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趙福生嘆了口氣,看著面前擺滿的書冊:
“義真,你既然信我,這里的名冊,你選一撂走,抄好了給我。”
她還沒有徹底絕了將萬安縣的人抄錄在一名冊上的心。
劉義真猶豫了一下。
他雖說擔(dān)憂一名冊晉階之后的可怕后果,但想到鬼冊反噬力極強,連強如蒯滿周如今都無法掌握。
如今抄寫戶籍名單,就當(dāng)哄趙福生開心就是了。
他這樣一想,便點了點頭,抱了一疊名冊放在黑棺之上,扛了鬼棺就走。
等他走后,趙福生又召了范必死、張傳世二人前來,也各分了兩人一疊名冊,讓他們分別抄錄之后交到自己的手中。
三天的時間在鎮(zhèn)魔司眾人抄錄名冊之中一晃而過。
這幾日眾人閉門抄名冊,趕在徐家開宅之前將抄錄好的名單交到了趙福生手中。
到了徐雅臣開府這天,萬安縣內(nèi)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趕到了徐府。
徐家在不遠(yuǎn)處的地方還開設(shè)了粥棚布施,縣里一些貧苦人家都趕到徐家府外,排起了長龍。
龐知縣比趙福生先來了一步,被徐雅臣等人簇?fù)碓谥虚g。
“龐大人真是賞臉,令我徐家蓬蓽生輝�!毙煅懦脊ЬS著。
龐知縣就笑道:
“哪里。萬安縣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徐老先生攜全家搬遷到萬安縣,實乃我縣之福�!�
縣府打下鬼印后,龐知縣是少數(shù)幾個知道趙福生會為徐家打下鬼印的人。
通過事兒,他看得出來趙福生對徐家是另眼相看的,因此在與徐雅臣說話時也很是客氣:
“徐家開宅本是大事,該好好熱鬧的,但如今物資不豐,只有暫時委屈徐先生——”
“不委屈、不委屈。”徐雅臣接連擺手,他的幾個兒子圍繞在他身邊,也笑著說道:
“趙大人本領(lǐng)通天,萬安縣人才濟(jì)濟(jì),有如此多大人守護(hù),簡直是我徐家之福�!�
一旁于維德聽得分明,臉上帶笑的同時,心中也暗自嘀咕。
徐雅臣搬來萬安縣的事他早清楚,甚至最初就是他居中聯(lián)絡(luò)。
但他與徐雅臣相交數(shù)十年,對這個老朋友的性格也很清楚。
徐家做的是糧食生意,在寶知縣落根已經(jīng)好幾年了,寶知縣有鄭河在時,縣城里頗為安定,接連幾年都沒有發(fā)生過大的鬼禍,算得上是民生穩(wěn)固,徐雅臣的生意也做得不錯。
可徐雅臣雖說住在寶知縣,徐家的大本營可不是在寶知縣中,而是將大本營定在徐州府城內(nèi)。
這些年徐雅臣養(yǎng)了兩個商隊,商隊在江南與徐州之間來回奔波,糧食先從江南采購而來,運往徐州后,再分運往徐家名下的各大糧食鋪。
早前趙福生讓徐雅臣搬居萬安縣時,這老頭兒雖說表面答應(yīng),也將寶知縣的店鋪搬遷——但徐州府內(nèi)的大本營可沒動過。
自從之前紅泉戲班失蹤一事,引得趙福生親自去了一趟萬安縣歸來后,徐雅臣竟打算將徐州府的大本營遷往萬安縣。
這個舉動可將于維德鎮(zhèn)住了!
徐雅臣可不傻。
他年紀(jì)雖大,但人老成精,又從商多年,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他之所以答應(yīng)這樣做,是不是趙福生額外答應(yīng)了他什么好處?
私下于維德已經(jīng)追問過好幾次,這老頭兒死活不說。
后面看在二人私交多年,且在紅泉戲班一事上,于維德冒險替他通信兒的情份上,他終于透露了一點隱情:趙福生會在徐府開宅當(dāng)天,送他一份禮物。
“究竟是什么樣的禮物?”于維德心中暗自嘀咕。
這一邊眾人正在互相恭維,彼此說著好聽話,另一邊,徐家人一直在翹首觀望,徐雅臣的管事黃四早就派了人在路口等候。
鎮(zhèn)魔司的馬車一到巷口,徐家的下人便疾刻趕回報信,黃四第一時間得到訊息,附到徐雅臣耳畔小聲的道:
“老爺,大人來了�!�
徐雅臣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許多:
“大人到了!”
他喊完之后,突然有些急切的回頭問黃四:
“門擦干凈沒有?”
徐雅臣這話一說完,許多本來也與于維德一樣在心中暗自猜測徐家此次大動作搬遷的人頓時就猜到端倪了。
“大人莫非答應(yīng)替徐家打鬼印了?!”
