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0.
“秋曇哥哥,我……我喜歡你……”
昏暗燈光下,那人面部輪廓模糊,只能從遲鈍的聲音里聽出醉意,貼近一點,能聞到吐氣帶著馥郁果香的清甜酒氣。
其實對于方一粟的長相,江秋曇沒有太大的概念,他對于美丑的看法,就跟他曾經(jīng)對于宇宙規(guī)則的看法一樣。
長相是最淺薄的因素,他永遠不會因為長相而愛上一個人。
那他愛方一粟什么呢?
他不能說清楚。
他并不如方一粟所想的那樣,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
即便他有著遠超于同齡人的冷靜和成熟心智,可是歸根究底,他也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他也會迷茫,也會害怕,害怕暴露自己冷靜的表面下,那顆瘋狂偏執(zhí)的心。
如果那樣不正常,他可以嘗試去做一個正常人。
“你長相一般,家世一般,審美和音樂品味都庸俗透頂……”
這些貶低的話,是自我催眠,沒有用。
他就好像整日服用藥物的病人,早已對此產(chǎn)生了極端的耐受性。
只是必須要這樣做,江秋曇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立刻親吻上那張流淚的臉。
11.
再見面時,江秋曇故作冷靜。
其實他很想問方一粟有沒有變心,但他開不了口。
在感情這一方面,他總是專注認真,卻收效甚微。
就像在那個意亂情迷的晚上。
他本來想說:“我可以當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只要你和我交往以后,不會再有別人�!�
卻只是冷冷地道:“方一粟,我要聯(lián)姻,而你會交往新男友�!�
方一粟是他的唯一,可他不是方一粟的唯一,否則才短短幾年,怎么就能將他忘得干干凈凈,在外面亂搞,甚至說出要當朋友的話。
他無法坦率索取,只能暗自賭氣。
然而就像方一粟看不懂他當年為什么突然扔掉那支鋼筆一樣,方一粟也永遠不會明白,他有多么需要關(guān)于這個答案的否定回答。
12.
安全感。
他遠比方一粟更需要這一份安全感。
13.
“就這個,麻煩幫我包起來。刷卡支付�!�
江秋曇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那對戒指。
不讓真愛溜走。他忽然有一點能明白這句廣告詞的浪漫。
“抱歉先生……這是店內(nèi)的周年限定款,現(xiàn)貨已經(jīng)售罄,您如果確定要的話,這邊可以幫您調(diào)貨,但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我們店里是提供送貨服務的,您方便也可以留一下地址……”
“不用了。”江秋曇說,“我會親自來取�!�
說完,他試戴了一下那枚戒指,偏小的碼數(shù)讓他有一種被牢牢抓住的錯覺,不太好受,卻并不讓他排斥。
再等等吧,他想。
這幾天可以準備一下求婚的場地,不能太寒酸,會顯得不夠心誠,但也不必太奢侈,那樣會嚇到方一粟。
想到那人兔子一樣的受驚表情,他頓了頓,僵硬地微笑起來。
番外安全感
完
被禁言了所以無法回復評論TT
寫這個番外的時候有些情節(jié)不記得了,回顧了一下前文,omg可把我給尷尬的,腳趾瘋狂扣地,再給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寫的那樣矯情……好崩潰,給我一雙忘記文字的眼睛……
江的話就是我一直很愛的隱忍怨婦攻,就是那種什么都不說心里已經(jīng)憋到內(nèi)傷,鬼畜又想裝一下正常人但最終還是很很破防……他真的很愛方一粟,特別愛,配合直到永遠結(jié)尾那章觀看更佳。
《命中注定》俞忍冬番外
**時間線有跳躍,部分是五年后,部分是回憶殺,中間有插敘。
**火葬場不了一點,俞忍冬太M了……
1.
開學的第一天,語文老師要求每個小朋友在講臺自我介紹,并且解釋姓名的由來。
輪到他的時候,他只是說:“我叫俞忍冬�!�
就打算走下臺。
老師叫住他:“俞忍冬,你為什么不解釋呢?”
