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他連忙跪回原處,卻眼巴巴的望著趙福生。
范無救將竹棍交到趙福生手上,趙福生摸了摸,這東西約小指粗細,斷了兩截,每截尺多長,未斷時看得出來有一米多的長度。
竹棍入手冰涼,沾了些泥灰,并沒有煞氣,看上去不像是伴鬼而生的兇物,只是尋常物件。
問題不是出在茍老四身上,就是在莊老七身上了。
一根尋常的竹棍,怎么將他就嚇成這個樣子,敢在鎮(zhèn)魔司門口就與表兄起了口角,甚至不惜翻臉打人?
“這竹棍有什么不對,莊老七你怎么被一捅就打人?”
趙福生試著以竹棍捅了捅旁邊的張傳世,他扭了扭腰背,似是有些癢,卻又不敢躲閃,只能嘴里喊著:
“大人饒命�!�
“這有什么好饒命的?”
趙福生拿棍子抽了他兩下,這老頭兒平日躲懶時裝出老邁的神態(tài),這會兒一被打卻靈活得似猴一般,飛快躥到一側。
“看起來這東西戳人也不太疼,怎么就生氣成這樣子?”
她眼角余光看向莊老七,他越發(fā)不安,甚至不停的挪動膝蓋,額頭出現(xiàn)汗跡,聽到趙福生問話,吱唔道:
“我就是不想后背有人拿竹枝捅我——”
“好你個刁民莊老七,再不說實話,就治你欺瞞我的罪名,抓你入獄!”趙福生恐嚇他。
“大人饒命!”莊老七一聽要入獄,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就道:
“我是、我是,我們村一直以來就有個說法,說是熊瞎子成精后會偽裝成人,站在你背后,拿東西拍你肩背,你一轉頭就將人腦袋咬下——”
情急之下,他倒是想了個借口,但話剛一說完,茍老四就道:
“傳說倒是有,但這種故事哄小孩差不多,哪有可能將你嚇成這個樣子�!�
“你閉嘴!”
莊老七一聽表兄這樣一說,頓時急了,大腿用力,身體坐了起來沖著表兄怒目而視。
今日的事情就因為這表兄開玩笑引起的,這會兒他還拆自己臺子,莊老七有些惱怒:“你怎么就知道這個故事嚇不住我呢?”
兩表兄眼見又要起爭執(zhí),龐知縣一臉無語。
趙福生看到這里,隱約倒是瞧了出來,問題可能出在莊老七的家鄉(xiāng)之上。
她喝了一聲:
“肅靜!”
先前還爭得面紅耳赤的兩表兄一聽她喊話,頓時意識到這是什么地方,立即又跪回原處,伏低作小,不敢吱聲。
“莊老七,你是哪個村鎮(zhèn)人?”
這樣一句尋常的問話,卻令莊老七魂不守舍,滿頭大汗,不敢吱聲。
“老表,大人問你話嘞——”
茍老四一見他這模樣,不由有些怪異,伸手肘了他一下,他回悟過神,連忙道:
“斗膽請大人再問一次——”
趙福生目光閃了閃:
“你是哪個村鎮(zhèn)人?”
莊老七吞了口唾沫,道:
“回大人的話,我是五里店莊家村人�!�
“五里店?”趙福生轉頭看向龐知縣,龐知縣忙道:“五里店離我們萬安縣并不遠,約有二十多里路,當?shù)氐耐烷L姓周,治屬之下共有七個村子�!�
自鬼陵案件之后,龐知縣對于重振萬安縣充滿了信心,近來勤于政務,對萬安縣治下的村鎮(zhèn)及各屬官員資料如數(shù)家珍,趙福生一問他就答上來了。
龐知縣一說完,便見到趙福生略微有些吃驚又帶著贊許的眼神,頓時覺得飄飄然,心中越發(fā)生出干勁,甚至對于今日找事兒的莊老七、茍四都覺得看順眼了幾分。
莊老七連忙點頭。
事實上像他這樣的村民,叫得出來名字認得臉熟的最大官員就是村中的村長,哪知五里屯的屯長是誰?
但他也不傻,見龐知縣衣著講究,周圍人對他畢恭畢敬,便猜他肯定是位老爺。
反正老爺說的話只要點頭就不會有錯,他點完頭還說道:
“是是是,就是聽說姓周的�!�
“……”
趙福生一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是在敷衍。
但她的目的不在五里屯的屯長身上,而是在莊家村及眼前的莊老七身上。
想到這里,趙福生開門見山:
“莊老七,你們村子最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怪事?”
