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趙福生緩緩將手收回,她看向另一邊掩住的大門:
“看樣子,另一邊的門不用催逼,應該是我娘的鬼影留在了上頭�!�
此案進展到現(xiàn)在,至少厲鬼的身份再無疑惑。
范必死看到鬼影的剎那,想起了當日鎮(zhèn)魔司中的門板,聽趙福生這樣一說,無聲的點了點頭。
鄭河不敢開口。
兩鬼并行作案,這已經(jīng)超出了他能力范圍。
他辦不了這樁鬼案,無法與兩個鬼打交道,只有仰仗趙福生,處處以她為主。
“大人對這個案子可有眉目?”鄭河調整了心態(tài),問了一聲。
“雙鬼,根據(jù)以往案情法則,暫定它們夜間出沒。”趙福生看了一眼大門,緩緩再度以5點功德值的代價將地獄平息了。
隨著地獄的回收,大門上的鬼影逐漸消失,斑駁的指印也一點點消失了。
朱紅色的大門依舊與先前一樣,殘留著干涸的不規(guī)則血跡,但眾人想起先前的詭異一幕,卻根本不敢再直視這兩扇大門了。
“雙鬼犯案之后,鬼影會拓印在門板之上,我推測鬼的殺人法則是以門板為主�!�
鄭河聽到此處,知道她是在總結案件規(guī)則,當即心中一凜,連忙將她的話記住。
“厲鬼殺人以一家為主,殺人之后鬼影會留印在門板上�!壁w福生想起大門上那些指印,又說道:
“有人碰觸過被厲鬼影留的大門后,會遭厲鬼標記,之后厲鬼順著指印挨個索命�!�
從趙福生來到寶知縣,提起鬼案,到達孫府,最多不過才過去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她卻已經(jīng)將這一樁令鄭河本來束手無策的鬼案總結出這樣多的規(guī)則。
鄭河怔愣之間,趙福生問他:
“空云寺的人是不是也是相同的死法?”
“是……是、是�!�
鄭河聽她發(fā)問,連忙應答:
“差人回答,都是一樣的死法,被……被鬼開腹挖肚……”
“可也有同樣的尸體躺在門板上?”趙福生再問。
“……”鄭河面色僵硬,看了地上的古建生一眼,答不出趙福生的問題。
空云寺死去的27人不是和尚就是掛單的窮書生,因疑似死于鬼禍,鄭河避之唯恐不及,哪敢去現(xiàn)場。
而當時被迫去現(xiàn)場的是寶知縣的官差。
涉及鬼案,這些普通人又懼又怕,哪里會觀察詳細,只能報告?zhèn)大概,涉及細節(jié)一概都不清楚。
鄭河被問了個啞口無言,低聲道:
“我回頭就讓人查個清楚。”
“嗯�!�
趙福生點頭,說道:
“辦鬼案性命攸關,一點細節(jié)都馬虎不得,若判斷錯了厲鬼的法則、特征,恐怕沒有機會補錯�!�
“……”鄭河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他如今已經(jīng)是半條命都埋在黃土里,命不久矣,既不辦鬼案也不想辦鬼案,只想舒舒服服熬過兩年,死也值了。
他自認為自己辦過三樁案子,現(xiàn)有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足以坐鎮(zhèn)一方當這個令司了,趙福生的經(jīng)驗雖好,但他不想學。
不過這些話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說出聲來。
可趙福生人精似的,哪怕鄭河神情木然,從他沒回話的態(tài)度就已經(jīng)揣摩出一二了。
她并不生氣,人各有命,鄭河如果能聽她的話便罷,如果不聽,過些時日,她騰出手來最好想辦法將寶知縣一并吞入萬安縣的領域,將鄭河踢走。
“你回頭讓人查查,空云寺的大門是否對開,近半個月來,死于厲鬼之手的人家之中,有沒有在鬼案爆發(fā)前曾去過空云寺,因而被厲鬼標記的�!�
因證據(jù)并不確鑿,趙福生不敢下太多判斷,得等到鄭河將消息打聽清楚后才好確認。
不過她話中的意思卻聽得鄭河心中一動:
“大人的意思是,空云寺的僧人可能因緣巧合被厲鬼標記。”隨后空云寺被厲鬼屠戮,“而空云寺的大門曾被厲鬼暫時附身,因此曾碰觸過大門的人都可能會被厲鬼標記�!�
也就是說,去過空云寺的人都在厲鬼獵殺名單之上。
“不錯�!�
趙福生點頭。
實際上依照她的判斷,空云寺的僧人極有可能是無辜被厲鬼標記的。
厲鬼在尋找大兇之物的門板,因此無意中尋到了空云寺的大門,繼而寺中僧人慘死。
而空云寺的大門并非厲鬼身前附體的大兇之物,厲鬼殺人之后離開,卻從附身的門板上標記了曾碰觸過門的生人,因而展開獵殺。
趙福生補充道:
“事到如今,不一定是空云寺的門了。所有曾經(jīng)歷過鬼禍,被厲鬼獵殺過的人家,門板都有可能被厲鬼標記�!�
她看向鄭河,表情異常嚴肅:
“而與這些死者曾有過往來的人,都極有可能是厲鬼下一個目標�!�
鄭河也非傻子。
趙福生將話說得這樣明白,他一下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原本復雜的案件,經(jīng)過趙福生分析整理,一下就變得清晰明了。
本來面對未知的鬼案,只感束手無策的鄭河,此時竟然明白了厲鬼殺人的路線。
按照趙福生的說法,如果鄭河能提前將此前死者的名單做個整理,再將曾與他們往來的人一一列出,他們甚至能提前預判出厲鬼下一步的行動,更有可能預估出厲鬼下一戶要殺的人了!