他面無表情:“我不知道。”
老師因為他的不合群而嘆氣,叫住他后,走到講臺上,用粉筆在黑板一筆一畫寫出“忍冬”這兩個字,指著說:“忍冬,你的父母為你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能夠忍受寒冬�!�
其實沒有那么復雜。
取名忍冬,只是因為他的媽媽,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夠忍過那個冬天漫長的,好像看不到盡頭的冬天。
2.
他的媽媽是農(nóng)村出身,家里有兩個需要接濟的弟弟,于是她早早輟學,來到城市闖蕩。
媽媽的身上有一種奇妙的天真,那不像是重男輕女環(huán)境里能養(yǎng)育出來的性格。
她不夠斤斤計較,小心謹慎,相反很容易輕信別人,有時候隨手給予的一點好處,就令她掏心掏肺。
俞忍冬說:“媽媽,你能不能別這樣�!�
媽媽就微笑起來:“忍冬,不要總是把人想的這么壞。世界上總是好人要多過壞人的�!�
如果好人真的多過壞人,那她不會未婚先孕,不會和他住在這樣破舊的爛尾樓里,每天被催債的追在屁股后面攆。
但他不想指責這樣的媽媽,天真從來不是一種錯誤。他背起受傷的手,小聲地說:“媽媽,我想聽你講故事了�!�
“從前啊……”
媽媽很喜歡給他讀那種帶有夢幻色彩的故事,大部分是童話。
也許是寄托了自己的情感,在故事里的最后,女主角永遠都會被拯救出來,和命中注定的戀人,幸福圓滿地度過一生。
“忍冬,媽媽希望你能遇到這樣的人�!�
耳濡目染,他便開始心存期待。
于是他也對自己說。
那就再忍一忍吧。
忍到這個冬天過去,一定會有個命定注定的愛人,奮不顧身地來拯救他。
3.
看到方一粟的第一眼,他以為自己遇到了。
他能感覺到心跳在以一種不同尋常的頻率跳動著。
故事里面沒有描寫這部分的情節(jié),但他知道,就是這樣,只能這樣。心跳咚咚地響,響過雨聲,貫徹天地。
眼里的世界是黑白的。
鮮艷的是那一個人的色彩。
可是怎么辦?
他滿臉是血,樣子丑陋,實在太嚇人了,不像故事里面值得被拯救的主角。他無力地掙扎,心中沒有任何一刻比現(xiàn)在更讓他憎恨自己的狼狽。
卻又忍不住渴望。
救我吧。
想這樣請求這個人,請求他走進來,走進自己人生里面寒冷的,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冬天。
但忍耐的本能,使他只能保持沉默。
沒有關(guān)系,對嗎?
如果是命定的愛人……
如果真的是他命定的愛人,一定會懂。無需言語。
4.
俞忍冬及時地清醒過來。
床邊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來電顯示是老爺子打過來的。他的太陽穴還因為這場久違的噩夢在悶悶地抽痛,因此語氣不佳:“什么事?”
“今晚佳航那邊組織的慈善晚會,你要去一趟�!�
“不去�!�
這次回鯉城,俞忍冬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祭拜。
國外那邊開展的子企劃在起步階段,很忙,他不能夠相信任何人,許多事都堅持親力親為。最忙的時候,快要三天不能合眼。
祭拜拖到今天,已經(jīng)是不孝。
然而那邊語氣堅決:“這幾年讓你在國外,只是為了磨練你。等你之后回來接手公司,才不至于被別人在背后嚼舌根。你最終是要回到鯉城的。多認識一些人,對你沒有壞處�!�
“說了不去�!彼麑τ谟峒业娜�,一向沒有太多的耐心,“掛了�!�
時間還早,俞忍冬起床洗漱,換了件衣服,就出去晨跑。為了保持絕對的專注,他晨跑的時候不會帶手機,只會佩戴一支帶有緊急聯(lián)絡功能的手表。
回來一看手機,果然都是未接來電,足足有十三個,他沒有回撥,只是把消息的提示框一一劃掉。
忽然,手指頓了一下。
點開短信附帶的鏈接,里面是一張電子的邀請函,上面列出今晚會參加慈善晚會的人員名單,他逐個看下來,赫然有個名字叫做“江秋曇”。
對于這個人,他總有一種說不清的,莫名其妙的恨意。
即便對方從未正式地接觸過他。
他想了一想,給老爺子回了條信息。
我去。
5.
