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第361章
趙福生定了定神，放下手里的茶杯，緩緩將后背放松貼靠回椅子上，示意范必死稍安勿躁，接著看向余平：
“你接著說下去。”
余平心念一轉(zhuǎn)，已經(jīng)聽出趙福生此時的語氣已經(jīng)認真了許多，且昌平郡府的這樁案子似是她也有些線索的樣子。
他心中一喜。
如果趙福生對這樁案子感興趣，說不定此次三人前來‘向萬安縣求助’這樁任務也沒有自己等想像的那么艱巨。
這樣一想，他又重振信心，接著說道：
“從他妻子當時的肚腹看來，至少懷孕了七個月以上，我們詢問了周老九，也確認了猜測。”
周王氏確實已經(jīng)孕八月，不久即將生產(chǎn)。
她瘦得皮包骨，皮膚不見血色，透過慘白到泛黃的皮膚，可以看到底下爬蟲似的青色血管，十分嚇人。
因孕中營養(yǎng)不良，她看起來確實身上活人氣不多，頭發(fā)枯黃、稀疏，眼大臉小，看人時眼珠都像要滾出眼眶。
周老九在口供中提及過夜里她眼睛‘蒙膜’，余平特意盯著她雙眼看了一陣，發(fā)現(xiàn)她的眼珠顏色怪異。
大漢朝的人眼珠大多是黑里帶棕，但周王氏不同，她的眼珠是黑里帶青色，專注的盯著人看時，確實令人不大自在。
“我們到了柳西巷子，按照周老九所說，替他媳婦診了脈�！�
余平心存希望，見趙福生等人對這樁案子感興趣，便說得更仔細了。
他邊說邊思考，深怕還有遺漏之處：
“周王氏的皮膚陰涼，確實沒有診出脈絡——”
鐘瑤三人并非大夫，可是簡單的判人生死卻是夠了。
“可我們都跟她對話過，她雖說反應有些慢，腦子也不夠靈光，但仍能與人交談，這不是厲鬼能辦到的！”余平道。
他這樣一說，除了范必死與趙福生外，其他人都露出吃驚之色。
按照常理來看，厲鬼沒有思維、沒有情感與記憶，所以一旦人死之后厲鬼復蘇，生前一切被抹去，僅剩了殺人的本能——最多也就是生前的某種執(zhí)念會影響厲鬼法則的形成。
但周王氏身體沒有溫度，沒有心跳脈絡，從某種情況來說，她的身體已經(jīng)死了。
照理來說死人不能與人對話交流，可她偏偏生活一切如常，這就是最大的詭異之處。
“我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趁著余平的話帶來的短暫沉默，坐在他身側(cè)一直沒有開口的少年突然插了句嘴。
趙福生扭頭問他：
“什么味道？”
夏彌生畢竟年少張狂，雖說懾于趙福生馭鬼者的身份，但從其眼神、說話都能看得出來他并沒有兩個哥哥那樣害怕。
“臭！”他皺了下鼻子，臉上露出嫌棄之色：
“尸臭�！�
少年話音一落，余平就連忙幫他補充解釋：
“我這弟弟鼻子靈敏，比狗都要會嗅。當時他說聞到了周王氏身上的尸臭，我跟大哥都有些緊張。”
鐘瑤點了點頭：
“但我再三留意過周王氏，她身上沒有鬼煞之氣。”
趙福生初時聽余平提起這樁案子時，并沒有覺得多離譜。
事實上人死而不僵，未必會僅只是厲鬼復蘇一種可能——蒯良村慘案中，最初被鬼村種下法則的莊老七就是一個例子。
他也受厲鬼標記，肉身已經(jīng)死亡，卻因為種種原因，變成了一種特殊的倀鬼類存在，為眾人引路。
莊老七當時能說能走，直到后來說破自己已死，才身體化成了枯骨。
不過他后期變成特殊的倀鬼后，身上的鬼煞之氣掩蓋不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個死人。
而余平話中的周王氏肉身似是死了，這原也不稀奇，偏偏稀奇在鐘瑤這個馭鬼者說她身上沒有鬼煞之氣——這就不對勁兒了！
“也就是說，你們?nèi)チ飨镒舆@一行一無所獲。”
趙福生暗嘆了一聲。
她重生的時間畢竟還是短了。
雖說重生以來，她接連偵辦了不少案子，期間也與不少厲鬼打過交道，對比許多馭鬼者來說，她也稱得上是經(jīng)驗豐富。
只是厲鬼的情況復雜，她接觸的鬼案種類仍不夠多，對于余平提到的情況暫時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是的�！庇嗥近c頭：
“雖說這件事情看似沒有詭異之處，但周王氏的情況本身就是最大的詭異，所以此后的時間，我們兄弟三人都在留意柳西巷子的動靜�！�
從余平這番話，趙福生也看得出來這三人品性還算不錯。
三人算是互補。
鐘瑤馭鬼，實力強悍；余平謹慎，認真負責。
而夏彌生年紀最小，膽子夠大。
幾人當時接了丁大同交待的任務，前往柳西巷子查看鬼禍，雖說周王氏情況特殊，但幾人卻并沒有應付了事，而是將這樁案子放在了心中。
趙福生對這幾人印象好了些，點了點頭后才再問：
“之后發(fā)生怪事了？”
余平似是想到了十分恐怖的事。
