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很好,楚妃不愧是虎威將軍之女,朕很欣慰。”
說完,皇帝轉身就走,楚妃只能恭送,等皇帝走了紅纓才進來,看見楚妃臉色并不好看有些心驚。
“娘娘,這是怎么了,陛下不留宿嗎?”
楚妃一向冷靜自持,這還是第一次在宮女面前露出如此嘲弄的神情。
“留宿?陛下的心都跑去偏殿了,怎么還會留宿在本宮這兒!”
紅纓喏喏閉嘴。
楚妃緊閉著眼睛,明明如愿得到了宮權,卻還是高興不起來。
皇帝對扶姣的喜愛遠超她們任何人的估計,至少在今夜之前楚妃從來沒想過皇帝這樣的人物會為了一個女人來跟她說這些話,用宮權當做交易,換她幫扶姣對抗皇后與陸貴嬪。
扶姣真的會屈服在這不斷傾軋的后宮之中向她俯首稱臣嗎?
還是會在皇帝的庇護之下成長到她們誰都制衡不了的程度?
楚妃不敢去想。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從今往后皇后和陸貴嬪再也奈何不了本宮了。”
*
這一折騰就是半日,昭貴人有孕、陸昭儀降位、皇后被奪宮權、楚妃代掌握后宮,這四件事無論哪一件都足以在后宮引起軒然大波,更何況是四件一起。
養(yǎng)病中的太后聽聞此事之后連藥碗都砸了,第二日就派人去找皇帝。
皇帝到達壽康宮的時候太后正發(fā)脾氣不肯喝藥,長公主站在一旁束手無策。
“哀家要見陸昭儀,她若是不來,哀家便不喝藥。”
太后不肯承認陸昭儀被貶為陸貴嬪,還是昭儀昭儀的叫。
看見皇帝進來,太后冷哼一聲,不肯服軟。
皇帝并不覺得意外,他在椅子上坐下,就這么看著太后。
長公主感受到氣氛的僵硬,嘆了一口氣。
太后一直都是這樣,太過于看重自己的母家。
當年皇帝年幼,朝政尚且不穩(wěn),陸家曾有過外戚擅權之心,太后卻置之不理。如果不是皇帝自己爭氣,現(xiàn)在恐怕已經被陸家架空了。
現(xiàn)在母子二人置氣,太后終究還是不如皇帝能沉得住氣,開口怨懟。
“皇上,你表妹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至于給她這么大一個沒臉?”
皇帝冷著臉,第一次對太后說了重話。
“陸貴嬪險些害了朕的孩子,朕只是降位于她已經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了�!�
太后痛心疾首:“哀家知道,昭貴人有孕,這是你的第一個孩子,哀家的第一個孫兒,哀家當然也疼愛,可是你表妹她也并非有意,你懲治她哀家沒有意見,可這一下就降位兩級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九嬪之中以昭儀昭容昭媛為上三品,皇帝直接跳過了修儀、充儀這從三品與庶三品兩級,降陸昭儀為正四品貴嬪位,實在讓太后接受不了。
看皇帝神情冷漠,太后嘆了一口氣:“皇帝,算哀家求你,也給你表妹留些臉面,昭貴人是個有福氣的,她和孩子現(xiàn)在安然無恙,想來也不會計較你表妹無心之失,依哀家來看,不如就降位為修儀如何?”
皇帝看著太后,良久才道:“若依照母后所言,朕覺得實在委屈了昭貴人,朕本意想封她嬪位,若母后執(zhí)意為陸貴嬪求情,朕也要補償昭貴人一二,就冊封她為貴嬪,母后意下如何?”
貴人到貴嬪,這可是連跳六級!
不僅太后,就連長公主都嚇了一跳。
“皇上,這恐怕太過了些吧!”
【第九十六章
青樓花魁vs禁欲帝王32】
太后憤怒的看著皇帝:“皇帝,你這是有意跟哀家作對嗎!”
長公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皇帝平靜無波,完全沒有賭氣的意思。
“母后,昭貴人身懷有孕,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她難道還當不起一個貴嬪之位?”
眼看著太后又要生氣,長公主連忙勸道:“皇上說得也沒錯,貴嬪之位罷了,昭貴人剛入宮月余就診出喜脈,可見她的確是有福氣的,若是生下皇長子,那貴嬪之位都是委屈她了�!�
長公主也不明白怎么什么事情一關系到陸家太后就像是失了理智一樣,陸昭儀險些害得扶姣小產,這是闖了多大的禍啊,皇帝只是降位而已,即便丟臉了些,但到底也不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比起扶姣受的苦來說已經輕了很多了。
何況她們將扶姣送到皇帝面前為的就是延續(xù)皇室血脈,以皇帝現(xiàn)在對扶姣的寵愛,長公主能斷定只要扶姣生下皇子,那皇帝再也不會升起將皇位傳給宗室子弟的心思了。
這該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太后還這么不分輕重呢,陸家再怎么重要能比得過皇位嗎?