“……”
鄭河想到這里,心中情不自禁的涌出一絲興奮與激動。
“趙福生好厲害��!”他心中暗嘆,不由看向二范:
“萬安縣的這兩個令使到底是從哪里找出了這樣一個怪物,簡直像是天生為辦鬼案而生的。”
她馭鬼在身,卻沒有受鬼影響。
明明馭使的是先予后取的厲鬼,卻又好像另外還有一個隱藏的厲鬼,竟能追尋鬼的行蹤。
這些力量都不足以令鄭河震驚,但她借助鬼的力量,卻像是不需要付出代價似的,甚至施展得隨心所欲,仿佛厲鬼的力量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寶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用擔憂后果。
人人畏懼的鬼案落到她手里,仿佛一個微不足道的事件。
她像是也不怕厲鬼,提起鬼時神情鎮(zhèn)定自若——這使得她辦起鬼案時,仿佛半點都不會受情緒干擾。
“我們如果整理出這樣一個名單,也許就能判斷出厲鬼下一步行動�!编嵑诱f道。
“對�!壁w福生點頭。
“整理出名單之后,我們可以派人趕往名單內的人家中——”
鄭河說到這里,坐倒在地的古建生渾身一抖。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鄭河一眼,小聲的道:
“大人,”他喊了一聲引起鄭河的注意,接著才提醒著:
“這是鬼案�!�
鬼案與常規(guī)的案件可不同!
厲鬼可不會怕官差,就算掌握了厲鬼行蹤,預判了厲鬼行動又如何?
本來被趙福生的推斷折服的鄭河一聽古建生的話,就像兜頭被人潑了一桶涼水,頓時清醒了:
“對啊,不能派人前往這些人家中——”
不要說普通人,就是馭鬼者與鬼打交道也是拿命在拼搏。
到時去了名單之內的人家里,若是沒遇到鬼便罷,要是遇到,搞不好就要被連鍋端了。
鄭河一想到這里,頓時又冷靜了許多。
【第107章
紅泉戲班】
第一百零七章
趙福生點頭道:
“確實不方便將人手分散�!�
半個月過去,寶知縣死的人不少,如果厲鬼殺人是靠大門作為媒介,那么受厲鬼標記的人就更多。
寶知縣的人手雖不少,但大部分令使是因鄭河威名在外慕名而來投奔的,本身魚龍混雜。
趙福生初來乍到,并沒有摸到過他們的底,不知道他們在鬼案之中表現(xiàn)如何。
就算這些人大部分優(yōu)秀,可被分散之后不管是實力還是勇氣都被削弱。
最重要的,這一次的雙鬼至少都達到了煞級以上,雙鬼合一更是有可能達到禍級的恐怖程度。
鄭河聽她話中意思不像是要就此罷休,他感到有些不安:
“大人的意思是……”
“將名單全部整理出來,把所有曾與受害者有過往來、碰觸過大門的人找到,帶往鎮(zhèn)魔司中報到�!�
無法分散,就干脆集中。
趙福生說到這里,想起鎮(zhèn)魔司內曾鬧著要見鄭河的鄉(xiāng)紳、富賈。
“徐雅臣等人找你找得急,想必是因為孫員外之死讓他們恐懼了吧?”她笑了笑。
鄭河還在為她所說的話而頭疼,聽到她轉移話題,便勉強應道:
“他們這些平日同氣連枝,一個鼻孔出氣,孫……”
他說到這里,瞬間就明白趙福生話中的意思了:
“——這些人也有可能是厲鬼的下一個目標!”