他的臉頰微微抽搐，吞了口唾沫后才點頭：
“之后的半個月時間里，我們一直藏在暗處盯著這周家人�！�
周老九得到了鎮(zhèn)魔司的回復后心中雖說十分害怕，卻又不敢心生不滿，日子一切照舊。
周王氏也與尋常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余平等人越是盯梢她，越留意到她身上的詭異之處。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身上出現(xiàn)了更多的死人特征。
“指甲發(fā)黑、頭發(fā)也有一部分脫落，有些地方開始禿了�！�
余平說這話時，十指不自覺的抓緊了膝蓋的褲子，將布料抓得發(fā)皺。
“身上的尸臭越來越明顯�！�
“但她仍然不是鬼�！辩姮幯a充了一句。
事情說到這里，情況已經(jīng)越發(fā)撲朔迷離。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凌晨，我聽到了一道尖銳的嬰兒啼哭聲！”余平的鼻息沉重，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了兩聲。
趙福生心中一動：
“周王氏生了？”
算算時間，大約也就是這個時候。
余平點了點頭，扭頭看向鐘瑤，鐘瑤就接著說道：“孩子哭的時候，厲鬼的煞氣出現(xiàn)了！”
隨著這嬰兒哭聲一響，柳西巷子四下同時響起嬰兒啼哭之聲。
但哭聲一起，很快就接連湮滅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余平臉上露出糾結(jié)之色，似是絞盡了腦汁在想要如何用語言來形容：
“像是、像是，方圓十里都點了燈，但是燈光依次熄滅——”
他說完之后，又似是覺得自己言不達意，連忙解釋：
“我不是說柳西巷子真的點了燈——”
“我懂你的意思�！壁w福生正色道：
“你是指這哭聲一起，引起了柳西巷子方圓十里內(nèi)的孩童跟著哭，接著哭聲又依次消失。”
“對對對�！庇嗥竭B忙點頭：
“其實不是消失，是哭的孩子有一部分死了�！�
厲鬼復蘇了。
鐘瑤三人當時在監(jiān)督周老九家，凌晨那道尖銳刺耳的嬰啼響起的時候，鬼氣森然，鐘瑤當時發(fā)現(xiàn)周家院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鬼域。
幾人驚恐萬分。
事前半點兒征兆都沒有。
“照規(guī)則，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案子，我們又在鬼域附近，于情于理都應該探查一番�！敝辽僖槊鲄柟淼入A，以便回去交差。
鐘瑤道：
“當時厲鬼的氣息才現(xiàn)，品階不高，我們商議之后決定進入鬼域�！�
余平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我大哥馭使的鬼十分特殊，可以吞吃低品階的鬼物�！�
三人壯著膽子進入鬼域之中，一入鬼域，那嬰兒啼哭之聲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說到此處，余平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了趙福生一眼，正要說話，卻聽趙福生道：
“周老九？”
余平心中一凜。
他內(nèi)心處那想要賣弄的念頭在趙福生的目光下無處遁形。
他幾乎是有些狼狽的低下頭，再不敢想賣關(guān)子，而是點頭道：
“大人英明。”
照鐘瑤三人對鬼案的認知，一般鬼禍一旦爆發(fā)，形成鬼域之后，籠罩在鬼域內(nèi)的人是最危險的。
他們因恐懼而失去理智，極易觸發(fā)厲鬼法則，初始經(jīng)歷鬼禍的人很難存活。
柳西巷子內(nèi)周王氏是個活死人，此次出現(xiàn)鬼禍，極有可能與她有關(guān)。
“我本來以為周老九會最先死，卻沒料到他還活著�！�
幾人聽到慘叫聲后，猶豫了半晌，便往周家行去。
周家大門緊閉，內(nèi)里就只有周老九一人發(fā)出凄厲喊聲。
“我們幾人初時敲門無人應，只當屋里其他人已經(jīng)死了，便用力撞門進去�！�
但周家的大院內(nèi)并沒有聞到血腥氣，反倒有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熏得幾人眼睛刺疼，余平、夏彌生當時就干嘔了幾聲。
當時情況危急，三人直撲周老九的家中。
他們幾兄弟同住一個院子，但彼此分了家，周老九年紀最小，成親也晚，與母親同住，住的是胡同左上角的廂房。
