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到底是老了，年輕時再如何神采飛揚，風(fēng)光無限，歲月都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五年前和傅錚分居后，李舟就笑得更少了，不再一趟又一趟地往部隊里跑，總是冷著個臉，一副譏誚的神色，好像事業(yè)越做越成功，她的感情就越來越淡漠，也越來越苛刻。

    可她覺得自己這樣難，當了好多年不講理的壞媽媽，想方設(shè)法，連公司快要破產(chǎn)，需要他聯(lián)姻這種離譜的話都說過，他們卻還是糾纏在了一起。

    “小琛，你有沒有想過，媽媽為什么不肯讓你和天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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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零八章：死了棵樹

    在李舟說話的過程中，傅子琛其實有一小段時間的走神。

    他聽李舟說起程家和段家當年那場不該進行的交易，說起程家關(guān)鍵時刻的抽身與陷害，說起當年蘇敏“自殺”的隱情、背后牽扯到的勢力，以及在這一團亂麻之中，李舟本人曾充當過的角色。

    傅子琛覺得自己明明都聽進去了，卻好像一個字都聽不懂。

    無論是李舟振振有詞的反對，還是這些繁雜無序的陳年舊事，都讓傅子琛感到荒謬、疲倦。

    他望著地上殘留的吊燈碎片，很想去看看客廳冰箱下層，那個存活了兩月之久的小雪人，也想去找那只平日里總是“喵”個不停，如今卻一點聲響都聽不見的白貓。

    可李舟仍在說。

    她大概知道傅子琛不想聽，于是總把話題往段天邊身上引，像故意吊在小狗面前的骨頭，一晃一晃，又不允許他往前。

    說到一半，卻忽然見傅子琛站在那里，木木地盯著窗外。

    李舟偏頭看過去，看到陽臺上那些悉心照料過的盆栽全部被砸得稀巴爛，臟兮兮的泥巴灑得到處都是，地上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人的腳印。

    那棵有些眼熟，被傅子琛認真養(yǎng)了六七年，自己也曾隨手澆過咖啡的小金桔樹不知被誰惡毒地連根拔起，隨手扔在了瓦片殘骸里，原本翠綠的葉子枯得萎靡了，黃澄澄的金桔一顆都沒剩下。

    死了棵樹。

    李舟這樣輕慢隨意地想。

    傅子琛的二十歲生日宴，李舟女士忙著推杯換盞，忙著開拓她的商業(yè)帝國，前來向她示好送禮的人無數(shù)。

    紙醉金迷的名利場，沒人會在意那盆焉耷耷的金桔樹是誰送的，也沒人知道那天夜里也下了雪，傅子琛就那么抱著一盆小樹，一路無言地跟在偷溜出去的段天邊后面，叫住人時，睫毛都沾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白。

    “傅子�。磕阍趺匆渤鰜砹�？”

    十九歲的段天邊還留著短發(fā)，因為怕冷，出來時特地圍了條白絨絨的圍巾，說話就呵出一口霧氣，驚訝地望著他笑道：“我覺得里頭太悶了，出來透透氣，沒想到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初雪吧�！�

    傅子琛手里的盆栽還沒放下，直直望著她，輕聲應(yīng)和道：“嗯，是初雪�！�

    段天邊覺得神奇似的，伸手去接落下來的雪，“好奇怪啊，每次見你好像都在下雪，冬至出生的人，會經(jīng)常和雪一起出現(xiàn)嗎？”

    她連玩笑都說得這樣溫柔浪漫，傅子琛卻不知道如何給出一個同樣讓人心動的完美回答，手指輕輕搭在花盆的邊緣，長睫覆下來投出一片陰影，問：“你不喜歡下雪嗎？”

    “喜歡啊，我只是討厭下雨�！�

    段天邊把手插回口袋，抬頭對著天空呵氣笑道：“可惜還沒下多少，不然我堆一個雪人送你當禮物，今天你生日呢�！�

    “你已經(jīng)送了。”傅子琛舉了舉一直單手托抱著的小樹，“下午沒來得及跟你說，謝謝，我很喜歡�！�

    好長時間不見，他變了許多，身高將近一八五，清雋又挺拔，月光下靜穆的樣子，仿佛從雪山里走出來的年輕神明，蘭芝玉樹，朗月入懷，這么一直拿著個盆栽竟也沒有違和感，只襯得那棵小金桔樹更焉巴了。

