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妙妙疑惑地站直身體,沒追問。
劍山掌門摸了摸她鬢角的發(fā)絲,像在摸最心愛的貍奴:“我是李折水,以后就是你的師父了�!�
妙妙回了自己的名字。
師父頷首:“不錯。你該有個姓,隨我如何?”
妙妙說好。
從此以后,她就是李妙了。
劍山掌門李折水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這天下第一并非虛浮的名聲造勢,而是世人目睹過的事實。尋常綠林好漢頂多說一句以一敵十,江湖俠客能戰(zhàn)百人便可稱一聲宗師,而李折水曾經有人問過,李折水當真是人嗎?
德高望重的師長也有年輕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李折水的出身,當他行走江湖除魔衛(wèi)道時,便已經是劍氣凜然的李少俠了。
最善戰(zhàn)的少俠當配最奪目的美人。東籬山掌門將愛女許配給李折水,當時也是一段郎才女貌的美談。
然而好景不長,李夫人的美名不僅盛傳江湖,還飛進了宮里去。皇帝對所謂的天下第一美人很感興趣,于是李夫人便成為了后妃。
然后皇帝死了。沒有前兆,查不出蛛絲馬跡,正值壯年的皇帝突然暴斃,他身上甚至沒有致命創(chuàng)傷,太醫(yī)說死因是臟腑衰竭。
唯一的疑點是飄落在皇帝尸身上的一枝梅花。當時李折水的佩劍有梅花形的暗紋,有打趣的戲稱“折梅劍”,因而他嫌疑很大,沒過幾日便被捉拿審問。
李折水沒有反抗。他在牢里遭受嚴刑拷打時,皇親國戚們一個接一個死亡,直到最后給李折水上刑的人恐懼地趴服在地磕頭,請求李大人的原諒。
李折水什么都沒說。他走出地牢時,能繼承皇位的只剩下幾個偏遠地區(qū)的藩王。
最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藩王繼承大統(tǒng)。他剛死了父親當王爺,轉頭死了親戚當皇帝,小孩人還懵著,就在臣子們的跪拜中一步步走過殿前的臺階。
后來小皇帝想給李折水加官進爵,被婉拒了。
名滿天下的李大俠在某一天銷聲匿跡。有人說他被上刑時根基被毀淪為廢人,有人說他明悟心境閉關突破,還有人說他是和太妃重續(xù)前緣雙宿雙飛去了。
無論前景如何,數(shù)十年后李折水重出江湖時,他身邊只有一柄劍和一個小孩。
天下第一的李劍客開宗立派,劍山首徒便是他的養(yǎng)子李玄暉。
“外頭還有流言,”四師兄說這話時張望了一圈,確認四下無人才做賊似的貼到妙妙面前,壓低了聲音,“說大師兄是師父的私生子,就是當年和太妃”
“哎你可不能把這話說出去啊,”四師兄擠眉弄眼,“我相信師兄妹情才對你說這些,小師妹,你不會對不起四師兄的對吧?”
四師兄只是閑得慌才來和她談八卦。
妙妙認真點頭:“四師兄說什么我就做什么�!�
四師兄欣慰極了,把手里的烤串遞給她:“師妹多吃點,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這得打熬多久才能把根基打牢啊�!�
師父收留她并不是為了教她習武。
妙妙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年紀對自幼打磨根骨的江湖人來說太大了,早已錯過習武的好年歲,本身又沒有天賦,這樣苦熬十年都不如師兄們一年的成果。
妙妙只是說:“謝謝四師兄�!�
自從拜入劍山,這幾個月里師父都沒有正式教她。端茶送水的事做了幾次,侍劍、研墨、甚至半夜爬上屋頂陪師父喝酒,妙妙什么雜事都做了,也沒從師父口中聽到半句劍譜。
妙妙倒也不固執(zhí),反正在劍山吃喝不愁,又有什么好憂心的?
