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臣妾聽聞鳳凰殿修好了,正要去瞧瞧,正好也同珍妃道喜,皇后娘娘可要同去?”
嫻妃的目光從皇后手中那些經(jīng)書上掠過,笑得一派純良:“皇后還不知道吧,鳳凰殿與以往是大有不同了,陛下打開了萬珍園的璽觀,里面半數(shù)珍寶都搬去了鳳凰殿,如今鳳凰殿比之天上神宮怕也是不遑多讓了�!�
皇后的臉色越發(fā)難看。
她看向嫻妃:“本宮就不去了,只是嫻妃,別把別人都當傻子,本宮不是,那位珍妃就更不是了,小心到最后玩火自焚�!�
【第四十七章
柔弱臣妾vs無子帝王47】
皇后抱著那一摞經(jīng)書走了,空留嫻妃在原地。
嫻妃看著皇后遠去的背影,臉上一貫溫婉動人的笑消失殆盡。
傻子?她不會把任何人當傻子,可她必須這么做。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激化皇后與珍妃之間的矛盾,只走了一個安寧公主遠遠不夠,她的目的是把皇后拉下水。
“主子,咱們還去鳳凰殿嗎?”
嫻妃深吸一口氣,轉(zhuǎn)眼之間又掛上溫婉可親的笑容:“去,當然要去�!�
她最近行事魯莽了些,當初萬珍園安寧公主打人之事被珍妃看出了端倪,叫明春過來試探過。如今得了空閑,是要給珍妃一個解釋了,否則有了誤會,她的處境也不會比皇后好到哪里去。
經(jīng)過這幾件事,嫻妃算是看明白了。
“咱們這位珍妃娘娘不是個簡單人物,雖然本宮有不得不利用她的理由,可不到萬不得已,本宮實在不想與她交惡�!�
這次去鳳凰殿也算是示個好,表明態(tài)度。
只是可惜沒能將皇后帶過去,否則一定又是一場好戲。
鳳凰殿是前朝寵妃的居處,當年前朝皇帝耗費千兩才建成這處宮殿,占地面積比起正經(jīng)皇后住的未央宮還要大了一倍,直逼帝王寢宮。地磚都是鋪的一層層和田玉石,到了內(nèi)室,更是用一整塊暖玉做了床,房梁上都恨不能鑲金嵌玉。
后來前朝被滅,大燕歷代帝王之中再沒出過如前朝貴妃那樣的寵妃,鳳凰殿也就擱置下來,直到扶姣入宮,皇帝才起了重建鳳凰殿的心思,又在原本的基礎(chǔ)之上重新大建一番,比之從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扶姣被皇帝帶著過來,首先入眼的就是殿上牌匾。
鳳凰殿三個大字乃是皇帝御筆親書,金墨在陽光之下閃耀,昭示著此宮地位超然。
走進去一看,地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那些箱子打開來,里面盡是珍寶,珠寶首飾、絲綢錦緞、字畫古玩,應(yīng)有盡有,就這么被放在地上。
“姣姣,你來挑挑,喜歡的就叫人擺上,不喜歡就先收到庫房,日后打賞人也好。”
王晃嘴角抽搐,這可都是從萬珍園拿出來的東西,賞給奴才?哪里有人敢收啊。
扶姣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笑得很甜。
“陛下總是哄騙臣妾,這些東西這樣名貴,怎么能隨意賞人?”
皇帝卻不以為意:“你若是覺得賞賜給奴才們不妥,也可以給那些朝廷命婦。”
扶姣聞言一愣。
“命婦?”
她只是妃位,若是召見,也只能找自己母家的人,皇帝明明知道她這一支已經(jīng)只剩下繼母,又能賞給誰?
皇帝不自然的咳嗽一聲。
他是要封扶姣為皇后的,只是怕她推拒,所以一直沒說,現(xiàn)在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只能先匆匆遮掩過去:“你不是與孫氏玩的好?以后你可以召她入宮陪你,你兄長……以后也是要娶妻的�!�
這解釋牽強的很,扶姣慶幸自己的人設(shè)是個柔弱綠茶,否則現(xiàn)在這場面都有點不好裝。
嫻妃到的時候,扶姣與皇帝坐在一旁,奴才們將箱子里的東西一樣樣的擺出來給扶姣過目。
其實這根本就是些小事,一些陳設(shè)罷了,皇帝完全沒必要陪著浪費時間,可他能坐在這兒陪扶姣看這些東西,就代表著他對扶姣的態(tài)度。
萬分珍愛。
“拿來給朕瞧瞧。”
嫻妃聽見這一聲,腳步頓住。
顯玉托著個大托盤,上面擺著一頂頭冠,樣式很別致。旁的頭冠大多是金銀的,更珍稀些的便是點翠寶石,但這個卻是一顆顆東珠穿的,大顆盈潤的東珠做底,有些小一點的粉珍珠成了搖擺在側(cè)的珠簾,格外好看。
“這個你帶著,一定好看�!�
皇帝比對著扶姣,笑著:“朕做主,你把它收下吧�!�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個皇帝做主讓扶姣留下的首飾了,基本上瞧見她能戴著的,就要塞給她,扶姣算是看出來了,皇帝有些奇怪的小癖好,格外喜歡給她搭配衣裳首飾。
她眼睛一瞥,本想順著收下,卻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嫻妃。
“嗯?是嫻妃在外頭嗎?”
