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戚縉山醉了?”謝明月在屋內(nèi)聽到金河的稟告,心中竊喜。
喝醉的人嘴上沒門把,豈不是正好套話。
更何況,她不在院內(nèi),才會給那兩個婆子動手的機會。
“走�!�
她披上那粉色斗篷,留下梧桐守在屋內(nèi),低聲吩咐了幾句,隨即讓金河帶路,來到戚縉山的院里。
玉江在房內(nèi)伺候著,見謝明月來了,頓時朝金河豎起大拇指。
厲害,連夫人都請來了。
“醒酒湯放下,都出去吧�!�
待房門關(guān)上,謝明月看著坐在榻上的戚縉山。
他身上飄著股輕微酒氣,玉刻般的面孔此時染上些醺紅。
人至盛年,容貌也比十年前更為出色,當(dāng)初的戚縉山已經(jīng)靠著一張俊臉惹得一些貴女心動,如今更是清貴絕塵,近距離看著他,謝明月的心底五味雜陳。
有家世、有手腕,這樣的一個年輕權(quán)臣,真的會只守著她一人嗎。
她略略一出神,手腕突然被握住。
“夫人�!蹦腥税腙H著眼,呼吸滾燙,大掌抓著她的手指摩挲,“誰讓你來的?”
“聽說你醉了,我來瞧瞧你�!敝x明月聽不出他話中喜怒,抽了一下手沒抽出,卻被他握得更緊。
“放開我�!彼ダ氖帧�
戚縉山卻微微一使力,謝明月低呼一聲,便已經(jīng)被他罩在了榻上。
她羞惱掙扎:“戚縉山,你干什么!”
戚縉山撐在她身上,感受著身下柔軟的起伏,噴出熾熱鼻息。
“不許動�!�
他嗓音低沉,眉宇間卻陡然浮現(xiàn)出一抹厲色,謝明月被他喝住,頓時有些后悔。
他們可不是什么尋常夫妻,她和戚縉山中間,隔著十年都洗不凈的沉疴積怨,她怎么就草草信了他不會傷害自己?
看到懷著人直挺挺躺在榻上,面色抗拒,戚縉山眸中閃過一抹黯色。
他深吸一口氣坐起,眼神清明了些。
“讓玉江進(jìn)來伺候�!�
謝明月連忙從榻上爬起來,后怕地退到一邊。
她看了眼桌上的湯,抿了抿嘴,主動過去端起來。
“沒事,我喂你喝醒酒湯吧�!�
還得套話呢,看戚縉山這失態(tài)模樣,分明是有些醉意的,她不能走。
第7章
戚縉山體內(nèi)的理智與沖動互相拉扯,隱隱顯出些藏鋒的威怒。
見他坐在那不動,謝明月也冷靜了些。
“來,趁熱。”
她持著勺子,舀起一勺藥,還滴了一滴到手背試溫度。
看著她溫軟低眉的模樣,戚縉山心底的戾氣倏然消融了許多。
“我自己來�!�
他接過藥碗,也不拘藥苦湯滾,就這么灌了下去。
謝明月在謝家過得精細(xì),哪見過這般牛飲,忍不住道:“不可以這樣,湯藥太滾,當(dāng)心喉嚨燙傷�!�
戚縉山口中苦意蔓延,眼中浮上血絲,沉沉看著她。
謝明月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解釋:“你醉成這樣,我總要來看看你,有什么稀奇的,要一直看我?”
戚縉山冷笑:“過去我喝得吐血,倒是未見過你人影�!�
謝明月頓時睜大了眼。
怎么還有人敢讓戚縉山喝吐血?
“很吃驚?”他壓低眉眼,“我又不是一生下來就做官�!�
他十多歲才回府,從一介庶子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磨礪苦難。
謝明月想到這,又生出幾分不忍。
他們畢竟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是盼著自己別當(dāng)寡婦,她也得勸他好好保養(yǎng)。
“下次應(yīng)酬前,先喝碗解酒湯再飲酒,就不會這般難捱了�!�
她默默走到戚縉山面前,想到他到底沒真正傷她,忍不住解釋道:“方才你動作太大了,我一時害怕,下次別這樣了。”
戚縉山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朝她伸手。
“下次?”他見她竟真乖乖伸來手,立刻輕柔地握住了她,卻不再用力拽動,“現(xiàn)在我就不會了�!�
謝明月糊里糊涂,又被戚縉山拉到身邊。
她算著時間,又惦記著套話,于是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努力扯話題。
“你......”
