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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隨后嗩吶響起,這便是一個號令。

    詭異的事情在此時發(fā)生了。

    在悲樂響起的瞬間,令使李能手中的三柱香無火自燃,冒起白煙。

    而后他的臉在剎那便失去了血色。

    “大人,我、我親眼看到,這位走在棺材前方的令使大人變了呀,他,他本來穿的是一雙青布鞋,內(nèi)配白襪子——”

    張老頭兒為數(shù)不多的幾顆牙撞擊著牙齦,發(fā)出‘喀喀’的牙齒搖晃聲:

    “但是煙點燃之后,他的鞋開始收緊,用力往里縮,像是一個小箍兒,將他的腳牢牢圈住�!�

    他情急之下也說不大分明,只好比手劃腳:

    “那鞋這樣收法布也沒裂,反倒骨頭斷了,劃破皮肉,血流了出來,立即將他襪子染紅�!�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腳上的那雙青布鞋,不知何時換成了一雙紅色的鞋子,嚇?biāo)纻人!”

    見到紅鞋的剎那,年輕時候的張老頭兒就知道不對勁兒了。

    “這是鬼上身了�!�

    他當(dāng)時嚇得想逃走。

    所有人都目睹了這驚悚可怕的一幕,眾人想要落荒而逃,但在張老頭兒想要甩下肩上擔(dān)子的那一刻——

    “本來站在棺材前,被鬼附身的那個李大人不見了�!�

    張老頭兒的臉色十分難看:

    “而、而我、我們抬的棺材,則是突然重得很,像是棺材內(nèi)扛了塊大石頭似的�!�

    從他的語氣、神情及眼中掩飾不住的恐懼來,趙福生猜到了一個事:

    “鬼進了棺材內(nèi)。”

    “對。”

    他吞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我當(dāng)時覺得不妙,抬頭一看,就見棺材蓋的四周有煙子冒出來,而且我抬的棺材不止是重,還在同一時間冰冷得很,手心握的不像是木頭,反倒像是抓了塊冰疙瘩似的�!�

    “那、那你咋不跑?”林老八畏懼的問。

    恐怖的鬼案、接連死亡的村民,還有一場匪夷所思的怪異喪禮,喪禮上縣中來的大人離奇被鬼附身而死。

    空蕩蕩的棺材中突然躺進了厲鬼——這是一場為鬼辦的喪禮。

    村民們哪怕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鬼案,但是聽到張老頭兒提起這樁陳年的恐懼事,依舊覺得頭皮發(fā)麻,嚇得雞皮疙瘩亂躥。

    “跑不了�!�

    張老頭兒搖頭:

    “你當(dāng)我不想跑?那棺材像是粘在了我肩膀上似的。”

    趙福生若有所思:

    “看樣子你被困在了謝景升的法則中�!�

    當(dāng)年辦理紅鞋鬼案的謝景升也是一位馭鬼者,馭使厲鬼的力量,使用的也是鬼的法則。

    既然是‘鬼喪’,喪禮開始之后,所有人會被困在這一場‘鬼喪禮’中,‘鬼喪’不完成,參與者便無法脫身。

    【第225章

    鬼的喪禮】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什、什么法則?甚法則?我不懂——”

    張老頭兒聽到趙福生的話,那張干癟的老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厲鬼殺人自有一套自身法則�!�

    趙福生耐心的解釋:

    “人死之后隨機的厲鬼復(fù)蘇,一旦形成鬼禍,便會出現(xiàn)鬼域,也就是俗話講的鬼打墻。”她說了一遍鬼打墻的原理。

    林老八、曹大宗等人今夜親眼目睹厲鬼殺人,深知鬼物的可怖之處,此時聽到她解釋,便都認(rèn)真的傾聽。

    “處于鬼域之中后,每個人理論上都有被鬼殺死的概率,但鬼物雖說可怕,但人死變鬼后就已經(jīng)失去了思想、理智,只能行尸走肉�!�

    趙福生的目光從村民們的身上掃過:

    “鬼是沒有思維的,殺人只憑本能。事實上鬼殺人自有一套邏輯法則,以郭威的老子為例——”

    郭威聽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一怔,抬起頭來看她,趙福生說道:

    “它成鬼后盤踞郭家灶臺,只要有人坐到灶前、放碗在灶臺上,這些都是大忌,會與鬼產(chǎn)生聯(lián)系,繼而被鬼標(biāo)記�!�

    武少春聽到這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以往生活在萬安縣治下的狗頭村,雖說曾經(jīng)替黃崗村的人走貨,相比起一般村民,算是小有見識。

    但進入鎮(zhèn)魔司后,才算是真正打開了另一番天地的大門。

    厲鬼隨時可能會復(fù)蘇,一旦鬼物出現(xiàn),村民們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犯錯的機率會大大提升,繼而會增加死亡率。

    以武少春曾以親身參與的蒯良村為例。

    莊四娘子厲鬼復(fù)蘇之后,屠殺了蒯良村,村民們又間接性的將莊家村殺盡。

    這一場鬼禍就死了不知道幾百人,血流成河。

    趙福生此時向封門村的人耐心講述厲鬼法則,應(yīng)該是希望在鬼案再一次發(fā)生時,這些村民們能減少恐慌,增加自救的機率,避免更多的死亡。

    而從這一番思索,武少春敏銳的意識到,萬安縣的情況恐怕遠(yuǎn)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yán)峻。

    “這種情況下,就要盡量避免去觸碰這些關(guān)鍵性的東西,只要不犯厲鬼法則,就是與鬼同處一室,也不會死�!壁w福生說完,看向郭威:

    “郭威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自他妻兒出事后,他應(yīng)該是沒有進過廚房,碰過灶臺——是不是?”

