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結婚后她的穿著打扮有了明顯的變化,“幾日不見,變得這么漂亮了?”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我若是穿的還和以前一樣,會被人認為帶不出去的?”劉琳有些嘲諷地說。
“過得怎么樣?你還好吧?”她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外人看來我當然是‘很好’了,衣食無憂,而且因為婆家的關系,在學校里也處處被人關照,我想這也是我當初想要的吧,所以,算是不錯吧�!眲⒘湛嘈α讼�,“只是他們家里的人都對我防得很嚴,……這也不能怪人家,我結的這個婚本來就是動機不純的,他們生怕有朝一日我分了他們的家產……好在,他對我還不錯……欣然,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這樣就不錯了……”
季欣然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的確,從劉琳選擇了這個婚姻開始,也許已經預料了這樣的結果。
兩人一直聊到夕陽西下,臨分手的時候,劉琳猶豫再三,問道:“欣然,你們有宋建軍的消息嗎?”
季欣然搖搖頭,“他也沒和你聯系?”
“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想再見到我了�!眲⒘沼挠牡卣f。
季欣然的心情因為即將到來的假期也變得輕松愉快。
她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以至于杜長侖進門的時候,很是疑惑:“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嗎?”
“怎么說的?”季欣然將最后一個菜端上了桌子。
“這么豐盛的晚宴,難道是歡迎我的?”他一臉的不置信,“上次我從北京回來,你也不過是弄了點面條?”
說到這個,季欣然有點不好意思。那次他那去開會,回來的時候提前打了電話給她,告訴她晚上回家吃飯。結果,學校有個老師病了,她去代了節(jié)課,趕回家時已經很晚了,除了面條家里什么都沒有了,出去買也來不及了。她只好弄了兩個雞蛋下了點面條,而且鄭重其事地告訴杜長侖,這是本地的規(guī)矩:出門餃子回門面。
也不知他信沒信,反正他是吃了滿滿兩大碗。
“從明天起,杜主任都可以享受如此豐盛的晚餐了�!�
“放暑假了,怪不得心情這么好?”杜長侖換了衣服坐下,“也不知這個晚餐能享受幾天呢?”暑假這么長,以季欣然的性格,天天呆在家里,能悶壞了。
“是啊,五十多天的假期呢?呆在家里,豈不是浪費,要不出去轉轉?”
“你想去哪兒?”杜長侖饒有興致地。
“有機會我想去西北看看,體驗一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豪邁和‘古道西風瘦馬’的蒼涼……還有青海湖,那一直是我的夢想……”
很久以前,她偶然在一本舊雜志上看到一篇文章《一顆眼淚》。
“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的一顆眼淚。那么說,我枕畔的眼淚,就是掛在你心尖的一面湖水……”
凄美的愛情故事深深地打動了她,從此,青海湖便是她魂牽夢繞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和她同坐在餐桌邊的這個人,是不是命定那個陪她一起去青海湖的人?
她望著杜長侖,有些失神。
杜長侖不知道自己很隨意的一句話居然觸動了季欣然如此隱秘的思緒,“語文老師果然是善于聯想,你又神游到哪兒了?”
回過神來,季欣然微微嘆了口氣,“吃飯吧,反正你也沒時間�!�
“除了西藏,西部的幾個省我都去過。”杜長侖慢悠悠地說。
“公款旅游唄,純粹都是走馬觀花�!彼畈恍寄欠N跟著旅行團,類似于“某某到此一游”的方式,這也是這幾年她一直沒大出去的主要原因。
“那些地方都是在大學的寒暑假去的,幾個同學背著旅行包,坐火車、汽車,還搭過貨車,住過放牧人的帳篷……現在哪還有那時的心情��?”真正的無牽無掛,走到哪里算哪里……
原來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夢,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吃飯吧,別浪費了這一桌子的菜�!�
說歸說,季欣然還是陪著寧冰跟著旅行社去了福建轉了一圈,她基本上是負責后勤服務的,導游小姐喋喋不休的介紹弄得她一點興致也沒了,好在寧冰心情很好,就當是盡盡孝心吧。
“等你爸爸有時間了,讓他陪我出國去轉轉,我最喜歡看風格不同的建筑�!睂幈兰拘廊粚@種旅游沒什么興趣,出來純粹是為著陪她。
“你平日里也不天天在家,放假了,該好好顧顧家,回去后別再到處跑了,得有個為人妻的樣子�!�
“知道了,媽,你就是榜樣嘛�!彼行┡逻@個話題。
回去后,杜長侖問她:“怎么樣?這趟出去?”
