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茍老四被她嚇住，又見識過她先前身后出現(xiàn)鬼物的情景，含著眼淚拼命的點頭，卻苦于口鼻被武少春捂住，只能鼻腔發(fā)出‘嗚嗚’聲。
“莊老七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如今就是一個活死人，之所以說他還沒有完全死，是因為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剩一口氣兒撐著。”
趙福生也不管茍老四能不能接受，亦或是能接受多少，一股腦的將話說了出來：
“但他不能被點破，一旦點破，他立即會死。他是厲鬼標(biāo)記的載體，一旦死后，可能會出現(xiàn)兩種結(jié)果，一是莊家村時，蒯滿財報信的情景�！�
莊老七的尸體會成為污染源之一，目睹了他死亡情景的人會立即被標(biāo)記。
“二就是他會厲鬼復(fù)蘇，成為蒯良村厲鬼的鬼倀之一，會禍害縣城百姓�！�
這種情況趙福生不確定，她如今辦的鬼案不少，在大漢朝鎮(zhèn)魔司中都可以稱得上是經(jīng)驗豐富的辦案者，可實際她打交道的鬼案有限，許多情況只能連猜帶蒙而已。
蒯良村的鬼案來得措手不及，對她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你最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要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她說完，看向茍老四：
“聽清楚了嗎？”
“嗚嗚——”
茍老四拼命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明白。
武少春將手掌挪開，他一獲得說話的自由，便含淚道：
“大人饒命，我實在不敢去蒯良村，求大人饒我一命，我不和我那老表說話，便不會走漏風(fēng)聲——”
“沒有用的�！�
趙福生平靜的看著他。
“我已經(jīng)說過，你被厲鬼標(biāo)記，就是我放你離開，你最后的結(jié)果也只會和莊老七一樣，成為禍源，帶給你接觸的人不幸。”
“莊老七的后背你看到過了吧？”她直視茍老四的眼睛。
茍老四的眼神逐漸絕望了下去。
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先前看到的情景：枯瘦如柴的后背處破開碗口大的洞，傷口的邊沿像是被燒紅的紙片，包裹著滿腹的腹臭黑水。
莊老七活死人般可怖的面容在他腦海里回蕩，最終逐漸變幻成他自己的樣子。
“大人的意思，是我沒有救了嗎？”他絕望的道。
“也不能說只有一死，但如果鬼案擴散，厲鬼遲早會找上你，到時就是你的死期。”趙福生說道。
“隨我們?nèi)ヘ崃即�，看看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如果鬼案解決，你還沒有被厲鬼所殺的情況下，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她說到這里，茍老四的眼睛微微一亮。
趙福生隨即又道：
“但如果你仍有其他圖謀，我只能在出發(fā)前將你殺死�！�
她語氣平靜，目光溫和，但堅定的態(tài)度卻從眼神中透出，茍老四打了個寒顫，眼里的希望之色淡了下去。
橫豎都要死，前往蒯良村反倒有一線生機。
該如何選擇，茍老四心中已經(jīng)有底。
……
趙福生讓人將他帶了出去，押著他一同上車，接著叮囑龐知縣管好萬安縣城政務(wù)。
話剛說完，便見到匆匆進來的范必死。
“大人——”
他行李還沒收拾完，便聽到說趙福生即刻要走，匆忙趕來想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見趙福生轉(zhuǎn)頭看他：
“我走之后，鎮(zhèn)魔司暫時交給你打理�！�
“大人，這一次蒯良村之行——”范必死想問她有幾分把握，但話到嘴邊，又轉(zhuǎn)換成：
“大人幾時能歸？”
“歸期不定�！�
趙福生答道。
這話令范必死、龐知縣身體一顫，二人相互對望一眼，眼中露出焦慮神情。
“蒯良村的事件比我預(yù)料得還要棘手�！�
