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村子里的人哪個到了年紀不跟著父母挑水砍柴,下地干活兒的?就他喬家獨一份,他爹拿著錢送喬越生去讀書,讀到十四五了,別人家同年的小子都幫著家里種地,是個勞動力了,那小子還五谷不分,四體不勤�!�
他似是十分看不起喬越生,言語間對他多有鄙視。
趙福生初時見火光異象,心中還有些警惕,以為‘喬越生’這個名字象征著某種忌諱,提及這三個字時,也許會有詭異的事發(fā)生。
涉及鬼案,雖說行事需要謹慎、細心,但也不能太過謹慎。
不犯錯誤,不引發(fā)厲鬼出動,那么便永遠都無法弄清真正的厲鬼法則,自然也找不到生路,只有被動等死。
基于這個緣由,她雖說意識到羅六提出‘喬越生’三個字火光出現(xiàn)怪異時,她并沒有阻止。
但羅六說了多遍,還吐槽了半天,卻并沒有異象發(fā)生,仿佛先前火焰的怪象只是巧合而已。
趙福生心中閃過一絲遺憾。
可她很快將這絲情緒壓制下去,問道:
“他發(fā)現(xiàn)了制作龍血香的妙用?”
羅六翻了個怪眼:
“巧合而已�!�
“這家伙讀書高不成、低不就,一天到晚凈想著瞎折騰。”
【第307章
村子世仇】
第三百零七章
羅六對喬越生的敵意可不小,一連罵了好幾句,接著才不甘不愿的道:
“但這小子走了狗屎運,人人都說神龍樹的血不吉利,他卻唯獨不怕,說是謠言而已,不可盡信�!�
說到這里,他冷笑了一聲:
“別人都怕,就他不怕,顯著他厲害呢�!�
趙福生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頭。
“之后呢?”她已經(jīng)聽出羅六態(tài)度,卻不知這喬越生得罪羅六,是因為龍血香的原因,還是其他緣故。
但她不想聽這些無謂的廢話,便索性開口問道:
“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香料的?”
羅六還想罵上幾句,但見趙福生發(fā)問,他惦記著將人哄回村里,便壓下心中的情緒,笑著道:
“他爹好酒。”說完,又表情不屑的補了一句:
“老酒鬼了�!�
說到這里,他像是終于找到優(yōu)越感了:
“在龍血香之前,他家是村里有名的破落戶,比我家還不如,這喬越生正事兒不干,說是要孝順他爹,便一天瞎折騰,說是從書里看到的,樹汁如血是什么、什么的緣故,反正說了些啥我也不懂。”
他搖頭:
“總之就是他割了樹汁,然后異想天空,將其鎮(zhèn)定一夜后,那紅粉便與水汁分離,后來他添加了些中藥粉末進去,本來是想調(diào)酒,結(jié)果酒沒調(diào)成,變成一種香料了�!�
“這喬越生倒是個人物�!壁w福生贊。
羅六聽了這話心里不舒服。
他臉色有些扭曲,但忌憚的看了劉義真一眼,最終不服的嘀咕:
“只是走了狗屎運罷了�!�
“后來呢?”趙福生再問。
羅六不想說。
趙福生眉梢一抖,拳頭一握,正忍無可忍之際,孫三娘開口了:
“后來他在村里四處號召,說是發(fā)現(xiàn)了一種異香,村里人如果有人愿意與他一起合伙干的,到時定會賺錢�!�
她的話讓趙福生有些意外了。
羅六對他惡感很差,且從這兩人只言片語音,像是對喬越生頗有怨恨的樣子。
再加上十里坡如今情況大變,她還以為喬越生此人性情古怪難處,所以得罪了人的緣故。
但這會兒孫三娘卻說喬越生發(fā)現(xiàn)了香料,竟然第一反應(yīng)不是藏私,而是廣邀村民同享,這就難得了。
“可那會兒誰信他�。俊睂O三娘搖頭:
“后來他見村里人不干,又去找野豬寨子的人干,他姐姐嫁到了那邊,他便去尋他姐夫,他姐夫哥也把他奚落了一頓,勸他不要再看沒用的閑書,還是好好下地挖土�!�
喬越生一連吃了好幾個閉門羹,卻并沒有因此氣餒。
實際上如果不是他的堅持,便沒有后來的龍血香這回事了。
