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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命人盯著春意堂,我要出府,去見瑞王。”

    第290章

    他走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扭頭對史韓玥叮囑:“我知你不甘,但如今情形不妙,你收起自己的那點(diǎn)小心思,不要輕舉妄動,更要瞞著母親此事,知道了嗎?”

    “是,老爺�!�

    史韓玥眼珠子快速一轉(zhuǎn),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應(yīng)下了。

    ......

    春意堂內(nèi)。

    茍子涵正在為躺在床上的顧清瑩診脈,謝明月站在一邊,和尉茂一齊絞著手指,姐弟倆是如出一轍的模樣。

    早有人入內(nèi)收拾好了屋子,戚縉山坐在外間,將空間留給了姐弟二人。

    顧清瑩一雙眼睛一直盯在謝明月身上,待看到尉茂那與顧肇源三分相似的眉眼后,更是淚如雨下。

    茍子涵一邊診脈,一邊哀嘆:“顧夫人,您可別再流淚啦,您的身子常年臥床,虛弱萬分,若此時出事,那可真是砸我醫(yī)術(shù)的招牌啊�!�

    他朝謝明月招了招手:“戚夫人,您也別忙著紅眼了,郁結(jié)于心總是不好,您和顧夫人好不容易見上面了,過來敘舊唄。”

    傷心不好,傷心傷身吶。

    謝明月被茍子涵不正經(jīng)的模樣逗得破涕為笑,尉茂也在一邊抹了把臉,推她上前。

    “是啊,姐,姑母躺在這多年,不知有多想你呢,你同姑母解解悶,也介紹介紹我呀�!�

    他一看到顧清瑩那半張完好的臉,心中就油然而生出一股親切之情,雖只是第一次見面,卻已有了一層厚實(shí)的親近之意鋪在心底。

    謝明月突然有些近鄉(xiāng)情怯之意,蹭到床邊時,看見自己以前那般溫柔美麗的母親,如今只剩瘦小一具半殘身體,唯有那雙眼睛還是如同以前那般,充滿疼惜地看著她。

    “娘......”情緒涌到心頭,她一開口,嗓音就顫抖到無法言語。

    顧清瑩亦是淚如泉涌。

    謝明月上前為她在臉下墊了一塊手帕,以免眼淚長久地浸濕皮膚,造成潰爛。

    “娘,十年過去了,女兒如今過得很好,夫君為我請封了一品誥命,戚家上下都?xì)w我管著,沒人敢說我的不是,女兒吃得香、睡得好,就連謝長勛那個渣滓,見了女兒亦要低頭行禮,您瞧,當(dāng)年您為了保護(hù)女兒,被謝家這樣殘害,如今該換女兒護(hù)著您了。”

    她一點(diǎn)點(diǎn)為顧清瑩拭淚,又將尉茂拉過來,哽咽道:“還有一樁天大的喜事,這是尉茂,是舅舅留在柱州的血脈,他從柱州千里迢迢地尋來,有舅舅當(dāng)年的親筆書信,更有信物,娘,我們顧家沒有血脈凋零,還有我和弟弟啊。”

    尉茂也紅著眼擠過來,小心翼翼地垂頭蹲在床邊,朝著顧清瑩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姑母,快些好起來吧,我是偷跑過來的,若母親找到我時沒人攔著,我怕屁股被揍開花啊�!�

    他分明用輕快的語氣說著話,可流淌著顧家血肉的三人,卻都一個賽一個紅了眼。

    顧清瑩半身頭臉都是猙獰疤痕,往日清麗眉眼早就不復(fù)存在,可謝明月與尉茂誰也沒怕,待茍子涵診脈過后,他倆一人拉著一只她的手,就象握著此生最為珍惜的寶貝一樣,不斷哽咽著仰頭,將眼淚逼回眼眶中。

    十年......十年啊,他們終于將顧清瑩解救出這團(tuán)泥沼了。

    顧清瑩頭頂上早就沒有一塊好皮了,能夠證明謝明月身份的胎記也早就不復(fù)存在,可謝明月此時的心思早就不在這上面了,她握著母親骨瘦如柴的手,心底只有唯一一個念頭。

    “娘,我會將您接回顧家,讓您重新變回過去的模樣�!�

    輕輕撫摸著顧清瑩手腕上的疤痕,謝明月心如刀割。

    她腫著眼睛看向茍子涵,輕聲問:“茍圣手,我娘如今是何情形?”