陪四師兄玩了一整天,妙妙很早就歇息了。半夜卻被人叫醒,妙妙披上外衣開門一看,是師父身旁的侍劍童。
那童子在前方引路,帶著妙妙繞過弟子居去往后山。
后山有一處暖泉,附近修了亭臺,夜色下泉水霧氣蒸騰,水上回廊仿若人間仙境。
仙境中坐著白發(fā)的仙人。
師父衣冠齊整,在斜照的月光下好似即將乘風歸去。
他放下茶盞,面向妙妙走來的方向,臉上布條比白日里松了些,隱約能窺見皮膚上勒出的紅痕。
“妙妙�!睅煾刚f,“衣服脫了,過來�!�
第3章
清洗
妙妙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順從地解下衣裳。
她朝水榭走去,外裳里衣落了一地。來到師父面前時,隔著亭子中間擺放的木桌,她渾身上下不著寸縷。
聽到師父說了聲“坐”,妙妙連忙尋旁邊木凳坐好,剛接觸到深夜里涼得刺人的木頭,她就聽到師父笑了聲。
“不冷?”師父像逗貓似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笑道,“過來坐�!�
妙妙緊張地挪過去,正想選個合適的角度就被師父伸手攬進了懷里。
師父的衣裳有些濕潤,應該是在水霧里待太久的緣故。男性的體溫浸透柔軟布料,妙妙的背一貼上去就感覺到有融融暖意傳來。師父搓了下妙妙被夜風吹冷的手指,按著她大腿軟肉把人更拉進了些,就像抱一只窩在懷里的小貍奴。
妙妙的臉貼在師父肩頭,被長發(fā)蹭得有點癢。她數(shù)著自己越發(fā)劇烈的心跳聲,聽到師父與平日里差遣她沏茶時一般無二的柔和嗓音。
師父說:“你積病成疴,體內的邪祟雖然去除了,但經脈里的雜質污穢仍然留存。我可用內功真氣為你正骨洗脈,但你身子弱,怕是遭不住疼痛�!彼D向亭外熱池,抱著妙妙走近了些,繼續(xù)道,“靈泉素有活血化瘀的功效,這方池水或許能緩解一二�!�
妙妙雙臂環(huán)抱著師父的脖頸,悶在他懷里“嗯”了聲。
師父又說:“要是疼得受不住就開口,別自己悶在心里。”
妙妙:“我都聽師父的�!�
師父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按上妙妙的肩,用了些力氣,真氣如針扎般涌來。
師父是劍客,有一雙布滿劍繭的手。由于提前用溫水泡過,他此時的指腹并不粗糲,柔滑而潮濕的水液沿著手指留下痕跡,妙妙感覺被師父摸過的地方有點發(fā)燙。
所謂正骨洗脈,自然是摸骨頭。最初試探性的輕觸之后,便是更洶涌的真氣和更疼痛的感知。肩背的紅痕一層疊一層,外來的真氣在孱弱經脈里橫沖直撞,妙妙疼得恍惚間以為身體都被師父剖開了,她的所有秘密心思都在那凜冽的劍意面前顯露無疑。
然后妙妙被師父按進了水里。
浸泡在熱水中,體內的真氣逐漸溫順,主動交融在一起。與先前的疼痛相比,這熱泉泡得通身舒暢,頭腦都有點暈乎。
沒泡多久,妙妙被師父拎了起來。師父輕輕擰了下她的耳朵,沒好氣:“說了疼就開口,怎么這么不聽話?張嘴�!�
妙妙這才意識到她正緊緊咬著牙。她很不好意思,連忙依言照做,雖然師父布條遮眼不能視物,但他還是在昏暗月色下察覺到妙妙嘴里咬出的傷口。
師父伸手探了下:“還好沒流血�!�
師父把妙妙的口舌摸了個遍,確認并無大礙后卻沒退出,唇舌間的水聲輕輕攪動,有止不住的口水沿著師父的手指往外淌下,在手腕處流出晶瑩的水痕。
師父說:“含著。痛就咬我。”
妙妙含著師父的手指,一時話也說不成,更不敢閉嘴去咬了。她好奇地舔了下,師父指縫間居然有梅花香氣,可惜不甜。
對經脈的清洗仍在繼續(xù),上半身結束后便是下肢。師父捏著妙妙腿上的軟肉,觸碰到黏滑的濕痕。妙妙被池水浸透了,而后又出了很多汗,不過這種頗為滑膩的液體顯然既不是靈泉水也不是汗水。
師父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妙妙心跳聲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她用犯暈的腦子思考該如何就冒犯師長而道歉,沒想出個所以然,見師父忽略了那處黏滑,手指徑直往膝蓋探去,妙妙松了口氣。
直到腳后跟都被真氣沖洗過一遍,這次的洗經伐髓終于結束了。
妙妙支棱起身體,正要從師父懷里下來,師父忽然問了句:“很舒服?”
