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尤其是皇城司既沒有離開杭州,表面上也沒有任何舉動。沈昌吉絕不是那種沒事閑逛的人,他留在這里,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已經(jīng)知道皇城司想要找那些察子,沈昌吉是不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裴杞堂想了想開口,“你在杭州城找什么人?”
瑯華目光落在裴杞堂的臉上,裴杞堂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就像一開始他突然出現(xiàn)在顧家,說出父親和慶王之間的關(guān)系。
這個人會不會還在私下里監(jiān)視著她的動作,探聽著她的秘密。
“你別惱,”裴杞堂道,“我常年在外被官府通緝,比別人都敏銳些,就算是睡著了,有些響動也會醒過來,你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定,藥鋪的丁掌柜每天都會上門�!�
“說到底,藥鋪不過就是招幾個伙計,根本用不著你來費神�!�
“昨天我原本睡著了,被你們說話的聲音吵醒,聽到你說讓伙計辨認藥材的事,這不難猜出來,你既然設(shè)下了應(yīng)招的條件,就一定是想要找人�!�
瑯華乜著眼睛看裴杞堂,這個人真的是那個被皇上稱之為國之棟梁,一直圣寵不倦,逼迫御史言官為他觸柱的裴杞堂嗎?
她怎么覺得他就是一個無賴,竟然將偷聽說的那么正大光明。
“而且,你讓人辨認的是穿心蓮,它還有個名字叫’一見喜‘�!�
“至于什么叫’一見喜‘,我想就是字面的意思吧!”
瑯華不禁驚詫,不過是聽到了她和丁掌柜的一些談話,裴杞堂竟然就猜到了這么多。
不,他基本上猜到了全部。
就差那個關(guān)于一見喜的字謎是——他鄉(xiāng)遇故知。
裴杞堂向瑯華微微一笑,“我知道令尊與我父親商議過那些察子的事,后來我家突然之間遭受滅頂之災(zāi),我?guī)е似S趹?yīng)對朝廷,一直等到安頓下來,才聽說了你父親去世的消息。所以你父親去世有沒有內(nèi)情,我半點不知,直到你經(jīng)常去大牢里審問何掌柜,我才知道你對你的生母許氏起了疑心�!�
“想要從何掌柜嘴里掏出有用的供詞實在不易,我也想到顧老太太會將顧家的秘密告訴你,你將來可能會接過你父親沒做完的事,去找那些察子,但是沒想到你會怎么快就下定了決心�!�
裴杞堂說到這里,眼睛閃爍出幾分的光彩來,外面的傳言說的沒錯,顧瑯華的確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女子。
別人終其一生都可能不會下的決定,她卻一下子就能看透,并且做出了應(yīng)對。
裴杞堂接著道:“我想,你一定不恥太子的作為,將來不會帶著顧家去太子門下求功名,所以我們的目的應(yīng)該是一樣的,雖然我有些秘密你不知曉,你有些秘密我也不知曉,但是我們認識了快兩年,兩年前你可以收留我,與我同心協(xié)力抗擊王仁智,現(xiàn)在就算我變成了裴杞堂,你對我的了解總還比兩年前要多,”裴杞堂目光柔和起來,“以后有什么事我不會防著你,你也不用對我那么小心翼翼,我們站在一起或許以后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坦�!�
裴杞堂這話有些怪怪的。
應(yīng)該是齊心協(xié)力卻被他說成了同心協(xié)力。
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恐怕會嚇著她似的。
小心翼翼,溫和地勸說,然后伸出手來,邀請她來做盟友,讓她難以拒絕。
這樣也好,將話說得明明白白,不用猜來猜去。
瑯華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前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密信,內(nèi)容是:異國,九死一生�!�
“我懷疑,我父親沒有死。”
裴杞堂聽到這話忽然安靜下來,那如同琉璃般的眼睛仿佛望進了她靈魂深處,慢慢地撫慰著她,“我覺得你說的對,令尊沒有死,你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不知怎么瑯華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所以不是她在妄想,有人認同了她的想法。
裴杞堂道:“密信能送到你這里而不是沈昌吉手中,沈昌吉又去鎮(zhèn)江探聽顧家的情況,這一切只能表明,沈昌吉一定發(fā)現(xiàn)了不在掌控之中的察子,如果說大齊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只能是顧家人,也就是你父親顧世衡�!�
“所以,找到那個送信的人就至關(guān)重要,從他嘴里就都能得知你父親到底在做些什么�!�
這也是瑯華所能想到的。
前世,顧家早在鎮(zhèn)江之戰(zh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分崩離析,所以是許氏收到了父親的密信,雖然現(xiàn)在她不能確定許氏真的加害過父親,但是她能確定的是直到死,他們父女也沒能再團聚。
沈昌吉最終達成了大齊與西夏的和談,從此之后掌管整個皇城司,在這方面成就赫赫,再也沒有人能與他匹敵。
她相信,父親若是這些年真的在西夏,不可能毫無建樹,如果父親回來了呢?這一切又會是什么樣子?
