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唉,老板本身胃毛病就挺多的,最近還把酒當水喝,煙抽得也兇,這周一剛住了兩天院,出院之后也不收斂一下,真是不要命�!�
陸肖焦頭爛額的,商硯初對他并沒有太多的上下級壓制,兩人私下里有時候會像朋友一樣相處,是以他吐槽起來很不客氣。
“昨天早餐也不吃就去參加開幕式,后來找借口公司有事,其實是胃疼的受不了了�!�
商虞眼前浮現出昨天商硯初沒有血色的臉,估計是在臺上就開始疼了,但還是硬撐著忍了那么久,怪不得被她發(fā)了一通脾氣之后眼里一絲光亮都沒有了。
“你別喜歡他�!�
委屈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黑暗的車廂中看不清他的臉,語氣里的顫抖便更加明顯。
“他……”商虞遲疑著開口。
陸肖下意識噤聲等她說話,他已經有了作為最強工具人的自覺,雖然商硯初沒有跟他交代過現在的情況,但他知道了那么多不該知道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倆是掉馬之后鬧掰了。
他是想升職加薪,但不想熬死老板�。�
見商虞遲遲沒有下文,他試探道:“商總,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敢保證老板肯定對你沒有壞心的�!�
他把自己摘出去,想給商硯初刷一波好感。
VIP病房里,商硯初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昨晚將商虞送回家,對方前腳剛走,他就堅持不住昏倒在了車上,嚇得陸肖一路狂飆把他送來了醫(yī)院。
此時他眉心淺淺皺著,像是還在忍受著疼痛,聽見陸肖進門的動靜才睜開眼睛。
陸肖沖他打了個手勢,然后點了通話的揚聲筒。
“就是……你能不能勸勸他,他為了你傷心成這樣,總這么糟蹋他自己的身體也不是個事兒,要是真倒下了那公司也會受影響�!�
商硯初神色憔悴,掀起眼皮一動不動地盯著陸肖手上的手機。
“也不用你過來,打個電話也成啊�!标懶ぴ俳釉賲枺芨杏X到商虞已經有點動搖了,只需要他再添把火,“現在誰勸他都沒用,他就聽你的!”
半晌,手機里才傳來商虞的聲音,“是么……”
陸肖心中一喜,用力“嗯嗯”兩聲。
下一瞬,只聽商虞輕輕冷笑了一聲,“商硯初在你旁邊?”
陸肖一愣,還沒因她恐怖的直覺而尷尬,就聽商虞沉聲道:“如果你公司不想要了,就盡管作死,多的是人等著上位�!�
這是直接對商硯初說的。
“還有,你的個人行為與我無關,謝絕道德綁架,如果你真的對我有那么一丁點歉意,就麻煩趕緊把那兩個項目的交接文件簽了放我走,謝謝�!�
電話干脆地掛斷,陸肖呆滯地站著,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去看自家老板的表情,他自作主張……卻幫了個倒忙。
商總明顯認為是老板指示他這么干的,好像更生氣了……
商硯初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有說什么,像是早就預料到了。
但陸肖明明看見了他先前臉上的希冀。
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期待落空,悲傷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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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后,商硯初終于在交接文件上簽了字,然后就好像突然從商虞的生活中消失了,剛開始陸肖還會不死心地每天給她發(fā)商硯初的病情近況。
對方最后一條消息停在了商硯初病癥緩解出院的那天。
兩人像是達成了什么默契似的,陸肖沒有再發(fā),商虞也沒有再天天守著去看。
她閉門過自己的退休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天李釗來竄門,她才延遲獲取了一些近況。
“你聽說了吧,商硯初那小子之前不知道發(fā)什么瘋,把自己搞進了醫(yī)院。他們原本都以為還得休養(yǎng)一陣,結果沒想到他一出院就嚴查報表,開大會說員工狀態(tài)散漫,業(yè)績下滑,那些高層被他罵得狗血噴頭。”