妙妙昏昏沉沉一時沒反應過來。起先只有疼痛,熱水靈泉泡暈腦袋的同時疏解了不適,身體也有點不聽使喚般的遲鈍,像是按摩后略帶酸疼,更多的還是打通經脈的暢快淋漓。
妙妙點頭:“舒服�!�
師父淡笑:“嗯�!彼膽B(tài)度還是那般溫和從容,就像白天搭著妙妙的手教她研墨時一樣,此時深夜里他也用這種師長恰到好處的教習力道輕拍了下妙妙雙腿間的陰阜。
“舒服得都濕透了�!睅煾刚f。
妙妙腦子里嗡地一聲,整個人都清醒了。她連滾帶爬地從師父懷里下來,抖著手把散落一地的衣裳穿上,背對著師父大聲道歉然后慌不擇路地跑了。
一路踩著碎石和泥土跑回弟子居,妙妙才發(fā)現(xiàn)衣裳穿反了,本就發(fā)燙的臉更是燒得慌。她默念著清心訣爬上床,放空思維試圖入睡。
妙妙躺了一夜。滿腦子都是師父布滿劍繭的手。
妙妙上頭五位師兄有“劍山五俠”的美譽,這些時日里,她也都認識了一遍。
大師兄李玄暉,原書男主,秉持道義和俠客風范的君子。大師兄總是板著張臉,妙妙不擅長和太嚴肅的人打交道,有時遠遠望見大師兄就繞路避開了,現(xiàn)在關系也不熟稔。
二師兄燕回,原劇情里毫無存在感的角色,成日里不是在睡覺就是在閉關。妙妙有次煮蘑菇湯遇見了他,二師兄話很少,盯著湯鍋發(fā)呆的模樣有點像林間偶遇的小鹿。
三師兄沈空明和四師兄沈玉錦是同胞兄弟,這對雙生子的五官幾乎是一個模樣,氣質卻大不相同。三師兄像是溫和版的大師兄,雖然總是笑容滿面,但做事認真為人固執(zhí),見了點錯處就能訓師弟半刻鐘。
四師兄就是被訓的那個。他性情跳脫,行事肆意輕狂,帶著妙妙捉過野兔叉過游魚,有時下山一趟能帶回來不少稀奇小物件,與妙妙的關系突飛猛進,沒多久就混熟了。
五師兄百里容曾經抱著妙妙上劍山,這份救命之恩使妙妙對他很親近。不過五師兄這幾個月里都忙于奔波,剛結束一場任務又被師父安排走了,攏共也沒跟妙妙見過幾次。
妙妙坐在山門前,望著西沉的太陽走神。她忽然瞥見有人影走來,那人離得近了,竟然是背著劍匣往山下走的大師兄。
遇都遇見了,只好打個招呼。妙妙跳下凳子,問大師兄這么晚了為何還要外出。
大師兄思索了下,而后原本冷硬的表情逐漸軟化了些。
“謝姑娘信里提到南峽的梨花,”他提及自小定親的未婚妻時,態(tài)度比面對旁人溫和許多,“我去尋幾棵回來種在后院�!�
在原書劇情里,男主黑化弒師前簡直是個完美君子。他尊敬師長,愛護后輩,與妻子琴瑟和鳴,與友人義薄云天。至于原文里是否有這么一段尋梨的故事,妙妙就不清楚了。
她沒放在心上,只是說:“大師兄一路順風�!�
一個月后,大師兄回到了劍山。
他帶回了如雪落枝頭的梨花,和深入肺腑的寒毒。
第4章
寒毒
大師兄這次歸山的狀態(tài)不對勁。
妙妙和看守山門的雜役弟子閑聊,那弟子說他看了幾年門,第一次撞見步伐這般急切的大師兄。
大師兄平日里的冷淡是寒潭似的平靜的冷。他會對犯錯的師弟進行懲處,也會對課業(yè)跟不上的師弟耐心指教,因此大家都知道大師兄雖然看著唬人,但是個最講規(guī)矩的好人。
這次回師門時,大師兄完全目中無人,沿途的弟子們瞧了眼就嚇得不敢搭話,有膽小的說大師兄不像是歸山,倒像是裹著滿身風霜去殺敵。
之后幾日,大師兄既沒有勤奮習武,又沒有抽查師弟們的功課,他把自己關在屋里,閉門不見外人。
妙妙被四師兄拉著去大師兄院子外溜達了一圈,她攔下躍躍欲試翻墻的四師兄,好說歹說總算以一起去拔三師兄種的靈草來煮湯為由把四師兄勸走了。
年末時節(jié),劍山愈發(fā)冷了。
妙妙算著日子,開春后就是劍山大師兄去醫(yī)島迎親的劇情,待男主大婚正式成家,師父就會透露一點過往,引導他下山去探明真相,這便是原書主線劇情的開端。
時日將近,大師兄仍然沒有出關。
四師兄帶著妙妙下山去縣城玩了好些天。
店里剛出鍋的餛飩湯汁鮮美,妙妙咬了口被燙到嘶嘶吸氣,四師兄一邊嘲笑她愚笨一邊把餛飩吹涼了喂給她吃。街口老婆婆賣的糖葫蘆看起來紅潤可口,妙妙眼饞催著四師兄買來一串,然后被沒熟透的野果酸得臉都皺成一團,于是她只啃完了糖殼,里面酸果都進了四師兄的肚子。
還有做泥偶的攤販。小小泥偶被四師兄用兩根手指捏著,他笑道:“這個長得像師妹�!泵蠲畎侵膸熜值氖直�,踮腳湊近瞧了眼,是個鼓著臉的小花貓似的野丫頭。妙妙氣得錘了四師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