    “是�!惫牭节w福生與自己說話,強打精神,忍著悲痛道:

    “我這些天來渾渾噩噩,也不覺得餓,家里也沒有米糧——”

    李大齙子來劫掠過三百文后,隨著妻子失蹤,他成了驚弓之鳥,一直躲在房間中。

    不知是不是他家中貧窮,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饑餓,亦或是傷心過度,他的活動量又不大,出事這么長時間,他竟然硬生生扛著沒死。

    “我明白了�!绷掷习说热艘宦犨@話,大喜:

    “也就是說,就是有了鬼我們也不用怕,掌握了對付鬼的方法,我們也能將鬼殺死�!�

    “蠢貨。”

    趙福生忍無可忍,大聲喝斥了一句:

    “我說厲鬼法則是讓你們在鬼域籠罩下盡量保住性命,出事之后先報鎮(zhèn)魔司,而不是讓你們?nèi)ジ矶��!?br />
    她幾乎要被村民們的不知天高地厚逗笑:

    “不要逼我扇你�!�

    “……”

    說話的林老八露出悻悻之色,其他人也不敢再出聲。

    趙福生看向張老頭兒,示意他接著再說下去。

    張老頭兒本來因為今夜經(jīng)歷鬼禍,又回憶當(dāng)年撞鬼的情況,繼而極度恐懼,心態(tài)處于崩潰的邊沿。

    好在趙福生額外打了個岔,讓他緩了一下。

    他聽了一些關(guān)于厲鬼‘法則’的事,雖說年紀(jì)大了人的思維大不如年輕人,但他隱約明白一點:那就是自己當(dāng)年沒有觸犯厲鬼忌諱,因而僥幸保住了一條性命。

    張老頭兒這把年紀(jì)倒不敢像林老八這樣大膽,生出與厲鬼斗的心思,他只要能活著便是慶幸。

    因而他緩過神后,見趙福生示意他繼續(xù)說,便又道:

    “我也不懂什么法則,但當(dāng)時我覺得肩上棺材一沉,棺里有煙冒出,棺材木梁冷得像冰,牢牢粘在我肩膀上,甩也甩不掉�!�

    他深吸了口氣:

    “我當(dāng)時怕極了,但我偷看那位謝大人沒有停,我又怕中途鬧退出事后找我退錢——”

    那可是足足五枚銅錢,能買好些米了。

    “我將心一橫,死死握著棺材的木桿,咬牙往前走。”

    而張老頭兒這一走,則走對了。

    他性情中膽小懦弱卻又吝嗇如命的一面救了他的性命。

    ‘鬼喪’一開始后,誰都無法退出。

    張老頭兒繼續(xù)抬棺,使得‘鬼喪’儀式?jīng)]有被打亂。

    但同行的其他人就沒這么好命了。

    首先遭殃的是領(lǐng)頭吹嗩吶的人。

    那是隔壁村中找來的吹嗩吶的老人,他就站在棺材的前方,初始要辦這樁‘鬼喪’時,他并不知情。

    他不知道封門村出了鬼案,只知道死了不少人,縣里來了大官審查此事。

    之后封門村的村長說要辦喪事,以二十文的價格找上了他。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他登時就心動了。

    事發(fā)時,李能就在他左手側(cè)的前方,他吹響嗩吶后,是親眼看到這位縣里來的大人手里的香無火自燃,接著雙腳套上了離奇的紅鞋子,繼而整個人從眾人眼前消失。

    驚恐交加之下,他忘了吹嗩吶。

    就在這時,謝景升喝了一句:

    “繼續(xù)吹,不要停�!�

    但此時吹嗩吶的老漢哪里還聽得進他的話。

    詭異出現(xiàn)的紅鞋,以及陡然消失的令使,令他心態(tài)大崩。

    恐懼之下,他忙不迭的扔了手里的嗩吶就想要逃出喪葬隊。

    但在他邁步的剎那,本來消失的令使李能重新從棺中跑出,將其殺死。

    事隔43年前,張老頭兒還記得當(dāng)時那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吹嗩吶的老頭兒被厲鬼殘忍的殺死,血噴濺了滿地都是,將那一條喪路染紅。

    一旦有人死去,隊伍立即慌了神。

    抬棺的其中一人也駭?shù)没觑w魄散,逃亡的瞬間,腦袋被李能以殘忍的方式抓裂。

    他死之后,無頭的尸身仍牢牢扛著棺材。

    “不要逃,不要躲!”

