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看著柳靈玉抬頭挺胸,喜不自勝的模樣,突然噗嗤笑了。
裴銘卻已經(jīng)踉蹌著撲向我的碎骨,他粗糲的指尖哆嗦著,細細摸索著骨頭上每一道細紋。
“她怎么可能會死!我不信!瑤光那么厲害,她曾經(jīng)被敵軍俘獲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怎么可能就這樣死了?”
“她根本不是神女,那個被分食的神女是編出來嚇唬人的!”
“她那樣愛我,還為我生了兩個孩子,怎么舍得離開我?”
他迫切的想尋求一個答案,可是在場的人都沉默不語。
只有皇帝垂首,面露悲憫娓娓道來。
“你知道民間為何稱她為神女嗎?”
“嘉陵關(guān)一戰(zhàn),將士為攻城的火油所傷,皮膚潰爛流膿,死傷過半,是她幾乎不眠不休整整三個月,拯救了數(shù)萬名瀕死的將士,讓他們得以安全歸家�!�
“漢中大疫,感染速度極快,幾乎威脅到京城。在人心惶惶時,她以身犯險,自己主動染上疫病自己醫(yī)治,一次次以身試藥,才研制出拯救黎民的湯藥�!�
“她還走遍偏僻山林,尋醫(yī)問藥,收集了諸多接近失傳的藥方,將其編纂成書,不收一分一厘發(fā)放給行腳大夫,協(xié)助他們治好了諸多疑難雜癥。”
“你說,這樣救死扶傷,與閻王搶性命的女子,怎么就當(dāng)不起神女一詞?”
“這樣心懷家國大義的女子,怎么可能被區(qū)區(qū)情愛所困?”
“你獲得了神女的愛,卻自顧自的將她辜負,還害得她死無全尸,我看該被萬民分食的是你!”
裴銘的臉色隨著皇帝的講述越來越白,他眼中浮現(xiàn)濃重的痛苦,低聲重復(fù)道不可能。
一旁的柳靈玉卻忽然慘叫一聲,吐出一口黑血,痛得滿地打滾,瘋癲無狀撕扯起自己的腰帶來,絲毫不顧形象。
12、
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終于笑出聲來,只是眼中的淚也越積越多,叫我看不真切。
迷蒙中,我仿佛看見了我的師父師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是銘刻于藥師谷石碑上的一句話,那時我年幼,還曾笑著問師父。
“我們行的不是善事嗎,怎么就是罪呢?”
天下善惡均等,有多大的善便有多大的惡。
比如我,一生行善,自認為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大善人,到最后卻面對了世間最大的惡意。
我的記憶隨著皇帝低緩的講述聲漸漸同步。
藥師谷千百年前曾昌盛一時,最后卻只剩下了我一個傳人。
就是因為有很多人惦記藥師谷傳人可解百毒的血肉骨頭,瘋狂的將藥師谷傳人當(dāng)做奇珍異獸獵殺。
所以后來藥師谷傳人除了學(xué)醫(yī),還要學(xué)毒學(xué)蠱,只為自保。
而數(shù)百年前每個藥師骨傳人血脈中,都種下了一種蠱蟲,如果害死她的人服下骨頭和血肉,就會身中劇毒,日夜忍受折磨,卻不會死掉。
裴銘愣愣的看著皇帝講述的傳聞,眸光無神,他顯然早就聽說過。
柳靈玉的聲聲哀嚎在他耳畔回蕩,刺撓著他的神經(jīng),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從來都賢良淑德的女人,痛苦又猶豫。
最終他揪住了心口,跪倒在地,壓抑的一遍遍喊著我的名字。
“瑤光,我錯了�!�
像是野獸終于意識到身處絕境的絕望嘶吼,悲泣聲越來越大,痛徹心扉。
我譏諷的飄在半空,冷眼看這個一直穩(wěn)重自持的男人,他發(fā)瘋似的抓握地上的泥土,似乎要將我從五年前那場浩劫中給搶奪回來。
13、
皇帝好以整瑕的看著他幾近崩潰的模樣,冷冷擺手制止。
“省點力氣,先別著急后悔�!�
他一揮手,御林軍押出柳靈玉身邊的侍衛(wèi)。
侍衛(wèi)已經(jīng)被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被架住才能堪堪站起。
皇帝抽出匕首扎入稀爛的傷口,慢條斯理的拷問,裴銘原本還不知這是何意。
只是一會兒,他便聽那侍衛(wèi)親口說道,她和柳靈玉都是敵國埋藏多年的內(nèi)奸。
而他與柳靈玉青梅竹馬,比柳靈玉和裴銘認識的時間還久,已經(jīng)暗通款曲多年。
柳靈玉甚至懷了他很多個孩子,只不過都偷偷被流掉了,御醫(yī)所診斷出來的柳靈玉懷不了孩子根本就是嫁禍給我。
敵國早就對這位驍勇善戰(zhàn)將軍和救死扶傷的神醫(yī)忌憚頗深,得知兩人成親更是氣急敗壞,啟用了安插多年的內(nèi)奸。
而這位訓(xùn)練有素的內(nèi)奸,以她精湛的演技將柔弱女子演得行云流水,也不負所望,一石二鳥,輕巧一招便將二人離心。
為了讓戲顯得更加真實,她甚至自己給自己下毒。
只不過由于太想和侍衛(wèi)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她沒有抵住解毒的誘惑喝下了藥粉,最終自作自受。
可憐裴銘戎馬半身,竟然被一個弱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親手害死了萬民敬仰的英雄。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