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提及羅氏，謝明月的面色倏然冷了下來。

    “她再也沒有機(jī)會(huì)了，我親手砍斷了她的手筋，哪只手傷的你，我就砍斷了哪一只�！�

    她為梧桐掖好被子，很平靜地開口。

    “夫君發(fā)了話，順清侯與羅家都會(huì)看他的面子斟酌處置，羅氏的下場(chǎng)不會(huì)好過，但這些，與我們無關(guān)了。”

    梧桐先是一驚，隨后很有些感動(dòng)。

    “夫人......多謝您體恤......”

    要知道，羅氏現(xiàn)在還是謝明月的婆母，謝明月這樣，可以說是大大的忤逆之舉，是犯了七出的。

    若有心人拿這事做文章，能夠逼迫謝明月自請(qǐng)下堂。

    “說什么傻話，你還是快快養(yǎng)好傷吧，我沒你可不行，”謝明月笑了笑，又告訴她，“大爺方才與我商量了，要差人去尋綠竹和翠蘭的下落，也許不久后，咱們五個(gè)就能團(tuán)聚了�！�

    梧桐安心又期盼地養(yǎng)著傷，羅氏到底還是和離了。

    出了這件事，順清侯不敢再留她，又因她傷了謝明月的婢女，羅家那日見到戚縉山大怒，不免也有些忐忑，于是左勸右勸，羅氏最后放棄了一半嫁妝，同順清侯簽了和離書。

    至于正式和離的日子，還要等到戚修玉婚后，請(qǐng)族老來，在見證下正式離開。

    西苑知道了那日發(fā)生的事后，屁也不敢放一個(gè)，見羅氏斷了只手，卻還灰溜溜留在后院龜縮，于是也不敢在賬簿上做手腳了，等謝明月過來對(duì)賬時(shí)，金氏和馬氏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該報(bào)的報(bào)，該認(rèn)錯(cuò)的認(rèn)錯(cuò)。

    這個(gè)謝明月，太狠了。

    不僅斗死了謝晚晴，斗走了云氏，現(xiàn)在就連羅氏，都和離了！

    所有人，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金氏每每想起來，自己當(dāng)初曾經(jīng)說過她的風(fēng)涼話，都使勁扇自己的嘴。

    要她大嘴巴。

    要她大嘴巴！

    只是本性難改，對(duì)著謝明月來對(duì)賬，她還是忍不住打聽。

    “明月啊，羅氏和離后，這大小事都?jí)涸谀闵砩�，還有那修玉的婚事，時(shí)間不遠(yuǎn)了吧，你忙得過來嗎？”

    金氏心存僥幸，羅氏一走，府中大大小小的下人、管事，都該謝明月管，她是年輕媳婦，難免管不過來，會(huì)不會(huì)請(qǐng)自己幫忙？

    “這有什么忙不過來的？”

    謝明月妝容清麗，懶懶支著胳膊托腮。

    “不過是命下人們按制式辦，至于誰敢偷奸耍滑的，都不用我出手，等到大婚那日，縣主不滿意了，自然會(huì)整治他們。”

    金氏聞言，和馬氏對(duì)視一眼，紛紛咋舌。

    聽這話的意思，謝明月是準(zhǔn)備不大管婚事布置了？

    那到時(shí)候豈不是紕漏百出，令人笑掉大牙？

    永嘉縣主怕是要?dú)庹ā?br />
    這丟的，可都是順清侯和戚修玉的臉吶。

    她們是真摸不著謝明月的心思，見她如此冷硬，心里那點(diǎn)小心思頓時(shí)也不敢再翻騰了。

    免得下一個(gè)死的是自己。

    羅氏和離這事，被戚修玉三令五申，瞞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唯恐被永嘉縣主知道了，悔婚。

    他好不容易攀上瑞王這棵大樹，可不能被毀了。

    府中布置日漸喜慶，一眨眼，就到了戚修玉與永嘉縣主大婚那日。

    謝明月萬事不管，連聘禮這些，也都是順清侯與戚修玉默默張羅的。

    大婚當(dāng)日，她神采奕奕地打扮好，不為別的，就為了去看，永嘉縣主那些嫁妝是怎么處理的。

    第213章

    永嘉縣主一夜沒睡好。

    瑞王說不管她，就真的一切都撒手了，就連今日父母要穿的吉服，也是瑞王妃好說歹說，才讓他穿上。

    還有臨時(shí)趕制的嫁衣，雖然已經(jīng)動(dòng)用了滿京有名的繡娘，王府自己的繡娘也沒日沒夜地繡了快一個(gè)月，但趕制的東西，終究有些地方不如人意。