“李修逸說那小子住院可能就是去注射雞血的,他連著被點了好幾次,已經咬牙加了兩個月的班了。”
說起苦逼的兒子,李釗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笑得非常大聲。
商硯初工作的節(jié)奏很快很強勢,要想跟上他的步調不容易,但一旦能跟上,那成績也是顯著的。
集團上上下下被他操練了一通,隱隱有回到商振年還主事時全盛時期的意思。
李釗吐槽歸吐槽,眼底的贊賞卻忍不住。
商虞知道他口是心非,也不戳破。
她當時說那番話本身就是為了刺激商硯初的,起到效果了最好。
那段只有他們倆知道的時光已經成為過去,現在的商硯初應該完全把她放下,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集團上了。
商虞這樣想著,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悶痛,只一瞬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對了,今年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去溫泉山莊了。老毛病又犯了,約了幾次針灸。”
李釗捶了捶腰,“幫我跟你姑姑問聲好�!�
商振年的妹妹,商虞姐弟倆的姑姑商雪嵐,是鹿城一家豪華溫泉山莊的老板,每年深秋到入冬這時候商虞都會去小住一陣,有時候李家父子有空就會一起去。
商雪嵐名字溫柔,性格卻十分火爆,不愛摻和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大學畢業(yè)就放話說就當沒她這個人,自己出去闖蕩去了。
這么多年下來,也就對哥哥留下來的兩個孩子有點好臉色。
“你要不把商硯初也叫去?我怎么聽你林叔說你倆現在關系挺好的,什么時候的事,跟我詳細說說。”
商虞說:“你還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腰疼就在家好好養(yǎng)著�!�
“我是腰疼又不是腰斬,出來找人說說話怎么了?”李釗“嘿”了一聲,剛直起腰就“疼”的嘶了口氣。
商虞嚇了一跳,李釗咬牙擺擺手,“算了,我還是回去吧�!�
“等等,我讓家庭醫(yī)生陪著你回去�!鄙逃莸�。
她拿手機打電話,李釗放松身體靠在了沙發(fā)上,“晚上我還叫了李修逸一起吃飯呢,地方我都定好了,你倆去吧�!�
不一會兒,司機就接著家庭醫(yī)生過來了,李釗堅持不用移動轉運床,硬是被扶著自己坐上了車,臨了還不忘叮囑:“記得去吃啊,別浪費了�!�
商虞失笑,“知道了�!�
送走李釗之后過了一小時左右,李修逸打來了電話,聽著應該是在車里,有車載廣播的聲音。
“妹妹,我現在出發(fā)去你家,大約二十分鐘�!�
“好�!鄙逃葸M衣帽間換衣服,“一會兒見�!�
她在家里悶了太久了,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
李修逸開的是輛低調的SUV,他眼底有掩蓋不去的疲憊,身上穿的也是正裝,一看就是下了班直接過來的。
商虞挖苦了他兩句,他無奈地笑了起來,“別說了,我一想到你跟我爸都退休了,我都要羨慕死了�!�
說是這么說,但商虞知道他比誰都拼,否則也不會靠自己接連升職竄上來了。
李釗定的是鹿城一家有名的西餐廳,會員制的,預定得提前兩天。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目的地,剛下車,商虞余光里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遠處的街邊,多日不見的商硯初正和一個年輕女人站在一起說著什么,那女人臉上掛著羞澀的笑容,說著還往前走了一步。
商硯初不知是有意無意,側了一下身子恰好躲開,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
女人笑得更開心了,又說了兩句才矮身坐進車里。
車開走后,商虞看見商硯初好似松了口氣,兩手伸進口袋里不知道在摸什么。
她有意讓李修逸繞個路過去,但對方已經快她一步往前去了。
“小商總�!�
身側傳來一聲招呼,商硯初煩躁地皺了皺眉,一轉眼,商虞面無表情的臉首先撞進了他眼里。
“……”
他呼吸一緊,又下意識朝發(fā)聲處看去。
李修逸笑著走上來,“真巧,小商總這是……”
他看向剛駛走的那輛車,意味深長道:“約會?”
