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三太太說出了這話,瑯華才想起來,金壇縣二老太爺?shù)哪且恢�,二伯父顧世寧留在了�?zhèn)江城。
金壇縣顧家的田產被沒收,也是因為二伯父與朝廷官兵起了沖突。
祖母對金壇縣的顧家并沒有什么好感,祖母曾說過,金壇縣的二伯父與父親很要好,父親失蹤后二伯父還曾帶人出去尋找,卻找了大半個月一無所獲。二伯父回到鎮(zhèn)江之后提議祖母為父親立衣冠冢,后來不知道是從哪里散出的謠言說,祖母有意將二伯父過繼到長房,從那之后二伯父見到祖母都會繞著走。
祖母開始覺得顧家兩房貌合神離,遂向二房提出分家,沒想到金壇顧家就很爽快地答應了。
自從分家之后,顧家兩房之間也只有表面上的禮數(shù),所以這次祖母寧愿將她和三叔、三嬸托付給陸家,也沒有向金壇顧家求助的意思。
寧二伯怎么會來到丹徒縣,是聽說了什么?是來幫忙還是來打聽消息的?
陸瑛怎么會跟寧二伯一起進門?
瑯華看向陸瑛,陸瑛也在出神地望著著她,目光中帶著些許的試探、疑惑還有些疏離,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陸瑛一定已經聽說了莊子上發(fā)生的所有事,他一定覺得奇怪,她為什么會安排好這一切,卻事先沒有對他透露只言片語。
終究是不一樣了。
也許在他心里,現(xiàn)在的顧瑯華和以前的顧瑯華已經完全是兩個人。
她回來之后,親手將一件件事改變。
她和陸瑛也許再也沒有了樹下分食櫻桃,夜里相擁訴衷腸。
陸瑛再也不會在身上掛滿了鈴鐺,與她玩捉人的游戲,只為了博她一笑。
瑯華感覺到心里一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與她生生剝離。
顧世寧道:“我已經見過老太太,這是老太太的意思。”
顧三太太不由地氣短,“寧二伯,你是什么都不知曉,”說著指向韓璋手中的賬目,“你去瞧瞧上面有多少米糧,瑯華什么都不知曉張嘴就給,我們拿不出來,剩下的要你們補起來不成?”
瑯華故意裝作什么都不知曉,詫異地看著顧三太太,“三嬸,既然是賬目上記著的,我們怎么會拿不出來�!�
顧三太太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她緊張地握住了帕子,不再說一句話。
看到顧三太太這個模樣,瑯華不由地皺起眉頭,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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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守城
顧三太太的表現(xiàn),已經讓在場所有人看出了端倪。
顧家的米糧恐怕出現(xiàn)了問題。
顧世寧也忍不住將韓璋手中的賬本拿來看,這賬目上記著的,應該是顧家除去家人用度之外所有的糧食。
顧世寧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想到長房會將米糧都捐給朝廷。
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是顧老太太會跟著陸家去杭州,顧家長房在鎮(zhèn)江的家產大部分都會跟著遷移。大戰(zhàn)之前必有匪盜,他擔憂這樣大張旗鼓地搬遷,會招來匪盜,后來經人打聽才知道陸家請了兩家鏢局沿途保護,陸二太太的娘家也派了護院跟隨,他這才放下心來。
沒想到陸瑛卻突然讓人送信說,王仁智要對顧家不利,他連忙從金壇縣趕了過來。他覺得現(xiàn)在長房最好的情形也就是老太太強撐著在處理家事,可沒想到顧家一片井然有序。
閔大人、韓將軍也在顧家做客。
他急著去見老太太,老太太躺在軟榻上,臉色雖然不是很好,卻沒有生氣也沒有驚慌,而是安然地讓下人伺候著吃藥。
他一時愣在那里,不知道該做什么是好,還是老太太提醒他,堂屋里只有瑯華一個人在,他這才趕來支持瑯華。
果然這里是一片緊張的氣氛,瑯華向朝廷獻糧,三嫂則是一副火燒眉毛的模樣。
難不成三嫂管家這些年,弄出了虧空,所以才會否認賬上的記錄。
瑯華靜靜地看著顧三太太,她早就懷疑三嬸急著跟陸家去杭州,不光是為了避禍,其實另有一番打算。
只是三嬸一直守口如瓶,她也無從查起,這次拿出賬目來也是想要試探三嬸的態(tài)度,否則她也不會讓蕭媽媽故意將三嬸放進來偷聽。
看三嬸的表現(xiàn),如果真的動了公中的米糧,恐怕也不會是個小數(shù)目,所以三嬸急著離開鎮(zhèn)江,是怕祖母核對賬目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找她來算賬。
瑯華突然覺得很心酸。
前世她和母親、三叔一家離開鎮(zhèn)江之后,祖母都經歷了什么?
