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皇帝的教養(yǎng)下，女兒修習(xí)武功研讀兵書，遇見不喜歡的人就毫不猶豫的教訓(xùn)或者毒殺。

    京城人人搖頭指責(zé)女兒惡毒，我也憂心忡忡，擔(dān)心我的死給女兒心靈造成的陰影太大，害怕她長歪。

    但是某天，皇帝翻完一本彈劾公主肆意妄為的奏折時，卻對著虛空感慨。

    “藥師谷之所以滅亡，就是藥師谷的人太善良，以治病救人為己任，卻不知人心參差不齊，天下人是救不完的�！�

    我苦笑著，想為他撫平眉頭。

    皇帝卻突然鳳眸一痛落下淚來，輕聲喚道：“姐姐�！�

    他拿起一根紫檀木簪，輕輕嗅聞著其上殘留的藥香，捕捉到了微風(fēng)中同樣的香氣。

    我才知道我在人間徘徊，無法轉(zhuǎn)世的原因。

    未來青史留名的帝王，竟然對我執(zhí)念頗深。

    我年少時進(jìn)宮面圣，見尚是皇子的他被人欺侮，身形瘦削，恐怕有中毒的跡象，便隨手給了他一只珍貴木材做的簪子保命，叫他日日帶在身邊。

    只是沒想到，他這一帶就是二十多年。

    13、

    后來一個云游的方士面圣，見到陛下，只抬眸一眼，便勸道：

    “陛下若放下執(zhí)念，或許天地浩大，終有重逢之日�！�

    威嚴(yán)的鐵面君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又喜又悲的神情。

    當(dāng)晚祭壇搭起，一身素衣的皇帝長身玉立，披麻戴孝，一切打扮禮儀都是按照親人亡故的規(guī)制來。

    他珍重的將簪子放進(jìn)火中，紅焰翻涌，將其瞬間吞噬。

    火光中，我被溫暖包圍，竟然發(fā)現(xiàn)他原本空茫的目光，瞬間驚喜的落在我身上。

    皇帝泣不成聲：“姐姐，京城一別，沒想到再見竟是這般場景，我如今、、、”

    他悲痛不已，低頭望了自己一眼。

    “我如今蒼老至此，姐姐卻還是當(dāng)年那般明艷動人。”

    “裴銘他不知好歹，若我知道他要成親的軍醫(yī)是你，說什么也不會同意！”

    我溫柔的朝他笑笑，前塵往事均已消散，能再見一面或許就是上天的恩賜。

    “陛下，前塵于我來說，不過是過眼云煙，此身唯愿海晏河清，百姓安樂，瑤光受的苦便什么都不算了。”

    他見我魂魄漸漸變得透明，急切喚我：“姐姐，你在奈何橋邊等等我，我料理完國事，便、、、”

    我鄭重的將手覆于額上，俯身行禮，打斷了他。

    “此去萬望陛下保重身體，長命百歲，大盛百姓飽受戰(zhàn)亂之苦，亟需一位明君�！�

    他神色黯然，知道男女之愛于我而言，不過是一粒塵穢，輕輕一拂便過。

    我越來越輕盈，轉(zhuǎn)身便消散在我愛過也恨過的塵世間。

    明月高懸，天朗風(fēng)清，正是離開的良辰吉時。

    番外：

    1、

    正在邊陲治病救人的宋熙突然感覺指尖的筆變得沉重，有一陣清風(fēng)穿過營帳飄飄搖搖便走了。

    她書寫病案的動作緩了下來，默默出神。

    大約是娘親吧，或許是執(zhí)念已了，也看到自己平安長大。

    只是可惜，她沒看到裴銘和柳靈玉的下場。

    裴銘日日在死牢里哀嚎懺悔，想起越來越多關(guān)于娘親的事，一想到便崩潰自殘。

    他想起娘親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便想剖開自己的肚子，給他留的刀極鈍，腸穿肚爛的同時痛至骨髓。

    獄卒嚴(yán)格遵守皇帝的命令，不讓他死，醫(yī)治得也極為粗糙。

    一道道傷口被粗暴的縫上，他仿佛一個拼接起來的巫毒娃娃，最后只剩嘴能嗚咽了。

    他奄奄一息之際，皇帝命人將他手臂和小腿反綁在身后，這樣便只能蠕動爬行，不能自我了斷。

    他日日廝磨下腹，粗糲結(jié)痂的傷口貫穿腹部，無數(shù)次讓他感受女人生產(chǎn)時的痛苦。

    他越來越后悔當(dāng)初把十月懷胎的兩個孩子帶離娘親身邊，但此生他活得不知年歲，卻再也沒見過女兒和兒子。

    柳靈玉則是從自毀肌膚開始，一點點覺得胃中空虛，開始啃食自己的血肉，這樣即解了疼又解了餓。

    她自認(rèn)為找到了活下去的辦法，一口一口，吃得滿嘴是血仍不知足。

    奈何禁室是由四面光滑的鏡子做成，她間或抬眼看時，被鏡中的女人嚇得魂飛魄散。

    面容腐爛，唯余兩只眼珠子嵌在臉上。

    她便哭喊著尖叫潰逃：“厲鬼要來食我血肉了！”

    “瑤光，我對不起你，我錯了！我錯了！不要讓鬼吃我！”

    她向著四處跪拜磕頭，直磕得皮肉臟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