顧家、沈昌吉包括所有的一切,會不會和鎮(zhèn)江一戰(zhàn)一樣換了個模樣。
不論如何,她都會想方設(shè)法地見到父親。
前世,已經(jīng)錯過了一輩子。
今生,決不能再失去這個團聚的機會。
顧瑯華整顆心豁然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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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愉快
說了太多的話,裴杞堂也該休息了。
瑯華站起身,“你先歇一會,我們明天再說話�!�
裴杞堂微微動了動腿,眼睛立即氤氳起來,“再陪我一會兒吧,藥效還沒到,很疼,也睡不著�!�
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傷筋動骨,更何況這些日子并沒有好好養(yǎng)傷,尤其是腰上的骨頭錯了位,要用繩子牽拉拽開,否則將來定然會留下病根。
瑯華仔細回憶,前世里裴杞堂雖然上過戰(zhàn)場,但是京中盛傳他善用兵法,并沒有說他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蓋世英豪�?墒撬臍q就能力壓西夏騎兵,手勤樞銘,長大之后應(yīng)該會威風(fēng)凜凜,聲名遠揚,或許就是因為他身上的傷才讓他不得施展。
如果這一世胡先生和她治好了他的傷呢?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裴杞堂望著陷入深思中的瑯華,已經(jīng)很多次了,就這樣突然之間在他面前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她眼睛里的感情都豐富而細膩,讓他想要窺探一二,卻又不得。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時會讓她覺得溫暖,有時又會讓她悲傷。
就像她站在小船上看著陸瑛的時候,總有一股讓外人介入不進去的情感在悄悄的流淌,每次只要他想到這里,都會覺得很不舒服。
瑯華伸出手向上提了提被子,輕輕地挪動了裴杞堂的腿,盡量讓他舒服一些,“熬過這兩日就會好了�!�
“你準備怎么做?”裴杞堂忽然想到一個法子,很想拉著她說一說,就將她留在屋子里。
瑯華重新坐下來,“我已經(jīng)想好了,既然我找他,他不肯露面,要么是他有另外的計劃,要么是他知道皇城司在找他,他怕貿(mào)然上門會給我們帶來危險�!�
裴杞堂嘴邊有了笑意,聽到這里他就知道瑯華與他想的一樣,但是他不說出口,因為他更喜歡聽她說。
瑯華接著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找了�!�
“我們來想方設(shè)法庇護他,讓他能在皇城司面前脫身,只要他安全了,他就一定會出現(xiàn),讓他也知道,既然是顧家人,就有顧家人的手段。”
顧瑯華說完話才發(fā)現(xiàn)裴杞堂正盯著她看,這個人回來之后就好像格外喜歡看著她,她也弄不清楚是因為什么。
就這樣不聲不響的不說話,好像就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瑯華忍不住喊他,“你這是在想什么?”