    第291章

    茍子涵拿出自己的針包:“這些日子,顧夫人體內(nèi)余毒已被我消除八成,但顧夫人臥床太久,身體各處早已萎縮到了極致,甚至有殘疾的可能,所以如今有些無法動彈,往后需得每日不斷地按摩揉捏,同時輔以增進(jìn)吃食,慢慢養(yǎng)好身子。”

    他來到顧清瑩身側(cè),捻出一根銀針:“面上的皮肉較少,我先為顧夫人施一次針,結(jié)束后,夫人的脖子以上應(yīng)該就能夠動了�!�

    茍子涵為顧清瑩施針,因著顧清瑩一看到謝明月就哭,茍子涵只能暫且將謝明月請出里間,讓她等施完針后再回來。

    謝明月默默走到外間,戚縉山放下茶盞,上前抱住她。

    她這些日子本已養(yǎng)得珠圓玉潤了,可今日這番折騰下來,又顯出幾分憔悴和蒼白來。

    他心疼得緊,除了叫人將這處春意堂布置得更安全舒適,便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側(cè),做她永遠(yuǎn)堅(jiān)實(shí)可靠的后盾。

    謝明月落入戚縉山寬厚又溫暖的懷抱里,一顆飄著的心,終于落到了地上。

    兩人就這般靜靜地相擁了片刻,待懷中人心跳平息了一些,戚縉山伸手拭掉她眼角的淚珠。

    “去吃些東西,你自出宮后,就滴米未進(jìn)�!�

    他端起一旁新送來的茶水,遞到謝明月的唇邊,又命人出府去買些吃食。

    謝家的東西,他們一口都不會碰。

    謝明月魂不守舍地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哀傷道:“夫君,早知謝家如此喪心病狂,我該強(qiáng)硬一些,將母親接走的�!�

    她悔啊,明知謝家是龍?zhí)痘⒀�,卻還抱有一絲僥幸,獨(dú)留母親在此,今日險(xiǎn)些釀成大禍。

    那啞藥若是再早灌下一些時辰,亦或是那丫鬟晚來報(bào)信一些......

    謝明月忍著淚搖了搖頭,恨得滿心痛意,恨不能在心上插上一刀,以解自責(zé)。

    “如今也不晚,有茍子涵在,岳母定會好起來的,”戚縉山輕嘆一聲,握住她冰涼的手,“從此刻起,即便是在謝家,我也讓他們不敢再靠近這處一步�!�

    謝明月點(diǎn)點(diǎn)頭,靠在他身前,滿心都是感動。

    她知曉謝長勛本已要被武帝重用了,況且因著查案,戚縉山在暗處的仇家又多了許多,這個時節(jié)上,他用漕河慘案做借口,在謝家行此霸道之事,只怕要引起御史口誅筆伐。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隨她鬧了。

    想到一路趕來,兩人商議對策時的對話,謝明月不禁眼眸濕潤。

    他說。

    她是他心尖上的那塊肉,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換她一張笑顏。

    若她在他身邊流淚,那他這位極人臣的一輩子,終究沒有任何意義。

    比起虛名,他要她一生無憾。

    她怎能這般安然地接受他毫無保留的付出?

    謝明月垂下眼眸,攥緊了手心。

    他們是夫妻,是一生同命,他重她愛她,她亦要為他正名。

    天下都以為他是佞臣、是鷹犬,憑借圣眷,肆意妄為。她要借謝家的事,讓世人都知曉,她謝明月的夫君戚縉山,是世間最有擔(dān)當(dāng)?shù)膬豪伞?br />
    他行走世間,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辜負(fù)良知。

    謝明月心里有了想法,在看到顧清瑩房中的紙筆后,她坐在桌前,在空白的紙上寫下幾行字。

    鴣鷓文會,爛柯山人,是時候起到應(yīng)有的作用了。

    下筆如有神,謝明月一邊行文,一邊看著春意堂中被燒毀后未曾修繕的角落,冷意一寸寸漫上心頭。

    接不走顧清瑩?

