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徐雅臣一見她做這個舉動,不由慌道:
“這樣的粗活,不如讓黃四來——”
“是是是。”
黃四應(yīng)了幾聲,也跟著挽袖子。
趙福生沒有理他們。
落葉兩三下被她刨開,露出了掩埋在落葉下的一個東西。
“找到了�!�
趙福生長松了口氣。
眾人聽她這樣一說,才明白過來她并非無緣無故刨葉子,而是要尋東西。
張傳世的眉心一跳。
其他人好奇的圍了上來:
“找到了什么?”
徐雅臣正想往前探頭,先前怔愣的張傳世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靈活的往前一擠。
眾人被他擠得站立不穩(wěn),卻敢怒不敢言,最后各自湊上前一看——只見那落葉堆中,躺著一張巴掌大小的怪異剪紙。
那紙張約巴掌長短,剪成人的形狀,因飄落在地后,與落葉相混,沾染了塵污,看上去竟與葉片無異,所以在此之前徐家眾人竟全無察覺。
徐雅臣自己都不知道家里竟有這東西。
“這是什么?”
他轉(zhuǎn)頭去問黃四。
紅泉戲班失蹤后,暢春園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大家清點貴重物品,又尋找戲班,壓根兒沒有人注意到混跡在落葉堆中的這剪紙。
“像是、像是紙人——”
黃四答道。
“就是紙人�!�
趙福生一見此物,心中更加篤定。
她伸手將這紙人撿起。
這薄薄的紙片入手竟然頗沉,至少有十幾斤的樣子。
上面縈繞著若隱似無的鬼氣。
她將紙人翻轉(zhuǎn)過來,只見那如鵪鶉般大小的紙人腦袋上,竟人為的描繪了眉眼、嘴唇。
只見那紙人臉上人為描繪出來的眉眼漆黑,嘴唇殷紅,配搭著臉上沾染的臟污,說不出的詭異。
徐雅臣一見這邪物,正有些不安之際——突然那紙人嘴唇動了一下。
老士紳開始還以為自己是眼睛花了,下意識的想去揉眼。
但他一抬手,便聽到耳畔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啊啊�。。�!”
“鬼�。。�!”
驚叫聲此起彼伏。
令徐雅臣肝膽俱裂的一幕出現(xiàn)了。
趙福生將紙人翻轉(zhuǎn)過身的剎那,只見那紙人竟咧開嘴一笑。
隨著它這一咧嘴、一笑,大量空氣順著它張開的嘴中灌入它的體內(nèi)。
紙人干癟平整的身體竟如吹氣一般的脹大。
它的雙腿抻長、拉直,一雙手如面條似的迎風(fēng)舞了兩下,頃刻間張開垂落在身體一側(cè)。
臉龐由扁變圓,五官扭曲再到分布均勻,只是片刻之間而已。
一脫離趙福生掌心后,它從吹氣脹大到落地,最后‘砰’聲摔靠在不遠處的石燈柱上,‘看著’眾人,臉上帶著僵硬而詭異的笑意。
此時已經(jīng)入夜。
天色黑暗,暢春園前幾天才剛發(fā)生過戲班離奇失蹤一事。
案件尚未明朗,趙福生一來找到了個詭異紙人,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這紙人又大變活人——這一幕簡直可以成為糾纏徐雅臣往后余生的夢魘。
他之所以沒有昏死過去,純粹是因為張傳世先前掐破了他的人中,劇痛鉆心。
徐家眾人驚慌之下就要四散逃躥。
趙福生厲喝了一聲:
“都不要亂跑,一些鬼魅術(shù)法,有什么好怕的�!�
她環(huán)顧四周:
“這又不是真正的厲鬼,如果是厲鬼復(fù)蘇,跑了也沒用,更容易死!”
說完,她看向一旁暈倒在地的小廝,又看向張傳世:
“將他弄醒�!�
張傳世掐人掐出了經(jīng)驗,聽到趙福生吩咐,連忙身體一蹲,將這廝翻轉(zhuǎn)過身來,指甲一掐人中,硬生生令小廝痛醒。
“鬼——鬼啊——”
“別神啊鬼的,你看看,這是不是你當(dāng)天看到的柳長生?”