厲鬼能遠(yuǎn)程殺人。
莊老七只是被厲鬼標(biāo)記，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莊家村，逃入萬安縣后，卻在萬安縣擁有鎮(zhèn)魔司匾額的情況下遭厲鬼悄無聲息抹殺。
且死后身體成為了厲鬼載體，竟逼得趙福生險些厲鬼復(fù)蘇。
雖說先予后取的煞級厲鬼出現(xiàn)，將附身在莊老七身上的鬼息鎮(zhèn)壓，但趙福生想起這件事，心中卻并不樂觀。
這里并非蒯良村厲鬼的主場。
僅憑一絲厲鬼的氣息，能無視鎮(zhèn)魔司牌匾鎮(zhèn)壓而遠(yuǎn)程殺人，且能反制受創(chuàng)后的鬼手，令趙福生馭使的厲鬼復(fù)蘇，已經(jīng)可見‘莊四娘子’死后兇狠。
“這是一場硬仗�！壁w福生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裳：
“歸期我不敢確定，如果事情辦得順利，我們會盡早歸來的�！�
她說完這話，范必死的手抖了數(shù)下，接著將收拾好的一個簡單包袱提起：
“大人放心，我們會在鎮(zhèn)魔司等你回來，府衙之內(nèi)還沒有專門的記錄卷宗的先生，我回頭還要找個賬房——”
他絮絮叨叨：
“還有很多事做——”
話沒說完，突然淚目：
“大人，我只有這么一個弟弟了�！�
“若是順手，求大人不要忘了將他帶回來——”
趙福生抬頭看他，他也定定盯著她看。
兩人目光對視半晌，范必死的眼神逐漸變得絕望，趙福生才淡淡的道：
“我會的�！�
她沒有多余的承諾，但這話一說完，卻令得范必死暗淡的眼神瞬間發(fā)亮。
他好似卸下了千斤重石。
幾人簇?fù)碇w福生，將她送出大廳。
外間馬車已經(jīng)備好，趕車的是個正當(dāng)壯年的大漢。
趙福生皺眉：
“讓他下來，老張趕車�！�
“大人？”提著包袱的范必死聞言連忙上前：
“這一次鬼案兇險，多個人多個機會——”
那趕車的大漢聞言面露驚恐，卻坐著沒動，趙福生就道：
“該怎么辦事就怎么辦事，規(guī)矩不能亂。”
“這一次蒯良村的鬼案確實兇險——”
她說到這里，龐知縣也接話：
“大人，蒯良村是宗族制，出了莊氏這樣的事，極有可能引發(fā)他們的排外心理，你多帶個幾個人在身邊，也能保全自身。”
他常年與人打交道，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二范與張傳世都點頭，趙福生就道：
“我確實也這樣想過�！�
蒯良村民風(fēng)彪悍，受厲鬼禍害的人既可憐又可恨。
涉及到村中隱秘，極有可能會遭到當(dāng)?shù)厝说钟|。
這也是趙福生此行一共帶了張傳世、范無救及武少春三人同行的原意——人多好辦事。
但她馭使了厲鬼，又赦封了門神，面對這些普通村民，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多帶人手確實有用，可鎮(zhèn)魔司的案子仍由令司、令使負(fù)責(zé)，這種規(guī)矩是不能打破的�！�
她說道：
“至于人手不足，后面到了五里店屯，再找當(dāng)?shù)赝烷L招攬人手�！�
這件事情是五里店屯的周屯長失職。
他治理分封屬地?zé)o方，致使蒯良村濫用私刑，才人為的釀造出了這樁鬼禍，因此引發(fā)慘案。
“這樁案子，他們難辭其咎，不該用我們?nèi)f安縣鎮(zhèn)魔司的人手�！�
趙福生說到這里，范必死便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點了點頭。
那趕車的大漢如死里逃生，大大松了口氣，忙不迭的從趕車位上跳了下來，大汗淋漓說了一句：
“多謝大人。”
趙福生沒有理他，而是看向張傳世。
【第149章
情到濃時】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張傳世此時夾著雙腿坐在車內(nèi)，大氣也不敢喘，與坐在對面的莊老七面面相覷。
這老頭兒平日貪生怕死不說，還好財惡勞，平時一聽要他干活，就想方設(shè)法的躲避。
此時聽到趙福生要他駕車，他竟露出歡喜的神情，仿佛天降好事，大喜之下站起身來：
“我就知道大人照顧我�！�
他貓著腰一咕嚕鉆出車廂，牢牢在趕車位上坐穩(wěn)。
趙福生也跟著鉆進車廂。
