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是以身作則了啊,”謝明月推開她的雞皮爪,義正言辭,“我又不是戚若楓的母親,卻在得知他出事后第一時間就奔赴火場,不嫌臟、不嫌累,到頭來得到的是氣到吐血,還要我如何?挖自己的心么?”
這世間,真是有些人捂不熱、處不熟。
“至于公公要如何行事,我從頭到尾未說一句話,管不了�!�
她氣定神閑地站著,滿眼譏誚:“瞧瞧,方才我吐了血,如今你們誰關(guān)心過我一句?若是你們自己,早就躺到床上等大夫了,現(xiàn)在卻還拉著我在這里理論�!�
戚修玉沉著臉開口:“你果然還是如此小心眼,謝明月,你到底有沒有將我們當(dāng)成一家人?”
這話簡直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這十年來,謝明月的郁郁寡歡他們都看在眼里,完全有理由相信,謝明月并不喜歡戚家。
謝明月厭惡地看了戚修玉一眼,正要開口,這時,一直站在人群最后的戚家四老爺突然打了個哈欠。
“哎喲,”四老爺戚永安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這話說的,不當(dāng)一家人,人家給我們管賬��?還操辦你的婚事,又沖過去救你的兒子,要我說,若真不把我們當(dāng)一家人,你兒子現(xiàn)在早就燒死了。”
“四叔,你!”
戚修玉沒想到這會兒還能出來一個攔路虎,他羞怒地瞪著戚永安,戚永安卻嘻嘻一笑,不正經(jīng)地看向戚老太太。
“娘,您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今日大房媳婦救楓兒,我可是看在眼里的,當(dāng)時差點兒火就燒到楓兒身上了,若非大房媳婦跨了籬笆去救,現(xiàn)在真是燒成灰了�!�
“你今日在平山坊?”戚老太太皺眉,“那你剛才怎么不說?”
戚永安攤開手:“我能說什么?我聽聞接旨才出來,又不知道你們先前這么是非不分,竟然好些人圍堵一個大功臣,要我說,大房過得這么憋屈,不如分家算了!”
“胡鬧!”
戚老爺子低吼一聲,胡子哆哆嗦嗦。
“什么分家!老子還沒死呢,不許再說!”
戚縉山官至一品,眼看戚家要更上一層樓,怎么可能讓大房分出去?
他看向戚永安:“你看到了?真的假的?”
這個四兒子,也是一把年紀(jì)了,從妻子死后就開始不太著調(diào),戚老爺子都不敢信他的話。
“怎么沒看見?今兒我去平安坊斗蛐蛐兒,先是楓兒被劫持,然后歹徒放火,我站在人堆里,全都看到了!”
戚永安吊兒郎當(dāng)?shù)厣锨芭牧伺钠萑魲鞯募�,粗聲粗氣:“小子,你這張嘴不老實啊,你大伯母何時推過你?”
戚若楓本就有些害怕,被戚永安這么大聲地一嚇唬,立即“哇”地哭了起來。
“我、我。”
“四叔!”戚修玉抱住戚若楓,“別嚇唬孩子!”
戚永安視若無睹、聲如洪鐘:“說!你大伯母到底推過你沒?”
第267章
“沒有!沒有!”
戚若楓確實已經(jīng)懂些事了,他本就懷著害怕與愧疚之心撒謊,現(xiàn)在一被嚇唬,頓時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
“大伯母沒有推我,是我撒謊了。”
戚修玉臉都白了,死死攥著拳頭沒說話。
金氏奇了:“那你為何說大伯母推過你�!�
戚若楓嗚嗚流淚:“是我......我想讓父親陪我玩,陪我放風(fēng)箏。”
他被關(guān)在府中,每天都能透過院子上方,看到遠處其他人放的風(fēng)箏。
可他找奶娘要放風(fēng)箏時,奶娘只會推諉,其他人都是親爹帶著放的,二爺沒時間。
要他聽話。
自從母親去后,父親就再也沒陪過他了,戚若楓一直苦苦忍著,也就是今日,從戚修玉口中親口說出的承諾太過美好,他在良心不安中,最終選擇了說謊。
戚老太太抖著唇,嚅囁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搞了半天,這爺倆合伙騙她呢。
那她方才罵謝明月的那些話像什么......
聽見謝明月的輕笑聲后,戚老太太的臉漲得通紅,越加慈愛地拉住她。
“明月,都是孩子不好,孩子懂什么呢,你別和他計較,現(xiàn)在祖母知曉你是個好的了,往后,祖母一定好好疼愛你�!�
“受不起,”謝明月朝戚永安投去一個感激的笑容,重新板起臉對上戚老太太,“老太太,現(xiàn)在是您沒當(dāng)我是戚家人,這些話,還是說給戚家人聽吧!”
說完,她轉(zhuǎn)身回了院子。
留下眾人紛紛面面相覷,戚老太太氣得恨不得背過氣去,最后狠狠地指著戚修玉,搖了搖頭。
“你啊,虧你還是侯府世子,就如此是非不分,今日都是你胡編亂造,害我們錯怪了明月,你可真是!”