先是被冤枉窩藏反賊,然后發(fā)現(xiàn)鎮(zhèn)江僅存的糧食早已經被動了手腳,祖母和其他家人在叛軍攻進鎮(zhèn)江城的時候,是餓著肚子被殺死的,還是在那之前祖母就帶著怒氣離開了人世。
瑯華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顧世寧看向顧三太太,“三嫂,事到如今,到底怎么回事,您就說個清楚,再隱瞞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顧三太太嘴唇蒼白,目光閃躲,“這些年,我們家……收成……并不好……我……我……是怕老太太擔心……才虛報了賬目�!�
想要這樣蒙混過關。
顧三太太攥起了手,無論如何她都要咬緊牙關,不能吐出一個字,只要她不說,別人又能將她怎么辦?她畢竟是顧家三太太,鬧大了顧家臉面上也不好看,她拿定了主意,也就穩(wěn)下心神來。
“天志三年七月京都米斗不足三錢,天志四年六月京都米斗十錢,天志四年八月江淮水患米斗五十錢,天志六年四月?lián)P州屯兵米斗三百錢,天志十年江淮蝗災米斗一千錢,天志十二年中書省瘟疫米斗一千五百錢。”
一串數(shù)字響徹在顧三太太耳邊。
顧三太太不禁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顧瑯華已經從椅子上跳下來,“韓將軍從中書省來,韓御史從京都來,閔大人和我們一起坐守江浙,我們就一起猜猜,鎮(zhèn)江開戰(zhàn)時候米價會有多少�!�
瑯華看向旁邊的阿莫和阿瓊。
兩個丫頭點了點頭立即下去,很快就拿了筆墨擺在了幾人面前。
韓御史忍不住多看了顧瑯華幾眼,顧家是因為種糧大戶,所以才會對米價這樣敏感吧!可一個八歲的孩子能記住這么多年的米價變化實在是讓人驚奇。
他不否認一連串的米價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也想猜猜米價到底有多少。
閔懷先提起筆來,然后是韓璋,緊接著韓御史也握起了筆。
瑯華回到座位上,也在白紙上寫下了字。
陸瑛眼看著幾個人就這樣順著顧瑯華的意思分別寫了米價。
顧瑯華就這樣在整件事中掌握了主動權。
最讓陸瑛驚奇的是,韓璋竟然也會順著瑯華的意思。
韓璋不是為人孤傲,脾氣暴躁嗎?不是仗著常勝將軍的名號,不給任何人面子嗎?想要跟他結交,不是比拜會皇親國戚還要難嗎?
為何與閔懷一樣這樣支持顧瑯華。
他從閔子臣那里得知韓璋要來鎮(zhèn)江,便日夜研讀兵書,只希望去拜會韓璋時,給韓璋留下一個特別的印象。
卻沒想到閔子臣還沒有幫他引薦韓璋,就讓他在顧家見到了。
他注意到,韓璋看顧瑯華時,滿臉欣喜的表情。
不知怎么的,陸瑛心臟猛然一痛,像是被什么東西深深地刺傷了。
也許是精心準備的事,突然卻被別人占了先機。
也許是顧瑯華精心籌劃了這一切,他卻半點也不知曉。
又也許,還有一種他說也說不出來的情緒。
四張紙攤開來,打破了這屋子里的平靜。
迎著光,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韓御史是五千錢,韓璋八千錢,閔懷一萬錢,顧瑯華卻寫了三萬錢。
瑯華知道很多人都會驚訝,甚至不會相信,但這卻是實情。
大齊朝,是有史以來米價變動最大的王朝。
以至于就算是在京師,只要有了戰(zhàn)事,也是談米色變。連年的戰(zhàn)爭已經耗盡了國庫,經不得半點的風吹草動。
而這一次,天志二十年六月,鎮(zhèn)江戰(zhàn)事,城中無米,萬錢難求,最終鎮(zhèn)江斗米賣到了三萬錢。
瑯華看向一旁面如金紙的顧三太太。
“三嬸,就算是按韓御史的糧價計算,您賣虧了多少?”
