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咽咽口水，感覺到恥意，卻還是盯住他雙眼，小聲問：“秋曇哥哥，你想要我嗎……今晚。”
江秋曇的瞳仁漆黑。這種純粹的黑色，令我聯(lián)想到日語中的無機(jī)質(zhì)一詞，讓人察覺不到生命的跡象，以及情感的波動。
可我也喜歡，好喜歡。
江秋曇與我對視很久，終于下定結(jié)論：“你在勾引我�！�
我不懂他和文殊蘭為何總扭曲我意思，但箭在弦上，我只能強(qiáng)忍羞恥，繼續(xù)輕輕蹭他，聲音低得快聽不見：“要嗎？”
江秋曇微微瞇眼，竟突然惱怒，伸手捉住我腳踝，眸光冰涼一片。
“我不管你以前使過多少次這種手段，但倘若讓我發(fā)現(xiàn)，這條腿之后敢耐不住寂寞，再去撩撥別人……”
頓了頓，五指逐漸收緊，“我就把它砍掉�！�
我見他態(tài)度是深思熟慮般的冷靜，根本不似在說氣話，嚇得想將腿往回抽，卻怎么也抽不回。
江秋曇不緊不慢脫去我球鞋，攏住我腳掌擱在他膝蓋，又撩起半管長褲，先是揉捏我腳踝，再漸漸向上攀去，來回?fù)崦倚⊥取?br />
我不知我的小腿也如此敏感，被這么一弄，呻吟都卡在嗓眼。忍耐的緣故，眼眶泛起濕意。
等侍者推門進(jìn)來布菜，江秋曇也沒有放開我。
席下隱蔽，是視角盲區(qū)，但我依舊提心吊膽，哀求看向江秋曇。
他也在看我，很仔細(xì)地看，好像在欣賞我的哀求，看得越久，動作就愈發(fā)放肆，手勁也粗暴許多。
偏偏他坐姿筆挺，面無表情，很是一本正經(jīng)。
這種禁欲情態(tài)……簡直有太大的欺騙性。
即便我正在被他撫摸，也還是無法相信他會在公共場合對我做出這等不符合他氣質(zhì)的舉止。
竹碗里多出一片刺身，江秋曇拿銀筷敲敲碗沿，“快吃。”
我被摸得發(fā)懵，頭腦渾渾噩噩，搞不清狀況。
江秋曇夾給我什么，我就吃什么，很快一桌的壽司和刺身大半都進(jìn)到我肚子里。
“你怎么不吃？”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料理碟幾乎沒怎么動過。
江秋曇只是沉默看著我，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看我，眼神像把刀，恨不得能將我生吞活剝。
仿佛毫無遮掩，又仿佛極力克制。
矛盾的欲望。
最后他狠揉了一把我的腳踝，聽到我壓抑不住的哼鳴，才肯放下我腿，為我穿好鞋子，以不容置喙的語氣通知我：“等下去我家�！�
結(jié)賬的時候，兜里的手機(jī)一直在震動。
我不堪其擾，拿出來一看，有八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一個相同的陌生號碼。
眼見屏幕亮起，第九個來電又不依不饒地?fù)苓^來，我為那人的執(zhí)著嘆服，只能接起，調(diào)整語氣：“你好，哪位？”
“方一粟？你可終于舍得接電話了。我是葉蜀，R&P那次，我們見過面的�！�
原來不是詐騙電話，于是我又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弟喂，別碰我衣服，很貴！”
她處理完意外情況，換了個安靜環(huán)境和我繼續(xù)交談，“你弟喝醉了，在耍酒瘋，說一定要他的一粟哥來接他，不然就不肯走。聚會已經(jīng)結(jié)束很久，我還要趕回去睡美容覺，可沒那精力和他耗，你方便來一趟嗎？”
先給阿粟提前上柱香了嗚嗚
大家看下一章的時候
一定做好心理準(zhǔn)備……！
第23章
最后一晚
文殊蘭是個麻煩。
我從小就深刻明白這個道理。
無論我有什么行程上的安排，但凡只要文殊蘭那里出一點(diǎn)狀況，我就必須根據(jù)他的狀況，將自己原定的行程往后一推再推。
方非池讓我遷就他，蔣瑤讓我遷就他，每個人都讓我遷就他。
我自身意愿如何，根本不重要。
大概我前世虧欠他，所以今生活該當(dāng)他的跟班，做他的仆從，為他鞠躬盡瘁，為他死而后已。
聽起來很可悲吧？
然而更可悲的是，我竟然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不公平的待遇。