難怪羅氏要和離呢,兒子成了這副模樣,換作誰,都得和離!
茍子涵很快趕到侯府,為謝明月診了脈。
“這是吐出來的血?”
他捧著手帕端詳片刻后,突然眉開眼笑。
“好啊、好�。 �
“茍圣手,您好什么呀?咱們夫人可是吐了好大一灘血!”
元白急得要命。
茍子涵嬉笑道。
“我這是高興,我要恭喜夫人�!�
他又把了把脈,篤定道:“夫人這是怒急攻心,偏巧將這些日子被壓制到一塊、還未來得及消除的毒素,一口全噴出來了!這是大好事啊,原本毒素得慢慢消除,總會對身體有些慢性傷害,但今日這一吐血,毒素幾乎全沒了!”
聞言,梧桐與元白瞬間跳了起來。
“真的嗎?茍圣手!”
梧桐忍不住拭淚。
“太好了,夫人,嗚嗚嗚,夫人恢復(fù)了!”
謝明月看著幾人興高采烈的模樣,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因禍得福,成就了這么好的事。
她看著自己白白凈凈的手腕,忍不住微笑:“太好了,那我體內(nèi)的寒玉毒,豈不是完全沒有影響了?”
“是啊,可能還有一些輕微余毒,再服三貼湯藥,保證藥到病除!”
茍子涵也興奮地搓著手。
“好家伙,戚大人高升,夫人又痊愈,馬上謝夫人也要蘇醒,這真是三喜臨門,四喜丸子啊。”
“我母親也要醒了嗎?”
謝明月快被這接二連三的喜訊沖暈了。
她的身體好轉(zhuǎn),意味著可以與戚縉山孕育子嗣了。
第268章
而母親醒來......
就是顧家振興有望,她的冤屈得以沉冤昭雪。
一切都突然擺在面前,春光明媚起來。
*
皇宮。
傳旨太監(jiān)緊趕慢趕,剛進宮門時,就遇到戚縉山快步疾走而出,面色是一等一的寒涼。
“戚大人,可是回府?”
他趕緊擺出笑臉,戚縉山步履一頓,上前冷聲道:“夏公公,內(nèi)子可是當(dāng)真突發(fā)急癥?”
太監(jiān)被他那周身的深沉煞冷之氣嚇得一抖,忙道:“千真萬確,戚夫人袖中有染血的帕子,身邊的一個圓臉貼身丫鬟親口所言,說是夫人被逼得怒急攻心了�!�
哎喲喂,要不是他要復(fù)命,都想跟著去瞧瞧這戚家的熱鬧了。
戚縉山聞言,劍眉一橫,握緊了垂在身側(cè)的手,繃緊下頷:“多謝公公,戚某先行一步�!�
“恭送戚大人。”
等到戚縉山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夏公公“嘿”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御書房內(nèi)去,準(zhǔn)備添油加醋。
今日那老虔婆,竟敢來碰他的袖子,他是個閹人,沒什么地位不假,可他好歹也是皇上跟前近身伺候的,這袖子,也不是誰都能碰的!
一路行至御書房內(nèi),夏公公弓著身子走近,只見皇帝坐在棋盤前,身邊多了位戴著鳳釵的美婦。
“奴才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夏公公跪下行禮,皇帝捻著一枚黑子,沉聲道:“起來。”
武帝不惑之年,氣勢深沉難測,反倒是身旁的皇后,既有母儀天下的氣質(zhì),又沒有絲毫的架子。
“夏公公起來吧,”她笑著將手搭在武帝肩上,柔聲問,“戚夫人可是出事了?方才戚大人的隨從一來,他就臉色一變,急匆匆地走了�!�
“回娘娘,戚夫人這次病情確實兇險�!�
夏公公當(dāng)即一拱手,將戚家的那些事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出來。
尤其重點地描繪了戚老太太與戚修玉不講理的嘴臉。
如今戚大人圣眷正濃,往日前途無量,他自然要討好該討好的人。
皇后靜靜聽著,等他說完,這才揚起彎彎的眉毛。
“戚家竟然如此行事?”她收回手,坐到武帝對面,“皇上,永嘉嫁的可就是戚家呀,說起來,她與這戚夫人謝明月,還是妯娌呢�!�
武帝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他也是個勤政之人,后宮之中女人不多,一個皇后是發(fā)妻,一個劉貴妃是心頭肉,剩下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是以旁人多嘲笑戚縉山深情,他卻暗地里十分欣賞戚縉山的品格,自他作為庶子在朝中嶄露頭角后,便將他重用。
如今,戚縉山升了太子太傅,算是他給太子選定的輔佐重臣,可現(xiàn)在,有人敢不給戚縉山臉面?
“啪嗒”一聲,武帝手中黑子落下,他聲音肅穆:“謝明月......是當(dāng)年謝家那個姑娘?”