    段天邊聽完才反應(yīng)過來，“你拿著這棵樹跟了我這么久，就是要說這個��？”她看了眼后面燈火通明的宴會廳，倏然笑道：“我還以為是我媽讓你來監(jiān)視我的呢。”

    傅子琛正低頭調(diào)整姿勢，不讓胳膊壓到小樹，聞言一頓，很快抬頭看她，“我不是�！�

    “知道不是�！�

    段天邊神色放松許多，又覺得他很可愛似的，打趣問，“你今天收了那么多禮物，總不是一個個都要這么道謝吧。”

    “他們不是送給我，是送給李舟的。”

    他那樣直白真誠，望著段天邊的眼里都仿佛有晶瑩飛舞的雪花，“那么多人里，只有你送給我�！�

    段天邊看得一愣，心虛地撓了撓臉。

    小時候連自己玩了一半的拼圖都能送給傅子琛當生日禮物，如今倒是局促，老老實實地交代：“其實這是我以前買著玩的，放在家里一直養(yǎng)不精神，今天我媽臨時把我抓來，沒來得及買生日禮物……”

    這話就差直說是把不要的垃圾送給他了。

    大概也覺得自己這行為聽著過分，段天邊輕咳兩聲道：“下次，下次你過生日，我肯定送你更好的！”

    傅子琛問：“雪人嗎？”

    段天邊點了兩下頭，大方許諾，“對，就雪人，堆個和你一樣好看的�！�

    傅子琛看著她，過了幾秒，忽然偏開臉笑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剛到二十歲的男生，還不夠嚴肅沉穩(wěn)，有點矜持傲氣，高高帥帥地站在那里，清澈濕潤的眼睛卻微微彎下來，唇角也輕輕往上掀，就像，就像……像什么呢？

    段天邊愣愣地看了他幾秒，還沒等想出像什么，傅子琛又回過頭來了。

    他噙著一點疏淡干凈的笑意，明明也像段天邊一樣呵出白霧，卻像是吹出口仙氣，站在那里低聲問她，“要走一走嗎，我知道前面有個漂亮的湖�！�

    湖？什么湖……漂亮？可以去啊……

    氣氛溫柔得雪都要化了，段天邊幾乎要被眼前的人迷住，馬上就快點頭，口袋里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震了起來。

    【人呢？】

    【段天邊，你來不來？不來我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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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零九章：配角戲

    冬夜的風(fēng)霎時把人吹得清醒了幾分。

    段天邊回過神來，立刻低著頭回消息，【馬上馬上。】

    她重新抬頭，像被野狐貍勾引的書生忽然清醒，不好意思地看著傅子琛笑了笑，“我要去機場接個人，下次吧，下次再見我請你吃飯。我媽那里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回家了，不用理�！�

    她說完也不管傅子琛了，轉(zhuǎn)身就急急忙忙地要走。

    傅子琛怎么料想事態(tài)急轉(zhuǎn)直下，眼睜睜看她頭也不回地跑了十來米，抿著唇，手指用力地抵著盆栽底座，直到她真的快要轉(zhuǎn)彎消失，才終于出聲，“段天邊！”

    段天邊回頭看他時，夜色只勾出一個蕭肅挺拔的影子。

    傅子琛唇邊的笑已經(jīng)淡了下去，仿佛從未提過什么漂亮的湖，只道：“你現(xiàn)在出去打不到車的，我送你過去吧。”

    路上，傅子琛真的接到了蘇敏的電話，開車不方便接，段天邊便拿他的手機開了外放。

    “小琛，下雪了路滑，你開車小心些，把她送回家就行了，別由著她亂說去什么地方。”

    “知道了阿姨�！备底予〈_實沒開很快，微微偏頭朝著手機道：“我會好好送她回家的�！�

    坐副駕的段天邊托著腮聽著蘇敏訓(xùn)話，時不時“嗯”一句，條條框框多了，忍不住好笑道：“媽，我都上大學(xué)了，你怎么還管我這么多啊，我都給你發(fā)消息沒亂跑了，你這是不相信我�！�

    她確實是個被媽媽寵愛的孩子。

    傅子琛看著前方漸漸被雪覆蓋的路，邊開車，邊聽著她們的對話這樣想。

    會喊媽媽，會和對方撒嬌，會為了喜歡的男孩子撒點無傷大雅的小謊。明明都是孩子與母親，她和蘇敏的關(guān)系卻與他和李舟全然不同，一個永遠親近自然，一個總是利益相伴。

