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之后我們恭送了胡大爺,便打算先派人去文興縣打聽、打聽臧家的位置�!�
說到這里,陳多子又停頓了少許時間:
“可、可是丁大人說不要耽誤時間——”
當日事發(fā)后,盧盼兒‘中了邪’喊出盧珠兒婚禮倒計時的時間,這個時間便如懸在盧家人頭頂要命的刀——同時這個事也懸在了丁大同的心里。
他總覺得這事兒不能拖,久拖必會出大事。
盧家的是一樁鬼案。
雖說厲鬼還沒有開始殺人,但這并不意味著盧家招惹的鬼禍易解。
鬼胎案還沒有結束,鬼婚案又接踵而至。
丁大同心里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得將盧家人趕出昌平郡。
他沒有收拾多余鬼案的能力,絕不能讓盧家的鬼案在昌平郡內爆發(fā)。
只要將這家人趕走,他們離開昌平郡的地界,無論在哪里出事,都是當地鎮(zhèn)魔司頭疼。
丁大同身為昌平郡的鎮(zhèn)魔司大將,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
盧家人不明就里,對他的話信以為真。
鎮(zhèn)魔司那幾日連天有人過來盯睄,催他們快些出行,不要耽誤時間,誤了性命。
同時丁大同還讓盧家人不能逗留,既是送親,一家人得齊齊整整,所以此行除了盧育和夫婦、盧珠兒外,盧盼兒以及借住盧家的陳氏母女、原配娘家人及家中的仆從都一并同行。
……
“丁大人給了我們最后期限,勒令我們最晚明天得出發(fā),直到昨天夜里,那位胡大爺又來我家,說要我們不用另外聯系車馬了,和大人們同行,一道乘船去并州上陽郡,彼此有個照應�!�
說了半晌,陳多子直到這會兒才將事情前因后果說完。
“……好他個丁大同,真有這老小子的�!�
趙福生聽完后,明白丁大同算計。
他當時為了維護昌平郡安寧,是打算將禍水東移,哄著盧家人自生自滅,到時讓其他鎮(zhèn)魔司頭疼。
不過昨夜萬安縣一行人到了之后,興許是趙福生、蒯滿周等人的接連出手,在震懾了昌平郡鎮(zhèn)魔司眾人的同時,同時在從鐘瑤等人口中打聽出萬安縣真正實力的丁大同又心生活泛。
他畢竟是一府大將,見識、手段也是有一些的。
丁大同沒有沉溺于技不如人的尷尬,反倒打起了借勢的主意。
趙福生實力驚人,萬安縣馭鬼者眾多,既然是這樣,何不將盧家人也召喚上船,到時一并看護呢?
萬安縣的實力已經不下于一個州府的實力,再加上昌平郡的人,到時一旦盧家禍事爆發(fā),所有人的實力想必能鎮(zhèn)得住場子。
所以這才有了丁大同后來邀請盧家人同行之事。
“滿周,你去叫丁大同過來——”
趙福生雖說理解丁大同的做法,但此人自作決斷,事前沒有透露半點兒風聲,這樣的行事作風不行。
她沉了臉喊蒯滿周,準備讓丁大同吃些苦頭。
話音剛落,就聽船艙的另一側響起了丁大同的聲音:
“大人開恩,丁大同早就等候在此�!�
說完,便聽‘嗒嗒’腳步聲響起,丁大同快速從船艙的另一端繞了出來。
在他身后,鐘瑤、胡容等昌平郡的人都在。
當著眾人的面,丁大同也并沒有愛惜顏面,而是直接拜倒下去:
“大人,請容我解釋�!�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
趙福生冷冷看他:
“想必你是昨夜見我們展露實力,便有意想借我們壓盧家的鬼禍。但你怕我不同意,因此早晨故意欺瞞,事后又指使盧家人故意在我面前露臉�!�
她每說一句,丁大同的臉色便蒼白一分,直至額頭開始出現大汗,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孟婆有些吃驚。
她從頭到尾都與趙福生在一起,陳多子母子出現時,她也在場,像她這樣的老江湖,竟也沒有意識到陳多子母子出現是有意的。
“大人怎么看出來的?”
武少春好奇心重,又想學習辦案經驗,因此率先發(fā)問。
“很簡單�!�
趙福生看向盧盼兒:
“盧盼兒手中拿的那顆球。”
“球?”