太后卻咬死了不準。
皇帝寸步不讓,哪怕太后以不喝藥作為要挾他也不曾后退半分。
“若母后執(zhí)意如此,朕只能讓太醫(yī)將藥混入膳食,雖然見效慢些,可到底能叫母后痊愈。”
“皇帝,你……你!”
皇帝微微拱手,全了孝道禮節(jié):“若母后無事,朕還要擬旨冊封昭貴人為昭嬪,這便告退了。”
“……等等!”
皇帝回頭。
太后捂著胸口,顯然是被氣得不輕,可見皇帝如此,她只能妥協(xié)。
“哀家不要求你旁的了,既然你氣惱你表妹,那就隨你去,只是昭貴人雖然身懷有孕卻到底出身低賤,孩子尚未降世就冊封嬪位實在不妥,先封為貴儀吧�!�
皇帝還要再開口,太后終于忍不住了:“皇帝!你是要哀家跪下來求你嗎!”
“好了陛下,母后都如此說了,你若執(zhí)意冊封昭貴人為嬪豈不是將她架在與母后的對立面了?日子還長著呢�!遍L公主給皇帝使了個眼色。
皇帝微頓。
“既然母后如此說,那朕就先冊封昭貴人為正五品貴儀,母后可以喝藥了?”
太后喘了口氣,無力的揮揮手:“哀家乏了,你們都走吧,這藥哀家一會兒再喝�!�
皇帝與長公主一同走出壽康宮,長公主沒忍住。
“皇上,你一向擅長謀定而后動,怎么如今遇上昭貴人的事就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沒有分寸?明知道母后偏向著陸貴嬪,你還這樣,豈不是要叫母后惱了昭貴人嗎?”
皇帝沒有做聲。
他只是看不得扶姣受委屈,所以才想著提高她的位分。
其實貴嬪之位他都不甚滿意,恨不能直接冊封扶姣為貴妃,這樣才能叫她在后宮里安安穩(wěn)穩(wěn)的。
只是這話他不能跟旁人說。
長公主多少能猜出他的心思,嘆口氣道:“我知道你中意昭貴人,你若當真覺得委屈了她,等孩子生下來之后再給她提一提位分就是了,到時候母后心疼孫兒,自然也不會太過反對。”
皇帝頷首。
很快,冊封扶姣為貴儀的圣旨就傳遍了六宮,當日扶姣從儲秀宮搬離回椒房殿,楚妃沒再提要扶姣依附于她的事,只笑著送她出了儲秀宮。
皇帝親自來接她,貴儀之位依然不能坐轎,所以皇帝將她抱上了御輦。
不是回宮那日簡陋的馬車,是貨真價實的、只有皇帝能坐的御輦。
從古至今,皇帝用的物件兒都是獨一份兒的,絕不允許旁人染指,這是皇權的權威性。
可現(xiàn)在皇帝親自將扶姣抱上去,其中寓意甚至更超過了皇后,這代表著皇帝愿意與扶姣分享他的部分權柄。
這件事比起扶姣連跳三級成為貴儀還要更令人驚愕,很快就在后宮掀起軒然大波。
丹華宮里已經成了貴嬪的陸氏氣得摔了一地的金玉瓷器。
“本宮與皇后斗得厲害,竟然給楚妃和這勞什子的昭貴儀做了嫁衣!”
如今這兩個一個得了宮權一個得了圣寵,已經穩(wěn)穩(wěn)壓了旁人一頭了。
蓮荷收拾著地上的殘片,也有些泄氣。
“奴婢問過壽康宮的人,說是今日晌午太后親自為您求情,可陛下執(zhí)意要如此,就連太后都沒有辦法了……”
陸貴嬪咬牙切齒:“本宮就不信,難道這世上就沒有能治得了她的法子了?”
蓮荷低聲:“如今太后病著,皇上又惱了娘娘,咱們還是韜光養(yǎng)晦,等太后娘娘病愈之后再另想法子吧�!�
“等姑母病愈,那昭貴儀的胎都坐穩(wěn)了,還能有什么辦法!”
陸貴嬪目露兇光。
她不能坐以待斃,這孩子都還沒出生就把她逼到了這個份兒上,要是真讓扶姣生下孩子,皇上還不把這母子兩個捧上天了?
“你去,找個手腳勤快的往父親那兒傳個信,叫父親催一催姑母�!�
太后對她這個侄女雖然好,但到底不如她父親說話分量重。
蓮荷聽命而去,信件第二日就傳到了陸家手中,不到晌午,太后便從壽康宮出來進了她丹華宮。
陸貴嬪驚喜:“姑母,您來了!”