習(xí)慣……對，就是習(xí)慣。
如果不是習(xí)慣，我無法找出另一個充分理由，來解釋自己現(xiàn)在為什么會站在barchef入口，為什么會寧肯對江秋曇說謊，也要先來接文殊蘭回家。
給葉蜀發(fā)去短信，她很快回復(fù)，讓我在入口先等一會。
我關(guān)掉手機(jī)，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噪音，煩躁捏住眉心。
Barchef在鯉城酒吧街非常出名，是打碟蹦迪的絕佳場所，里面的震場DJ在百大DJ榜上位列前茅，據(jù)說即便是第一次來夜場的人，也能輕易被調(diào)動情緒。
但我只覺得很吵，耳膜在作痛，心臟好像脫離控制，正隨著鼓點(diǎn)的節(jié)奏，忽快忽慢地起伏。
我不喜歡這種怪異感覺，所以除非必要聚會，我很少涉足這類場合這也是后面幾次白芊芊以barchef來邀約我，卻被我屢次拒絕的原因。
沒等多久，有位男侍應(yīng)生穿過斑斕燈光，走到我面前。
禮貌確認(rèn)姓名和來意后，他將我領(lǐng)到二樓包間。這里應(yīng)該做了某些隔音降噪的處理，比剛才的氛圍幽謐許多。
我推門進(jìn)去，第一眼就看到文殊蘭。
屋內(nèi)漫射著水藍(lán)色的光影，他坐在沙發(fā)角落，面容隱進(jìn)暗處，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卻也不像在耍酒瘋，反而安靜到有些乖巧。
“方一粟，我總算等到你了�！�
是葉蜀的聲音。
我調(diào)轉(zhuǎn)視線，葉蜀在沙發(fā)另一側(cè)，右手穿進(jìn)發(fā)叢，眼簾半垂，神色很是疲倦，像剛經(jīng)歷過一場心力交瘁的惡戰(zhàn)。
“你這好弟弟以前酒量不錯，沒想到今天發(fā)揮居然這么失常。向星臨才灌他半杯shot，拜托，才半杯shot，這點(diǎn)量連開胃都不夠。要知道平常我們玩起來可都是三杯打底，喝吐為止。”
我微不可察地皺眉，卻也不好對這類富家子弟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
定一定神，緩緩扯出一抹笑：“原來是這樣。剛才蘭蘭要是有哪里冒犯到你，我先代他替你說句對不起。時間不早了，你忙活這么久，就先回吧，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葉蜀捋了一把額發(fā)，點(diǎn)點(diǎn)頭。
她起身穿好夾克外套，又像是意識到什么，扭頭看我：“你一個人行不行？我車停在外面，可以捎你一程�！�
我聽她語氣懶洋洋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哈欠，便婉言拒絕：“多謝，但是不用了，今天已經(jīng)很麻煩你。”
葉蜀走過來，拍了拍我肩膀。這時她臉上才總算有些笑意，沖淡銳利眉眼間的距離感。
“方一粟，你啊……”她前傾重心，附在我耳邊，“有時候不能什么話都相信，知道嗎？”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葉蜀卻也就點(diǎn)到為止，松開我肩膀，笑著對我揮手道別，離開還不忘體貼將包間的門重新闔上。
我停在原地，看了文殊蘭一會，才走上前推他一把：“起來，和我回家�！�
文殊蘭被推的一晃，慢慢抬起頭，眨動眼睛的動作很遲滯。
他盯著我觀察很久，才仿佛認(rèn)出我來，唇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那種克制的羞怯笑容：“一粟哥，是你呀。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我沒有說話，面色漠然。
衣角被他抓住，空氣沉默了一陣，我聽見他吸吸鼻子，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竟帶點(diǎn)破碎哭腔：“你現(xiàn)在有你的江學(xué)長，我知道你要他，你只要他，你不要我，你也不要柿餅。”