    永嘉在王府大發(fā)了一通脾氣，等到戚修玉前來迎親時(shí)，方才匆匆擺上好臉色。

    一切中規(guī)中矩地進(jìn)行，觀禮的來賓們看見瑞王府冷冷清清的裝飾時(shí)，似乎都愣住了。

    永嘉縣主披著蓋頭，聽到外頭交錯(cuò)的驚愕聲，只覺得一張薄臉皮漲得通紅，快要滴出血來。

    她風(fēng)光一生，走到哪都是眾人羨慕的驕女，卻偏偏在婚事上被自己的父親做出這么清冷的排場(chǎng)，心里恨死了。

    好在戚修玉前來迎親時(shí)，著火紅婚服，一張玉面敷著淡粉，遮住了淺淺的傷痕，在賓客眼里看去，也是個(gè)翩翩美男子，多少婦人以前的夢(mèng)中情郎就是他，見如今他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反而對(duì)永嘉縣主又產(chǎn)生了艷羨。

    永嘉縣主出了門上了轎子，一路搖搖晃晃，后面跟著六十四抬嫁妝。

    原本按瑞王妃的想法，女兒出嫁，怎么也得一百二十八抬嫁妝，可惜瑞王這次分筆不出，她為了面子，從自己的嫁妝中摳了不少家當(dāng)，又咬牙采買了一些，加上戚修玉那送來的，勉強(qiáng)才湊上六十四抬。

    其中有四十多抬，還都是王府現(xiàn)成的家用器具，并永嘉縣主平日里用的那些衣裳首飾。

    轎子入府，禮炮一響，很快，到了看嫁資的時(shí)辰。

    瑞王府抬來的嫁妝器物披著紅綢彩線，薰上檀香，陳列在順清侯府的廳堂內(nèi)，供來客觀看。

    永嘉縣主暗自捏緊了拳頭，戚修玉在一旁，也是隱隱緊抿嘴唇。

    喜婆取來嫁妝鑰匙串，開始“掏箱”。

    隨著箱籠一抬抬打開，里面琳瑯滿目的器具一時(shí)炫花了賓客們的眼。

    “不愧是瑞王府嫁女兒，這嫁妝雖說抬數(shù)不多，卻都是個(gè)頂個(gè)的好啊，這屏風(fēng)、這繡凳......”

    “這才十來抬呢，往后瞧瞧呢，我看這越開、怎么東西越虛，連棉被都拿出來了？”

    要知道，棉被這種又大又不值錢的東西，富貴人家都是放到嫁妝最后的，前面都拿金銀玉石、奇珍異寶填實(shí)，沒想到這永嘉縣主的嫁妝才開了十來抬，棉被就已經(jīng)出來了。

    謝明月站在人群中，身后的女眷們竊笑著：“瞧這里頭，都是些被子枕頭等虛物，連竹席都算一抬么？瑞王府就窮成這樣了？”

    她抬眼望去，可不是嘛，這才二十多抬，里面就有些舊衣裳等明顯用過的物件，反倒是賓客們想瞧見的書畫玉器、金銀財(cái)寶倒是只有最開始兩箱有，看那規(guī)模，只怕是瑞王妃自己的體己。

    等到開到戚修玉備的那二十來抬時(shí)，一開箱籠，眾人被一閃而過的金色晃花了眼。

    “媽呀，這么多金子？”

    看著滿箱籠排得整整齊齊的嶄新金元寶，眾人紛紛咋舌。

    謝明月看了戚修玉一眼，卻并未見他如何得意，反倒緊緊捏著拳頭，一直死死盯著箱籠，似乎格外緊張。

    箱子有什么端倪么？

    她再端詳了那箱籠一番，卻并未看出什么問題，只是金元寶的成色似乎太新了一點(diǎn)，莫非是順清侯掏了自己的私庫？

    “娘！好多金閃閃！”

    這時(shí)，戶部侍郎家的小孫子突然從奶娘身上滑下來，緊接著，在誰也沒有料到的情況下，突然直直跑到了放置嫁妝箱籠的廳內(nèi)。

    “曉兒！快回來！”

    戶部侍郎的兒媳急得大喊，可三歲不到的孩童懂什么？看到那金燦燦的金元寶后就什么都忘了，抓起一個(gè)就往嘴邊咬去。

    第214章

    奶娘嚇得趕緊撲過來從他手中搶，這一大一小爭(zhēng)搶間，就不慎撞到了一個(gè)箱籠。

    那箱籠也不經(jīng)撞，就此裂了條縫，“咔擦”一聲，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戚修玉的心也跟著裂了。