裴杞堂微微一笑,仿佛什么事都沒有,十分的閑逸自在,“沈昌吉帶來的人手雖然不多,我們也要給他們機會多歷練歷練,”說著頓了頓,“你先什么都不要做,讓我來……”
瑯華十分懷疑,“你能做什么?這是顧家的事,要顧家來解決�!�
裴杞堂有些委屈,“怎么是顧家的事呢?裴家和顧家剛打了一架,你總要給我機會下臺階,否則以后兩家人要怎么見面�!�
瑯華想到裴家管事第一次進這個院子的時候,被家里的護院狠狠地盯住,幾個人好像恨不得擼起袖子再打一場。
吳桐的聲音突然傳來,“那倒是,大小姐和公子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斗得正歡呢!保不齊哪日就打成了烏眼雞�!�
吳桐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不知道又揭了哪片瓦。
外面?zhèn)鱽硎捯氐穆曇�,“吳桐下來�!?br />
吳桐不情愿地從房頂上翻下來。
瑯華看向窗外,蕭邑和裴家人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蕭邑道:“小姐您千萬別出來,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外面的蕭媽媽進來道:“小姐您也不管管�!�
瑯華笑而不語,她相信蕭邑自然有他的分寸。
裴杞堂一臉的高深莫測,等到蕭媽媽退了出去,裴杞堂才道:“蕭邑今天問了我一個法子,想必他們會用那個方法解決�!�
瑯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法子?”
裴杞堂微微笑著,眼睛里如同映著碧藍如洗的天空,“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過了一會兒瑯華從屋子里走出來,裴家管事已經(jīng)等在了門外,見到瑯華立即上前行禮,“顧……顧大小姐……小的……總之以后您有差事,就讓小的去辦�!�
瑯華揚起了眉毛,看到蕭邑和吳桐躲在角落里笑。
蕭邑清了清嗓子。
裴家管事才不情愿地張開了嘴,“小的名字叫……”說到這里他使勁跺了跺腳,“叫裴錢�!�
賠錢?瑯華也愣住了,怎么取了這樣的名字。
角落里的蕭邑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瑯華哭笑不得,故意正色地看向蕭邑,“蕭邑,不能欺負人�!�
裴家管事慌忙道:“愿賭服輸,愿賭服輸,不算是欺負我,我以前叫余錢,跟了裴老爺之后改姓了裴,也沒什么,叫著叫著就習(xí)慣了�!�
裴錢雖然被鬧了一通,但是幾個人的關(guān)系明顯好起來。
瑯華回到屋子里,阿莫和阿瓊也正在嘀嘀咕咕說這件事。
“怎么了?”瑯華問過去。
阿莫紅著臉,“那些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瑯華詫異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莫不肯說,阿瓊瞪起了杏核眼,“他們在外面的院子里,擺了一排的瓶瓶罐罐,然后往里面……比誰遠……”
什么跟什么啊。
瑯華半點沒聽明白,什么叫瓶瓶罐罐,什么叫比誰遠,還在外面的院子里。
蕭媽媽進了屋,不禁板起臉來,“都是小姐把你們慣壞了,怎么這種事也跟小姐說,”說著服侍瑯華坐在軟榻上,“沒什么,小姐不停他們嚼舌頭,總之都是一群粗人,還好沒有在家里,否則我定然要打斷蕭邑的腿。”
蕭媽媽這樣說,瑯華豁然明白過來。
他們該不會比誰尿的遠吧!
裴杞堂還說的高深莫測,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不過,好像經(jīng)過這件事,雙方還真的有點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再想起裴錢那尷尬的神情,瑯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她也奇怪的很,都到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了,她怎么還能笑得出來,好像自從裴杞堂來了之后,她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
許氏也覺得舒坦了許多,自己仿佛已經(jīng)躲進了無邊的黑暗中,躲在那里舔舐傷口。
但是夢畢竟是夢,總有醒來的那一刻。
許氏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面色古怪的許家人。
她不是應(yīng)該在大牢里嗎?怎么會回到了許家?
許老太太先上前拉起許氏的手,“你這兩天到底去哪里了?”
許氏驚懼地去摸身上的衣衫,衣服顯然被換過了,不知道是許家人給她換的衣服還是……
許氏眼前浮現(xiàn)起沈昌吉的臉。
正說著話,紫嫣撲了過來,“姑奶奶在上香的時候摔了一跤,她怕老太太擔(dān)心就一直在寺里歇著,是我……我看著姑奶奶不太對……才讓人送信回來�!�
“是這樣嗎?”許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許氏頭上的冷汗。
是這樣嗎?
