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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猜到趙福生、孟婆不待見吳老財后,稱呼此人時語氣立即就變了。

    他說話的同時邊打量趙福生的臉色,又見她聽到這些話時并沒有發(fā)問,便猜測她對這些消息不敢興趣,馬上又話鋒一轉(zhuǎn):

    “這吳老財年輕時干了一些殺人越貨的買賣,結(jié)了不少仇家,年邁后怕養(yǎng)的兒子鎮(zhèn)不住場子,便有意放棄黃崗村,從村中遷走�!�

    張老頭兒道:

    “他后頭生的兩個兒子年幼,人都愛老來子,他怕這兩個兒子爭不過上頭的哥哥,便想給他們找個靠山�!�

    趙福生知道他說起話來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怕他越說越?jīng)]邊際,便又將話題扯了回來:

    “你可知道他們遷去哪了?”

    問完,她又留意到張老頭兒話中透露出來的另一個訊息:吳老財為小兒子找靠山。

    “大人這話問對人了�!�

    張老頭兒眼睛一亮,連忙答道:

    “據(jù)村里人說,好像是、好像是搬去了,”他抓了抓腦袋:

    “并州?對!并州�!�

    他肯定道。

    趙福生聽到這里,不由轉(zhuǎn)頭與孟婆相互對視了一眼:

    “并州?”

    張老頭兒見這二人神色有異,不由有些納悶,扭頭也去看鎮(zhèn)長孔佑德。

    只是孔佑德卻并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畏懼厲鬼,也害怕鬼案,就連聽到都嫌晦氣。

    此次過來純粹是因為張老頭兒是長條鎮(zhèn)的人,黃崗村又屬長條鎮(zhèn)管束,他逼于無奈才坐在此處。

    孔佑德深怕聽了鬼案便會惹上煞氣,這幾人閑聊時他腦袋有意放空,有一耳、沒一耳的聽,這會兒全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張老頭兒看向他時,他也看向張老頭兒,兩人面面相覷,俱都一臉茫然之色。

    孟婆則看著趙福生道:

    “大人,并州,此次昌平郡送鬼胎的船是不是也要去并州?”

    孔佑德渾身一抖,恨不能給耳朵裝扇門。

    趙福生點頭:

    “按照鐘瑤所說,如果此行無誤,我們會行水路,行至并州上陽郡,在——”她話沒說完,張老頭兒聽到了熟悉的名字,眼睛一亮。

    他想要說話,卻又不敢將趙福生的話頭打斷,急得抓耳撓腮的。

    趙福生正在說話,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動作,心中一動,立時將話音一止,問張老頭兒:

    “莫非吳老財一家搬去了上陽郡?”

    “大人好厲害!”張老頭兒一將話題接過來,先連連點頭拍了句馬屁,這才道:

    “去了上陽郡金縣!”

    “金縣?”趙福生吃驚道。

    “金縣!”孟婆也沉聲說。

    兩人異口同聲,張老頭兒不停的點頭:

    “去了金縣�!�

    趙福生的目光立馬就變得幽長了。

    這也太巧合了。

    張老頭兒說謊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他只是鄉(xiāng)野村夫,一生都生活在封門村,恐怕都沒踏出過萬安縣。

    村野百姓見識不多,他們被束縛在一方之地,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此時交通又不發(fā)達,張老頭兒如果不是聽人提起,他未必知道并州上陽郡,更何況是具體到縣名的上陽郡金縣了。

    但這只是常規(guī)推演。

    老頭兒畢竟是封門村人,封門、黃崗二村養(yǎng)出了幾十年的匪患,生于這樣的村子中,老頭兒也不是什么好貨色,他說的話得去篩選,以確保其中的消息無誤。

    趙福生道:

    “你怎么知道金縣?”她腦海里浮出紅鞋案線索始末。

    這樁鬼案因為疑似與孟婆相關(guān),且封印的厲鬼復(fù)蘇,不知蹤影,將來說不定會成禍患,她對這樁案子也算關(guān)注。

    趙福生生性多疑,心思又細,問話的同時,不免又想到了另一處:此次鬼案案由昌平郡的丁大同負責(zé)運送,而接引鬼胎的則有可能是謝家的一位‘老祖宗’。

    當(dāng)年辦理了紅鞋鬼案的是州郡派來的人謝景升,他也姓謝,與這次接引鬼胎的謝家‘老祖宗’不知有何關(guān)系。

    而張老頭兒打探的消息要是準(zhǔn)確,他本人也沒撒謊,吳老財晚年搬家,搬去并州上陽郡金縣便很有意思了。

    多年前,吳老財一家去了金縣。

    現(xiàn)在疑似與當(dāng)年辦理了紅鞋案的謝景升有關(guān)的謝家人在接引鬼胎時,將接引鬼胎的碰頭點定在了上陽郡中。

    昌平郡一行人在金州下船,兩者之間是巧合還是有旁人所不知的關(guān)聯(lián)之處?