商硯初手抓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口袋里的東西短暫露出一個角,商虞眼尖地看出來那是個煙盒,她眉心擰了擰,一時沒分辨出來“約會”和煙哪個更讓人生氣。
“不是�!鄙坛幊蹰_口,卻是對著商虞說的,“那是客戶的女兒,我們只是禮節(jié)性一起吃個飯,半小時就結束了,沒什么其他的�!�
李修逸笑容里添了些疑惑,他好像也沒問這么多吧?
商虞沒搭理商硯初,想到什么,她突然上前抓住李修逸的手腕,“逸哥走吧,我餓了�!�
兩個男人都因為她突然的動作愣了一下。
李修逸抿著唇,笑容差點沒壓住,他故作鎮(zhèn)定地清了清嗓子,“那小商總,我們就先走了�!�
商硯初垂著眼簾,視線落在兩人的手上,那畫面越看越刺眼,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商虞的。
他捏著她的指節(jié),一看就是很親昵的牽手,比較起來,商虞抓李修逸的手腕倒沒那么曖昧了。
“這是什么意思?”李修逸臉上還掛著笑,雖然沒有往那方面想,但語氣已經冷了下來。
商硯初固執(zhí)地看著商虞,不發(fā)一語。
出乎意料的,商虞沒有動怒,她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松手�!�
然后商硯初鼓起的勇氣就驀地散了個干凈,怔然松開。
他很想說些什么,可他清楚,開口會更加惹商虞生氣。
他實在沒辦法看著她拉著別的男人的手離開,他情愿商虞多罵他幾句,多揍他幾回。
而商虞只是平靜地掃了他一眼,然后和李修逸結伴走進了店里。
過了許久,商硯初另一只緊攥到發(fā)疼的手才慢慢松開,他顫抖地呼出一口氣。
0069
69、交換(修)
遇到商硯初之后商虞興致就沒之前好了。
李修逸發(fā)現了,還以為她只是因為被冒犯了而生氣。
“你如果不想跟他接觸,要不要試著換個城市生活,我給你在云城瞧瞧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他知道有些長輩一直在撮合姐弟倆的關系,最近連他老爹都開始有這種苗頭了,他無權干涉別人做什么,但如果商虞自己不愿意,他肯定是會站在她這邊的。
云城離鹿城不遠,是有名的旅游城市,環(huán)境很好。
商虞笑了一下,“不用了。”
她自己早就在平昌準備好了住處,本就打算從商雪嵐那回來之后就搬過去,只是還沒跟任何人提。
聽他這么說,便也不再隱瞞。
“平昌也好,遠是遠了些,但是清凈�!崩钚抟菀呀浛焖俦P算了一下鹿城到平昌的距離,就算經常往返對他來說也不算負擔,他放下心來。
機會難得,李修逸想有個浪漫的燭光晚餐,但商虞狀態(tài)不好,他只好遺憾作罷,用餐結束就將人送回了家。
商虞站在車邊跟他道別,路燈下,她臉上帶著笑意,面容格外溫柔,李修逸有些心猿意馬,克制地說道:“是下周去嵐姨那吧,到時候我來接你。”
“嗯�!鄙逃莞麚]揮手,目送他掉頭離開。
時間很快到了下一周,李修逸卻再一次被工作絆住了腳。
“對不起妹妹,我這邊處理好了就立馬過去。”他電話里的聲音十分挫敗,他昏天黑地地加班就是為了空出這段時間,卻沒想到又被商硯初揪出了錯處。
也怪他太心急,又浪費了一個跟商虞獨處的機會。
商虞倒是無所謂,李家父子不是每次都有空,她經常自己去,不是什么大事。
傭人進來幫她把行李箱拎下樓,商虞寬慰李修逸幾句就掛了電話。
午后家里很清凈,商虞邊下樓邊琢磨——
她和商硯初每年都是錯開時間去商雪嵐那,她先他后,在這些事情上姐弟倆還是很有默契的。
而且連李修逸都忙成這樣,商硯初肯定更抽不出空了,去不去還是個未知數。
思及此,商虞放下心來。
可惜放松沒多久,幾個小時后,她就發(fā)現自己又想錯了。
商虞懷疑這些長輩很可能私底下建了一個“撮合商虞商硯初和好戰(zhàn)略小隊”群。
林宣海和阮靜那頭模棱兩可的消息一放出去,這些人就都開始出手了。
溫泉山莊——
商虞把行李放到提前準備好的房間,商雪嵐正靠在門框上看她。
女人一身黑色改良版的旗袍,曲線婀娜,波浪長發(fā)披肩,她并不是傳統(tǒng)的漂亮長相,但張揚的氣質卻讓她美得極具攻擊性,一雙惹火紅唇更像是藝術品的點睛之筆。
商虞跟她站在一起,一個精致靈動,一個明媚鋒利,畫面非常賞心悅目。
“不就是提前把你弟叫來了嘛,又沒怎么滴你�!鄙萄⿳箯堊炀蜌Я藲夥�,“你給我擺什么臉色?”