趙福生可沒功夫安撫他,而是直接讓他指認。
他還在慘叫。
張傳世可沒趙福生那么好涵養(yǎng)。
這老頭兒將燈籠一擱,揪著這小廝便一耳光打下去,嘴里喊:
“清醒了沒有?沒清醒還打�!�
“醒了、醒了——”
仆從被打得嘴角破裂,這下果然清醒了許多,意識到自己處境之后,知道逃不脫,便橫了心去看那靠在燈柱上的‘人’。
那‘人’嘴唇殷紅,膚色慘白,身后燈柱里的火光透過它身體照出,皮膚竟似是透明似的。
當(dāng)日他看這‘柳長生’唇紅齒白,長得眉清目秀,還當(dāng)‘他’果然是戲班子的,就是長得比一般人秀氣,哪知與自己說話的竟是這么一個東西。
小廝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拼命的點頭,帶著哭腔道:
“是他、是他——”
“……”
現(xiàn)場徐家人相互靠緊,嚇得不敢出聲。
其余幾個送飯的仆從臉色煞白,肩靠著肩,擠成一團,抖個不停。
趙福生抬起右手,將要飯鬼的力量激活。
鬼物的寒氣瞬間籠罩她全身,她右臂自肩頭開始失去溫度,膚色變得慘白僵硬。
此時趙福生的手指堅硬不亞于刀劍,她舉手一敲擊紙人腹腔——‘咚咚’幾聲悶響。
接著要飯鬼的殺人本能被觸發(fā),她的手指刺破紙人腹部。
人皮紙撕裂的聲音響起,接著內(nèi)里有東西‘嘩啦’流了出來。
剎時之間,那股本來若隱似無的餿水味瞬間變得濃烈刺鼻,且還有些熏辣眼睛。
腐敗多時的飯菜順著紙人破開的腹腔噴濺出來,淌落了一地都是。
被破去術(shù)法的紙人在飯菜淌涌出的那一刻,詭異力量散盡。
原本與真人身高相等的紙人開始急速縮水,且那皮膚脫去色澤、靈氣,變得枯暗、灰沉。
蜷縮之間沾染到了燈柱后的火光,‘轟’的一聲被點燃,約瞬息之后被燒成灰燼。
【第246章
水落石出】
第二百四十六章
紙人燃燒的火焰呈藍綠色,帶著碎屑飛揚于半空之中,將入夜后的暢春園照得陰森可怖。
徐家每個人的臉色鐵青,既驚且懼,久久無法言語。
“……”
之前暢春園內(nèi)若隱似無的飯菜餿變味的來源找到了,紅泉戲班失蹤之謎在趙福生主導(dǎo)查探下,真相幾乎浮出了水面。
趙福生也不再多說廢話。
根據(jù)送飯仆從的供述,找到他們最后與戲班人打交道的地方,再次找出幾個紙人,依次將其腹腔掏開,早就餿掉的飯菜流灑一地。
‘復(fù)蘇’的紙人沒有攻擊力,在熬過初始的驚懼之后,徐家上下也逐漸壓制住了內(nèi)心對這樣詭怪的駭怕之情。
趙福生見眾人逐漸恢復(fù)了平靜,這才召喚先予后取的厲鬼現(xiàn)形,將要飯鬼的手臂壓制。
二鬼雙雙怨毒的隱匿,她揉了揉恢復(fù)溫度的胳膊,吩咐眾人:
“應(yīng)該還有一些紙人隱匿,你們將它們找出,一一摧毀就是。”
之前送來的飯菜就裝在紙人內(nèi),餿味的來源也隱藏在這里。
徐雅臣強作鎮(zhèn)定,向黃四使了個眼色,黃四點了點頭,親自點了十來人準備去清理紙人。
其余人隨趙福生進入暢春園主堂之中。
堂內(nèi)亂糟糟的,箱籠被打開,扯落的紗緞散落一地。
屋外的落葉從未關(guān)閉的門窗之中吹進來,落在桌、椅之上。
徐雅臣讓人收拾出數(shù)張椅子,眾人一一坐定之后,他才迫不及待的發(fā)問:
“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時徐雅臣內(nèi)心像是懸了一塊大石。
紅泉戲班失蹤的真相找到了,可是新的疑問又涌上他的心頭:
“我徐家是得罪了什么人,還是——”
“幕后主使大概是誰,我心里也有數(shù)了�!壁w福生搖了搖頭。
此事遺留下來的無論是人證、物證都證明了與紙人張脫不了干系。
“紅泉戲班從十月初二搬入徐府暢春園中,初三便有生人進入徐家。”
從這一點看來,紙人張從頭到尾都在盯著紅泉戲班,自然也排除了徐雅臣的嫌疑。