剛一開口,戚縉山身形有些趔趄,謝明月一眨眼,便見他蹙眉扶額,很是難耐的模樣。
“你怎么了?”
她趕緊將手抽出,戚縉山手心一空,心里跟著冷了一塊。
“是不是酒后頭疼?得趕緊歇下。”
謝明月看著他眼底蔓延的血絲,心生不忍。
為官應(yīng)酬是很累的,她一時有些后悔將戚縉山也算進(jìn)了計劃中,畢竟他今日已為她審了一樁后院鬧劇,要對付云氏,她一人就夠了。
“來,我扶你到床上躺著�!�
謝明月伸出手撐在他背后,戚縉山卻將她圈到懷中,沉沉壓到她肩頭。
“勞煩夫人架我過去�!�
男人微醺的聲線灑在耳邊,謝明月耳朵一軟,鬼使神差地架著他往里間走。
她分明是來套話的,怎么卻凈伺候他了?
她抿著嘴唇:“戚縉山,你當(dāng)初為何......”
正開口,梧桐的聲音便在門外響了起來。
“夫人,李嬤嬤和黃嬤嬤不安分了。”
謝明月一驚,心知這是吩咐梧桐盯的人有動靜了。
“快上床躺著,我院中有事處理�!彼雽⑵菘N山撇到床上,沒想到戚縉山的眼神瞬間清明了幾分。
“何事不安分?”
他一改醺醉模樣,起身理好衣擺,身姿如鶴。
“你沒醉?”
謝明月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廝方才的舉止竟都是裝的!
虧她還傻乎乎地攙扶他走了這么久,這房內(nèi)一段路,他死死壓在她身上,怕是吃盡了豆腐。
“你竟騙我!”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戚縉山,心道自己方才對他的心軟都成了笑話,今晚必定要好好使一使他,以報欺騙之仇。
“我是醉了,不過一聽到夫人院中出事,已然醒了八分。”
戚縉山眼底閃過笑意,任由玉江為他披上大氅,率先朝著她居住的瓊?cè)A院走去。
謝明月咬咬牙,緊隨其后。
梧桐為她披上披肩,她低聲問:“可是那兩人動了?”
梧桐點點頭:“奴婢趕過來不過用了一炷香時間,親耳聽到李嬤嬤和黃嬤嬤在您屋內(nèi),掏著那只鐲子謀劃偷走,如今過去,不是抓個現(xiàn)行,也是人贓并獲�!�
一行人來到瓊?cè)A院時,門口站著個探頭探腦的粗使丫鬟,見到他們,頓時飛似地往回跑。
這正是白日里在小廚房打牌的丫鬟之一。
“大爺和夫人在這,你往哪跑?”
梧桐上前冷喝一聲將人攔下,戚縉山見狀挑了挑眉。
“這般不成規(guī)矩,拖下去。”
他知曉謝明月不管事,所以云氏給她下人,他并未阻攔,卻沒想到如今她院中的下人居然如此不成體統(tǒng)。
一時間,戚縉山心底那股火氣循著酒意上頭,面色冷了三分。
謝明月瞧著,微微勾唇笑了。
只希望待會對著云氏,他的臉色也如此才好。
那丫鬟剛要哭喊,玉江已帶著人上來將嘴堵著,悄無聲息地拖了下去。
謝明月徑直走向屋子,只見屋內(nèi)亮著暗燈,她一揚下巴,梧桐便上前猛地推開門。
黃李兩個婆子慌里慌張地扭過頭,見謝明月站在門口,頓時松了口氣。
“夫人去哪了,怎么回來也未派人說一聲,嚇老奴一跳�!�
李嬤嬤微微含著胸,臉色不好看。
“你就是這般同夫人說話的?”
戚縉山從謝明月身后走出,兩個婆子登時變了臉。
“大爺來了?大爺請坐,老奴這就去倒茶�!�
“站住,你們是夫人院里的人,還是我院里的,”戚縉山沉著臉,“夫人進(jìn)門,不知伺候而是質(zhì)問,順清侯府的下人,居然如此不知禮數(shù)�!�
謝明月淡淡一笑:“嬤嬤們是母親精心挑選的,怎么會不知禮數(shù)?母親今日才送了我一只石榴鐲子,她的人就如此橫行,讓我在夫君面前沒臉,我不如將鐲子與人都退回去。”
她就是要讓戚縉山好好瞧瞧,他母親的人,在她的院中卻作威作福,如此怠慢她。
李嬤嬤急出一頭汗:“夫人息怒,老奴并無不敬夫人的意思,實在是一時被嚇到......”