這樣的念頭不約而同的浮現(xiàn)在于維德等人心中。
所有人的臉色當(dāng)場就變了。
于維德的目光落到徐雅臣身上,他此時整個人背脊都挺直了許多,踮腳往巷子的另一端望,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而龐知縣則是面帶笑意,顯然知道什么。
黃四則領(lǐng)了三個家仆,這幾人手里提了桶,桶里裝了干凈的清水、抹布,此時在黃四指揮下,將本來就擦得油光發(fā)亮的大門又清洗了一遍。
不對頭!
徐家的這棟宅院是前頭萬安縣里一位大戶遺棄的院落。
雖說名義上仍是前人的家產(chǎn),但萬安縣被朝廷放棄后,趙福生重掌此地,實際上這里就是趙福生的私產(chǎn)了。
在徐家要來后,趙福生作主,將這套園林‘賣’到了徐雅臣手中。
這府院占地不小,但因為荒廢了一年的時間,徐家收拾打理了一段時間,仍沒有完全修復(fù),只是勉強能住人罷了。
一些廂房仍要維修,梁柱也需要重新刷漆,但因徐家急于搬遷,這些事都來不及做。
內(nèi)里仍有不少要整理的地方,但唯獨這一扇大門,卻是看得出來徐家是花重金訂制的。
大門用的是上好木材,刷了紅漆,上面的環(huán)扣是鍍了一層金的純銅,看起來氣派非凡。
開始于維德沒有多想,只當(dāng)徐雅臣愛好臉面,今日這樣一瞧,他頓時意識到徐雅臣這樣做,是因為看重大門的緣故。
趙福生馭使了一對災(zāi)級的厲鬼,且這對災(zāi)級厲鬼能打鬼印,可以鎮(zhèn)伏災(zāi)級以下的鬼禍。
她之前曾為龐知縣所居住的府衙打下過烙印,萬安縣許多人都知道了,且有不少人親眼目睹。
事后于維德等人還萬分羨慕,只是誰都不敢提出請趙福生幫忙在家中打鬼印的非份請求。
但這種事沒人提,不代表大家心中不敢想,只是缺個領(lǐng)頭的人物。
本來大家都沒有,眾人心中還算是平衡,可如今徐雅臣家擁有了鬼印,大家心中一下就不平衡了。
“龐大人——”
于維德心中急了,連忙想要上前拉住龐知縣問話,就在這時,龐知縣卻像是早就猜到他要說的事,搶先一步往外走:
“大人快來了,我們先迎了大人再說。”
“走走走�!�
徐雅臣也連忙催促。
眾人浩浩蕩蕩迎了出來,這樣的動靜引得遠(yuǎn)處排隊領(lǐng)粥的人都開始圍觀。
鎮(zhèn)魔司的馬車終于從另一端駛?cè)胂镏�,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
【第273章
鬼禍來了(6K大更)】
第二百七十三章
這一次徐府開宅,鎮(zhèn)魔司的人全都來了,前后一共乘坐了三輛馬車。
當(dāng)數(shù)輛馬車浩浩蕩蕩進(jìn)入巷內(nèi)時,徐雅臣興奮得臉都紅了。
這對于他來說,簡直是無上光榮。
車輛很快在徐宅大門前停下,趙福生率先下車,之后依次是蒯滿周、孟婆及武少春、張傳世等人。
劉義真扛著棺材,最后下車。
他的形象看起來十分慎人。
那黑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非同一般,且一部分知情者明白里面裝的是鬼物,但因為鎮(zhèn)魔司的人習(xí)以為常,并沒有避開他,且他本人雖說神情冷淡,卻并非暴躁陰鷙,因此其他士紳見他背棺,不止不覺得驚恐,甚至隱隱心中還有種驕傲之感。
如今萬安縣鎮(zhèn)魔司的令使數(shù)量不多——至今相比起臨近的寶知縣來說,萬安縣的令使人數(shù)都是少的。
但是若論令使的實力,不要說寶知縣,就是州郡都不夠看了。
萬安縣百廢待興,鎮(zhèn)魔司更是險些被厲鬼全屠,經(jīng)歷過鬼禍的縣里上下都人心惶惶不安——在這樣的情況下,趙福生并沒有隱瞞太多實力。
無論是蒯滿周的加入,還是張傳世馭使了大兇之物,龐知縣等人都一清二楚。
之后武少春馭鬼,劉義真及孟婆的先后進(jìn)入,大家都看在眼中。
這些人都非一般人物。
劉義真背著鬼棺越古怪、越恐怖,只要趙福生還在,那對于萬安縣的人來說,安全感就越十足。
“大人來了�!�
龐知縣迎了上前,先向趙福生行禮,接著又與其他幾人都打了招呼。
除了蒯滿周向來對其他人少有反應(yīng)外,其余幾人都向他點了點頭算作回禮。