眾人因她的話又將目光落到了小孩身上。
盧盼兒被人一盯,心中畏懼,將手反折到身后,一個勁兒的想往母親懷里藏。
陳多子也額頭見汗,連忙伸手去抓兒子的手。
她將盧盼兒的手拉出來時,果然見小孩掌中握了顆刷了紅漆的小球。
“這球——”
陳多子看了球半晌,沒看出端倪。
趙福生道:
“滿周非同一般人,她應該是看出了盧盼兒身上的詭異,所以出手奪球�!�
奪球之后她還留了一部分鬼線在盧盼兒的球上,最后將球還給了盧盼兒。
所以先前盧盼兒鬼祟之力發(fā)作后,趙福生以要飯鬼的法則逼出盧盼兒想要交出所有物的本能。
小孩最珍視的就是這顆木球,他一拿出來,厲鬼的力量相碰撞,蒯滿周留在球上的鬼氣顯形,才令趙福生明白了一些事。
【第384章
有血腳印(雙倍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四章
趙福生冷冷望著丁大同:
“陳多子來與我們打了交道,事后熬煮米飯送來賠禮。”
這些都是丁大同的算計。
他想借趙福生之手壓制鬼禍,但又害怕東窗事發(fā)后令趙福生心生怨恨,因此待到上船行駛了一段時間,無法返航后試圖將真相和盤托出。
所以先前午膳時,他殷勤侍候、盛碗端碗,都是在向趙福生賠禮道歉。
“席間你見我問起陳多子,還怕我不感興趣,特意多說了幾句。”
否則一個坐鎮(zhèn)一方的鎮(zhèn)魔司大將,怎么可能知道一個已經家道中落的盧家生平往事?
趙福生嗤笑了一聲。
“……”
丁大同的臉色慘敗,額頭見汗,整個人已經不復先前的冷靜,跪倒在地,不知如何吭聲。
他心亂如麻,不知趙福生究竟是何方人士,萬安縣究竟怎么找到這樣一個令司,將他的心思剖析得鞭辟入里,半分不差,仿佛能窺探到他的內心。
“事后我讓你傳喚陳多子前來,你事前應該是有交待的,你們又怕我生氣,所以躲在暗處,隨時出來請罪�!�
趙福生這話一說完,張傳世的臉上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大人,這老小子不老實�!�
丁大同聽他這樣一說,身體不由一抖。
但他畢竟非同一般人,就算此時心中恐慌,也并沒有亂了陣腳,反倒生出一絲明悟:趙福生知道內情,但卻并沒有暴怒之下出手,而是極有克制的分析。
她這樣說來,莫非是在警告自己——亦或是想給自己一個坦白的機會?
丁大同這樣一想,心思頓時活泛。
趙福生的表現與一般馭鬼者截然不同。
她心思縝密,觀察入微,對人心把握也準。
昨夜他問及鐘瑤三兄弟去萬安縣的種種,三人不敢隱瞞,將在縣中與趙福生的對話一一說出。
從鐘瑤三人口中了解到,他召喚趙福生前來昌平郡的意圖她是知曉的,卻并沒有拒絕。
到了昌平郡后也沒有算老賬,反倒提也沒提——這就說明趙福生為人秉性并非尖刻小心眼兒的人。
丁大同眼珠一轉,頓時心中有了決定。
他額頭重重點地,叩在甲板上發(fā)出‘砰’的響聲:
“大人明察秋毫,這些事情說得半點兒不假�!�
他沒有推辭狡辯,而是選擇承認。
張傳世挑了下眉梢,眼里露出意外之色,隨即看了趙福生一眼。
只見趙福生嘴角含笑,眉眼如刀,眼神銳利,但面對丁大同的話,卻并沒有出聲。
這并非是她真的發(fā)怒,反倒是她愿意給丁大同一個解釋的機會。
“這老小子真是幸運,竟然摸到了大人脈門�!睆垈魇佬闹邪碘狻�
他為人貪生怕死,卻會察言觀色,人也很很是精明。
若趙福生對丁大同心生厭惡,有想殺他之念,他自然落井下石;但此時趙福生有意給他機會,他當然不能去枉作小人。
張傳世努了努嘴,別開頭去。
“大人——”陳多子性情軟弱,又很膽小,此時見丁大同因自家的事而被問罪,心中格外不安,便也跟著又重新跪回地面,膝蓋往前挪移了兩步,正要說話,趙福生就道:
“這事兒與你無關,我聽丁大同說�!�
盧家鬧鬼禍也是受害者,且這事兒的主謀是丁大同,盧家只是配合他一道欺瞞而已。
陳多子縮了兩下肩膀。
丁大同聽到這里,心里卻是一顆大石落地。
他不怕辯解,卻更怕沒有辯解機會。
聽到趙福生發(fā)話,他臉上露出慶幸之色,連忙就道:
“大人,我聽到盧家事發(fā)時,是在七天之前�!�
昌平郡的郡守知道他忙于鬼胎案,不敢因盧家的事來觸他霉頭,致使丁大同悉知此事晚了些。
等到他聽說盧家鬼案時,心都涼了半截。
當時正如趙福生所猜想的一樣,他第一反應是要將這樁鬼禍趕出昌平郡。
只要不在他的地界上出事,無論落到誰手里,盧家人死與不死都跟他無關。
昨夜是個重要的轉折。
“大人,我畢竟是昌平郡鎮(zhèn)魔司的將領,盧家也是正經繳納稅銀的人——”
他無奈道:
“如果有路可走,誰又想死人?”