“鐲子在哪?”謝明月打斷她的話。
李嬤嬤眼珠子亂轉(zhuǎn),梧桐見了,上前冷笑:“叫你說鐲子放哪了,有這么難想嗎?”
李嬤嬤下意識摸著胸口,支支吾吾:“老奴放在身上,正要去放到多寶格上,夫人與大爺就來了�!�
梧桐一把上前,從她胸口衣襟處掏出那只鐲子:“下午就讓你放到多寶格了,現(xiàn)在為何又到了你身上?你這分明是偷竊!”
她“撲通”一聲跪到戚縉山面前。
“大爺明鑒,自夫人病后,院內(nèi)管束難免疏忽,這惡仆連老夫人送給夫人的鐲子都敢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背主的事,還請大爺為我們夫人做主啊�!�
戚縉山的臉已經(jīng)冷到了極點,謝明月卻笑了:“既然是母親的人,我也不好管束,不如將她們遣回去,任憑母親處置。”
戚縉山負(fù)手立在她身旁,沉聲道:“只要在瓊?cè)A院,不拘誰送來的,都是夫人的人,你們吃了狗膽,手腳這般不干凈,來人,去請大老夫人。”
他扭頭看著謝明月,脫下自己的大氅:“天涼,夫人莫受寒了�!�
第8章
“這么晚,母親怕是睡下了,讓梧桐去請�!�
謝明月肩上一暖,被他眼底濃烈的情緒勾得心“咚咚”跳,她移開目光,讓梧桐去叫人。
戚縉山接著道:“這兩個狗膽包天的東西,給我搜�!�
他一聲令下,金河帶來的小廝婆子們便麻利進(jìn)了兩個婆子的屋內(nèi),內(nèi)外搜了個底朝天。
這一搜,不僅搜出了賭錢的骰子、黃條等物,更有一些明顯不屬于下人的首飾擺件,戚縉山一瞧,便看到許多自己以前送到瓊?cè)A院的物件。
“這些都不是我賜的,如何在你們屋內(nèi)?”
謝明月淡淡看著她們。
“虧你們在我院中待了這么些年,原來平日里行的全是背主之事�!�
兩個婆子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大晚上,謝明月還會帶著戚縉山回院,此時鐵證如山,狡辯已是不能,只好伏在地上哭嚎。
“大爺饒命,老奴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望夫人瞧在大老夫人的份上,再給老奴們一次機會。”
謝明月不動如山,只等著云氏過來,戚縉山聽得厭煩,微一蹙眉,身旁玉江便上前狠踹了兩腳。
“都安靜跪著,少惹得大爺夫人耳中糟污�!�
他腳勁大,兩個婆子頓時被踹得滾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時院外響起云氏的聲音。
“明月,黃李嬤嬤都是我從身邊派給你的,什么偷竊,怕是下人一時疏忽,忘了收拾,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云氏都已躺下了,又被梧桐吵醒,被迫起身。
她這兒媳一向安靜如鵪鶉,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一反常態(tài),敢拿捏起她的人手,她對謝明月自是存了滿肚子意見。
“母親,是我叫人請您�!�
戚縉山淡淡開口。
云氏沒想到戚縉山也在,剩下的責(zé)罰在嘴里繞了一圈,終究咽了下去。
戚縉山看著云氏瞬間轉(zhuǎn)變的臉色,也跟著冷臉三分。
如今看來,以往許多人都是在他眼前做樣子,今日這突然事發(fā),倒讓這些人現(xiàn)了原形。
“這么晚了,你怎么在這?”
云氏對著親兒子,緩和下臉色。
“母親,我與縉山是夫妻,他在我的院子里,不是再正常不過么?”
謝明月等到對手,終于不再沉默。
“若他不來,也不知曉母親為我挑的人,平日在院中都是何等忠心行事�!�
她走到地上那堆物件旁,從梧桐手中接過那只鐲子。
“自我病后,許多事無力管束,這些東西,許多都是縉山送的,還有今日母親送的鐲子,竟都落到了她們手中,這是我做妻子的失職......”
“往自己身上攬什么,惡仆背主,處罰了就是�!�
戚縉山怒意深沉,一把攥住謝明月的手。
看著那只鐲子突然被拿出來,云氏眼皮一跳。
下一瞬,謝明月手一滑,那鐲子便直直落到了地上。
“呀!”
梧桐驚叫一聲,連忙上前撿起鐲子,卻驚駭?shù)睾笸艘徊健?br />
“血!”
眾人紛紛低頭看向鐲子,只見那道暗格被打開,鐲子里的粉末盡數(shù)撒在地上,鮮紅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