    那她就將這謝家鬧得天翻地覆,待母親治愈之日,她就進(jìn)宮求旨,圣旨一下,神仙來了也阻止不了!

    正好,想到謝家那鳩占鵲巢的母子倆,謝明月的神色陡然冷了下來。

    這府里,所有欠她們母女的人,都得還債!

    第292章

    “將這封信交由柳府大公子,柳光舟�!�

    寫完手上的信,謝明月叫下人跑腿,正巧茍子涵施針結(jié)束。

    “顧夫人毅力驚人,我只是為她面部施針,她卻硬生生借著自己的力氣,讓胳膊也能動了�!�

    茍子涵對著瘦小的顧清瑩敬佩不已。

    他走過那么多地方,經(jīng)手病人無數(shù),唯有心有牽掛之人,從鬼門關(guān)走回的次數(shù)最多,其中做母親的尤甚。

    放不下兒女,咽不下那口氣,從閻王手里,將自己搶回來。

    顧清瑩又何嘗不是這種人呢。

    他隔著診布,為顧清瑩的手腕按揉著,罕見地露出一個笑容。

    “顧夫人吶,您別急著說話啊,這潤喉糖漿喝下去,還要一會兒才起效,放心,今日您定能與您的寶貝女兒說上話�!�

    顧清瑩的臉已經(jīng)能夠動了,她張了張嘴,無聲地朝著謝明月顫抖了兩下,最后竟對著茍子涵,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致謝。

    一點(diǎn)頭,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一邊歪去。

    茍子涵連忙扶住了她。

    這是久臥在床,肌軟無力,連身體都無法支撐。

    再加上身上那些四處都有的疤痕,將本該分開的地方粘合在了一起,連最基本的動作都做不了了,只能以一種較為怪異的姿勢扭著。

    謝明月閉了閉眼,在顧清瑩看不見的一邊擦掉眼里的淚后,這才吸了吸鼻子,快步上前,揚(yáng)起笑臉。

    “多謝茍圣手。”

    她輕柔地幫顧清瑩托起腦袋。

    “娘,您別急,女兒在這兒,不會離開您半步,謝長勛他不會再碰到您一根手指頭�!�

    顧清瑩歪著頭,那只唯一能動的手在空中急切地?cái)[動著,張了張嘴,無聲地想要說什么。

    見她如此急迫,謝明月只能疑惑地摸到她的手:“娘,我在呢,別怕,當(dāng)年您要護(hù)著我,現(xiàn)在,該我護(hù)您了,您瞧,謝家將我趕走,如今,我還是回來了。”

    顧清瑩乍一醒來,定有很多疑問,內(nèi)心當(dāng)是無比恐懼的,謝明月極其耐心地由她緊緊抓著手,顫抖著將她靠在自己身旁。

    小時候做了噩夢,母親常常這樣攬著她安撫,現(xiàn)在,她也這般護(hù)著母親,為她抵擋一切傷害。

    她們母女間的緣分,就是這般周而復(fù)始,形成了回環(huán)。

    顧清瑩緊緊地抓住謝明月的手,喉間不斷溢出一聲聲“嗬嗬”,茍子涵在一旁看著,突然皺眉道。

    “顧夫人是否在看著那里?”

    他見顧清瑩的目光一直盯著房間角落,不禁有些奇怪。

    被他一指,顧清瑩的神色更激動了。

    “啊......”

    她喉嚨里發(fā)出了有些無助的模糊聲響,手臂越發(fā)抖動不停,像是要立即起身走到那里。

    謝明月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尉茂走到墻角邊,順著顧清瑩目光所落之處,輕輕敲了兩下地磚。

    “底下是空的!”

    他眼睛一亮,飛快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順著地磚縫隙插進(jìn)去,巧勁一使,便將地磚掀開了。

    看著地磚下重見天日的東西,尉茂身軀一震。

    謝明月走過去后,更是瞬間捂住了嘴,眼淚如雨似的,“唰”地落了下來。

    地磚下是空的,里面放著一只小嬰兒的金腳環(huán),一塊長命百歲的金鑲玉鎖,還有......