    電話那頭的蘇敏分明知道她在撒謊，也沒有戳穿，只是擔(dān)憂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天邊，別總?cè)フ页碳业哪莻�小孩�！�

    程。

    和以前一樣，傅子琛在心里又念了遍這個字。

    “媽，我真不去，這么晚他早就回家了，我想接機也接不了啊�！�

    段天邊笑嘻嘻的，生怕蘇敏揪著這個話頭不放，從東扯到西，周旋了快十分鐘才掛電話，呼出一口氣生無可戀道：“我就想談個戀愛，怎么弄得跟地下黨員似的。”

    外面的風(fēng)像刀片一樣刮在車窗上，風(fēng)聲嗚嗚，車里卻有些安靜過頭。

    傅子琛不搭話，段天邊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尖，便低下頭不知道和誰發(fā)消息去了。

    車開得再慢，也還是到了機場。

    段天邊在路上頻頻看手機，卻很禮貌地一次都沒催促，下車時她沖傅子琛揮手道謝，明明知道不應(yīng)該也沒可能，但傅子琛還是問，“要送你和朋友一起回家嗎？”

    段天邊搖頭說“不用”。

    不說為什么不用，也不提他們之后會去哪兒。

    臨走前她偏頭看到后座那棵被人好好固定住，還像個小朋友一樣系上安全帶的金桔樹盆栽，沒忍住笑了，伸手進去勾了勾樹枝，“恭喜你，找到好主人了。”

    后來的傅子琛自己去了湖邊。

    他騙了段天邊，那里其實沒有多漂亮，空氣中有股獨屬于冬天的森冷味道，雪下了一會兒，落在冰冷的湖面一下就融了進去，周圍的泥土植被都覆上了一層淺薄的白，一個人站在這里，只覺得孤寂。

    李舟不知道傅子琛為什么露出這樣的神情。

    在她看來，這里明顯是被人闖進來，報復(fù)性地打砸了一遍，相比幾乎變成了廢墟的客廳、書房和浴室，陽臺的這棵小樹連損失的零頭都夠不上。

    只是死了一棵樹，有什么好難過的？

    她放下文件，只當是傅子琛又和小時候一樣跟她耍脾氣，揉著太陽穴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都聽不進去，但段天邊的事情，你別再摻和了。欒家不是什么好惹的，沒有段天邊被他們關(guān)著的證據(jù)，別說是你，就算是傅錚，也沒有理由帶人進去強搜�！�

    說著說著，素來冷靜的李舟也難得帶上幾分火氣，心煩地閉了閉眼，“傅錚這幾年到底教了你什么？連小深都清楚對方是在故意等你回去，也清楚段天邊其實根本不需要你去救，她就算再怎么委屈，再怎么被關(guān)著，也不會真的出事。小琛，你別說不知道�！�

    從開口到現(xiàn)在，李舟始終沒提欒家找回來的那個孩子和段天邊的關(guān)系。

    她不說，是因為覺得這件事無關(guān)緊要�？蔁o論是從季建同那里聽到的有關(guān)“第三者”的言論，還是傅子琛現(xiàn)在這幅神色蒼白仍要回去救人的樣子，都開始讓李舟感到匪夷所思，難以接受。

    她李舟的兒子，怎么會在這段感情里全是配角戲？

    她明明這樣反對，卻又矛盾地在替傅子琛打抱不平。但傅子琛只是走到陽臺，彎腰拾起那棵沒了生機的小金桔樹，怔愣片刻后，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我知道�！�

    他聲音模糊，李舟一時沒有聽清，“什么？”

    “我知道，她沒那么需要我�！�

    傅子琛眼里有茫然也有落寞，好像又回到二十歲生日那天，晶瑩的雪花晃晃悠悠地從天上飄落，他獨自抱著棵小樹望著湖面，孤單地說出自己的愿望，“是我不想再被她拋下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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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一十章：香水