許氏真希望紫嫣說的是真話,這兩日她經(jīng)歷的不過就是一場噩夢,現(xiàn)在夢醒了,一切都將煙消云散。
許氏沙啞著嗓子點了點頭,“是真的�!�
是真的,這幾天里沈昌吉不眠不休地審問她,將桑皮紙糊在她臉上,將她推進水盆里,反反復(fù)復(fù)就在審問她,到底是怎么得知那些事。
她說了一遍又一遍,她以為自己一定會死的時候,卻被沈昌吉送了回來。
沈昌吉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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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他應(yīng)該活下來,活著看到西夏的陰謀敗露,活著幫大齊打贏這場勝仗,活著等到與家人團聚。
……
杭州好久沒有這樣的熱鬧。
來來往往的人笑著看街上的熱鬧,集市也早早就擺了出來,除了賣那些日常必需品,還多了馬鞭、轡頭等物,打鐵鋪里也做出了熱乎乎的馬蹄鐵,都是為往來的鏢師們準備的。
杭州知府謝長安腦門兒上急出了冷汗,突然之間涌進來這么多土匪,大牢里已經(jīng)不堪負重,這些人都是刀尖上舔過血的,萬一這些人趁獄卒不備鬧出越獄的事來,他頭頂?shù)臑跫喢边要不要?
他試著與閔懷商量,讓閔懷出面阻止裴家,誰知道那閔懷剛剛上任,正等著要燒這三把火,不但不同意還讓他立即吩咐官員日夜不停地審案,特別是大牢你那些積壓下來的舊案,七日之內(nèi)全部肅清。
謝長安覺得頭頂上被壓了一座大山,讓他喘不過氣來。都說江浙是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地方,來這里任知府他是心不甘情不愿,好在這里任職不用太過精細,只要不出大事也就是了,誰知道一場大戰(zhàn)過后,反而激起了閔懷的斗志,擼起袖子要大干一場。
這可怎么辦?
尤其是皇城司的沈昌吉,今天早晨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撂下一句,“謝知府,這杭州城里若是亂起來,閔懷剛上任可以推卸責(zé)任,你謝知府要怎么向朝廷交代�!�
謝長安轉(zhuǎn)了一圈,撞了一鼻子灰,最后想到了這件事的起因,迷迷糊糊來到裴家碰運氣,到了裴家門口,他就看到了裴家下人捧著一罐罐的東西站在那里。
謝長安看了看身邊的隨從,隨從去詢問回來道:“是種子,裴家之前搶了顧家的糧種,這次要都還回去,不但是這樣,因為誤了些時候,種出來會不好,裴家準備花大價錢雇人來耕種�!�
謝長安更加驚詫,那些地,不會還有杭州附近的吧?
那豈不是更亂了。
正思量間,裴錢過來回話,“大人,您怎么來了,是要找我們家老爺?老爺一早去了衙門,沒有在家。”
謝長安清了清嗓子,“我找你家四爺�!�
裴錢笑起來,“我家四爺啊,被老爺禁足了,只怕不方便見大人。”
這哪里像是被禁足的樣子,謝長安看看院子里的人,“這都是你家四爺吩咐的?”
裴錢忙道:“是啊,我家四爺不小心辦了壞事,自然要有所彌補�!�
“花這么大價錢?”謝長安皺起眉頭。
裴錢只是笑著,“和氣生財嘛,大人您是在官面上的人,不知道咱們經(jīng)商的人講究一個’合‘字,您也知道我們家四爺在杭州開了鋪面,我家四爺在錢塘江宴請也是為了揚名造勢,結(jié)果……沒想到會成那個樣子,所以現(xiàn)在我家四爺是想要做些好事,畢竟鋪子開在這里,一時半刻,我們也不想走�!�
裴家是想要挽回些名聲。
裴家不會隨隨便便讓一個管事與他說上這些話,也許這就是裴大人的意思,否則裴四公子做這些的時候裴大人就會阻止。
他是不是也該做些對杭州有利的事。
皇城司也好,裴思通也好,他們最終是要離開江浙的,但是他這個知府卻要留下來面對閔懷,更何況他在江浙打仗的時候也沒有做出對戰(zhàn)局有幫助的事,閔懷已經(jīng)看他很不順眼,如果再讓閔懷捉住什么把柄,誰也救不了他,
再說就算他想要幫皇城司,他也找不到理由,趁著這個機會將那些為禍江浙已久的土匪連根拔起,有什么不好。
謝長安覺得這件事他不用再猶豫,閔懷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