倒退,發(fā)出慘呼。
“大——大人——救命——”
半晌后,他才像是認出了趙福生,向她伸出了手呼救。
張傳世一聽這話,伸腿想要踹他,趙福生連忙伸手將他止住,問道:
“武少春�!�
“我、是我——”
武少春極力想要撐起身來,但他渾身乏力,最終手只往前虛空抓了一把落下,掙扎著摸到了趙福生的鞋尖。
他的手掌下拖了長長的血印,趙福生目光落到他露出白骨的手指上,說道: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的命,但現(xiàn)在活著,將來仍舊危險重重,可能會死�!�
捧著魂命冊的張傳世聽到這里,愣了一愣,似是猜到了趙福生想說什么。
“你愿意加入鎮(zhèn)魔司嗎?”趙福生問。
武少春的意識已經(jīng)不大清楚,但他聽到了‘救命’二字,使出渾身力量,拼命的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