皇帝也看過去,嫻妃便走進來,給皇帝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對于嫻妃,皇帝還是有幾分滿意的,只是皺了皺眉,倒也沒大聲,只是平常詢問:“你到這來做什么?”
“臣妾聽聞鳳凰殿建好了,來長長見識。正好也許久沒見珍妃妹妹了,就來道個恭喜,往后珍妃妹妹住在鳳凰殿里,臣妾也能常來串串門,給珍妃解解悶�!�
她以為鳳凰殿修好了,扶姣就要從養(yǎng)心殿搬出來了。
可皇帝卻否認:“你急了些,珍妃還要在養(yǎng)心殿多住些時日,沒有別的事不要去擾她�!�
嫻妃一愣,心中漫起苦澀。
知道皇帝偏愛珍妃,嫻妃曾經(jīng)還為這高興過,覺得只有這樣才有扳倒安寧公主和皇后的希望,可如今親眼瞧見皇帝對扶姣的用心,她又覺得難過起來。
“是,臣妾遵旨�!�
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尷尬,可嫻妃依然站在原地沒走,扶姣明白她應(yīng)該是有話要說。
“陛下,您今日也陪著臣妾許久了,臣妾都挑花了眼,正好嫻妃姐姐來,就讓她陪臣妾走走,您安心忙政務(wù)就是�!�
皇帝日理萬機,每日陪著扶姣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往日這個時候正好是他批閱奏折的時間。
王晃也提醒了皇帝幾次,的確是到時候了。
見狀,皇帝起身,他對嫻妃還是放心的,只是出了許多次意外,他還是有些擔憂:“嫻妃,既然珍妃叫你陪著,你就替朕好好看顧她,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眼神有些冰冷,嫻妃從其中看到了警告之意。
她恭敬應(yīng)下,等皇帝走了,她才流露出失落:“珍妃妹妹,陛下對你當真是格外愛護�!�
扶姣撫摸腹部的手一停。
“是因為我懷著龍?zhí)チT了�!�
嫻妃卻搖頭:“并非如此,當年皇后有孕時,陛下雖然在意,可也只是封了未央宮不許旁人進出,像這般叫你住在養(yǎng)心殿的事情是從未有過的。”
她從前以為是因為鳳凰殿未建成,皇帝才讓扶姣暫住養(yǎng)心殿,可如今建成了,皇帝卻還不叫扶姣搬出去,足以見得這是皇帝的私心。
不僅是為了龍?zhí)�,也是為了扶姣這個人。
“嫻妃娘娘今日來,不會就是想跟我說這些的吧?”
