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郁紹庭倏然放開了她,什么也沒再說,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自己的臥室。
李嬸的身影在樓下走來走去,當(dāng)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時,白筱還是心虛地躲進(jìn)了旁邊的獨(dú)立衛(wèi)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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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整理好衣服,又在馬桶上坐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動靜徹底沒了她才站起來。
走廊里亮著一盞壁燈,光線很暗淡。
白筱下樓,剛過緩步臺拐角,就看到了客廳沙發(fā)上的男人。
郁紹庭可能剛洗過澡,換下了西裝跟襯衫,他穿著煙灰色的毛絨衫,頭發(fā)還沒干透,他的食指跟中指間夾了一根煙,他抽煙的姿勢很嫻熟,整張臉都掩于朦朧的煙霧后面。
“白老師,原來你也在啊?”李嬸端著一杯咖啡從廚房出來。
說實(shí)話,看到深夜站在別墅樓梯口的白筱,說不詫異是假的,李嬸下意識地看向客廳里的男主人。
今天下午三少突然放她假讓她回家看看懷孕的兒媳婦,而她剛才在廚房里拿咖啡豆,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被胡亂塞在柜子里的一大袋做蛋糕的材料,那是她下午離開前特意給小少爺準(zhǔn)備好的。
而廚臺上明明還擺著剛被用過的一份材料,跟她的那份一樣,都是在旁邊的超市買的。
平日里三天兩頭不著家的男主人開始頻繁回家……
李嬸這會兒又發(fā)現(xiàn)白筱在家,雖然她人到中年,但眼神還是好使的,白筱身上穿的不就是三少的衣服,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李嬸先自己嚇了一跳,然后神色復(fù)雜地把咖啡給郁紹庭端過去。
郁紹庭彈了彈煙灰,像是沒聽到李嬸的詢問,拿起咖啡杯啜飲了一口。
白筱已經(jīng)下了樓,沖李嬸扯了扯嘴角,“嗯,今天陪景希一起做蛋糕,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的雙眼直視著李嬸,故作若無其事,但不敢亂瞟的眼梢余光證明了她心底的緊張。
白筱跟李嬸要了個袋子,其實(shí)她真想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還給郁紹庭,但也確實(shí)做不到屁股上頂著一坨血紅在外面晃悠,只好厚著臉皮把自己的毛衣跟牛仔褲裝好,然后在襯衫外套了羽絨服準(zhǔn)備走人。
“外面天這么黑了,大晚上姑娘家不安全,要不讓小梁送送你吧。”
“……不用了,”白筱去到玄關(guān)處換鞋,“出了小區(qū)就能打車,而且星語首府離這不算遠(yuǎn)�!�
“我送她回去,順道回公司拿一份文件。”
客廳里的男人在煙灰缸里捏滅了煙蒂,起身的時候拿起沙發(fā)上的大衣。
整個別墅都頓時安靜下來,甚至聽得到擺鐘秒針嘀嗒嘀嗒走動的聲響。
剛才在郁景希臥室門外的一幕幕在腦海里走馬觀花,白筱不清楚郁紹庭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一巴掌她以為已經(jīng)把他對自己的興趣都扇沒了,沒想到才沒多久他又故技重施了。
眼看他穿了大衣走過來,白筱的心臟跳動又亂了節(jié)奏,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個處境。
李嬸這下看他們倆的眼神真的不對勁了,心頭說不上的滋味,但也不敢多說什么。
郁紹庭徑直換了皮鞋,抬眸看杵在鞋柜邊的白筱,聲音很沉很淡:“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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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正濃,寥寥無星,只有一輪上弦月高高地掛起在空中。
這樣的夜晚很安靜,但白筱的內(nèi)心卻是波瀾迭起,因?yàn)樗挠沂终挥艚B庭緊緊地握著。
從別墅出來,他沒有去車庫取車,而是打了一通電話,然后拉著她就往外走。
白筱幾乎是被他拖著在走,她想要掙脫,他卻不肯放,也不看她,無視她的反抗走去小區(qū)門口。
他們沒在大門口等多久,一輛賓利歐陸就緩緩在他們跟前停下來。
穿著睡衣的景行從駕駛座下來:“郁總,車給您開過來了�!�
郁紹庭俊臉線條緊繃著,打開副駕駛座車門把白筱推了進(jìn)去,自己繞過去坐進(jìn)駕駛座。
正要啟動車子,駕駛座的車門被敲響。
郁紹庭降下車窗,凍得哆嗦的景行彎著腰討好地笑:“郁總,是不是借我一點(diǎn)打車費(fèi)?”