我見他說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心道原來他真是喝醉，神志都不清醒，那我何必再提心吊膽地對他討好取悅？
冷笑一聲，把衣角從他手里抽離：“文殊蘭，你這時候裝什么情圣，你不是已經(jīng)對我……”
意識到自己想說什么，我立刻收聲，難免惱怒更甚，后退兩步，惡狠狠地瞪著他：“別做夢了！你，還有那只蠢的要死的貓，都不配拿來跟江秋曇相提并論！”
文殊蘭指尖在虛空捻了一捻，緩緩放回膝蓋。
有幾縷輕盈跳動的藍(lán)光掠過他雙眼，映出星點(diǎn)晶瑩，我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其他。
“我怎么會比不上他？”文殊蘭看向我，“一粟哥，難道你意識不到，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是我嗎？”
又是那種很認(rèn)真的眼神。
可我不要信。
他分明已經(jīng)對我失去興趣，為什么現(xiàn)在還要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
這算什么。
新一輪戲耍我的手段？
我牽起嘴角，做出無所謂表情：“你說是就是？”
文殊蘭一時沒再吭聲。
他撐著桌角站起，腳步有些不穩(wěn)地走到我面前，身形籠罩住我，投落一片壓制性的陰翳。
我莫名心慌，想要后退，但他雙手已經(jīng)先一步握住我肩頭，手指用力到幾乎要陷進(jìn)肉里。我蹙眉想痛呼，又覺得這樣示弱實在太丟臉，只得再瞪他一眼。
可是太疼了，這一眼瞪的輕飄飄、軟綿綿，沒有絲毫威懾力，我不由得暗自咬牙。
文殊蘭果然注意到那一眼，呼吸倏然變沉，聲音也有些啞：“一粟哥……”
老天，他該不會以為我在和他撒嬌吧？
我面皮竄上洶涌熱意，突然覺得無措，雙手背在身后纏絞不停，眼簾也跟著垂下。
好像有個吻落在我額頭，輕啄著朝下流連，吻過眼睫，吻過鼻尖，最后停在唇瓣。
“沒有不在意，只是太嫉妒�！�
他銜住我的唇，字句模糊在齒間，“想到這里不止我一個人碰過，我就嫉妒到發(fā)瘋。如果再不遠(yuǎn)離你，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
我眨了眨眼，眼睫顫動，恰好和他的纖長睫羽相觸。這種細(xì)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感覺，卻令我如過電一般，通體酥麻。
“你……”
嗓音怪異，我輕咳一聲，別開眼不去看他，“現(xiàn)在知道遠(yuǎn)離了，你之前對我做的那些……還不夠過分嗎？”
肩頭被松開，文殊蘭捧住我面頰，嘴唇移到我耳邊，喃喃說：“對不起�！�
我怔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伸手想去推他，卻不知為何使不出力。
“視頻和照片，我都會當(dāng)著你的面刪掉，什么都不留。你喜歡江秋曇，我成全你。你不想見到我，也可以，過段時間我就會搬走。一粟哥，我知道……你，池爸，還有瑤媽，你們都對我很好，是真心將我當(dāng)作家人。可惜，我終究是條寄人籬下的喪家野犬，即便再貪戀這份溫暖，遲早也是要離開的�！�
我如鯁在喉，確實被這番話所觸動。
但、但是，又不是我害他活成喪家野犬。
當(dāng)年他媽拋夫棄子，是他媽自己做出的決定。他爸生意失敗，是他爸點(diǎn)子背，誤信所謂的好友，才會落得破產(chǎn)欠債，跳樓身亡的結(jié)局。
這其中一樁樁，一件件，都跟我沒有任何牽扯，憑什么要我來承擔(dān)后果？
如果我輕易就原諒他，那我這些年來的怨憤和妒忌，又算什么……
笑話嗎？
我咬咬牙，還是推開文殊蘭。
不管他踉蹌步伐，不管他難過神色，他是怎樣我都不要管。
其實我哪里虧欠過他？
從小到大，雖然總在日記本里咒他快點(diǎn)去死，但我何嘗真的將心思付諸行動過？