顧三太太嘴唇嗡動,如同見了鬼一般,終于她眼皮一翻暈厥了過去。
阿莫、阿瓊立即將顧三太太扶到椅子上,兩個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卻都沒能讓顧三太太清醒,還是蕭媽媽推門進來,將桌子上的一碗茶潑到顧三太太臉上,顧三太太才大喘著氣睜開了眼睛。
剛剛清醒,顧三太太就立即哭起來,“他說……鎮(zhèn)江城的大米十有八九都賣給了他……我以為……我以為……斗米500……已經是高價了……”
“不光是我……城西的朱家……城南的董家……都賣了啊……”
米糧被人提前收走,大戶們搬遷出城,鎮(zhèn)江就會變成一座廢城,這樣的城池是肯定守不住的。
韓璋“忽”地一下站起身,“從現(xiàn)在開始,不管是誰都不準搬離鎮(zhèn)江城,就算他是皇親國戚,也要給我守在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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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原由
韓御史頓時皺起眉頭,“這……恐怕不好吧?”
哪里有強行讓人留在城內的。
韓璋冷笑,“不管是收糧的還是賣糧的,都想要利用這次機會來發(fā)財,他們定然都不會守在鎮(zhèn)江城內,早早就為自己安排了后路,我偏就不讓他們如愿,就算是將來鎮(zhèn)江缺糧,我也要讓他們嘗嘗餓肚子的滋味兒。”
韓璋說到這里頓了頓,“如果鎮(zhèn)江城被攻破,就讓這些作壁上觀的人,看看戰(zhàn)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韓璋這番話,讓顧三太太離開鎮(zhèn)江的想法徹底破滅了,沒有了米糧,守著可能隨時被攻破的城,只要想到這個,顧三太太腦子一懵,頓時又暈厥過去。
顧世寧忙吩咐蕭媽媽將顧三太太抬下去。
韓璋站起身,走了幾步,高大的身影站在瑯華面前,一伸手就將瑯華重新抱上了椅子,韓璋蹲下身來,注視著瑯華,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給他多增了幾分威嚴,“那些話我是嚇唬她們的�!�
前世她從來沒遇到過韓璋,今生這樣面對面的說話,讓她覺得好似一場夢。
在韓璋高大的身影下,瑯華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讓她第一次有種,自己真的是八歲稚兒的感覺。
瑯華點了點頭。
韓璋微微笑著,眼睛如同黑寶石般閃爍著光輝,“我從不打敗仗,鎮(zhèn)江城有我在,一定會安然無恙�!闭f完又伸出手來摸了摸瑯華的頭頂,嘴邊也漾出幾分笑容。
……
顧三太太坐在炕上啼哭,顧老太太面色不虞地看著這不爭氣的兒媳婦,就算是平時畏首畏尾躲著不說話的顧三老爺,也訓斥起妻子來,“你怎么能這樣做?娘放心將家交給你管著,你倒好,居然偷偷摸摸地將米糧拿去賣了�!�
顧三太太泣不成聲,一手摟著兒子,一手摟著女兒瑟瑟發(fā)抖。
顧玲瓏和顧炳之從母親懷里露出眼睛看著屋子里發(fā)生的一切,臉上都是懼怕的神情。
顧老太太見狀吩咐姜媽媽,“將二小姐,大爺帶下去弄點吃的,兩個孩子都餓了�!�
顧三太太頓時像是失去了保命符,握著兒子的手不肯松開。
顧老太太冷哼一聲,“賣糧食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樣驚慌,你以為生下了兩個孩子,我就不會將你休回娘家?”
