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qū)ぶ凵锨埃迅恻c(diǎn)從窗口遞給我,油紙還帶著一點(diǎn)余溫。
「今日勞煩沈公子。」
「殿下,不要同我說這樣客氣的話�!�
沈?qū)ぶ壅f完,臉色微紅,好在夜色中也看不太清晰。
「我就不打攪殿下休息了。」
他似是急著離開,走路都比平日里快上三分。
我看著手中的糕點(diǎn),忍不住笑了笑,再抬頭想關(guān)上窗戶時,恰與樹后緩步走出來的李沐雪四目相對。
故人相見無言。
李沐雪手里也拎著一包油紙包著的糕點(diǎn),還拿了一壺酒。
不用說,我也知曉,是李沐雪親手釀的桂花酒,我在中鞍山讀書時十分喜歡。
我扶著窗欞,神色淡淡。
「更深露重,李大人早些休息。」
李沐雪笑了笑,眸色溫柔,聲音和緩:「寧陽殿下也早些安寢�!�
抬手欲關(guān)窗,卻聽李沐雪又道:「殿下,那糕點(diǎn)不易克化,夜間少食�!�
我關(guān)上窗,手中糕點(diǎn)也沒了興致,放在一旁茶案上。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
第二日,我找上沈?qū)ぶ�,讓他安排人將此事宣揚(yáng)出去。
不拘于事實,怎么陰私奇詭怎么講。畢竟一板一眼的事實少有人聽,世人都喜歡聽官場隱私皇家傾軋,這故事越是陰謀論,就傳得越廣。
一時間民間沸沸揚(yáng)揚(yáng),田間炕頭都在聊太子遇刺一事。
有人講是江南鹽商怕太子查稅,想對太子動手一了百了,也有人說是謝文哲下的手,意圖謀取太子之位。而太子如何逃出生天,就傳得更玄妙了。
人人都在猜到底誰才是始作俑者。
父皇震怒之下,連下了幾道旨意追責(zé),牽連人等甚多,不少被問罪下獄。
待我和謝文端到江南時,江南各路官員都已經(jīng)脫了層皮,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22
巡鹽是個好差事。
同江南富商收稅就更是個好事。
但好事變壞事,也常發(fā)生,只看中間人如何操作。
謝文端一開始倒是很想做出點(diǎn)東西,只可惜半月過去,竟然只收了三萬兩銀子上來。
「這些個貪官污吏,只知中飽私囊,等我登基那日定要把他們抄家滅族!」
我讓阿嘉給他倒了杯茶水,耐心看他帶回來的賬本。
賬本自然是假的。
但沈?qū)ぶ凼莻中好手,我讓他帶著人日夜不休地對賬,總算是查出了點(diǎn)名堂。
「殿下請看,這是近三年兩淮鹽場的出鹽記錄�!�
沈?qū)ぶ蹖⒁化B賬冊推至燈下,燭火在宣紙上投下晃動的陰影:「明面上每年短缺三十萬引,實際私鹽販運(yùn)量是這個數(shù)的三倍�!�
我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淮南道的春鹽泛著青白光澤在燭下閃爍:「鹽課提舉司倒是會做買賣,官鹽入庫時摻三成泥沙,轉(zhuǎn)頭就把篩出來的精鹽裝船運(yùn)往高麗。」
我將一碗摻了沙的鹽放到案上,鹽粒碾碎在掌心,細(xì)白的粉末簌簌而落。
「太祖爺當(dāng)年巡鹽,每年能收一千三百萬兩白銀,到如今竟連三百萬都收不上來。
「鹽稅一部分進(jìn)了各路官員口袋,一部分撥給南直隸充作公用,還有一部分直接當(dāng)作私鹽販?zhǔn)鄢龊�,能收得上錢來才怪。
「這兩淮鹽運(yùn)使胃口大得很,如此光明正大地販?zhǔn)鬯禁},到底是誰在為他兜底?」
謝文端咂舌道:「他們怎敢如此!」
「他們有何不敢呢?」
我來之前便知曉江南鹽稅是個爛攤子,巡鹽御史拿不回錢,還要帶著各路官員哭窮的折子回來。若說這些個巡鹽御史都搞不清楚狀態(tài),那未免有些可笑。不過是黨同伐異,能者同流合污者賺得盆滿缽滿,不能者則死在荒野破廟。
父皇難道不知這些事么?
只是江南士族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不敢輕易處置罷了。
到此處半月,我一直讓謝文端在前頭周旋,自己則日日飲酒作樂,無心政事,大小官員一概不見,只帶著一群女孩兒賞花看戲。
「皇姐,你每日賞花看戲的,難不成真是下江南享福來了?」
謝文端不滿,今日忍不住抱怨幾句。
他又在江南巡撫那里碰了壁,一肚子火氣不知道往哪里撒。
我笑了笑,想起前世小舅舅死時,身上的刀傷極特殊。人人都說他死于倭寇之手,但我分明記得,那刀上只有神機(jī)營特制的苗刀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