“這狗X的——”
徐雅臣瞪著眼睛罵那看門的仆從,那雜役被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與他無關(guān)�!�
趙福生冷靜道:
“那可是一個馭鬼者�!�
無論雜役有沒有疏忽職守,他都非紙人張對手。
“更何況他提供了重要的線索,也算是將功補過�!彼粗煅懦�,意有所指:
“紅泉戲班失蹤一事干系重大,但我清楚此事與徐家無關(guān),不會降罪徐家——”
同樣的,徐雅臣若是是非分明,也知道這件事情與門坊沒有關(guān)系。
至于門坊失職之罪,徐家已經(jīng)小懲大戒,這與趙福生無關(guān)。
“這件事情是我思慮不周,牽連了你們,還涉及了徐府兩個小廝——”
趙福生想了想:
“如果你仍計劃不變,要搬入萬安縣,你挑個鎮(zhèn)魔司附近的店鋪,我免你半年租稅�!�
這對徐雅臣來說簡直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自紅泉戲班失蹤以來,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寢,深怕趙福生遷怒于他徐家。
哪怕趙福生出現(xiàn)在寶知縣后,沒有疾言厲色,他也提心吊膽,現(xiàn)在終于得到她肯定的答復(fù),徐雅臣一顆心才終于落回肚里。
他一放松后,后知后覺的懼怕才涌上心頭,甚至夾雜著一絲委屈。
“大人,我——”
老士紳剛一出聲,忍不住有些哽咽,一旁徐家人心有戚戚,不停替他揉胸推背。
“好了�!壁w福生嘆了口氣:
“委屈你了�!�
“為大人辦事,哪敢稱委屈,就怕笨手笨腳,辦事不好,惹大人生氣�!毙煅懦寄I道。
張傳世歪了下腦袋,‘嗤’笑道:
“你這老頭兒,知道大人好脾氣,就故意順竿爬�!�
徐雅臣被他打趣也不惱火,徐家順利度過大劫,且從這次劫難看來,也非完全的壞事。
至少他與趙福生結(jié)下特殊的情誼,將來定會讓這位年紀輕輕卻馭使了災(zāi)級厲鬼的萬安縣主事者對徐家另眼相看。
這樣一想,徐雅臣甚至心中隱隱還有些雀躍。
“確實令徐家擔(dān)驚受怕了�!壁w福生想了想:
“既然有錯要罰,那有功也得賞的�!彼粗蠝I縱橫的徐雅臣,笑著說道:
“徐家搬入萬安縣后,開府那天,我為徐府在門上打個鬼印�!�
她這話一說完,徐家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張傳世頓時面露嫉妒之色,酸溜溜的道:
“你這老家伙可真是好運�!�
徐雅臣一聽張傳世語氣,便知道趙福生提到的鬼印非同一般。
雖說他不清楚這究竟是什么東西,但他仍是立即起身行禮:“多謝大人�!�
徐家眾人不知道這‘鬼印’有什么妙用,此時也不敢問,只打定主意稍后要找張傳世打聽打聽。
……
說話的功夫間,外頭黃四進來回報,說是按照趙福生的吩咐,將暢春園內(nèi)外全部打掃了一遍,角落縫隙也沒放過,枯腐的樹葉也被再三篩過。
“……共找到26個紙人,都已經(jīng)一一摧毀�!�
同時確認過紙人腹內(nèi)的餿掉的飯菜,應(yīng)該是自十月三號傍晚送的飯食。
“紅泉戲班在徐府失蹤一案暫時了結(jié),之后的事情與徐家無關(guān)�!�
查明了案件,趙福生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徐雅臣連忙要上前挽留:
“大人遠道而來,不如留下來讓我做個東道主,招呼大人——”
“我還有事�!�
她看了一眼神情殷切的徐家人,又看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邊的張傳世,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