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聞闕沒有想到，他離開帝都不過短短一天，沈家竟發(fā)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大事。
心中后悔的情緒蔓延。
他不該到現(xiàn)在才知道的。
他不該因為那份嫉妒，刻意在這幾天忽略了對沈意的關(guān)注。
如果訂競賽結(jié)束后的飛機，他明明可以在當(dāng)天就趕回帝都，而不是這樣，一無所知的像個蠢貨。
都是……
聞闕抬起眼眸，冷淡掃了一眼浴室的方位。
都是那人的錯。
等許清折洗完澡出來，看見的就是空落落的房間，聞闕本人包括他的一切行李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
許清折隨手點開校園論壇看了眼，卻發(fā)現(xiàn)似乎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只是手機不斷振動著，某個校園群里，好像很多人在聊什么。
平日里，這種群里都很安靜的，不過是偶爾出現(xiàn)幾條詢問課表或是放假的消息，不會有這么多人。
許清折點開群消息，想設(shè)置消息免打擾，卻在看見某個熟悉名字時停下，將記錄往上翻。
短時間內(nèi)。
他就明白了事情原委，也明白了聞闕為何突然會消失不見。
沈意出了這種事情，聞闕這個做未婚夫的到現(xiàn)在才知道？未免也太不合格。
但這件事終究和他有沒關(guān)系，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
他們見的最后一面，是以他冷聲訓(xùn)斥她委屈流淚畫上的句號，那顆向來淡漠的心臟，被更加濃厚的悔意完全包裹。
明明有更合適不讓她傷心的解決方式，當(dāng)時為什么會用那樣冷漠的態(tài)度。
是因為習(xí)慣了孤獨的這些年，沒有學(xué)會如何與人正常相處嗎？
還是因為。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
第二天，江家。
豪車停在門口，引發(fā)了無數(shù)人好奇圍觀，院門卻緊閉。
少女沉默坐在角落里，聽眼前衣著華麗的夫婦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江月昨晚就在沈家道秘書告知下，已經(jīng)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眼前這對夫妻，是沈意的父母，或者……也是她的父母。
他們今天親自過來，也帶了一份DNA檢測報告。
男人神色平淡，哪怕這件事在任何人看來都實在難以接受，他看起來卻很平靜，沒有半分因此影響心情。
而旁邊的女人，他的妻子，則是紅著雙眼，看起來憔悴萬分，用一副憐愛眷戀的目光看著她。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
他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確認(rèn)了江月的身份，現(xiàn)在來接江月回到沈家認(rèn)祖歸宗。
旁邊。
江月的母親聽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被自己嫌棄的女兒竟是抱錯的豪門這一事實震驚到半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但是在沈家夫妻提出要帶江月回家，她還是反應(yīng)了過來，第一個反對：“憑什么？這女兒我們養(yǎng)了這么多年花費了這么多心血，憑什么你們想要回去就要回去？我不同意！”
說完。
她又站起來朝里屋不愿意露面的丈夫喊道：“死人啊你？有人來搶女兒了，你管不管？我怎么嫁了你這種廢物……”
她口中罵罵咧咧，可明眼人就能看出來她不是舍不得女兒，而是在討價還價。
沈父最厭煩與這種人交流，直接道：“我們會給你們一筆錢，足夠你們滿意，也足夠抵償這些年你們對她的養(yǎng)育之恩�！�
聽見這話，江母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這才露出一副勉強同意的模樣。
她本來要的就是錢，但是直接說又覺得名聲難聽，此刻改口：“看在你們?nèi)绱苏\心的份上，我也想月月去過好日子。”
那么接下來，就只需要江月點頭。
沈母用慈愛的眼神看向?qū)γ嫒崛醯纳倥�，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些年受了不知道多少苦楚，就覺得心臟一陣陣疼痛。
她用溫和的語氣道：“月月，是爸爸媽媽不好，讓你受了太多委屈，你愿意和爸爸媽媽回家嗎？”
“我拒絕�！苯轮苯悠鹕�，神色冷淡，道：“我不想回去�！�
被當(dāng)成商品一樣交易的感覺，真是讓人厭惡。
“……為什么？”
沈母完全沒有想過會聽見江月說出這樣的話，眼里流露出無措情緒。
“是因為沈意吧�！�
沈父的聲音卻在她身邊響起，就像在宣布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普通公事：“只要你和我們回家，我可以和你保證，從此沈家都不會再允許沈意踏入，我們只有你一個女兒�！�
沈母震驚抬頭看向丈夫，似乎無法理解他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江月的臉上也流露出了詫異情緒。
沈父如此說著看向江月，眼底帶著寫了然，似乎早就看透了她那些小女孩的把戲，道：“這樣你就滿意了嗎？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小孩子不都是這樣？尤其是江月這樣流落在外多年的孩子，更是需要一些什么來證明自己在一個家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這是沈父做出的推測，他也不能夠保證自己的判斷完全正確。
但那不重要。
反正沈意也在和他犯倔，昨天知道真相后就和宋家那小子在一起完全沒讓護士來找他們，那讓她在外面多吃點苦頭也沒關(guān)系，也正好可以借此討好江月，讓江月更加信任他們這對父母。
最終。
江月意識到她越抗拒，只會越讓沈父認(rèn)是沈意的存在多余，只能道：“……不需要這種事情，我會和你們回去。請你們晚上再來接我，我需要時間收拾行李和我的家人道別�！�
＊
江月上車后，又看見了那張記憶里熟悉的面龐。
曾經(jīng)幫助過她的好心人，沈御也坐在車內(nèi)，只是他的狀態(tài)看起來更加糟糕些，顯然一夜未眠，看見她上車也只是點點頭示意。
江月善于察言觀色，此刻也沒有要和沈御搭話的心思，同樣憂心忡忡坐在了他身旁。
沈父親自開車來接的她，也或許是因為這樣難堪的家事，并不想讓太多外人參與知曉。
車停在了沈家門口。
沈父沈母都沒有下車，只是借口還有事要做，讓沈御先帶妹妹去看看房間。
江月跟在沈御身后。
眼前的一切她都只覺得陌生，要在段時間里接受這才應(yīng)該是她的家，他們才是她未來需要朝夕相處的家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御帶著江月上了二樓，打開其中一扇門：“這是你的房間，在我房間對面，有什么事可以方便來找我。”
房間很大。
比江月原本的房間要大上三四倍不止，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生活學(xué)習(xí)用品，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房間，倒像是一個公寓。
從知道她的身份到現(xiàn)在，不過一天的時間，竟然能夠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完善。
江月打量著四周，詢問：“……家里的房間都這么大嗎？”
“也不是�！�
沈御給她解釋：“這是二樓最大的一間房間，陽光也好，原本是用做茶廳的，但媽媽什么都想給你準(zhǔn)備，所以只有這個房間能夠放得下�！�
想到剛剛沈母路上一次次看向她的，滿懷愛意有不知從何說起的憐惜眼神，江月就覺得心里有些難受。
她摸不清所謂父親的態(tài)度。
卻能夠感覺到母親真實因為她的到來而欣喜。
“我還有事要做，你存一下我聯(lián)系方式，有什么事聯(lián)系我�！鄙蛴f著遞出手機，讓江月添加她為好友。
江月照著沈御所說做完了這一切后，忍不住問道：“那沈意什么時候能夠回來？她還好嗎？”
聽見沈意的名字，沈御有些痛苦閉了閉眼，似乎也感到無法面對這一切。
但是比起回答，他先反問了江月另一個問題：“你會怪她嗎？”
似乎完全沒有想過會被問到這個問題。
江月扯了扯唇角：“關(guān)意意什么事？”
她和沈意甚至不是同一天出生的。
她怨恨的是醫(yī)護人員的疏忽犯了彌天大錯，怨恨父母未能夠察覺到長相完全不相似的女兒被替換，怨恨從始至終沒有人對她們上心。
這些都不是沈意能夠做到的，她明明是和自己一樣的受害者。
最終。
江月將這些想法，全都細(xì)細(xì)和沈御說出，總結(jié)道：“最開始可能會不適應(yīng)關(guān)系的轉(zhuǎn)變，但是想到能和她一起生活，也算是這個家里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說完這些。
江月有些驚訝發(fā)現(xiàn)，沈御的眼眶竟因她這些話有些發(fā)紅，露出了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像是心里有什么大石頭落了地。
沈御同樣很認(rèn)真看著她，道：“我非常高興能夠聽見你和我說這些，這證明你愿意信任我，才會愿意和我說你的想法。
同時我也對你感到更加愧疚，哪怕在我知道你才是我的親妹妹的情況下，我知道應(yīng)該多對你好一些更偏向你一些才能彌補你，可是我依舊想過如果你堅決拒絕沈意回來，我該如何再保證她的存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情況下懇求你同意。
以后我會努力做一個公平公正的好哥哥，無論你們誰受欺負(fù)了我都會保護，無論誰犯錯了我也都會教育，我會照顧好你們兩個�！�
＊
沈意又睡到了上午，她是被護士們來換藥叫醒的，然后就盯著傷口發(fā)著呆。
護士們離開后，宋煬從洗手間里拿出了一個蘋果，坐在她身旁用小刀細(xì)細(xì)削皮，道：“你去洗漱一下，我也買了早餐回來，多少吃點�！�
“好。”
沈意這樣答應(yīng)著，走進了洗手間。
這是車禍后，她第一次這樣直觀面對自己。
明明只是發(fā)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但就像為了凸顯她整個人此刻憔悴不堪的狀態(tài)，沈意竟覺得自己看上去似乎又瘦了一大圈。
病號服穿在她身上格外寬松，哪怕只是舉起牙刷刷牙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能露出胳膊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劃痕。
雖然都是皮外傷，但換藥的時候她也看見了，有些嚴(yán)重的傷口例如她的大腿處，應(yīng)該是縫了針的。
要留疤了。
沈意這么想著，抬頭仔細(xì)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臉，在確認(rèn)臉上的傷口或許是因為車禍前一秒她努力護住腦袋看起來都不算太嚴(yán)重，認(rèn)真涂藥應(yīng)該問題不大后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下一秒，沈意就意識到了這種時候自己不該糾結(jié)這些。
但沒辦法，這么多年習(xí)慣了。
她本來就是容易留疤的體質(zhì)，一點小傷都會格外留意的，這么多傷口怎么可能當(dāng)做沒看見。
沈意面對鏡子，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但因為臉頰也有傷，這么一笑幾乎要傷口拉扯開，疼得沈意瞬間又笑不出來了。
算了。
不笑了，反正也就宋煬在，不用演給他看。
沈意坐在了病床上，單手拿著宋煬買回來的小面包小口啃著，旁邊的餐盤里還放著他切好的蘋果。
沈意不理解：“為什么看病人總是要帶蘋果呢？”
“寓意平安吧�！彼螣@么回答著，問道：“你不想吃蘋果的話想吃什么？香蕉可以嗎？再麻煩的不干�！�
說著，宋煬就自己拿了根香蕉剝開皮吃了起來。
給沈意削個蘋果又這樣切好，已經(jīng)花費了宋小少爺幾乎全部的耐心了。
宋煬喜歡香蕉，僅僅因為方便。
其它水果要不然要剝皮，要不然要吐核，最簡單的也要清洗，實在太麻煩了。
說著。
宋煬就將自己吃了一半的香蕉往沈意面前遞：“來一口？”
沈意無語望他，用自己裹著紗布的手將那根香蕉推開：“不用，謝謝，你自己吃吧。”
宋煬卻突然伸手，輕輕對著沈意的手掌拍了一下：“give
me
five！”
沈意：“……”
不生氣，不生氣。
她早就習(xí)慣了宋煬這種突如其來的幼稚行為。
而就在此刻，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敲響，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我可以進來嗎？”
宋煬有些“心虛”收回了手，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淡下，隨便找了個理由：“你要吃點什么？我出去買�！�
沈意也很配合：“我想喝奶茶，黑糖珍珠的�！�
“知道了，等我回來。”
宋煬這么說著，起身大步向門口走去，直接伸手從里面就門拉開。
看見宋煬先一步出現(xiàn)在這里，聞闕臉上淺淡的笑意顯得有些僵硬，直接問道：“你怎么會在這？”
宋煬根本不想回答，此刻面對聞闕也實在沒有什么好臉色，只不耐煩囑咐了句：“她剛醒，你少說刺激她的話�！�
聞闕真的覺得荒謬。
竟然有一天，會輪到宋煬這種蠢貨來教育他。
但是也輪不到他說反駁的話，宋煬就直接離開了。
想到病房內(nèi)的是沈意，聞闕也顧不上和宋煬計較這些，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緒，推門走了進來。
不過是一天未見。
沒想到她會經(jīng)歷那么多事情，成為現(xiàn)在的模樣。
聞闕像平日里一樣走進，說出的話卻急切，直奔重點：“抱歉，是我的疏忽，我應(yīng)該早點過來的。”
沈意的目光落在聞闕的身上。
他的衣服上有著往日里不會出現(xiàn)的褶皺，看起來風(fēng)塵仆仆，像是在從某個地方趕回來，下車后就直奔了醫(yī)院。
想到他們這次要參加競賽的地點，似乎是外省一個極其偏遠(yuǎn)的縣城，因為去年出了高考狀元說要發(fā)展教育，才拿到了這次競賽的承辦資格。
沈意有了一個略大膽的想法。
她的手輕輕落在聞闕襯衫松開卻顯然沒被主人察覺的袖扣上，抬起頭看他：“聞闕，你是連夜趕回來的嗎？”
“嗯�！�
聞闕沒有否認(rèn)，他早已反思自己的愛意表達太少才會讓沈意和那些外人都以為他不在意，直接道：“那種地方?jīng)]有機場，高鐵我也等不及，就直接讓人開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