“嗯,我媽挺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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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長侖說得沒錯,季欣然是那種閑不住的人。
這幾天她基本過得是晨昏顛倒的生活,晚上在網上泡到一、兩點,早上醒來已經是日上三桿了,杜長侖上班早就走了。
她每天只在傍晚的時候出門,去買菜,然后回家準備晚飯,然后等杜長侖回家,似乎一天之中所有的事情就是這一頓晚餐。
她給趙藝曉打電話:“悶死了,整天呆在家里。”
“季欣然,你坐在家里吹空調工資照領,居然還敢抱怨?”趙藝曉恨很地,她在晚報作記者,大熱的天還得出去跑新聞。
“哎呀,真的,藝曉,看樣子全職太太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有人養(yǎng)我,我立馬就辭職�!�
“呵呵,你別傷人家郝力的自尊了,人家難道養(yǎng)不起你嗎?”
“他啊,養(yǎng)一個還行,將來有小的呢?”
“啊,你還想給他找小的��?”
趙藝曉大叫:“季欣然,是孩子,難道一輩子做丁克?”
和趙藝曉斗了半天嘴,心情好了很多。
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她去廚房簡單弄了點飯,吃飯的時候開了電視,本地的新聞正播報這幾日罕見的高溫,各海水浴場人滿為患……
她眼前一亮,對啊,可以游泳去。
七歲的時候,她們當時住的那個小區(qū)有兩個男孩子暑假里跑去市郊的一個水庫玩,結果其中一個落水了,另一個下去救,最后兩人都沒上來。這個事情發(fā)生后,許多家長都把孩子鎖在家里,有水的地方一律都不準去。
寧冰也是再三叮囑季欣然:不準自己跑出去。但季建東卻把她送到了少年宮學游泳去了。他的理由也很簡單:你不能讓她一輩子不到海邊、水邊,但是她學會了游泳,最起碼增加了安全系數。
她很喜歡游泳,到后來是他們那一撥人里學得最好的。記得當時她和幾個男孩子比扎猛子憋氣,她都不輸給對方。所以她說自己游泳好,并不是吹牛。
她下午就開車去了東灘。東灘并不是標準的海水浴場,它緊鄰第二海水浴場,一部分是沙灘一部分是礁石,因為距離礁石區(qū)太近,所以沒有被開發(fā)為海水浴場。
這個季節(jié)的海水浴場都在“煮餃子”,她當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東灘很安靜,游泳的人也不是很多,大都是一些家在附近的居民,不遠處的礁石上還有些孩子在捉小螃蟹。
在海里泡了兩個多小時,感覺暑氣都退了,她才上了岸。
一連幾天她都在下午去東灘,因為有上次騎自行車的教訓,她并沒有告訴杜長侖自己去游泳了。
但杜長侖還是知道了。他先是奇怪她的作息怎么突然又變得正常起來,不再晚睡了。因為天熱,季欣然在家里只穿了件吊帶衫,他發(fā)現她手臂和后背都曬得紅紅的。
“你又去騎車了?”偶爾他也去那個論壇看看,知道他們最近又搞了很多活動。
“車子都沒了,我還騎什么啊?”提起來她就有些生氣。
杜長侖覺得她有時候真是很孩子氣的,“看看你的手臂,還有后背,都曬得快脫皮了,這么明顯的證據,還說沒去?”
季欣然偷偷望了下,紫外線真厲害,那些地方的顏色還真是醒目。
“我游泳去了�!�
“去海邊?”