    她正心中想著事,張老頭兒就道:

    “找村里人打聽的哩�!彼剖强闯隽粟w福生不信:

    “我這一個來月都在黃崗村閑晃,時常找人嘮嗑。”

    他隨身自帶一根竹筒編的凳子,走到哪兒見老人多,便往那一坐,自來熟的就加進去了。

    自從趙福生上個月掃蕩過黃崗、封門二村的鬼禍后,兩個村子都太平了許多,再加上此時正值農(nóng)閑時節(jié),大家無事可做,嘴碎的人便多起來了。

    “七八天前,我去黃崗村時,跟人聊起老黃歷,便有個人提起吳老財一家人的下落�!�

    此人叫吳庸,算起來也是吳老財?shù)挠H戚。

    兩人未出五服,二人的爺是親兄弟,不過到了吳老財這一帶時關(guān)系就疏遠了許多。

    “吳老財在村中時,他時常帶著老娘上門取樂、打秋風(fēng)�!�

    一家子賣丑逗樂子,有時吳老財?shù)钠迌盒那楹昧�,會送些吃食錢給他們。

    “因此兩家走動得多了,倒也知道一些吳家的情況。”張老頭兒說得興起了,想端著凳子坐離趙福生近一些。

    他剛一動,趙福生就提腳將他凳腿踩住。

    張老頭兒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此時不是在鄉(xiāng)下與人閑話家常,‘嘿嘿’干笑了兩聲,抓了下頭:

    “說是這吳老財之所以搬到這并州,是有緣故的。”

    趙福生問:

    “什么緣故?”

    張老頭兒就道:

    “據(jù)說40多年前,吳老財在出貨時,去過一趟并州,在那里結(jié)識了一個大人物,后受那人庇護,在金縣是有根基的。”

    聽到這里,趙福生心中不由一動:

    “什么大人物,你可打聽出來了?”

    張老頭兒面露尷尬之色:

    “也沒太打聽出來�!�

    對方口風(fēng)很緊,他畢竟去黃崗村的時間太短了,張老頭兒有些遺憾道:

    “要是大人再多寬限些時間,興許能知道更多一些�!�

    他說完,還怕趙福生怪責(zé)。

    趙福生卻道:

    “也不錯了,”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nèi)打聽出吳家搬去了并州上陽郡這樣一個有用的重要線索,“也不枉我將你指派去黃崗村了�!�

    她這一夸贊,張老頭兒頓時就來勁兒了。

    “對了,我還想起一個事�!�

    張老頭連忙道:

    “吳庸說,這吳老財當(dāng)年之所以結(jié)識那大人物,是因為送了對方一件邪物兒。”

    這倒也是一個有用的線索,趙福生心念一動:

    “邪物?”

    “邪物!”張老頭兒肯定的道。

    能稱為‘邪物’的,定是帶有煞氣的不詳之物——換句話說,就是與厲鬼相關(guān),伴鬼而生的大兇之物。

    趙福生想到這里,問道:

    “什么樣的邪物兒?”

    “這個就不清楚了,”張老頭兒撇著嘴搖頭,一雙手合十插在腿縫間:

    “說是黃崗山后挖出來的,也是他們此行走貨出去的東西,結(jié)果那一趟去的人死了不少,吳老財那年險些沒命回來呢�!�

    吳庸與吳老財家雖說有親,但畢竟隔了兩代,已經(jīng)不那么親近了,只是走動間能探聽出一些消息,具體的也不大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東西送給金縣哪個大人物了,后面吳老財相當(dāng)于在那里就有了根腳�!币詮埨项^兒見識,他也想像不出來吳老財能結(jié)識什么樣的大人物——對他來說,結(jié)識了趙福生,就已經(jīng)是他此生能想像得到結(jié)識的最大人物了。

    但這種話他可不敢亂說。

    張老頭兒雖說愛好聽人墻腳,嘴上也胡亂說話,但他也分得清輕重,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還有個事——”他說完之后,又再次道: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跟紅鞋鬼案有關(guān)的——”