說完,鄭河閉眼咧嘴呲牙,僵硬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痛苦之色。
“我邀請徐雅臣他們看我辦案,這些老頭兒一個個貪生怕死不敢動,看來天意如此,我萬安縣之后又要多幾個交稅的大戶。”
“大人——”鄭河也算膽大包天,脾氣古怪了,這會兒聽到趙福生的話,感覺眼前一黑:
“這不好吧……”
他懷疑趙福生是想搞大事了。
將如此多人聚到一起,兩個厲鬼一來,若是趙福生吹了牛,無法將鬼驅趕,所有人都要被連鍋端!
寶知縣也算州內大縣了。
徐雅臣等人老邁,但這些人卻有不少是官宦世家,朝中頗有人脈,要是一旦全部死在寶知縣,到時絕對會在朝野之中引起震動。
趙福生全家已經(jīng)死絕了,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角色,可他在馭鬼之前還有家,家人全都留在帝都,行事絕不敢像趙福生這樣兇猛。
“有什么不好的?”趙福生不快地問他。
鄭河馭鬼數(shù)年,自認自己已經(jīng)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了,與鬼打交道,什么樣可怕的場面沒有見過?
但此時趙福生的話卻刷新了他的認知。
他內心拒絕,絞盡了腦汁想出一個借口:
“今日天色已晚,哪里還來得及整理名單——”
鄭河這會兒是覺得趙福生真的瘋了。
他開始還以為她沒有受厲鬼影響,行事進退有度。
可此時看來,她恐怕被影響很深,只是表面平和,否則正常人怎么敢做出這么莽的事?
把所有可能被鬼標記的人帶到一塊兒,這豈非是以餌釣魚——明晃晃的擺出目標,邀請厲鬼入甕?
“……”她真是瘋了!
鄭河心中拼命搖頭,又暗恨古建生辦事不利,把這樣一個煞神請來寶知縣中。
她查鬼法則確實有一套,可這種行事法方太過沖動。
早知如此,還不如任由寶知縣鬧鬼,大不了他后面再想其他辦法就行了。
鄭河心中后悔不迭。
正懊惱間,趙福生點了點頭:
“今日天色確實晚了,但整理名單之事不能再拖,連夜讓人整理好,明日一早交給我�!�
趙福生說到這里,見鄭河還想出聲,她抬了下胳膊,止住鄭河的話,又吩咐道:
“今夜可能會再出案子——”
她說到這里,略微停頓了頃刻。
這一停頓的時間不短,鄭河本來無奈在聽她吩咐,但隔了半晌見她沒有再說,有些意外的抬頭看她時,卻見趙福生若無其事的接著道:
“讓人以最快的時間將今夜受鬼禍的人往來親朋、友鄰等盡快查清,明日告知我。”
說完,看向鄭河:
“聽清楚了嗎?”
她的語氣雖說溫和,但并不是在與鄭河商議,而是直接的告訴他要怎么做。
“大人真要這么做?”鄭河臉色難看的問。
話都說到這份上,趙福生顯然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她轉頭定定盯著鄭河看,直看得鄭河毛骨悚然,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擺出防備姿態(tài)了,趙福生才笑道:
“你只要照著我的吩咐做就行了,其他不要多問,知道了嗎?”
她語氣不帶威脅。
可鄭河想起兩人一打照面便交手,她當時生出的殺意,令他身上馭使的厲鬼都退縮了。
打也打不過,拿她沒有辦法。
鄭河想通這一點,如泄了氣的皮球:
他無奈應了一聲。
“走吧�!�
趙福生說到這里,提腿邁入門檻之內。
“大人還要再進孫府查探?”
她這舉動令得其余幾人吃了一驚,鄭河頓了半晌,猶豫著跟了上去。
“再進去看一看�!�
“不是看過了嗎?”范無救也覺得空無一人的孫府有些陰森森的,他抓了抓腦袋,說道:
“你已經(jīng)判斷出厲鬼來路,鬼物殺人關聯(lián)也找到了,又何必再進去空走一趟呢?”
鄭河腳步一頓,等著看好戲。
他與趙福生相識的時間不長,通過相處,心中簡單粗暴的給趙福生打下了印象的烙�。汗虉�(zhí)、強勢,有些聰明,行事莽撞并不顧全大局,且不喜歡人家質疑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