“是啊,這么熱的天,到海里泡泡。”
“那不和煮餃子似的?”這個季節(jié)是旅游旺季,海水浴場都是人山人海的。
“我去的東灘,那里人不多�!庇慰秃苌儆腥ツ莾旱摹�
“那里有礁石,也沒有救援人員,很危險的�!倍砰L侖皺眉。
“這個你就放心吧,哼,到了海里,我就是魚,沒問題的。”她自信滿滿地。
末了,她又囑咐:“對了,別和我媽說這個,她沒事老愛瞎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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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惹了麻煩。
那天天氣格外悶熱,小花園里的樹感覺都蔫蔫的,連平日里聒噪的蟬聲都有氣無力的。
她照例在四點出門去海邊,剛要走的時候卻接到趙藝曉的電話。原來郝力的妹妹要來,郝力去了下面的分公司,而趙藝曉又臨時有采訪,脫不開身,她讓季欣然幫她去接一下站。
匆匆趕去火車站,偏偏火車又晚點了,等她們出來的時候,已經起風了,天陰沉沉地,半路上雨就下了起來,狂風夾雜著雨點打在車窗上,似乎都能聽到噼啪的聲音。
她在心里慶幸,還好沒去海邊。
她從趙藝曉家往回走的路上,已經是大雨瓢潑了,雨刷急速地刷著,但前面路上依舊是霧蒙蒙的一片,能見度很低。
進門的時候,才發(fā)現手機走的時候落在鞋柜上,一看嚇了一跳:十三個未接來電,都是杜長侖的。
平日里他很少給她打電話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她急忙回了過去,結果卻提示對方手機已經關機。
窗外雨勢似乎更大了,屋里已經很暗了,她開了燈,又打了幾次電話,還是關機,打電話去他辦公室,被告知:杜主任下午出去了,還沒回來。
她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杜長侖有什么急事會找她,也許是提醒她別忘了關窗戶吧,她在這方面向來粗心大意的。
等她打開電視時,她不禁在心里感激趙藝曉。新聞里說,由于天氣變化,海上突起大風,正在東灘游玩的三名游客被海浪卷走,有關部門正組織營救。
雖然她自信自己的泳技不錯,但這樣的天氣,什么都有萬一的。
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杜長侖還沒有回來,這下子她真有些急了。杜長侖是個很守時的人,要加班或是有應酬時,他都會提前告訴,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她一次次地跑到窗前往外望,其實什么也看不清楚。
樓梯里不斷有腳步聲響起,連她自己也奇怪,她居然能聽出那些腳步都不是杜長侖的,他的腳步聲不是很重,有一種輕快的節(jié)奏感。
等了好久,天已經徹底地黑了,雨依然沒有停。
終于走廊里響起那個她熟悉的腳步聲,她跑過去開門。
門開了,她卻愣在那兒了,杜長侖站在門口,渾身都在往下滴著水,她從沒看過如此狼狽的他,挽著褲腳,白襯衣上不知碰了些什么東西,弄得很臟,只扣了幾顆扣子……
還沒來得及問,就被他緊緊地抱住了,“你去哪兒了?”他啞著嗓子問。
他抱得那么緊,季欣然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她抬起臉,有水滴從他發(fā)絲上落下來,涼涼的,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的神情,慌亂無措……
“你怎么了?”她輕聲問。
杜長侖就那樣抱著她,良久,直到季欣然身上都感覺到了濕意,他才輕輕吁了口氣,放開了她:“東灘那兒出事了?”
“我看新聞了,有人被海浪卷走了�!奔拘廊换腥婚g大悟,她看著渾身濕透的杜長侖,有些不敢置信:“你去找我了?”
杜長侖沒有說話,就那樣定定地望著她,這個下午他恍如在天堂和地獄間行走,得知東灘海邊有人出事了,他第一時間打了家里的電話,沒人接,接著又打季欣然的手機也沒人接,去海邊的路上他不斷地打著她的手機,依然是沒人接,他在心里不斷地安慰自己,可能是把手機忘哪里了?
到了海邊,知道失蹤人的具體情況:一男一女,他的心開始急速下沉,而旁邊一個人的話幾乎讓他瞬間擊潰:那個女的好像穿著一件紫色的游泳衣。
他記得季欣然和他開玩笑:我是一條紫色的魚。她的泳衣當然是,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