    趙福生道:

    “你知道了就說,不要吞吞吐吐。”

    張老頭兒訕笑:

    “我就是怕沒有根據(jù),胡亂說出來誤導(dǎo)了大人。”

    “你說你的,只要不是胡編亂造,至于有沒有用,我自會分辨的�!壁w福生這話一說完,張老頭兒就道:

    “大人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了。”他看了孟婆一眼,道:

    “據(jù)吳老庸講,這吳老財后來領(lǐng)回小妾,就是在結(jié)識了這并州的大人物之后,”他壓低了聲音:

    “他老娘事后和他閑話時在說,興許那小妾就是并州的大人送他的禮物!”

    他一拍大腿,唾沫星子亂飛:

    “就是那個跳井死,留了個鞋的小妾!”

    ……

    趙福生當(dāng)日將張老頭兒遣去黃崗村收稅是對的,他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還真打探出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之后他再說的一些事兒就是東家長、西家短,與紅鞋鬼案全然無關(guān)了。

    等張老頭兒將話說完,趙福生這才令孔佑德將他帶出去,并讓人喚來范必死,讓他告知龐清,張老頭兒此次有功,獎他兩串大錢。

    將人送走后,趙福生這才看向怔忡的孟婆:

    “張三德講的事,你聽過之后有什么感受?”她怕孟婆不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索性說得直接一些:

    “就是時間、地點,你有沒有覺得與你當(dāng)年的生活軌跡有交叉之處?”

    “沒有、沒有�!�

    孟婆此時明顯心神不寧,連連搖頭:

    “大人也知道,我是常州蘇縣人,是嫁到了通州五里縣的�!�

    在女兒沈藝殊沒失蹤前,孟婆的生活軌跡一直是跟著夫家走的。

    大漢朝共劃分九州治,常州位于大漢朝的中間,通州則偏向北方苦寒之地了,而徐州、益州則又偏西南方向。

    當(dāng)初孟婆女兒被拐后,她獨自一人從北方家中出發(fā),花了多年時間橫跨數(shù)州,追尋著女兒蹤跡來到徐州,最終在徐州定居下來了。

    “孟婆。”

    趙福生喊了她一聲:

    “你追尋女兒下落已經(jīng)幾十年的時間�!�

    孟婆離開夫家獨自一人在外生活,除了她性情中堅韌且愛女的一面支撐著她外,她也并不是沒甚見識又魯莽行事的人。

    趙福生心念一轉(zhuǎn),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你既然往徐州而來,還在我萬安縣定居,定然是有緣由的�!�

    她說完這話,孟婆沒有出聲,低垂下了頭。

    ‘唉——’

    許久后,她突然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瞬間像是衰老了許多:

    “大人說得不錯,我之所以離家出走,放棄以往生活,定居徐州萬安縣,是因為有我的苦衷。”

    …………………………………………………………………………

    補更。

    【第361章

    帶血家書】

    第三百六十一章

    趙福生試探著問:

    “你是打聽到關(guān)于你女兒就在徐州萬安縣內(nèi)的確切消息了?”

    孟婆點了點頭。

    她陷入回憶中,許久沒有說話,臉上時而露出溫柔之色,時而又染上哀愁。

    少頃功夫,她強行將思維從回憶里抽了出來,看向趙福生:

    “大人你信我嗎?”

    她說這話時,臉上露出幾分忐忑。

    趙福生堅定的點頭:

    “我信!”

    她的神態(tài)令孟婆愣了愣,接著神色復(fù)雜:

    “我還沒說什么事,大人就已經(jīng)信我了嗎?”說完,眼淚順著她眼眶直往下流:

    “當(dāng)年我說了這事兒,旁人都不信我,覺得我是瘋了�!�

    她夫家的人甚至勸她:沈藝殊本來生來體弱,早有人斷言她活不過十八,孟婆純粹是跟老天爭命,一路小心翼翼才將女兒帶大,如今人失蹤了,便都覺得這沈家的女兒合該是與他們無緣的,甚至勸她與丈夫還年少,早點兒再生兩個算了。

    “如果不是后來發(fā)生了那一件事,興許我的人生與現(xiàn)在截然不同——”

    孟婆的聲音小了下去,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小聲的忍下了啜泣。

    再次抬起頭時,她已經(jīng)將臉上的淚痕擦得一干二凈,對趙福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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