    “哎喲！”

    周圍一片嘩然，小孫子手中金元寶被搶走，頓時(shí)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現(xiàn)場(chǎng)的賓客根本無瑕顧及他。

    全都在看那箱籠里翻出的金元寶。

    那兩層元寶下，裝的竟然都是刷著黃漆的石頭！

    這時(shí)謝明月再看那戶部侍郎小孫子的手，上面也染著一層明晃晃的金漆。

    這金元寶也是涂了金漆的銀元寶�。�

    “哎喲我的天吶，我這都做婆母的人了，是頭一回看見這般以次充好的。”

    “這哪是以次充好？這是以假亂真！”

    “這瑞王府嫁女兒，就給這些么？瑞王也不像這么落魄的人�。　�

    “噓，我聽說啊，瑞王其實(shí)并不認(rèn)同這門親事。”

    “為啥？這順清侯府有戚縉山頂大梁，也是如日中天啊�！�

    “縣主嫁的又不是戚縉山，是戚修玉，看瑞王這樣，還不是對(duì)女婿不滿�！�

    “也對(duì)，戚修玉干出那些事來，哎喲，我都沒嘴說。”

    謝明月聽著女眷們言語中的避諱與嫌棄，再也忍不住了，側(cè)過臉以袖掩嘴，輕輕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戚修玉想的辦法。

    真夠“長(zhǎng)臉”的。

    永嘉縣主蓋著蓋頭，不知眾人在笑什么，但透過縫隙看到金元寶骨碌骨碌地在地上滾，頓時(shí)急了。

    誰敢在她的婚宴上造次？

    “如意，怎么了？”她抓住自己婢女的胳膊，低聲問。

    如意哪里敢說這些......抖抖索索的，猶豫道：“縣主，是......是戶部侍郎家的小孫子調(diào)皮，撞壞了姑爺?shù)南浠\的。”

    永嘉一聽，那還得了？

    頓時(shí)滿肚生火，呵斥道：“勞煩侍郎夫人看好自家的孩子，別誤了我的吉時(shí)！”

    這話一出，賓客們卻更加議論紛紛，永嘉看不見賓客的表情，戚修玉卻能看見，一時(shí)間竟不知說什么好，只能趕緊吩咐下人上前收拾。

    還是喜婆腦子靈活，哎喲叫了一聲：“吉時(shí)要誤了，咱們還是移步喜堂，看新人們拜堂吧�！�

    永嘉不明所以，被簇?fù)碇�與戚修玉走到一處，拉著他問：“怎么回事？剩下的嫁妝不開了？”

    哪有大婚當(dāng)日掏箱掏到一半的，這不是詛咒她的婚事沒有結(jié)尾嗎？

    戚修玉聞言，瞬間沁出一頭冷汗。

    第215章

    這二十抬嫁妝充面子的事，他怕永嘉縣主不高興，所以只和瑞王妃說了，希望瑞王妃能從中勸慰一二，現(xiàn)在看永嘉縣主的模樣，竟是不知道此事的。

    “無事，只是那戶部侍郎的小孫子沖撞了，場(chǎng)面不好看，加上吉時(shí)已到，我做主讓喜婆改了流程。”

    他低聲哄騙著永嘉縣主，永嘉縣主不疑有他，立即放下了心底的疑竇，甜甜蜜蜜地同他去往喜堂。

    就是不知為何，這一路上總有很多竊竊私語。

    大概是在羨慕她嫁得如意郎君吧。

    喜堂內(nèi)，順清侯與羅氏已經(jīng)端坐在上，只兩人的臉色都不算喜慶，順清侯還和顏悅色的，到了羅氏這里，卻死死地板著臉，看到新人入內(nèi)，也像是沒看見一樣。

    旁人不免嘀咕，怎么感覺這場(chǎng)婚事誰誰都不看好？

    到了夫妻跪拜之時(shí)，因?yàn)橛兄鴵尅扒邦^跪”的習(xí)俗，誰跪在前面，誰就能管住后跪的人，所以永嘉縣主的人一下子就將戚修玉腳下的墊子踢出老遠(yuǎn)，只為讓永嘉縣主先跪。