別人不干,他一個人干。
他爹認定兒子生來不凡,也愿意舉債支持他。
羅六道:
“他家找黃崗村的吳老財借了二十吊錢,談好月息六分——”他嘴角噙著冷笑:
“那吳老財可非善類,每個月光靠利錢就腰纏萬貫了,他喬旺春還敢去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喬家能供得起兒子讀書,在村里也算日子過得去的。
“他家有良田幾畝,如今就算田地賣不起價,一畝幾百錢是要的,若是喬越生這一折騰虧了,一家人都得去喝西北風(fēng)�!�
羅六說到這里,看向趙福生:
“這喬旺春真是得了失心瘋,縱容兒子沒邊兒了,最后抵了田去借的�!�
錢到手后,喬越生便采購了藥材,一家人割神龍樹采汁,最后制了好幾大盒香料。
當時喬家想要進縣賣香,村里人都嘲笑,認為這一家人這一去知道是還不起債,田也保不住,是要舉家逃離了。
孫三娘長嘆了口氣:
“哪知喬家賣發(fā)財了�!�
這些制出來的香料賣了不少錢,喬家衣錦還鄉(xiāng),不止連本帶利的還了吳老財?shù)腻X,將田保住了不說,還成為了村里有名的富戶。
那一年,村里人窮得叮鐺響。
“好多人飯都吃不起了,他家卻能頓頓見油,時常吃肉�!绷_六憤憤不平的道:
“憑什么?”
他這一句話倒將鎮(zhèn)魔司幾人問住了。
劉義真是在要飯胡同成長,見慣了人性的惡,對此不發(fā)一語,但對羅六印象卻糟透了。
他厭惡的別開臉,不看這個人丑心更丑的男人。
“憑他有本事�!壁w福生回了一句。
羅六聞言大怒,雙手攥拳撐起身來,怒目圓睜盯著趙福生看。
趙福生微笑看他,心中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以訊問手段將剩余的話逼出——劉義真就出手了。
他重重拍了一下身旁的黑棺,發(fā)出‘砰’的悶響。
光是這一個舉動,便將羅六嚇住了。
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趙福生這會兒也不再偽裝,直接發(fā)問。
羅六轉(zhuǎn)頭與孫三娘對視了一眼,此時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趙福生好像并沒有二人想像中的好欺。
這一行人男的兇,女的惡……
羅六轉(zhuǎn)頭看向張傳世等人,張傳世表情陰森,臉色青里帶綠,目光冷酷。
孟婆也冷冷望著二人,雖說嘴角仍帶著笑意,但她臉上皺紋的溝壑間卻似是夾雜著陰影,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而那怪里怪氣的小女孩蒯滿周也不知何時停下了編織稻草的動作,滿眼興奮的盯著二人看。
羅六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什么,他坐在火堆旁,卻感覺廟里的溫度像是比先前更冷了些。
“……”
以羅六多年行走江湖的經(jīng)驗看,這一群人并不好惹。
他與孫三娘估計踢到鐵板了。
“之后村里人自然是都找他們借錢。”羅六也識時務(wù)。
他深知哪些人、事不能惹,哪些人可以動,這會兒意識到不對勁兒,想要退出野廟時,已經(jīng)晚了。
“喬家借了?”劉義真有些意外。
羅六就道:
“那哪能不借?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總不能看著大家吃不上飯吧。”
“……”劉義真皺了下眉頭,沒有再說話。
那一年牛欄村的人得知神龍樹能割血制香,都瘋了似的去割樹,一連割死了好幾棵。
喬越生當時去阻攔,勸說村民適可而止,幾乎是要將全村的人都得罪完了。
后來眾人割了樹的紅汁,又都犯了難。
眾人不知道香料配方,便唯有厚顏找上喬家。