謝家佳女名動京城,武帝也有所耳聞。
皇后輕嘆了一口氣:“正是她,但是她如今不是謝家的姑娘了。”
她為武帝說了謝家真假千金一事。
“原來是她�!�
武帝若有所思。
當(dāng)年那真假千金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雖在深宮,但謝夫人顧氏所在的顧家,乃是為國出過大力的,因此武帝有些印象。
不過這些年過去,到底有些模糊了。
“這戚家,多有狼子野心之輩,她一個姑娘家,確實缺了些背景,”武帝沉吟,“只是她如今不在謝家,就算朕想賜,除了一些死物,竟想不到該如何了�!�
一品誥命,謝明月有了。
如意郎君,謝明月也有了。
還能賜點什么呢。
第269章
“不如朕收她為義女?”
武帝先是想到了一個法子,隨后又搖搖頭。
“不好,這樣老六要同朕鬧脾氣�!�
老六便是瑞王,永嘉在戚家與謝明月做妯娌,要是讓謝明月越過她去,以瑞王疼愛女兒的性子,肯定要和他理論了......
武帝悶聲笑了笑,握住皇后的手。
“嘉儀,你說朕當(dāng)如何?”
雖然皇后不如劉貴妃美艷動人,性子也趨于溫吞,但武帝真正考慮事情時,還是愿意同皇后商議。
畢竟皇后是德情俱佳的才女,而劉貴妃性子潑辣一些,也不愛讀書,同她說話,不能動腦子。
皇后莞爾一笑:“陛下何必為此事煩憂,永嘉嫁過去也有些時日了,似乎并沒有鬧出什么動靜。她的性子臣妾是知曉的,最是性嬌愛燥,容不得人,既然戚夫人能同她相處好,想必也是個妙人,不若待她進宮謝恩時,再問她就好�!�
“不錯,這主意不錯�!�
武帝輕拍皇后的手,點點頭。
“就怕她不敢提。”
皇后又笑了:“那就是她的造化了,陛下待她已經(jīng)夠不錯,若她把不住機會,那便是她的命數(shù)�!�
“也是,還有戚家那些人......”武帝沉沉吐出一口氣,“朕昨日還在想,永嘉嫁了戚家老二,合蓋給他個一官半職,如今出了這事,看來此子不堪大用,就此作罷吧,若有人求到你那,你也不許應(yīng)允�!�
“陛下有主意就好,臣妾是萬萬不敢干涉前朝之事的�!被屎笮σ庥貞�(yīng)下了。
她同武帝又閑話了幾句,直到外頭的太監(jiān)來報,說是劉貴妃帶著甜湯過來,皇后才慢吞吞地站起來,溫柔行禮:“那臣妾便不打擾陛下與劉妹妹了,臣妾告退。”
皇后走出御書房,同仰著頭的劉貴妃打了個照面,便朝著御花園走去。
“娘娘今日心情似乎極好?”
她身邊的姑姑跟著說笑。
“這春日的花也隨娘娘的笑臉綻放了呢。”
“慣會貧嘴,”皇后嗔怪了一句,嘴角噙著笑容,“今日,那濟川禿驢圓寂了,本宮確實欣喜�!�
她往回看了一眼琉璃玉瓦的御書房,溫柔的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冷意。
宮女聽到皇后口中的話,連忙低下頭,暗自腹忖。
這濟川大師,原本是劉貴妃的一大助力,陛下這些年年紀(jì)漸長,也開始信奉鬼神之說,濟川大師德高望重,但偏偏是劉貴妃的人,多年來,皇后總是被劉貴妃壓一頭,連帶太子也要被劉貴妃的七皇子壓制,今日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況且,不僅劉貴妃失去了助力,他們太子殿下更是在戚大人的幫助下,得了個新助力,這讓皇后娘娘怎么能不高興呢!
“娘娘說的是,這下劉貴妃定然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了�!�
皇后的神色卻并沒有欣喜若狂。
暗流洶涌之下,少一個和尚算不了什么,太子得了戚縉山,七皇子也有劉家,而大部分的軍權(quán),卻被捏在瑞王手里......
瑞王如今,還未站隊......
她嘆了口氣,抬眼望天,希望明日也如今日一般晴朗吧。
第270章
*
瓊?cè)A院中。
謝明月躺在床上,才飲下茍子涵開的湯藥,就被急匆匆趕回來的戚縉山一大推開門,吹起了垂在臉邊的發(fā)絲。
“昭昭,”戚縉山目光從進門開始就定在她身上,大步上前將她攬進懷里,語氣焦躁,“怎么會吐血?茍子涵怎么說?”
謝明月捏在手里的蜜餞還沒吞下去,霎時被苦地叫起來。
“快、快讓我吃了蜜餞!”
聽到她中氣十足的聲音,戚縉山愣了一愣,再松開胳膊定睛一看,卻見謝明月面色紅潤,氣血充足,飛快地往嘴里塞著蜜餞,毫無病入膏肓的樣子。
他的手微微抖了抖,皺眉開口:“才服了藥?”
謝明月壓下口中苦澀,點點頭:“夫君,我沒事,茍圣手說,我那一口血正好將余毒吐盡了,所以如今反而很快就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