【第141章
有人失蹤】
第一百四十一章
趙福生這話一問出口,先前還一臉木然的莊老七渾身重重一抖,駭?shù)妙j然坐倒在地。
這下鎮(zhèn)魔司眾人都看得出來,這五里屯的莊家村怕是真的出了事。
“……”
龐知縣的得色僵在了臉上。
“不會是又有案子發(fā)生了吧?”他驚問。
趙福生微笑著看向跪倒在地的莊老七:
“看樣子是有案子,但不知這個案子是人禍還是鬼禍——”
她提起‘人禍’時,莊老七只是略有些驚恐,勉強還算鎮(zhèn)定,但一說到‘鬼禍’二字,莊老七身體抖個不停,臉色煞白。
如此一來,不用趙福生再繼續(xù)多問,一切眾人自然就心中有數(shù)了。
張傳世一見此景,忙不迭的后退,再也不敢往前擠。
二范也不敢出聲,武少春也有些不安,但算是平靜。
唯獨最鎮(zhèn)定的,竟然是以往一聽‘鬼禍’就膽顫心驚的龐知縣了。
這是趙福生給他的底氣。
萬安縣幾次發(fā)生鬼禍,趙福生主動前往,這是大漢朝前所未有能扛事的令司。
她不推人送死,也沒有借機要挾眾人捐錢哀求,仿佛有她坐在這里,龐知縣便覺得自己是能安枕無憂的。
“看來我不用再多問,莊家村是出了一樁鬼禍了。”
趙福生說道。
“鬼禍?”
茍老四聽聞這話,卻頗感意外,“莊家村真鬧鬼了?”
他倏地轉頭去看自己的表親,本來以為莊老七聽了這話之后會反駁,卻見這位自己的老表臉色青白,嚇得幾乎要抽筋,頓時也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跪挪著離他遠些。
“大人果真英明。”
龐知縣一旦聽到鬼禍發(fā)生,頓時面色嚴肅。
萬安縣自鬼陵之劫后,難得安生了一個月,這是自鬼霧出現(xiàn)以來,萬安縣最太平的日子。
縣城好不容易多了幾分生機,又有趙福生在鎮(zhèn)魔司內,大家便放松了警惕。
難得的好日子,使得龐知縣遺忘了此時縣中還有鬼霧,鬼霧的存在會使得厲鬼復蘇的機率大大增加。
好在趙福生敏銳,從一樁兩個雜役之間的打鬧窺探到了厲鬼端倪。
要知道五里店離萬安縣城可不算遠,若那邊出現(xiàn)了鬼禍,稍微放松大意,厲鬼一旦晉階,到時可能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龐知縣有些后怕,起身行禮之后,便安靜的坐在一側。
確定了鬼案后,趙福生的面色嚴肅,喊了一聲:
“莊老七,莊村到底出了什么事�!�
莊老七的目光游移,顯然內心并不想說。
趙福生懶得與他多費口舌,往范無救看了一眼,范無救心領神會,兇神惡煞的上前,將他衣領提起,‘梆梆’兩拳打向他的肚子。
“……”
范無救身強體壯,力量也大,這兩拳一打,莊老七疼得滿身大汗,蜷縮在地,如受傷的蝦米。
“你應該慶幸我掌管鎮(zhèn)魔司后刑室還沒清理出來,給你一個機會,現(xiàn)在說說過程,不說就用大刑后再說�!�
趙福生看著匍匐在地的男人,冷冷的說了一聲。
“我、我說,我說——”
莊老七嘔出一灘黃水,聽到還要用刑,哪里還有膽氣抵抗。
這位鎮(zhèn)魔司的大人看似溫和好說話,可翻臉堪比翻書,且提到鬼案之后,展現(xiàn)出無情冷酷的一面,令莊老七膽顫心驚。
“大人饒命,其實、其實我也說不準,就是近來,近來我們村很多人外出之后都失蹤了——”
他哭嚎著道。
這些話本來是他內心隱藏的恐懼,之前似是礙于什么隱情不敢往外說,此時在趙福生逼迫之下,他一開了頭,臉上就露出一種恐懼夾雜著輕松的神情。
茍四不敢置信的看他。
莊老七一開頭之后,倒不再需要別人催促,直言道:
“大約七八天前,我們村不知為什么,早早就天黑了,早晨起了大霧,又久久不亮,村里老人都說邪門�!�
這些鄉(xiāng)俚村民不知怪異,他只覺得村中出現(xiàn)了大霧有些奇怪,可這樣的話聽進鎮(zhèn)魔司人耳中,卻都暗自叫糟,知道這怕是出現(xiàn)了鬼域。
“……”
范必死、范無救相互對望了一眼,二人一臉無語。
龐知縣親身經(jīng)歷過鬼域,知道鬼域的可怕之處,這下聽到莊老七的話,也打消了此案并非鬼案的僥幸心理。
莊老七還不知道鎮(zhèn)魔司眾人心理,兀自道:
“之后村里人接連有人離村,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鬧得人心惶惶的�!�
他說得沒頭沒尾,范無救那暴脾氣可忍不了,拳頭一捏:
“你說詳細一點!”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莊老七被他打怕了,這會兒一見范無救抬手,連忙雙手抱頭,大聲求饒。
“……”
趙福生抬了抬手,示意范無救安靜。
她見莊老七老實木訥,看其神情呆懵,思維僵硬,反應也不很靈敏,且目光躲閃,看樣子這樁鬼案還有內情。
遇到這樣的人,一味的恐嚇打壓難以問出什么有用的線索。
他被嚇到之后語無倫次,說話顛三倒四,到時為了防止被打,說不定還會故意順著假話說,用以哄人逃刑,就跟剛剛應付龐知縣類似。
一念及此,趙福生問他:
“村里人是怎么離村的?離村前可有什么怪異的事發(fā)生?”