    眼見隊伍即將大亂,謝景升陰冷的聲音在血腥的場地中響起:

    “喪禮好好辦下去,只要喪禮不亂,厲鬼就不會亂殺人。誰要敢擅自逃離,就活該用來喂鬼!”

    他喊話聲中,撿起先前那吹嗩吶的老頭兒扔在地上的嗩吶,顧不得那嗩吶滿是血污,放到嘴邊就開始吹。

    謝景升是馭鬼者,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嗩吶竟然吹得不錯。

    悲愴的樂鳴重新響起時,正瘋狂屠殺人群的厲鬼李能頓時呆止住。

    瘋狂的殺戮暫時止住。

    該說的話謝景升已經(jīng)說過了,他吹著嗩吶,踩著地面匯聚成河的血流大步向前。

    被厲鬼沖殺的人群暫時脫離危機。

    ……

    張老頭兒說到這里,打了個顫:

    “大人,真可怕啊,我當(dāng)時抬著棺材沒敢跑,兩個想跑的都被鬼殺死了�!�

    這些失去腦袋的‘人’并沒有倒下,仍維持著生前的使命,以無頭尸體抬著棺材繼續(xù)前行。

    謝景升吹著嗩吶在前頭開路,同行令使揮灑紙幣,所到之處生人避逸。

    這一隊特殊的‘鬼喪’直行至封門村后山的山中。

    “山里有老墳,到了之后那位謝大人開始喊人落棺�!�

    說來也怪得很。

    張老頭兒開始發(fā)現(xiàn)棺材不對勁兒時,那裝了鬼的棺材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去,而這會兒隨著謝景升一聲‘落棺’,那棺材上的莫大吸力瞬間消失。

    本來沉逾千斤的棺材在剎時之間變得輕飄飄的,自動飄落下地。

    氣氛正詭異的時候,謝景升喊:

    “神歸廟、鬼歸墳,魑魅魍魎歸山林�!�

    他話音一落,棺材蓋突然從里被‘人’推開,坐起了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而站在棺邊的張老頭兒看得十分清楚,這已經(jīng)不是先前那個令使李能。

    持香的是另一張面孔——也是鎮(zhèn)魔司來的大人物之一。

    此時的‘他’面色呈現(xiàn)出一種活人不可能有的臘黃之色,皮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液,像是一張風(fēng)干多時的魚皮。

    一雙眼睛失去了光澤,整個人像是一具干尸。

    它手里握了三支已經(jīng)燒了大半的鬼香,干癟的腳上穿了一雙殷紅如血的繡鞋。

    那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

    棺材中坐起的死人,臨時換了面孔的令使,以及那雙詭異的紅鞋,還有停站在棺材幾個角的無頭尸體與活人、許多滿身潑灑了干涸血液的送葬隊伍——種種一切都透出這場‘鬼喪禮’的可怕之處。

    得到謝景升的號令后,那持香的鬼扭著身體,僵硬別扭的往墳塋走去。

    它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個殷紅如血的腳印。

    但它手里的香冉冉升起白煙,煙霧所到之處,又將腳印抹平。

    “我親眼看著它挑選了一座老墳鉆了進去,待它入墳之后,那位謝大人就喊:‘封墳�!�

    喊完后,兩個早嚇懵的村民哆嗦著拿早準(zhǔn)備好的鐵鍬鏟了兩抔土,意味著將墳封上。

    儀式一完成,那站立在棺材角的兩具無頭尸‘砰’聲倒地。

    一股尸體腐爛了多日的臭味兒從這些尸體上傳揚開來,擺在張老頭兒身邊的棺材也跟著迅速腐朽,頃刻間爛成了一個架子。

    而人群之中,許多人相繼也跟著倒地,化為干尸。

    張老頭兒陰差陽錯撿回了一條性命。

    他本以為出事的只是兩個抬棺者,還想與另一個抬棺人打個照面時,轉(zhuǎn)頭一望,才發(fā)現(xiàn)另一個抬棺人的胸口早破開一個碗口大的洞,內(nèi)臟早被厲鬼掏得一干二凈,此時只剩了個人骨架子癱倒在棺材邊。

    這一場‘鬼喪’共參與者四、五十人,最終只有七八人生還,張老頭兒就是其中之一。

    謝景升當(dāng)年送這個鬼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同行令使八人全部死絕,光是因‘鬼喪禮’而死的普通村民就有幾十人慘死。

    好在死的人雖多,但這樁鬼案卻是解決得相對算是‘成功’,此后萬安縣治下再也沒有發(fā)生過類似的紅鞋鬼案,可見謝景升的本事。

    ……

    張老頭兒將當(dāng)年的紅鞋鬼案始末講完,張家的廳堂內(nèi)久久無人說話。

    這一場詭異的‘鬼喪’事隔多年后,由當(dāng)年的參與之一的幸存者說出來,更添恐懼。

    所有人都后背發(fā)麻,借著張老頭兒的話幾乎可以想像當(dāng)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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