競標開始,燈光微暗。
主持人在介紹今天的競品,俞忍冬沒有聽,只是有些陰沉地看著幾步之遙的一對人影。
他們背對著他,相互依偎,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個頭稍矮一些的人,時不時會踮起腳,湊到長發(fā)男人耳邊,竊竊私語。
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在學校里,只要江秋曇一出現(xiàn),方一粟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終于,他看到江秋曇舉牌:“三百萬�!�
周圍沒有人舉牌,這遠遠超出了底價。
拍賣師的錘子揚起來,還沒來得及計數(shù),俞忍冬已經(jīng)果斷地舉起手中的牌子,沉聲道:“三百一十萬。”
江秋曇緊跟其后:“四百萬�!�
“四百一十萬�!�
“五百萬�!�
“五百一十萬�!�
每次叫價,他只比原先的價格,多喊上十萬。如此激烈的角逐幾次,江秋曇察覺到異樣,朝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俞忍冬抓住時機,挑釁地揚起眉毛。
江秋曇姿態(tài)閑適,沒有拿著牌子的手放松地插在口袋,卻在與他對視之后,微微地變了臉色,往旁邊跨開一步,把身邊站著的人完全納入自己的陰影之中。
“七百萬�!�
這次江秋曇對著臺上舉起牌子,眼睛是轉(zhuǎn)過來,盯著他,似乎默認接受了這場挑釁。
俞忍冬還要舉牌,一旁隨行的朋友終于忍不住,一把拽住他,小聲道:“瘋了吧?你不是對古畫不感興趣嗎?而且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你和他較什么勁!讓俞老爺子知道,你看他罵不罵死你!”
俞忍冬無動于衷,揮開那只手后,再度舉牌,這次他說:“一千萬�!�
會場氣氛前所未有地沸騰,拍賣師面露激動,朋友不停地唉聲嘆氣。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只是看著江秋曇,看著江秋曇舉牌的手被另一只手按住,看著被江秋曇擋住的那個人影,不顧江秋曇的阻止,朝他探出了頭。
盡管不愿意承認。
但站在角落里,等待這個人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等待這個人注視他的目光,早就已經(jīng)成為俞忍冬更改不掉的習慣。
這個習慣貫穿了他整個躁動的青春期。
不過,與當時那種復雜的心情不同,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純粹。
熒幕的光照在方一粟臉上。
那張瞪大眼睛,驚恐交加,清秀又惡毒的臉上。
“一千萬第一次,一千萬第二次,一千萬第三次……”
“成交!”
錘子敲定的那一瞬間,俞忍冬對著那張臉,在手上比劃了一個開槍的姿勢。
砰。
再也不要見面。
俞忍冬曾經(jīng)是這樣想的�?涩F(xiàn)在重逢,又不免改變主意。
怎么能再也不見?
他在方一粟身上栽過的跟頭,飽嘗的屈辱,他都應該要一一討還回來。
他要看到那張臉上,露出除了輕蔑與厭惡之外的表情,最好會后悔萬分,伏低在他腳底,乞求他,哀求他。
他死去的靈魂因為這種越界的想象而顫抖,重獲新生。
于是他微微地揚起嘴角,對著方一粟笑了一下,做了個夸張的口型。
“好久不見�!�
6.
俞忍冬站在門口等待。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會場客人散得都差不多了,江秋曇才從會場出來,面容冷峻。
方一粟緊跟在他的身后,手臂被用力拖拽著,以至于腳步踉蹌,那張蒼白的臉上有依稀的淚痕,嘴唇像是剛吸食過人血的吸血鬼,飽蘸血液的顏色,鮮紅刺目。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奇怪,誰也不說話,就仿佛爭吵后的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