此時車?yán)锼腥硕嫁D(zhuǎn)頭來看她，車廂里帶著一股淡淡的尸臭夾雜著死水的腥臭氣。
車廂有些潮悶，仿佛盛夏的夜塘邊，帶著一種讓人驚悚不安的氣氛。
自鎮(zhèn)魔司上了正軌后，司府內(nèi)的馬車便一再改造，如今車內(nèi)可容納至少十人。
座椅分屬兩邊，但所有此次前去蒯良村的人，包括茍老四在內(nèi)，幾人極有默契的坐在了車廂右側(cè)，而莊老七孤伶伶的一人坐在左側(cè)，似是有些恐懼不安的樣子。
眾人雖然沒說話，可對他的排擠很明顯，且目光之中帶著恐懼。
在這樣的氣氛下，莊老七的臉色有些糟糕，他的眼瞼下方、嘴唇逐漸變得烏青，眼白也開始變得混沌，整個人更加嚇人。
武少春、范無救及茍老四不自覺的擠成一排，瑟瑟發(fā)抖，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
趙福生一上車后，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轉(zhuǎn)過了臉來盯著她看。
武少春沖她擠了擠眼睛，示意她坐到眾人一側(cè)。
范無救沒有說話，茍老四低眉瞼目，眼觀鼻、鼻觀心，也在裝死。
莊老七的情況更糟糕了。
他的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尸斑，任誰一看，就知道他已經(jīng)與死人無異。
他的眼珠上蒙了一層滑膩的灰白色膜，使他的眼珠呈現(xiàn)出一種仿佛變質(zhì)的感覺，被他盯住時，心生驚悚。
此時的莊老七又慌又怕。
肉體死亡之后，他失去了對疼痛的感知，仿佛也嗅不到自己身上的尸臭，但茍老四、范無救等人表現(xiàn)出來對他的排斥與恐懼他卻都感受到了。
這令得他十分不安。
見趙福生上車后，他也吃力的轉(zhuǎn)動眼珠，將目光落到了趙福生身上，臉上露出一絲期盼夾雜著忐忑又隱隱有些兇狠的陰冷神色。
雙方靜峙了半晌。
趙福生彎腿折腰，左右望了幾眼，最終選擇在莊老七身邊一屁股坐下。
“咕——”
莊老七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大口氣，臉上的兇狠瞬間轉(zhuǎn)化為慶幸感激之色。
趙福生若無其事，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
“坐過去一點，不要擠我�！�
“咕——是是是�！�
他被喝斥了，卻感到十分開心——尤其是在眾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情況下，趙福生越是神色如常，對于莊老七來說心中就覺得越發(fā)踏實。
“大人，咕，坐這里——”
莊老七挪到一邊，他坐過的地方留下一灘十分明顯的污水印記，散發(fā)著惡臭氣息。
趙福生恍若沒看到，坐了下去，對面武少春眼中露出明顯的同情神色。
“大人，不如我們換個位置——”他硬著頭皮道。
趙福生救過他的命，他惦記著恩情，十分有義氣的決定犧牲自己。
莊老七一聽這話，目露兇光。
“老實坐你的，我心里有數(shù)�！�
趙福生答道。
武少春還想說話，莊老七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垮了下去，冷冷盯著他看。
車內(nèi)尸臭氣更濃。
就在這時，外頭張傳世驅(qū)趕馬匹，使馬車緩緩前行，車輛駛出鎮(zhèn)魔司所屬的寶鼎巷，他突然一拍腦門：
“壞了！”
趙福生小心的屏住呼吸，臭氣卻如影隨形，仿佛順著周身毛孔鉆入她的身體中。
她沒有死于先前的厲鬼復(fù)蘇，卻險些被這股味道憋死。
車內(nèi)其他幾人也一臉慘白，卻不敢吱聲。
“大人�！�
張傳世喊了一聲，沒有聽到趙福生回應(yīng)，不由加重音量又喊了一聲：
“大人？”
他轉(zhuǎn)了一下腦袋，露出半張側(cè)臉，眼珠還盯著前方。
趙福生吃力的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
“什么事？”
她一說完，感覺就要窒息了。
尸臭順著她張開的嘴吸進去，讓她忍不住想要干嘔。
張傳世坐在外間，對此全無察覺，只覺得她的語氣有些不大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