    第293章

    看著那個東西,謝明月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腿腳一軟,倏然跌倒在那塊空地磚前。

    茍子涵看到那磚下之物,也是驚疑不定地抬起頭,看向了顧清瑩。

    見他們發(fā)現(xiàn)了那塊地磚,顧清瑩像是了了夙愿一般,臉上露出了解脫般的笑容。

    眼睛也緩緩閉上。

    “不好!”

    謝明月淚眼朦朧間,只聽見茍子涵一聲大喊,她擦干淚向床榻望去,茍子涵飛快地從藥箱中重新掏出針包,往顧清瑩的穴位上扎去。

    “顧夫人的生機(jī)在迅速喪失!接下來我做什么你們都不要阻攔!”

    茍子涵的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

    生機(jī)喪失?

    因?yàn)樽屗吹搅肆粝碌臇|西,所以母親就死而無憾了嗎?

    可她有憾啊,她明明已經(jīng)救出母親了!

    她們母女倆,明明已經(jīng)逃脫泥沼,可以開啟新的人生了!

    “娘?”

    謝明月喃喃一聲,如夢初醒一般,不顧儀態(tài)地爬起來撲了過去,一把握住了顧清瑩的手。

    “娘!別丟下我!別丟下昭昭!”

    她眼淚洶涌,全然沒了理智,只有失去至親之人最深的惶恐。

    戚縉山聽到動靜,忍不住撥簾入內(nèi),目光落在地磚上之物時,眼瞳亦是忍不住劇烈收縮了一瞬。

    若他未看錯,那地磚里的東西......

    赫然是一塊有著粉色花瓣胎記、早已被大火烤干的頭皮。

    顧清瑩被燒灼得坑坑洼洼的頭頂上,有著一塊極不尋常的凹陷。

    他初見時還曾有過疑惑,現(xiàn)在想來,只怕是十年前那場大火,顧清瑩被困在火海中,意識到了有人害她,心中惦記著被誣陷的大女兒,于是在一片熊熊烈焰中,活生生削掉了頭皮,將之藏在地磚之下,避免了被烈火吞噬。

    活生生地削掉自己的頭皮,對于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十指不占陽春水的貴婦人來說,該有多么害怕,又是多么痛啊。

    這一切,就是為了替謝明月保有那唯一的,能夠證明她身份的證據(jù)。

    戚縉山審過很多犯人,但在這一刻,還是被顧清瑩狠烈的情感震撼了。

    他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凡事全靠自己,可此時看到那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生機(jī)漸失的婦人時,頭一回產(chǎn)生了某種祈求的心思。

    祈求漫天神佛都睜開眼,看看這歷經(jīng)苦難的婦人,保佑她平安醒來。

    保佑她。

    長命百歲。

    茍子涵一通施針,顧清瑩的臉色終于轉(zhuǎn)而有了一絲血色。

    她依舊昏睡著,茍子涵長長呼出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救回來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居然也緊張到了沙啞,“顧夫人強(qiáng)撐了這么久,方才一瞬間心力松弛,導(dǎo)致氣血逆流,險(xiǎn)些喪命,不過,現(xiàn)在被我從閻王那搶回來了,哈哈,我的醫(yī)術(shù)又精進(jìn)了!”

    茍子涵啞著嗓子插科打諢,謝明月臉上掛著淚,從戚縉山的手中抽出手,當(dāng)即就要給茍子涵磕頭。

    若沒有他,母親今日只怕是與她陰陽兩隔了。

    不,說不定,母親如今早已遭了謝長勛的毒手,根本不會睜眼見到她。

    “哎呀,戚夫人這是做什么!”

    茍子涵嚇了一跳,看著戚縉山那陡然銳利的眼神,冷汗唰地一下全流下來了。

    他敏捷地往旁邊一跳。

    “茍圣手大恩大德,無以回報(bào)。”

    謝明月被戚縉山拉了起來,但還是十分認(rèn)真地開口。

    “這......這也不算什么......若不是戚大人答應(yīng)......”

    茍子涵抓了抓腦袋,正要將戚縉山當(dāng)初如何尋到自己治病的事情說出來,覷到戚縉山的臉色后,又連忙掐了聲音。

    “沒事,戚大人給診金的!”

    最后他大手一揮,尋了個由頭。

    第2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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