“他們就這樣,收拾了包袱就走了——怪事、怪事——”
莊老七想了想:
“我也不清楚�!�
“你這刁民�!饼嬛h也忍不住了:
“既然你不清楚,又怎么知道是出了禍事?你如今出外務工,難道不興其他村民出外務工嗎?”
“不是務工、不是務工,他們是都去了蒯良村。”
說到這里,他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伸手將嘴捂住,卻悔之晚矣。
“蒯良村?”
趙福生聽到這里,心中一沉。
從莊老七話中可以聽得出來,在她以為萬事平安大吉的時候,萬安縣治下已經(jīng)悄然滋生了鬼禍。
但時至今日,下屬五里店的屯長并沒有出現(xiàn)將案子報往萬安縣。
莊老七說過,鬼域在七八天前出現(xiàn),也就證明厲鬼已經(jīng)開始在縣中肆虐,這樣長時間竟然沒有半點兒動靜,可見萬安縣底下人心是散的。
她強忍怒火:
“你再跟我說說這蒯良村�!�
她語氣平靜,表情不見一絲怒火,但不知為什么,張傳世卻覺得她此時表情嚴厲,目光令人不敢直視,身上散發(fā)著一種可怕的懾迫感,令人畏懼。
“這、這——”莊老七喃喃不知所云,龐知縣便低聲解釋:
“大人,這蒯良村也是五里店治下的村莊之一,村里沒有外姓人,幾乎是蒯氏本族人,祖上幾百年前曾供出過一個讀書人,入朝為官,在五里店是很知名的�!�
“蒯良村的人口還不少,據(jù)記載,村中有近三百余口,彼此沾親帶故,關系很是緊密�!�
龐知縣提起蒯良村時,也皺了下眉頭:
“他們人多勢眾,很多時候不太好惹,當?shù)赝烷L周治海也很是頭疼過�!�
“但好在他們算是老實,每年稅務也是能交的,所以一些小事,官府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饼嬛h道。
趙福生對蒯良村心中有了個大概的印象后,這才點了點頭。
她再度看向莊老七:
“你怎么知道這些人是去了蒯良村?七八天前,莊家村出事的時候,村子里有沒有發(fā)生大事?”
趙福生看得出來莊老七心中有事隱瞞,這個隱瞞必定關系了一樁重要的大事,輕易不能碰觸。
若是沒有打開他的心防,一來便貿然問話,定會引起他警覺。
她旁敲側擊的從其他話題提起,莊老七緊繃的神經(jīng)隨即一松,吞了口唾沫,就答道:
“因為他們離開前,都說了,說是要去蒯良村接人的——”
“七、七八天前,”提到數(shù)天前,他言語又開始吱唔,趙福生就知道事情的源頭定是出在了這一天。
事關鬼案,她沒有退縮,而是直勾勾的盯著莊老七看。
他有些不想說,茍老四頓時急了,撞了他一下:
“老表,七天前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快說呀。”
“如果真的鬧鬼,你倒是跑了,你娘老子還在家里呢�!�
他的話令得莊老七渾身一震,也有些慌了,六神無主之下就道:
“七八天前,蒯良村的滿財來報信,說是來請村長幫忙救命,說是村中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趙福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