余平回憶起當時沖入屋中的場景，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一旁夏彌生突然沒忍住，胃里翻滾，發(fā)出‘噦’的干嘔聲。
“……屋里床上有一灘已經(jīng)腐爛的尸體�！�
好歹是個鎮(zhèn)魔司令使，余平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極力避免自己受夏彌生的干嘔聲影響，向趙福生提起當時的情景：
“看樣子尸體已經(jīng)死了很久，表面的皮肉已經(jīng)呈黏液化，臉龐腫脹變形，肚腹破開了一個大洞，五臟六腑已經(jīng)爛成了一肚子綠瑩瑩的膿水。”
周老九坐在尸體旁高聲的慘叫，早就已經(jīng)因極度驚恐失去了理智。
哪怕不用追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從現(xiàn)場情況看來，鐘瑤三人都猜出了端倪。
【第344章
死人產(chǎn)胎】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破屋內(nèi)的厲鬼已經(jīng)失去了蹤跡，才剛形成不久的鬼域在逐漸解除。
但這并不是意味著鬼禍消失，反倒更麻煩的事情出現(xiàn)了——剛剛復蘇的厲鬼已經(jīng)轉(zhuǎn)移。
“看來你們一開始猜測錯誤了。”趙福生說道：
“周王氏懷的應該是個鬼胎，早在周老九報案說不對勁兒時，她就已經(jīng)死了�！�
她的說法令其他人都感到驚悚難安，下意識的捂住了肚子。
“鬼物操控人？”劉義真看著趙福生問了一聲。
她卻沒有率先回答劉義真的話，而是扭頭看了一眼范必死。
此時的范必死坐立難安，表情異常難看。
周王氏的情景，與他當日提到過的兄弟二人出生的情況相似。
當年收養(yǎng)了兄弟二人的趙端曾懷疑過范母也是半尸、半鬼的存在，生下的兄弟二人也必有怪異。
甚至他在后來留給兒子的書信中，曾提出一個猜想：范氏兄弟來歷特殊，二人一旦死后必定厲鬼復蘇。
這兩兄弟確實也有問題。
趙福生手指動了動，一塊漆黑的鬼神令隨即出現(xiàn)在她掌心之中。
鬼神令上勾描著一輛簡易的馬車圖繪。
隨著趙福生手指撫動鬼神令，那圖繪邊沿突然亮起陰邪邪的暗紅血光。
鎮(zhèn)魔司大廳內(nèi)鐘瑤、武少春等人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這陰寒煞氣，都不約而同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滿眼驚恐之色。
趙福生沒有將幾人的視線放在心中，她的心思轉(zhuǎn)到了鬼車的名冊上。
厲鬼名字無法記錄范氏兄弟二人的名字。
“福生——”劉義真沒有得到她的回應，見她雙眉微皺，怔怔盯著一個地方似在出神，不由喊了她一聲。
“嗯？”趙福生將鬼神令收起，那瘮人的紅光消失了。
令幾人感到不安的劫級鬼神的氣息也隨之散去，鐘瑤等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你剛剛想到了什么？”劉義真敏銳的意識到她應該是想到了一些事，且這些事情應該是與周王氏案子相關(guān)——極有可能與范氏兄弟也有一定瓜葛。
“是想到了一些，但不確定�！�
趙福生并沒有準備在此時將范氏兄弟身世說出，接著將話題帶回到昌平郡這樁鬼案本身：
“你們可以理解為周王氏在懷孕后期，胎死腹中，但胎兒死后厲鬼復蘇，殺死了母體�！�
不過厲鬼當時的法則沒被觸及，因此鬼物并沒有破腹而出。
直到時間一到，鬼胎降世，從早已經(jīng)死去的尸體腹中爬出，繼而開始殺人。
“從余平剛剛提到過的情況來看，鬼胎殺人的法則應該是以聲音作為誘餌�！壁w福生冷靜分析：
“嬰兒的哭聲作為媒介，聽到哭聲的孩子也會跟著哭，一旦孩子跟著鬼哭，那么就意味著這些哭的小孩被厲鬼標記，也會死于厲鬼索命�！�
她并沒有經(jīng)歷三月時的昌平郡鬼案，但根據(jù)余平的敘述，卻能將這樁案子說得八九不離十。
“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余平真心實意的贊嘆了一聲，連最為桀驁不馴的夏彌生臉上也露出心悅誠服的敬畏神情。
“確實半點兒不錯！”余平正色道：
“當時周家出現(xiàn)鬼禍后，除了周王氏之外，周家的人一個都沒死�！�
趙福生突然問了一聲：
“周家有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