商虞無奈地嘆了口氣,“姑姑,我沒有擺臉色。”
她承認,進門就被告知商硯初早就到了之后她確實不太高興,或者說無奈更準確一些。
不過她也不是真的要跟商硯初老死不相往來,只是暫時不想,也不能見對方而已。
她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果決,說放手就真的徹底放下了,這么多年的執(zhí)念,動一下就像是牽扯著血肉,談何容易。
她一次次對商硯初冷臉相向,只是無奈之下的自保罷了,商硯初會影響她的情緒,干擾她的判斷,能輕易把她拉回那段她想丟掉的過去里。
商雪嵐也就是激一激她,見狀又解釋道:“我這最近新開了一批藥浴,所以才提前喊他過來試一試。”
商虞簡單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條件反射道:“他對自己的身體根本不上心,泡再多藥浴也沒用�!�
說完她就怔了一下,一回頭就看見商雪嵐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他,“阮靜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口是心非,其實心里在意死了吧?!”
明明知道商雪嵐沒有多想,商虞還是因為這很容易惹人誤會的話慌亂了一瞬。
她斂了斂表情,“我只是怕他玩脫了,集團沒人管而已�!�
商雪嵐不像阮靜那么好騙,雖然商虞的表情無懈可擊,但她還是一個字都不信。
商虞也不想多說,“你還要在那里站多久,我準備去泡湯了。”
“晚點泡,我在樓下餐廳給你倆擺了一桌,先把飯吃了。”
說著她就在商虞猶豫的表情中徑直走到對門敲了敲,沒過一會兒,門從里面打開。
短短一分鐘內商虞的心路歷程從“什么”到“不會吧”再到“果然如此”。
或許是有了心里準備,看見商硯初從對門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她并沒有想象中驚訝,倒是商硯初瞧見她時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
商虞頗有點心累,她明明想盡辦法躲著商硯初,兩人卻總能以各種原因碰到一起。
商硯初在她面前一向話很多,粘人又嘮叨,但自從鬧掰后,兩人再見面基本都說不上幾句話。
商虞知道這都是拜自己所賜,但看見商硯初變了個人似的樣子,心里還是很不舒服。
兩人不說話也不動彈,商雪嵐忍不住了,“站著干嘛,走啊�!�
“……”
“……”
山莊的餐廳在一樓,占據一整層,今年年初翻修過一次,布局裝修很是大氣豪華。
商雪嵐興致勃勃地給二人介紹,商虞注意到墻邊的展柜里放著一排木雕小人。
跟其他貴重展品完全不是一個畫風,木雕從次到精一次排開,第一個只是有個模糊的形狀,最后一個就是非常精美的完成品了,那是個黑發(fā)紅唇的女人,一看就是商雪嵐。
商虞駐足多看了幾眼,笑道:“姑姑,這是誰送你的禮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