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裴宏能有今日的下場,也有你的功勞在其中!你連裴宏都能勝過,還斗不過一個不到十歲的裴軒嗎?”
“什么叫你不會不甘心?你可是我兒子!我宋秀慧的兒子!怎么能說出如此沒志氣的話?”
說到這里,宋氏已經連些許耐心的樣子都懶得偽裝了。
她猛地拍桌:“我不管你用什么樣的辦法,都要把那對母子給我趕出侯府去!然后名正言順地成為世子,將來繼承爵位......”
“侯夫人是還沒睡醒嗎?”
裴澈毫不留情打斷她的話,聲音也跟著變冷了許多:“侯夫人愿意和誰斗,那是你的自由,我沒有興趣參與�!�
“你可別忘記了,陛下遲遲還未委派我任職何處,”他話鋒一轉,“你若是再逼我,我立刻進宮請求陛下將我外派出京!”
“等過個一年半載,我就以身體抱恙為由辭了官職,去做一個教書先生!遠離你們,也好落個清凈!”
在摧毀人心上,裴澈一向有一套屬于自己的辦法。
尤其是面對宋氏這樣貪婪的人,他尤其知道怎么叫她死心。
果然,在聽到他這些‘負氣’的話后,宋氏氣得臉都白了。
她扶著椅子緩緩起身,指著裴澈的手都在顫抖著,可想她現(xiàn)在的心情該是何等的怒火滔天,偏偏又無可奈何。
“你......你個廢物!”
“當初,就該讓林世芬掐死你算了,也好現(xiàn)在讓我看到你這副窩囊至極的樣子!”
怒急之下,宋氏冷笑出聲:“好��!你不是什么都不要嗎?那么從今日起,府里的一切,你都不要再用了�!�
她就不信了,只要斷了裴澈的銀子來源,將他冷落到底,還等不來裴澈的道歉和承諾!
宋氏甩了袖子離開書房,裴澈見此,只淡淡地朝著門口的飛星囑咐了一句:
“飛星,關門。”
第198章
宋氏人還沒走出院子,身后就傳來關門聲,氣得她只能將牙關死死咬住,才不至于對著裴澈破口大罵。
李媽媽憂心忡忡:“夫人,您當真要斷了二公子的用度嗎?”
宋氏面色狠辣:“不使用些手段,他根本不知天高地厚!”
“稍作懲戒自然是使得的,”李媽媽欲言又止,“老奴是怕會因此傷了二公子和您之間的母子情分�!�
自從林世芬被打了板子后,李媽媽很明顯感覺到宋氏對她的態(tài)度好像恢復到了從前。這讓她重新?lián)炱鹆送照剖聥寢屧撚械臉幼�,還敢在宋氏面前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母子情分?”宋氏冷笑道,“你瞧他今日的樣子,和我哪里有半點的母子情分,倒是和林世芬親近得很!”
換子的真相就擺在面前,十幾年的苛待還歷歷在目,裴澈都沒有狠下心去殺了她,反而幾次三番秘密去見了她......
一想到這些,宋氏滿眼都是不甘心。
林世芬憑什么!
她憑什么將兩個孩子都搶走......
不行,她不能孤注一擲,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裴澈身上!
走到正院門口時,宋氏忽然停住腳步,并轉頭朝著芙蓉院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在李媽媽不明就里的時候,宋氏眉宇間的怒火卻忽然間煙消云散了。
只見她用帕子掩唇輕笑道:“母子情分,只要稍作培養(yǎng),自然就會有了。”
李媽媽懵了:“夫人此話何意?”
秋風襲來,瞧著宋氏眼底那滿滿都是算計的樣子,李媽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旁人能搶我的孩子,我自然也能搶旁人的了......”
宋氏笑著抬腳進了正院:“能被當家主母記在名下教養(yǎng),應該是天下庶子們都希望的吧?既然如此,那我便給了孫氏這個面子,將她的兒子放在我的面前親自教養(yǎng)�!�
至于孫氏......
宋氏的眼底閃過一絲殺意,隨后就被滿目的冷靜所代替。
秋日的夜逐漸漫長。
尤其,還是溫香軟玉不在懷里的時候,簡直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裴澈在床上翻了不知第幾個身后,終于還是把飛星叫了進來。
“少夫人院里,可熄燈了?”
飛星先是一愣,隨即還是如實稟告:“少夫人院里的燈早早就熄了�!�
這下,換做裴澈愣怔了一會兒。
隨即便垂眸低語著:“這個小沒良心的......”