“喬家能答應(yīng)?”劉義真不由再次開口。
羅六又道: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
劉義真頓時無語,看向了趙福生。
趙福生笑道:
“有些人心軟,反倒可能釀成大禍�!�
財帛動人心。
尤其是喬家的發(fā)財之路在前,自然是令村民眼紅。
“牛欄村的村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壁w福生道:
“喬家借錢買藥材時,同村村民不止不相互幫助,反倒背后奚落,見別人發(fā)財了,又眼紅,變著方兒的上門要錢�!�
羅六臉上露出忿恚之色。
他身為牛欄村村民,對于趙福生的點評很是不快,但劉義真太強壯了,他不敢開口反駁。
“這樣的人最是欺善怕惡。如果喬越生拿捏著方子,驅(qū)使這些人為他所用,收了錢再分給其他人,自然人人信服�!�
喬越生有能力、有擔當、有見識,且敢做敢想,是很適合的領(lǐng)導(dǎo)者。
可他年紀閱歷不夠。
從借錢一事看來,就知道喬家心善無原則。
這樣的性格特征,生在這樣的世道,真是可惜了。
“你們到底是誰?”
羅六的表情變了,臉上露出警惕之色。
趙福生不屑于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問道:
“他公布方子了?”
“你們到底是誰,你不說,我就——”羅六倏地起身,出言威脅。
但兩根細黑的鬼絲悄無聲息出現(xiàn),將他腳踝纏住。
“嘻嘻�!�
小孩輕細的笑聲在羅六耳畔響起。
接著蒯滿周將手里的稻草一揚:
“起飛嘍!”
什么起飛?!
羅六、孫三娘相互對望一眼,正納悶之際,羅六的腳踝突然像是被人用力一扯。
他站立不穩(wěn),身體仰天后倒,本以為要摔倒在地之際,但那股力量卻拽著他飛快升空。
耳畔傳來‘嗖嗖’風(fēng)響。
天旋地轉(zhuǎn)間,失去頭顱的泥胎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身體失重,大量血液順著腳底飛快的躥向羅六的大腦袋處。
“啊啊�。。。 �
羅六失聲尖叫,雙手用力揮舞。
“嘻嘻�!�
小孩的笑聲再度從下方響起,羅六的身體在半空中轉(zhuǎn)晃,轉(zhuǎn)得他眼花繚亂,惡心欲吐。
待他回過神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被人倒吊了起來,掛在半空。
“干他娘的,真是終日打雁,倒中計了�!�
他一見事敗,隨即破口大罵:
“你們這群狗娘養(yǎng)的,不把老子放下來,到時女的奸了,男的殺了——”
“還敢嘴硬�!�
張傳世冷笑了一聲:
“大人,我把他舌頭割了�!�
他伸手要摸刀。
從上次蒯良村鬼案,武少春隨身帶了把刀借給趙福生為他在后背打了鬼印后,張傳世也養(yǎng)成了隨身拿刀的習(xí)慣,以備不時之需,此時終于派上用場了。
張傳世臉色難看,表情陰狠。
且羅六自己非善類,因此自然相信對方也能干出這些事情,聽聞這話面露懼色。
趙福生笑道:
“不用,我還要問他話呢。”她說完這話,羅六心中一松,又叫囂:
“快將你六爺爺放下來,不然有你好受的——”
趙福生平靜的道:
“我這里有一鍋燒開的粥,如果你這張嘴再說一次無關(guān)緊要的事,我就讓人喂你一勺,看幾勺能將你的腸胃燙熟�!�
她說話時語氣溫和,也不像張傳世一樣口出威脅,但羅六卻從她這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語調(diào)里,聽出了真正的殺機。
看走眼了!
他心中一寒,看向了冉冉冒著熱氣的罐子,終于畏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