扶姣意興闌珊,她當然知道皇帝對她的特殊,但要是連這點偏愛都沒有,她的攻略豈不是白費功夫了嗎。
嫻妃收斂起不該有的情緒,又笑了起來。
她一向以笑面示人,扶姣看著,卻覺得有些虛假。
“珍妃聰慧,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第四十八章
柔弱臣妾vs無子帝王48】
嫻妃給扶姣講了一個故事。
當初皇帝從敵國殺過來,將先帝的其余皇子盡數(shù)斬殺,自己登上帝位。
他從前身在敵國,能保住性命已經(jīng)是盡力周旋的結(jié)果,身邊自然沒有女子,所以一登基,朝臣們就張羅起選秀。
皇帝也不拒絕,在遇見扶姣之前,他的所有決定都是出于近乎漠然的理性,選妃、生下皇子,是他作為皇帝應(yīng)該做到的事情。
在第一批選秀入宮的妃子之中,除了現(xiàn)在的皇后、嫻妃和曾經(jīng)的麗妃——現(xiàn)在因為姜氏而被貶成為姜寶林的這三人以外,原本還有一個不遜色于她們的女子。
西北大將軍之女,顧渺然。
顧渺然是西北戰(zhàn)場上長大的女子,嫻妃說,她與所有京城的女子都不一樣,身上總帶著一股勁兒,像是有無盡的生機。
入宮之后,顧渺然的位分當屬最高,因為她出身高貴且相貌美麗,論起容貌來絕不亞于曾經(jīng)以美貌得寵的麗妃。
四人當中,皇帝是有些偏寵于顧渺然的。
嫻妃自小就是不愛爭搶的性子,入宮之后只明哲保身,對于盛寵和權(quán)位都并不在乎,可宮中奴才拜高踩低,因為嫻妃不受寵愛,屢次克扣她的份例,終于被顧渺然發(fā)現(xiàn)。
顧渺然疾惡如仇,當場便處罰了幾個內(nèi)務(wù)府的奴才,從這時候起,嫻妃與顧渺然便熟絡(luò)起來,漸漸地發(fā)現(xiàn)彼此志趣相投,成了姐妹。
“我本來以為,日子就這么過下去也很好�!�
宮中妃嬪少,麗妃雖然跋扈,卻沒什么頭腦;皇后曾經(jīng)也是老實木訥,看不出有什么謀算。
她們出身都不低,就算日后有新人入宮也能保得住自己。
但是總有人不想維持這樣的局面繼續(xù)下去,嫻妃也是那個時候才明白,在后宮里,沒有野心也是一種罪。
“顧渺然傳出有孕,陛下雖然看不出有多高興,但給她晉了位分,她一躍成了四妃之一的賢妃,凌駕于我們之上�!�
普通妃位與貴淑德賢四妃是有區(qū)別的。
現(xiàn)在滿宮上下無人提起這位賢妃,想來她早就死了,或許死的原因還不太體面。
扶姣聽嫻妃繼續(xù)說。
“她懷孕期間,麗妃出過手,但都被擋了回去,”嫻妃想起從前的事,忘記了如今麗妃已經(jīng)被貶為姜寶林,依舊這樣稱呼她:“好不容易熬過九個多月,可誰都沒想到……”
顧渺然難產(chǎn)而死,用命保住的孩子剛生下來也沒了氣息。
嫻妃眼中流露出半恐懼半憤怒的神色:“我偷偷去看過那個孩子,明明是足月生下來的,卻是個畸形兒�!�
那個孩子身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青紫,手腳蜷縮成一團,看不出指頭的形狀,渾身上下似乎連粘著,甚至辨認不出性別。
皇帝當場大怒。
他登基算不得名正言順,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一定會有別有用心之人拿這事來傳揚,說是皇帝惹怒了上蒼,才會生下這樣的畸形。
所以顧渺然與那個孩子就這樣被匆匆掩埋,成為了皇宮之中被人遺忘的存在。
看得出來,嫻妃與顧渺然的確私交甚深,至少扶姣是第一次看見嫻妃如此不顧儀態(tài)滿臉是淚。
“所以,你懷疑是皇后�!�
扶姣語氣肯定。
“沒錯,”嫻妃咬牙切齒:“她出身鎮(zhèn)英侯府,如果宮里有誰能動用這樣的陰毒手段,只有她能做到!”
嫻妃平定情緒,壓下聲音:“那事過后我不斷查證,本來已經(jīng)從程太醫(yī)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可很快,皇后竟然也懷了孕,點名要叫程太醫(yī)保胎,我沒辦法繼續(xù)接觸程太醫(yī),線索就斷了�!�
扶姣順著嫻妃的話往下說:“而皇后生下安寧之后程太醫(yī)就重病沒了,對嗎?”
嫻妃點頭。
扶姣若有所思。
她其實早就懷疑過,為什么皇帝除了安寧公主以外再沒有別的孩子。
后宮這么多嬪妃,不可能每個都不能生,那么問題就出在皇帝自己身上。
可如果皇帝有問題,安寧公主就又不可能降生了,除非皇帝的問題是在安寧公主出生之后才產(chǎn)生的。
那段時間皇帝一無重病二無受傷,排除掉這些原因?qū)е碌膯栴},那就只有可能是人為。
皇帝不再有生育能力,唯一的受益人就是生下安寧公主的皇后,而恰好皇后又是鎮(zhèn)英侯府的后代,精通藥理,世界上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之前的猜測被嫻妃的話印證,在皇后懷孕之前明明是有妃嬪懷孕的,只是之后就再沒有過了。
再加上為皇后保胎的程太醫(yī)死的蹊蹺,事情就更值得懷疑。
嫻妃說了這么多,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她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全看扶姣怎么想。
“珍妃,今日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對你并無惡意,我只想查清真相為渺然報仇,或許你覺得我利用了你,但我必須這么做�!�
扶姣看著她,知道嫻妃今日所說的確是真話,可是:
“這不是你算計我的理由。嫻妃,你幾次三番借我的手報仇,我不與你計較,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你報你的仇,我走我的路,再有下一次,我也不會客氣了�!�
她是想扳倒皇后,可皇后也不是非死不可。
扶姣想坐上后位只需要皇帝的寵愛和腹中孩兒,她的直接目標從來都不是皇后,而是皇后的依仗安寧公主。
這與嫻妃正好相反。
現(xiàn)如今安寧公主已經(jīng)不再是皇帝的孩子,無法威脅到扶姣的孩兒,所以若皇后知道好歹不再與她爭鋒,扶姣是懶得去管的。
嫻妃跟皇后之間的仇恨與她沒有關(guān)系。
嫻妃苦笑一聲,也不再糾纏:“好,我知道了。只是今日這話,珍妃……”
扶姣擺擺手:“我能去跟誰說?”