“公子說什么?”飛星面色嚴肅,還以為是自己走了神才沒聽清自家公子的吩咐。
好在公子并沒有生氣。
裴澈握拳輕咳一聲:“裴宏的定罪圣旨今日下午送到侯府了嗎?”
“送到了,恰逢侯爺也在場�!�
“哦?他可有說什么?”
寄予厚望的兒子就這么折了,他可真是好奇裴榮盛會有什么反應了。
第199章
飛星依舊面無表情:“侯爺在宣旨公公面前表明了立場�!�
“哦?他怎么說的?”裴澈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侯爺說,裴宏自小性子頑劣,難以管教。如今有陛下出手,他定會痛定思痛,改邪歸正的�!�
“他倒是會給自己找補,絲毫沒讓自己被連累半分�!�
裴澈重新躺下,并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飛星見此,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書房。
行至門口時,裴澈的聲音淡淡傳來:“備好馬車,明日就是裴宏被流放的日子了,我總得去送他一程才是�!�
“是�!�
“明早你親自去趟寄暢軒,問問少夫人要不要同去�!�
為何要讓嬌弱的少夫人去給裴宏那個已經毀容斷腿的敗類送行?
飛星雖然滿肚子疑問,還是沒有遲疑:“是�!�
翌日一早,顏蓁在云笙滿眼不贊同的表情中,吐了吐舌頭出了寄暢軒的門。
她明白,云笙定是不理解她為何要去見裴宏這么一個早該受到報應的人渣,可裴澈定是明白的。
否則,他也不會讓飛星一大早就來傳話了。
有裴澈在,這一次的顏蓁沒有帶任何的丫鬟一起出門。
她來到馬車前,才剛要抓著車轅上的扶手上車之際,卻見車簾子隨風晃動了一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立時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隨后再出現(xiàn)的,就是裴澈那張越發(fā)禍國殃民的容顏了。
顏蓁咽了咽口水,只能垂下眼眸不去看他,才能掩飾住眼底的某種情緒。
這樣的小表情自然沒能逃過裴澈的眼睛。
他悶聲一笑,隨后握住顏蓁的手臂只輕輕一帶,她整個人就上了車,還撞到了他的懷里。
“才一日不見,阿蓁就這般迫不及待了?”
顏蓁聞言,鬧了個大紅臉。
她沒好氣地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原是想借助他的胳膊起身的,沒想到竟不小心摁在他的胸口上。
秋日的天氣雖然微微有了涼意,可裴澈似乎并非添衣,才讓她輕而易舉地就能通過柔軟的雙手感受到他堅硬的胸膛。
她呆愣了片刻后,迅速起了身,又抬手整理了一下根本就不存在的碎發(fā)。
“你何時竟這般油嘴滑舌了�!�
裴澈原本一夜無眠,現(xiàn)下卻因為她這些無心的舉動和神情而覺得頗為有趣,連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他就這么吊兒郎當?shù)乜吭谲嚤谏�,還保持著剛才抱她的那個動作,嘴角的笑越發(fā)蔓延。
“這怎么會是油嘴滑舌?分明就是我的肺腑之言�!�
顏蓁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控訴’著對他的‘不滿’。
“你如今怎的變得這般......這般.......”不論是‘油腔滑調’還是‘孟浪’,都是顏蓁羞于啟齒的詞。
她只能含糊其辭道:“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是嗎?”裴澈冷不丁坐直身子并靠近她,偏還要在她的耳側輕聲問著,“在阿蓁的眼里,我從前是什么樣的?”
什么樣的?
第200章
顏蓁不用多費力去回憶,裴澈前世的樣子就能赫然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溫文爾雅,克己復禮,霽月風華......
似乎天下所有的好詞,都可以放在他身上來形容。
顏蓁將手放在雙腿上,略顯緊張地扭過身去:“我......我不同你多說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從上次兩人雙雙跳崖后,裴澈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他在旁人面前,還是從前的那個裴澈。
獨獨在她的面前,幾乎顛覆了她對裴澈原有的了解。
就像現(xiàn)在,她都已經閉嘴不說話了,身后那人竟也能笑得那樣開心。
她就不明白了,這有什么好笑的?
可對于裴澈來說,誰都不能理解他這種差點失去、幸而又失而復得的心情。
就像現(xiàn)在,她只要好好地在他面前,不論是鬧還是笑,他都高興......