盧家的鬼禍至今沒探出苗頭,他當時派胡容去盧家探過底,也見過盧珠兒,但壓根兒沒在她身上感覺到厲鬼煞氣。
說到這里,丁大同抬起頭來,看向胡容,向他使了個眼色。
胡容扭了一下腰,鬼使神差的看了趙福生一眼,接著伸手拉了拉衣領,將胸口勉強包住了,這才道:
“大人,盧珠兒身上展現異樣,照理說是被厲鬼法則標記。”
但凡被厲鬼法則標記的人,總會與尋常人有區(qū)別,可是胡容當時沒有感應到她身上的煞氣。
“不過我馭使的鬼怕她——”
他遲疑道。
“我已經借用過數次厲鬼能力�!�
胡容馭使的是個復蘇的女鬼,法則是殺人剝皮縫制一個唯妙唯肖的‘人’。
一旦縫成之后,這個‘人皮’內會成為一個特殊的儲物空間,能將萬物裝載進去——這個萬物包含了大兇之物、厲鬼等。
他馭使的厲鬼原本隱藏在他影子中,可隨著胡容借助厲鬼力量次數的增加,厲鬼在逐漸復蘇,已經影響到了他的言行。
且他時常都控制不了鬼的力量,有時甚至意識會斷聯片刻,等蘇醒之后,發(fā)現自己不知從哪兒取了張血淋淋的皮,拿了根針在縫制。
……
胡容處于一個即將失控的境地,之所以沒有完全失控,完全就是因為丁大同能壓制厲鬼。
此次丁大同將他派去盧家,也恰巧因為他的特性——越是即將厲鬼復蘇的人,便已經類同于鬼,他對于鬼的氣息、感應會更敏銳,興許能瞧出一些端倪。
可惜胡容去了盧家,最終無功而返,這越發(fā)讓丁大同明白這個案子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鬼禍即將發(fā)生,可是我實力不足——”
丁大同苦笑:
“昨夜我見了大人實力超群,才生出這樣的念頭�!�
“悔不該瞞大人,可我實在無計可施�!倍〈笸瑖@了一聲:
“有萬安縣諸位在,加我昌平郡四人,這樣的實力比徐州府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我們都處理不了,那么盧家所到之處,也只是一場禍患而已。”
他說完之后,強忍住想抬頭去窺探趙福生神情的念頭,跪伏在地,等待趙福生的裁決。
許久靜默無聲。
丁大同逐漸不安,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正當他按捺不住,想要抬頭去看趙福生的表情時,突然眼角余光見到她挪了下腿的坐姿。
‘悉索’聲響中,趙福生說話了:
“諒你還算誠實,沒有繼續(xù)花言巧語�!倍〈笸頌橐豢ぶ鳎@樣的處事方式也是情理之中的。
而且他雖說心懷算計,但好在人性尚存。
“只是我不喜歡人家算計我,看在你是為了大局為重的份上,這一次我先記下了,如果敢有下次自作主張,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趙福生說完,丁大同還有些怔愣,孟婆則溫聲道:
“丁大人,還不多謝大人開恩�!�
“��?是!”丁大同被她一提醒,立即反應了過來,連忙叩首:
“多謝大人開恩,下次定不敢再這樣�!�
趙福生將事情說開便揭過不提。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盧家的棘手事。
她看向盧盼兒,沉吟了片刻。
“大人,你先前提到此事是‘鬼’而非鬼——”武少春率先開口發(fā)問:
“這是怎么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