顧三太太嚇得連哭聲都哽住了。
顧三老爺見狀終究忍不住“噗通”一下跪在顧老太太面前,“母親,您就饒了玉芝吧,她也是沒辦法……都怪我……我……知道了也沒攔著她……母親,您要責罰就連兒子一起罰吧!”
顧三太太睜大眼睛看著顧三老爺,她沒想到一直懦弱的丈夫會在這時候站出來擋在她面前。
顧老太太看著兒子,半晌嘆了口氣,“我真希望你們兩個就是一對農夫農婦,這輩子沒有什么大出息,只要能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
顧三太太一時不明白老太太的話是什么意思。
顧老太太向瑯華招招手,讓瑯華坐在身邊,然后看向顧世寧,“讓老四看笑話了,你們應該也知道,自從世衡沒了之后,我們家就這樣沒落下去,如今更出了家賊,若不是瑯華想著要向朝廷獻米,我老太婆還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顧世寧臉色難看起來,他知道長房老太太這是在數(shù)落他,從前大哥在的時候,他每日都要來長房給老太太請安,大哥走了之后,他便很少來了,長房搬來丹徒縣,他基本上除了過年就不再登門,在長房老太太心里他一定是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
瑯華看著四叔臉上愧疚的神情,聽了祖母的數(shù)落也不敢抬頭,手指緊張地攥在一起。她不禁覺得奇怪,如果一個人真的是狼心狗肺,絕不會因為幾句話就難過起來,從四叔的表現(xiàn)上來看,他是很關切祖母和她的,可為什么反而離他們越來越遠呢,就像是祖母說的,生怕被沾上晦氣似的。
可是既然怕被連累,為什么聽到了顧家長房有難的消息,又慌忙不迭地跑來幫忙。
這其中一定有一個他們不知道的理由。
顧世寧清了清嗓子,“三嫂,您是要讓兩個孩子在這里聽您認錯不成?”
顧三太太豁然明白過來,送來了緊握著顧炳之的手。
兒女被帶走之后,顧三太太哆哆嗦嗦地下地跪在顧老太太面前,“都是我那哥哥,突然之間迷上了賭局,在榮國侯開的局子上,賭輸了兩萬多兩銀子,我父親見拖不過,四處籌借銀子給哥哥還賭債,求到了我這里,我哪有那些銀錢,后來……”
顧老太太冷聲道:“你就賣了田莊上的糧食�!�
顧三太太忙揮手,“沒有,沒有,媳婦哪有那么笨,將東西賣給不認不識的人�!�
說完這話,顧三太太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她可不就是這樣笨,最終還是將米糧賣了出去。
顧三太太欲哭無淚,“媳婦……開始只是將莊子里長年累月剩下的那些動物皮毛、肉干、破損的瓶瓶罐罐賣出去,那些東西都是在庫里消了賬的,早就沒有人理會了,沒想到賣了大價錢�!�
“然后……就是些沉米�!�
顧老太太面沉如水。
瑯華也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嚴重性。
那商賈是在一點點地釣三嬸,十分有耐心,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最終達到讓三嬸賣糧食的目的。
那么她想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顧老太太忽然道:“你哥哥輸錢是在什么時候?”
顧三太太吞咽一口,“去年……是去年春天�!�
瑯華仔細回憶,去年春天,那不可能啊,還沒有叛軍造反之事,就算是商賈也不能推算出今年的米價會大漲,如果硬要說有人為了今天而算計三嬸,除非那人是未卜先知。
又或者,早就看中了顧家的錢財,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準備,只要有了時機就會果斷下手。
這樣一思量,瑯華手心不禁也起了層冷汗。
顧老太太道:“看來顧家長房已經名聲在外,早就被人惦記上了。”
顧三太太豁然之間像是想通了什么,“娘,您這樣說,媳婦也覺得……自從大伯去世之后,這家里就每況愈下,連媳婦娘家也是……好端端的哥哥突然就入了賭局,老爺本想學著大伯去打理各處的莊子為娘分憂,卻沒想到……在農戶家睡了一晚,就被冤與那農婦偷奸……”
尷尬又讓人驚奇的氣氛頓時擴散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顧三老爺身上。
瑯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唯唯諾諾的三叔,還會找一個農婦偷奸,這怎么可能?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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