她是個單人玩家,在宮里只與皇帝親近,至于旁人,不是敵人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嫻妃似乎相信了,站起身,脊背挺得直直的。
扶姣看著她,倒對嫻妃這個人刮目相看了。
至少在這個世界里,能有這份心為朋友的人不多。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扶姣不想摻和到旁人的故事里,她只想走好自己的路。
不過該查的還是要查,皇后要是不煩到她身上來,扶姣不想自找麻煩,但如果皇后還敢作妖,她也要一擊必殺。
扶姣想起一個人:“顯玉,你去把官喜叫來,說本宮要看踏雪�!�
【第四十九章
柔弱臣妾vs無子帝王49】
自從嫻妃與扶姣談了一場話之后,后宮詭異的開始平靜下來。
不論是皇后還是嫻妃,她們兩個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都深居簡出。后宮逐漸成了扶姣一個人的舞臺。她和皇帝兩人春日賞花、夏日采荷、秋夜觀月,日子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轉(zhuǎn)眼之間,扶姣有孕已經(jīng)滿了九個月,齊太醫(yī)從每隔三天來養(yǎng)心殿請脈變成了日日都來,他說,扶姣隨時可能臨盆。
皇帝找了足足十個穩(wěn)婆并幾個女醫(yī),破例叫這些人都住在養(yǎng)心殿偏殿,就是怕扶姣哪一日生產(chǎn)來不及傳召。
腹中懷著雙生胎,扶姣的肚子卻沒有大的可怕,與尋常婦人懷胎無異,可皇帝總盯著她腰肢瞧,想起沒有懷孕之前扶姣那一把小腰,再看如今她鼓著肚子的模樣,只覺得心驚肉跳。
“陛下在瞧什么呢?”
扶姣被顯玉摻著在養(yǎng)心殿里走,快到瓜熟蒂落的日子,皇帝不準她再出門散步,每日就在養(yǎng)心殿中走,一圈走下來就也累了。
皇帝看著扶姣的身影,心中酸軟一片。
其實扶姣與從前一樣,除了腹部隆起以外,無論四肢還是臉蛋都維持著最美麗的模樣,這是天生媚骨特質(zhì)帶來的效果,無論生不生孩子,她都會一如既往的美麗。
甚至因為有孕,扶姣比起從前還更添了幾分韻味。
但皇帝總覺得她受了苦。
扶姣懷孕的第六個月時突然便起了反應(yīng),夜里總是小腿抽筋,皇帝無數(shù)次幫她揉腿,見到了她驚醒時蒼白的臉。
“姣姣為朕受了苦楚,朕都知道�!�
“這算什么苦楚呢,”扶姣走過來,伸手去撫摸皇帝的臉:“陛下對臣妾千般好,臣妾心悅于陛下,為陛下生兒育女,臣妾是心甘情愿的�!�
之前皇帝曾說要將扶姣兄長接來京城,他沒有失言,半個月前,原身的父親兄長都來了京城,雖然繼母也跟著,但聽說了扶姣如今在宮中為妃,哪里還敢造次。
皇帝命人置辦了一處民宅,原身父親扶兼一介布衣,兄長扶風雖在準備科舉,但到底還沒有功名,所以只能住在民宅中。不過即使如此,卻也遠比在金陵時被族中嫡系欺負要好。
他們聽說扶姣在宮中做珍妃,本來是很不敢相信的,直到圣旨傳來才信了,扶風更是沒忍住跪地痛哭。
不過叫扶姣意外的是,之前皇帝派人去查的時候沒查出繼母有孕,但回京的時候,繼母懷中抱著個小子,顯然是便宜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