    臥室里，電視機是開著的。

    段天邊背對著門口坐在床沿，不算短的頭發(fā)亂亂地落在肩膀，下半身只蓋了條深色的毯子，不是十七出門前給她披上的那條。

    她節(jié)目看不進去，每個頻道停留不到兩秒就換臺，音響里傳出來的聲音五花八門，掩蓋了開門聲，但大概是十七身上沾著的煙草味太重了，段天邊仍舊很快回過了頭。

    屏幕畫面正好停在一處幽藍深闊的海域。

    無數(shù)顏色鮮艷、不知名的魚群朝著屏幕慢慢游擺過來，卻在段天邊望向他的那一瞬間，忽然以一種扭曲詭異的姿態(tài)發(fā)起沖鋒，飛速聚集裹挾在段天邊身后，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可怕的滔天巨浪將她卷走——

    好在畫面馬上就變了，變成落日時平靜的海面，連神色冷淡的段天邊也被這虛假的電子夕陽映襯得溫柔起來。

    可十七僵硬站在那里，直到段天邊出聲才回過神，盯了她幾秒后，一言不發(fā)地快步走到電視柜前，扯掉了插頭。

    房間頓時變得安靜，段天邊手里握著遙控器，連氣都懶得生，冷眼看他發(fā)瘋，“你有��？”

    十七背對她站了好一會兒，等回過身又恢復(fù)正常，仿佛剛才做出那些舉動的不是他，沒回應(yīng)段天邊的話，微微垂下眼，心平氣和地抬手碰了碰出門前放在床頭柜上的果汁，問，“不是最喜歡這個，怎么不喝？”

    他剛說完，就見段天邊的表情一下變了，變得防備，又像是怕他猜到在想什么，抿唇別開眼拒絕，“……我不喝。”

    十七手頓了頓，垂眼看她幾秒，不算誠懇地開口：“我沒別的意思�！�

    他這樣說，嘴角卻往上翹了翹，眼里冒出輕微的笑意但并不明顯，段天邊懷疑他在心里笑話自己，剛想質(zhì)問，那只手又突然捏了下她的耳垂，“你這里有顆痣�！�

    “好小�！�

    他捏得不輕不重，聲音又低又軟，只可惜段天邊如今心硬得很，早已不吃這一套，不客氣地打掉他的手，“陳虎人呢？”

    這是他們上床前就交換好的條件——陪他一晚就放過傅子琛。

    在窗臺接吻的時候，在床上讓她再吸一點催情劑的時候，在沙發(fā)上逼她說愛的時候，他答應(yīng)段天邊，會讓其他人來證明傅子琛沒事。

    十七收回被打開的手，慢吞吞直起身望向她，“啊，他說他沒空。”

    段天邊頓了下，扭頭，“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十七和她對視，用那張看不出丁點撒謊痕跡的臉，說著可信度不高的話，“我找過去的時候才知道他臨時有事，暫時回不來。”

    段天邊盯著他，“你鬼扯什么，他不是你手下的人？讓他過來還不是你一句話？”

    “他只是幫我做事，又不是簽了賣身契，哪兒能隨叫隨到�！�

    十七背靠著墻，手半插在口袋里，摸到那張從欒鳴手里“搶”來的照片，指腹一下一下慢慢撥劃著邊沿，“更何況要是真動了傅子琛，你豈不是要殺了我？”

    他說完，又在段天邊不信任的目光中，很短暫地，灰心喪氣地笑了下，“我怎么敢。”

    有段時間不見，他頭發(fā)長了些，或許是在回來的路上淋了雪，原本利落往后梳的頭發(fā)凌亂地落在了額前。

    溫?zé)峁饩�下，沒了先前兇狠偏執(zhí)的樣子，也沒再耍那些溫柔的花招，神色竟比之前任何一次看上去都要更平靜。

    段天邊不知是信了十七說的話，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無言許久，竟真沒再繼續(xù)追問。

    他們的對話就這樣奇怪地終止在這里。

    之后一周，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變得很少，十七好像突然忙碌起來，不再頻繁出現(xiàn)在段天邊面前，也沒再用鎖鏈手銬將她困住，除了不能出門，吃穿住上比段天邊自己在家里提了好幾個檔次。

    每天都會有傭人過來為她送食物和一些生活用品，有次段天邊專門在門口蹲點，有人進來她就立刻往外探頭，一下就跟兩個面無表情的保鏢對視上了，那身肌肉穿著西裝都遮不住，其中一個脖子上還有奇怪的紋身從領(lǐng)口伸出來，一直蜿蜒到臉側(cè)。