把錢包丟出去,郁紹庭就關(guān)了車窗,賓利歐陸發(fā)動引擎,一下子開出了老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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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看著窗外的夜景,冷風(fēng)從旁邊半降的車窗吹進(jìn)來,拂亂了她肩上細(xì)長的發(fā)絲。
周遭的空氣都染了淡淡的煙草味,裊裊煙霧熏得她口鼻難受。
白筱終究忍不住轉(zhuǎn)頭:“你能不能不要抽了?”
下一瞬,他手里的煙已經(jīng)不見了,但沒看她一眼,薄唇抿著,繼續(xù)開車。
轎車內(nèi)的氣氛越來越沉悶。
忽然,搭在紙袋上的左手被一股干燥的溫?zé)岣采w,并且慢慢地扣緊。
白筱低頭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想要抽出來,他卻用力地按住,低沉的聲音傳來:“別動。”
窗外迅速掠過的路燈光照亮他半邊臉,五官流暢的線條在濃濃的夜色里顯得格外冷硬。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白筱沉不住氣,轉(zhuǎn)頭質(zhì)問他。
郁紹庭看著前面路況,不說話,直到她等得不耐煩了他才幽幽地開口,“你說我想怎么樣?”
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卻是又把問題拋給了她。
白筱咬牙,望著他的側(cè)臉,鄭重地開口:“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我們這樣……”郁紹庭突然在路邊停了車,他轉(zhuǎn)過頭來,跟她對視,“我們哪樣了?”
他的眼神太深太沉,白筱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臉頰連帶著耳根子都微微發(fā)熱。
“說話,啞巴了?”
不停有轎車從他們旁邊駛過去,車輪摩擦地面的唰唰聲擾得白筱心煩意亂。
她靠在座位上,不去看他,“我明明已經(jīng)跟你說過我結(jié)婚了。”
“那你還整天出現(xiàn)在單身男人的別墅里?知道的只當(dāng)是你關(guān)心學(xué)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
郁紹庭沒再說下去,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點(diǎn)了一支煙,拿著煙的手搭在車窗上。
他沒有抽,只是任由香煙一點(diǎn)點(diǎn)地燃燒,淡青色的煙霧偶爾竄入車廂。
轎車內(nèi)一派安靜,兩人的呼吸聲時輕時重,分外清晰。
白筱率先打破沉默:“以后我會跟景希保持距離�!�
郁紹庭皺著眉,掃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我在這里下車就行了�!卑左阏f著就去解安全帶。
不知道是不是按扣壞了,解了老半天都沒解開,白筱有些尷尬,卻也不想求助身邊的男人。
轎車內(nèi)只有她窸窸窣窣解安全帶的動靜。
郁紹庭卻突然解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探過身來,巨大的黑影瞬間籠罩了她。
白筱猝不及防,跟他四目相對,他帶著煙草的氣息彌漫在她的周圍。
“我……”白筱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
但下一秒,她已經(jīng)說不出來,他低下頭,薄唇落在了她微啟的雙唇上。
和之前在別墅走廊上的吻完全不一樣,很輕柔,就跟棉花糖一樣軟軟地壓在她的嘴上,他一手撐著方向盤,一手搭在她身后的座位上,白筱大腦嗡地一下忘記了反抗。
他的手不知何時捧住了她的臉頰,誘導(dǎo)地探入她的嘴里,白筱坐在位置上,就像是提線木偶任由他主導(dǎo)了全場,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她的腦海里炸開,她居然沒有一丁點(diǎn)地反感和抵抗。
不知過了多久,郁紹庭放開了她,他在駕駛座上坐正重新系上安全帶。
“這邊打不到車,我送你回去�!�
白筱已經(jīng)拉回了思緒,臉火辣辣地紅,僵硬地坐在位置上。
車子停在星語首府的公寓樓下。
白筱一路上都沒跟他說話,車還沒停穩(wěn),她就要開車門下去,卻被一把攥住手腕。
“我在外面沒有女人,如果一定要算,也就你一個�!�
這是郁紹庭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有耐心跟人解釋一件事,像他這種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其實(shí)最不屑的就是浪費(fèi)大量口舌去解釋,但現(xiàn)在,他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白筱回過頭看他,沒有掩飾眼底的驚訝,或者說,是在他面前無處掩藏。
郁紹庭松開了她的手:“進(jìn)去吧�!�
白筱進(jìn)了公寓樓,沒有回頭,一路上了二樓,卻在拐角處停了腳步。
她透過樓道里的窗戶望下去——
那輛賓利歐陸還停在那里,隱約能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白筱突然像被抽空了力氣般靠在墻上,她捂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剛才郁紹庭親她的時候,那種感覺讓她回到了十八歲那年,裴祁佑坐在摩天輪上吻她,跟她抵著額頭輕聲喃語著關(guān)于摩天輪的傳說。
她跟裴祁佑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diǎn)時接了吻,但結(jié)局卻并不是圓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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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從包里掏著鑰匙上樓,快要走到公寓門口時卻停住了兩腳。
裴祁佑半蹲在公寓門口,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然后站起來,臉上的笑容在燈光下尤為耀眼。
“你怎么在這里?”
裴祁佑的視線落在白筱羽絨服里面的襯衫上,“媽說希望你今晚回家里去睡。”
“我今晚就不過去了,明天再去看外婆�!卑左阋贿呴_門一邊說。
裴祁佑卻站在那里沒動,白筱換了棉拖,抬頭看他:“你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
他往前走了兩步,望著白筱,從褲袋里掏出了一個大紅色的小盒子。
白筱看到一枚鉆戒靜靜躺在盒子里。
裴祁佑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她,像是經(jīng)過了慎重考慮,低聲說:“筱筱,再給我一次機(jī)會,讓我照顧你�!�
在他要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時,白筱拿回了自己的手。
她側(cè)過身,不去看他深情款款的臉龐:“你照顧我?你打算怎么照顧我?”
裴祁佑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聲音有幾分急切:“我不會再傷害你,筱筱,我們重新開始�!�
白筱沒有推開他,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
他低垂著眼,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把她扳過來和自己對望:“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忘了過去所有不愉快,這一次只有你跟我,不會再有其他人。給我一個彌補(bǔ)你的機(jī)會。”
白筱看著他的眼睛,“還記得我們結(jié)婚時買的婚戒嗎?”
裴祁佑眼圈泛紅,白筱一句話就像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臟。
白筱的目光停在那枚鉆戒上,淡淡地笑了笑:“我們的感情就跟它一樣,你把它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當(dāng)年裴祁佑正在氣頭上,又恰逢追求一個女模,兩人好的時候經(jīng)常開游艇出海,作為助理的白筱偶爾會隨行,裴祁佑有個朋友是珠寶商,贈送了他一套首飾,其中就有一對鉆戒,他嫌礙事就隨手送給了那個女模。
你不下來,我上去!(shukeba.)
那些日子,雖然他跟白筱鬧得不可開交,但婚戒一直都戴在無名指上。
那女模也是個矯情的主,一定要他戴男戒跟她配對,當(dāng)時白筱就在旁邊,他雖心里不耐煩,面上還是摘了婚戒擱在旁邊的甲板上,戴了婚戒佯裝親密地跟女模耳鬢廝磨。
白筱靜靜地站在一旁,拿著兩塊浴巾,一句話也沒說。
游輪靠岸時,沒有停穩(wěn),整個都往左邊傾斜,連帶著甲板上的婚戒都掉進(jìn)了海里。
那一刻,他才看到白筱臉上淡漠的面具出現(xiàn)皸裂。
“怎么辦?戒指掉進(jìn)去了!”女模裝模作樣地哼哼兩聲,“不會是你哪個*送的吧?”