接著是徐雅臣等人上前。
“今日勞煩大人等前來,實在是我徐家的榮幸——”
徐雅臣先說了數(shù)句恭維話,接著又側(cè)開身體:
“家里已經(jīng)安置了席桌,趙大人及幾位令使大人都請上座�!�
“先不急�!�
趙福生搖了搖頭:
“飯先不吃,把正事辦了再說�!�
雖說她有意替徐雅臣撐腰,但鎮(zhèn)魔司的人也不可能長時間的留在此處。
她的話音一落,徐雅臣的臉上頓時露出欣喜之色。
趙福生在寶知縣的徐家曾提過要為徐家在萬安縣的新府邸打下鬼印,但事情沒有落實之前,徐家始終是不踏實的,深怕夜長夢多。
在開府前的幾天,雖說派了黃四前去送了厚禮,邀請趙福生前來,可徐家人始終仍提心吊膽,深怕趙福生到時會改變主意,或另提要求。
眾人都心中忐忑,不知該如何開口時,卻沒料到徐雅臣還沒提要求,趙福生就自己先提了。
“這怎么使得——”
徐雅臣強忍心中驚喜,仍假意推辭:
“大人遠(yuǎn)道而來,酒也沒喝——”
“爹——”
徐家的子嗣聽到這話,有些沉不住氣,齊聲喊了一聲,臉上露出焦慮之色。
徐雅臣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們一眼,轉(zhuǎn)向趙福生時,又?jǐn)D出笑容。
他正要說話,卻見趙福生似笑非笑,目光轉(zhuǎn)向了大門口。
“是在正門之處嗎?”
“是、是是�!�
徐雅臣此時顧不得客套,拼命的點頭。
“有請大人賜印,也請二位門神庇護(hù)。”
他的話無異于印證了于維德等人之前的猜測。
老鄉(xiāng)紳的心中頓時又氣又嫉妒。
他拄著拐杖,混擠在人群中,想要說話,但又深知此時不是開口的時候,只好將滿腔情緒忍在心頭。
趙福生沖眾人點頭。
蒯滿周與她牽著手,走在她身側(cè)。
鎮(zhèn)魔司其他人則落后二人半步,圍繞在她身后左右。
龐知縣領(lǐng)了徐雅臣等跟著她。
一行人往徐家大門的方向行去,浩浩蕩蕩,引得遠(yuǎn)處布施粥水的人轉(zhuǎn)頭來看。
趙福生走到了大門邊,定了定神,將封神榜啟動。
她準(zhǔn)備召喚出鬼印,在徐府門前把烙印打下。
但在她手持鬼神令牌的時候,蒯滿周輕輕的拉了下她的手:
“人好多�!�
小孩的話使得趙福生心中一動。
她打印的動作一頓。
徐家人正眼巴巴的等著她打下烙印,卻見她突然回頭。
“大人——”
徐雅臣站在階梯之下,見她沒了下一步動作,情急之下正提著衣擺想要上前。
趙福生卻并沒有回他,而是看向四周。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遠(yuǎn)處的巷子盡頭是徐家臨時所設(shè)的粥棚。
從萬安縣出事以來,大戶人家相繼逃走,這樣的布施善舉除了要飯胡同之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做過。
徐家三天前就在縣內(nèi)敲鑼打鼓,今日來的縣中百姓很多。
因府門前要舉行開宅儀式,徐家的一個管事將前來排隊領(lǐng)粥的百姓拉到了另一頭。
此時正值寒冬,不少人衣衫襤褸,手里捧著各式各樣的盛粥工具,赤著雙足扭頭也在往這邊看。
甚至有一部分人不顧徐家仆從的喝斥,端著熱粥,偷偷的往這邊走了兩步。
“走、走走——”
徐家的人吆喝。
但愛看熱鬧是人的天性。
要到粥水后,哪怕任憑徐府的下人喝斥,這些人卻并沒有走。
雖說在看到背著棺材的劉義真時,他們有些恐懼,但見徐府門前圍了如此多人,這些百姓卻又想擠過來看個清楚。
“老哥,這些人是誰?咱們?nèi)f安縣是有哪位大人物來了嗎?”
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頭踮著腳看了半天,在徐府的家仆過來趕人時,不由抓著他的手問了一句。
“你這老頭兒——”
那家丁被他一抓,隨即縮手。
今日徐府開宅是大事,趙福生又承諾要為徐府打下庇護(hù)的鬼印,徐雅臣對此格外重視,因此破格出錢,為府中上下裁制了一身新衣,大家今日都穿得十分精神。
可受施的人卻沒那么講究。
那家仆的衣袖被人一抓,留了幾個指印,頓時有些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