    準備關(guān)上門的保鏢：。

    差點被夾斷頭的段天邊：……

    打消出去的念頭，段天邊的時間越發(fā)無聊，日夜待在房間里，便能發(fā)現(xiàn)很多之前沒有注意的事情。

    比如送進來的食物并不是每頓都很好吃，偶爾會有造型奇怪的三明治，或者樸素的番茄蛋湯加入進來，她有時會吃，有時碰都不碰。

    又比如電視機里的頻道突然變少很多，只能找到綜藝、電影、動畫這三種類型，連一條關(guān)于時政消息的插播都看不到。

    被困在這里的第八天夜里，段天邊越來越心煩，干脆關(guān)了電視，躺在床上靜心去聽外面的聲音。

    欒家這幾天來了不少客人，哪怕是半夜，也隱約能聽見不同車子經(jīng)過的聲音，有時是跑車，有時是轎車，但最夸張的還是今晚，段天邊斷斷續(xù)續(xù)數(shù)了兩小時，竟然有四十多輛車開進來，像是又在辦什么大型的宴席。

    但熱鬧也沒有她的份。

    段天邊數(shù)著數(shù)著幾乎要睡著，外面大門的電子鎖忽然發(fā)出幾聲“滴滴滴”的聲響，門“啪嗒”一聲開了，她瞬間清醒過來。

    腳步聲停在房門口，段天邊終于等到這位把她丟在這里，又一直沒有出現(xiàn)的“大忙人”。

    他似乎剛從什么高級宴會里抽身，整個人光鮮亮麗，又格外冷峻，站門口看著趴在枕頭上，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的段天邊好一會兒，才帶著身寒氣走進來，在床頭柜前沉默地摘手表。

    段天邊只輕輕聳了聳鼻尖，便聞到了不算重的酒味，頓了頓，又聞見里面摻雜著的，淺淡陌生的香水味。

    是很可愛的女人香，像清甜的橙子，哪怕和酒味混在一起也留有余甘。

    對方可能才二十出頭，甚至剛大學(xué)畢業(yè)，段天邊記得她還沒結(jié)婚時也鐘愛這樣的香水，總會在約會前往自己手腕和頸側(cè)噴一些，普通的社交距離沒法聞到，唯有親密接觸后才能窺探沾染。

    明明沒有下雨，段天邊卻覺得房間里不知從何而來的濕氣變得越來越重。

    霧蒙蒙的，人和來時的路都被罩在這迷宮中，好像回頭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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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一十一章：贗品

    最近C市的上流圈子里，低調(diào)隱身了十幾年的欒家突然變得格外熱鬧。

    先是極少與外界接觸的欒老爺子忽然想開了，不但盛辦八十壽宴，廣邀舊友，還特地給各家的小輩單獨送了請柬，再是欒家失蹤了二十多年的長孫剛被認回來，就在宴會廳和傅家的獨子大打出手，鬧得直接報警，這還沒隔幾天，又傳出了欒凜即將和“方氏藥材”聯(lián)姻的消息。

    圈里無數(shù)人都對這個橫空出世的大少爺充滿好奇，善意的、惡意的，八卦口口相傳，才幾天時間，謠言滿天飛。

    有人說欒凜早在以前就和方氏的千金認識了，只是彼時方氏看不上窮小子，如今山雞一朝變成了太子，背靠整個欒家，方氏立馬就貼了上來；也有人說孫媳是欒老爺子親自挑的，原本挑了更好的給長孫，但跋扈的二少爺知道了不愿意，跟欒老軟磨硬泡，大鬧一場，搶了原先定下的嫂子人選，換了個不上不下的方氏藥材給大哥。

    這些消息捕風(fēng)捉影，真假參半，中間還順帶把傅家、沈家、周家，反正一切能沾上關(guān)系的都編排了個遍，加了不少香艷刺激的情節(jié)，光是聽著都熱血沸騰。

    不少人想來欒家一探究竟，但能被欒家主動邀請的都是上上圈層，家中不是幾代從政，就是富得流油，請柬也不像上回那般好拿了。

    好在哪怕欒家不邀請，方氏藥材這邊的門檻還是能夠上的。

    “方老哥，方老哥！”

    一個大肚便便的老男人艱難地拱開人群，粗肥的手指捏著半杯快撒掉的紅酒，露出兩顆大金牙陪笑道：“老哥哥啊，你可太不厚道了，清清訂婚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訴我，要不是陳姐電話里跟我提起，是不是等清清孩子滿月酒了，我這個做叔叔的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