我自認(rèn)待他不差，他想要什么，我就算不舍得，也都會選擇謙讓給他。
唯一沒有給他的，就是我的喜歡。
但喜歡這種事，難道可以勉強(qiáng)？
我這么喜歡江秋曇，卻也從來沒有打著喜歡的旗號，就要求他必須對我回報同等的感情。
正是因為喜歡，所以無論被怎樣傷害，被怎樣輕視，都沒有關(guān)系，都沒有所謂。
而文殊蘭呢？
不過因為我不喜歡他，他先前就敢那樣侮辱我、作踐我，他把我當(dāng)成什么？我簡直……我簡直恨死他！
如今好不容易才讓我重新奪回掌控權(quán)，我必須狠下心腸，我必須羞辱他，來出盡我這段時間受過的所有窩囊氣！
可到底是為什么，只要看著那雙泫然欲泣的傷心淚眼，想起他認(rèn)認(rèn)真真說的那句愛我，我就忽然什么惡言都說不出口。
怎么會愛上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糟糕透頂?shù)奈夷亍?br />
包間的環(huán)境很安靜，我卻如同置身舞池，高分貝的音樂在耳邊吵鬧，我分明不喜歡的，但心跳越跳越快，根本不受控制，連帶著口干舌燥，有種目眩神迷的怪異感覺。
我放棄般吁出一口濁氣。
或許我就是拿文殊蘭沒轍，才會總被他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連一場翻身仗都打不贏，我實在太沒用了……
“走吧。”我說，“回家了�！�
上前攙住他臂膀，可他并不配合，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作出不耐煩語氣：“文殊蘭，你到底想……”
話沒說完，手腕被他拉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今晚不回家，可以嗎？”
我看向被拉住的手腕，那種目眩神迷的怪異感覺更加強(qiáng)烈。我敢篤定他現(xiàn)在又是在用那種楚楚可憐的，像是幼獸在乞求疼惜的眼神看我。
沒有用的。
我知道他最會裝模作樣，才不會被他騙到。
“一粟哥……”他身體的重量緩緩壓在我背部，濕熱氣息吹拂過我耳朵，“就一晚。今晚之后，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和江哥�！�
我沉吟很久，竟沒有如釋重負(fù)的輕松感：“你真的要搬走，不會再來打擾我？”
文殊蘭親親我面頰，像哄著我似的：“嗯，只要哥開心�！�
明明我比他年長，他憑什么總做出這種凡事都在包容我的虛偽樣子！
我不知怎么又有些惱火，只是看著他溫順神態(tài)，有火卻也發(fā)不出，生了會悶氣，才干巴巴道：“不回家，你要去哪里？”
“旁邊有賓館。”
文殊蘭好像笑了笑，他手掌松開我腕骨，轉(zhuǎn)而搭在我腰間，不輕不重地捏了捏，“我?guī)Я松矸葑C，可以開房哦�！�
我這才聽明白他話中深意，耳廓如火燎般滾燙，像喝了假酒，連舌頭都捋不太直：“你腦子里成天只裝著這些黃色廢料嗎？”
文殊蘭從后面抱住我，又親上我面頰，這回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啄吻。
“這些話，我只對哥一個人說過的。還有那次……我是第一次做，本來想溫柔一點(diǎn)，可惜沒控制住。如果傷到哥，對不起……”
“夠了。”我打斷他，我必須打斷他，我不能再聽他繼續(xù)說下去，絕對不能。
文殊蘭乖乖閉嘴，像一朵嬌貴的菟絲花，攀附寄生在我身上，任我領(lǐng)著他走出barchef。
賓館離barchef很近，只需要過兩條馬路。
迎面吹來夜風(fēng)，沒有撲滅我身體熱度。如此冷熱交替，反而令我更加清楚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心緒究竟有多躁動不堪。
我難道要繼續(xù)背叛江秋曇嗎？
可文殊蘭說，今晚是最后一次……
我不知懷著怎樣的神色，輕聲問：“你保證今晚是最后一次嗎？”
腰間放著的手掌倏然收緊，又緩緩松開。文殊蘭沉靜片刻，語氣莫名低沉下來：“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