    這本是婚宴上的慣常流程了，不過一直以來都是喜婆象征性地踢一踢，唯有那不入流、玩不起的人家，才暗地里互相踢墊子，可到了今日，新娘一把踢飛新郎的墊子，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永嘉縣主果然強(qiáng)勢(shì)驕縱，就連一個(gè)踢墊子的環(huán)節(jié)，都不肯輕易落下乘。

    這戚修玉以后的日子難過嘍。

    這時(shí)有人在人堆里喊了一嗓子：“大丈夫怎能甘于人后？快把新娘子的墊子也踢了！”

    這話一出，永嘉縣主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要跪，自然是她先跪，難道還有人覺得戚修玉該壓在她上頭？

    也許是害怕順清侯府真有人來踢墊子，她不等喜婆口中喊話，立刻就直直跪在了墊子上。

    周圍的喧嘩詭異地靜了一霎。

    戚修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已經(jīng)跪下的新婦。

    喜婆都還未喊呢，就這么怕自己被壓一頭？

    他看著四周那些紛紛雜雜的人群面孔，突然就覺得每個(gè)人的臉上似乎都掛著對(duì)自己的嘲諷。

    笑他想傍上瑞王府不成，反倒接手了一個(gè)祖宗。

    喜婆心底叫苦不迭。

    還以為這王府和侯府的婚事，一定是極其雅致盛大的，沒想到卻如此不像樣子。

    不僅嫁妝以假亂真，就連新娘子也這么不著調(diào)，她這喜婆做的，真是減壽！

    她趕緊補(bǔ)上了唱吉，令拜堂儀式走完，新娘入了洞房，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剩下戚修玉被賓客灌得醉醺醺，謝明月覺得沒看頭，于是先回院休息了。

    也不知道戚縉山在忙什么，今晚迎賓后，竟都沒有露面。

    她沐浴完，正在給鴣鷓文會(huì)的人寫信，后院的婆子突然劈頭蓋臉闖來。

    “大夫人，不好了，二夫人......二夫人她和二房的紅霞姨娘打起來了！”

    ��？

    第216章

    謝明月放下筆，蹙眉地又問了一遍：“現(xiàn)在不是洞房時(shí)間嗎？她怎么會(huì)和紅霞打起來？”

    婆子也是個(gè)外圍守門的，有些惶恐道：“老奴不知，但......二爺在里頭勸著，卻未起什么作用，已有人去前院請(qǐng)侯爺了，是二夫人身旁的如意差老奴過來報(bào)一聲的。”

    謝明月如今是內(nèi)宅的主事人，羅氏雖還在院里住著，但已是萬事不管，純粹捱日子，所以此事還是得謝明月去處理。

    謝明月披了件斗篷，緩緩來到翠怡院。

    戚修玉手上沒錢，她不松口，他也不能給永嘉新建院子，只能將先前謝晚晴的院子翻新一通，用作新房。

    還未到院內(nèi)，就聽見了激烈的爭(zhēng)執(zhí)聲。

    “不要臉的狐媚東西，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你跑來說這種話，可見是什么居心！”

    永嘉頂著一頭鳳冠，惡狠狠地盯著面前的紅霞。

    她坐在洞房里，好不容易盼來了醉醺醺的戚修玉，正準(zhǔn)備禮后敦倫，誰知蓋頭還未來得及掀開，紅霞院里的下人就跑來說，紅霞有了身孕！

    還大言不慚的，跑到她的院子外頭，要戚修玉抽出一點(diǎn)時(shí)間去見孩子頭一面。

    她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妾室！

    “好了，嬋兒，紅霞也是一心為了孩子，你莫要同她計(jì)較�！�

    戚修玉喝得半醉，腦子也不如平時(shí)靈光，聽著紅霞有了身孕，一時(shí)之間有些高興，讓永嘉縣主看去了，心底頓時(shí)涌起一陣委屈。

    “二郎！”她不依不饒地開口，“今日是什么日子？就算這是件喜事，難道還能越過你我大婚么？”

    “自然不能，”戚修玉安慰她，“我現(xiàn)在就趕她走，我們洞房。”

    “不行，”永嘉冷冷地盯著一臉羞怯的紅霞，目光似淬了毒一般，“她居心不良，你的院里怎么能有這種女人？給她灌一碗打胎藥，發(fā)賣了�！�

    她早就看這個(gè)女人不滿了，當(dāng)日她與戚修玉在涼亭里時(shí)，就是這個(gè)女人跑來為他送衣裳，如今又在她入門之日，鬧出有孕爭(zhēng)寵一事，令她不由得想到戚修玉與紅霞在榻上的情形......

    真是讓人發(f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