當(dāng)時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摟著女模的腰,捏捏她的臉蛋:“*?我的*不就是你嗎?”
他沒有再多看白筱一眼,就帶著女模下了游輪。
第二天他沒在公司看到白筱,后來才得知她出�;貋砭筒×�,高燒不退,請了一星期的假。
他一直沒去問白筱那天后來究竟做了什么,而他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對那枚婚戒毫不關(guān)心,好幾次他睡覺時想到要去打撈那枚戒指,但每每夢醒后就又被他拋擲了腦后。
白筱看著裴祁佑怔怔的樣子,知道他想起來了。
“那些傷痛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祈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異想天開了?”
裴祁佑皺著眉,明亮的光線下,他的眉目清雋,少了戾氣,多了痛苦。
白筱背過身去,“你還能找到那枚戒指嗎?如果不能,我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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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睡覺前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明天出差,周六我跟景希去接你,一起到東宮吃飯——郁紹庭�!�
白筱躺在*上看著這條短信末尾的署名,心思飄得有些遠(yuǎn),然后她算了算,周六是大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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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紹庭回到家,李嬸已經(jīng)去休息了,整個別墅就二樓的走廊亮著一盞壁燈。
他換了鞋,邊脫大衣邊上樓,正好跟閉著眼從臥室里摸出來的郁景希碰了個正著。
郁景希的小臥室沒有獨(dú)立的衛(wèi)生間,半夜要上廁所就得去走廊上的洗手間。
郁景希穿著那套保暖*,頂著一頭小卷毛,微微張著小嘴,閉著眼,光著腳從臥室里搖搖晃晃地出來,憑著知覺摸去旁邊的洗手間,然后剝了褲子對著馬桶尿尿,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沒睜開過一條縫。
撒完尿,郁景希舒服地啊了一聲,然后提了褲子就迷迷糊糊地出來,從郁紹庭身邊走過。
郁紹庭沒有即刻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跟著郁景希進(jìn)了小臥室。
當(dāng)郁景希爬*鉆進(jìn)被窩呼呼大睡,郁紹庭在*邊坐下,借著微弱的臺燈燈光,打量郁景希白里透紅的小臉蛋,眉眼部分完全是白筱的縮小版,良久他才站起身,離開前拿走了小枕頭上的一根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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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郁景希上了餐桌,一邊用勺子舀著牛奶碗里的脆谷樂,一邊拿著小手機(jī)在那搗鼓。
郁紹庭的視線從報紙上移開,落在喜滋滋的兒子臉上:“怎么不專心吃早餐?”
郁景希瞅了眼爸爸,美美地說:“馬上,我先給小白發(fā)條早安短信。”
這幾天,經(jīng)過李嬸的教導(dǎo)跟他自己的鉆研,郁景希已經(jīng)能用一些簡單的字眼發(fā)短信。
突然,郁景希抬頭看著郁紹庭:“爸爸,最近微信上小白有沒有找我?”
郁紹庭橫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投在報紙的財經(jīng)版上。
父子倆吃完早餐,一個戴好帽子背了大書包準(zhǔn)備上學(xué),一個提著拉桿箱準(zhǔn)備出差。
“爸爸,你這次什么時候回來?”然后算一算,可以去小白家住幾天……
郁紹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如果不想被她討厭,最好要懂得分寸,不要跟狗皮膏藥一樣�!�
郁景希哼哼了兩聲,抓著自己的書包帶。
等郁紹庭上車走了,郁景希立刻一邊上樓一邊嚷起來:“李嬸,幫我收拾一下衣服!”
不過這一次,他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還沒趕去白筱家,一放學(xué)就被半路殺出來的郁老太太給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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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白筱除了在上投簡歷找工作,其余時間基本都去裴宅看外婆。
其實(shí)她想把外婆接出來住,但蔣英美跟裴老太的態(tài)度卻很堅定,也真把外婆當(dāng)貴客一樣供著。
而去裴宅,不可避免地就是跟裴祁佑的相遇。
以往不著家的男人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哪怕兩人沒有言語交流。
周五白筱照常去裴宅看望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