“公子,少夫人,到了�!�
馬車外,飛星的聲音才傳來,裴澈面上的笑容頃刻間就消失不見了。
他抬手撩起車簾子,恰好看到裴宏拖著一條廢腿、盯著一只瞎眼、一身骯臟殘破的囚服被衙差趕著走。
裴澈扶著顏蓁下馬車的功夫,飛星已經迅速打點好了衙差。
裴宏用僅剩的那只眼睛費勁地往這邊看,一直看到那兩個原本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他驟然握緊雙拳,“裴澈!”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他的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害我至此,竟還有臉來見我!”裴宏咆哮著,“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拖著斷腿就往裴澈沖過去,暗暗想著,就算是同歸于盡,他今日也要讓裴澈比他先死!
可現(xiàn)實卻是,哪怕他渾身都是殺氣,裴澈依舊和顏蓁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半點都沒有躲閃。
反倒是他,忘記了腳上鐵鏈的另一頭,還被飛星拽在手上。
所以飛星只稍稍用力,不僅能將他禁錮在原地,而且還能讓他摔得極為狼狽。
裴宏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些飛揚起來的塵土不僅將他覆蓋地更加灰頭土臉,甚至伴隨著他的呼吸進入到他的身體里。
這般狼狽的樣子,叫偶爾來往的百姓們根本不知道,這個趴在地上又哭又笑的瘋子,曾經是尊貴的世子殿下。
“裴澈,你可真是好手段�。 �
“將我毀了以后,臨安侯府的一切,以后就全部都歸你了......”
他費力地抬起頭,再一次往城門口看了一眼,
然而,等著他的,是有一次的失望。
裴澈讓顏蓁站在自己的側后方,用自己的身體將她護在身后,最后才有施舍一般地給了裴宏一個垂眸。
“我今日來,主要是有幾個消息想當面和你說,等你聽完了,自然放你走。”
裴宏用極為糟糕的動作,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爬起來,卻站不起來了。
“你想說什么?”
這么些年來,從來都是只有他欺負裴澈的分,這突然間被反過來欺負,還是以及其兇殘的方式,裴宏這是怕了他了,生怕他再說出什么叫他難以接受的話來。
第201章
對于裴澈言簡意賅說的這些話,裴宏每聽一句,就恨不得往裴澈打上一掌。
“裴澈,你到底把林姨娘怎么了?”
看到裴宏整個人都不好了,裴澈的笑容越發(fā)邪氣了。
“也沒怎么,不過就是把你如今的情況如實告訴她,然后親眼看著她氣到病倒而已。”
“你放心,我知道你們母子情深,往后日日都會有人將你們母子各自的消息送到對方的手上,讓你們即便天各一方,也能在第一時間了解到彼此的情況�!�
裴宏漲紅了臉,“裴澈,你不要欺人太甚!況且,父親不會同意你這么做的!”
林姨娘可是侯府中最受寵的姨娘了,更是裴榮盛年少時的紅顏知己,陪著他度過最艱難的那些日子。
裴宏覺得,但凡裴榮盛有點良心,都不會由著林姨娘被裴澈送到莊子上去折磨的。
可裴宏不知道的是,裴榮盛的良心,早就在設計說服林姨娘讓出原本該屬于她的正妻之位,轉而迎娶宋氏為正妻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
“他同不同意與我何干?”
裴澈眼底那道囂張的神情,裴宏看得真切又熟悉。
他很快就想起,就在前一段時間,他也是和裴澈一樣囂張的。
只不過和他不同的是,裴澈的囂張似乎比他的更加自信、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一些。
“人已經送去莊子了,有本事你再讓父親接回來就是了�!迸岢狠p視一笑,“不過,料他也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蠢事?
裴宏的腦子忽然間清醒了不少。
他猛然間才想起,如今的裴澈早已經今非昔比了。
人家不僅是陽玄的學生,還是陛下欽點的新科狀元,前途不可限量。
裴榮盛一向唯利是圖,有裴澈這么一個兒子在,舍棄他這個廢腿毀容的兒子、以及林姨娘這個裴澈的眼中釘,又有何不可?
裴宏剩下的那只眼睛忽然就失去了光。
他頹然垂下雙手,再一次扭頭看向城門口。
只見城門口往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卻總也看不到自己期待的人出現(xiàn).....
裴澈順著他的眼神看向城門口,毫不遮掩地嘲諷著:“在等誰?”
“臨安侯?林姨娘?還是養(yǎng)你在身邊多年的侯夫人?”
“別想了,今日除了我們夫婦,再無其他人來送你�!�
裴宏僅剩的一點希望就這么被裴澈徹底掐斷了,他垂著腦袋,聲音逐漸冰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