太后還有些病怏怏的,見狀嘆了口氣:“哀家能不來嗎,你父親都遞信進宮了。”
陸貴嬪便委屈道:“都是侄女無能,才叫姑母您如此辛苦,可侄女實在不知昭貴儀有喜,也是無心之失啊……”
太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哀家知道,但你這一次實在是太沖動了些,怎么就不聽哀家的話呢,你若是之前籠絡了昭貴儀,現(xiàn)在她有孕可就是大大的有利于你啊�!�
“有利?”陸貴嬪撇撇嘴:“侄女不懂,她若是生下陛下的長子,即便之前投靠了侄女,現(xiàn)在恐怕也要生出二心了�!�
太后卻一笑:“傻孩子,姑母自然是為你打算過了。”
陸貴嬪做出洗耳恭聽之態(tài)。
“你當哀家為何寧可叫你降位貴嬪也決不許皇帝冊封昭貴儀為嬪位?咱們武舜早有祖制,凡三品以下的妃嬪是不許親自撫養(yǎng)皇子的,昭貴儀這一胎若是皇子,皇帝定然會給她晉位分�!�
“若她以貴嬪之位生下孩子,那再進一步就必然是九嬪之一,成了三品;但現(xiàn)在她不過是貴儀,再如何也不該直升三品,自然也就沒有親自撫養(yǎng)皇子的資格了。”
太后:“到時候哀家便向皇帝提出叫你重回九嬪之位,哪怕是充媛也好,就能將這皇子過繼到你的名下。如此一來,你就是皇長子的母親,日后還何愁不能攀登后位呢?”
【第九十七章
青樓花魁vs禁欲帝王33】
太后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樣子,可陸貴嬪卻另有擔憂。
“姑母,您怎么知道陛下他就不會破格冊封昭貴儀直接升上三品呢?”
在陸貴嬪看來,太后所說之計看似不錯,既能幫她重回九嬪之位又能將皇長子過繼在名下,可這一切都要在皇帝同意的前提之下。
扶姣險些小產那一日,所有人可都看到了皇帝的樣子,任憑誰都不能昧著良心說皇帝不偏愛于扶姣。
太后有些惱怒:“哀家再如何也是皇帝生母,是太后,難道連一個妃嬪都左右不得嗎!”
陸貴嬪還想說什么,太后卻不想再聽了。
“好了,哀家自然會替你周全,皇帝現(xiàn)在惱了你,你就暫且在這丹華宮中思過吧,等再過幾日哀家就向皇帝說情將你放出來�!�
說完太后便走了,陸貴嬪若有所思。
蓮荷剛把熱茶端上來就看到殿中只剩下陸貴嬪一人,不免有些擔憂:“娘娘,太后娘娘說咱們該如何做?”
“姑母的確是全心全意的為本宮打算,”陸貴嬪品了一口茶水,有些遺憾:“只是姑母當年在宮中時有陛下這個太子做依仗,日子過得太輕松了,以至于她根本不能明白現(xiàn)在本宮的處境�!�
她將太后的主意跟蓮荷說了,蓮荷獻計道:“奴婢與娘娘所想一樣,將皇長子過繼到身邊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事情很難如太后娘娘所料想的那般順利,皇上他……”
陸貴嬪微瞇起眼睛:“既然太后的法子不能保證,那本宮就自己動手,無論皇上再怎么寵愛昭貴儀,他也不能叫一個死人來撫養(yǎng)皇子�!�
蓮荷笑道:“娘娘說的是,咱們不妨效仿曾經的呂后,去母留子來得最是快�!�
“嗯,此事本宮還要仔細想想,得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蓮荷倒還有些擔憂:“只是娘娘,若是昭貴儀所出是個公主,咱們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公主又不能繼承皇位。
“你懂什么,就算是公主,那也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若是養(yǎng)在本宮膝下也有極大的好處�!�
陸貴嬪看著茶盞中微微渾濁的茶水一笑,更何況只要除掉了扶姣,那對于她來說就都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啊。
因為心中有了這個念頭,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陸貴嬪都安安分分的待在丹華宮中,只等著太后病愈為她說項轉圜。
太后也一把年紀的人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么一等就是一個月還多。
在太后宣布病愈時,扶姣的胎也終于坐穩(wěn)了,在她滿三個月的時候許太醫(yī)停了原本的安胎藥,改換成了滋補身體的藥膳方子。
常州水患隨著入夏情勢越發(fā)嚴峻,值得一提的是曲貴嬪的舅舅、三品吏部侍郎馮懷遠為皇帝舉薦了一個賢人,此人名叫虞道成,原本是漁鄉(xiāng)的一位匠人,因為漁鄉(xiāng)地處兩河交匯之處常年水患不斷,所以在治理水患之上很有見地。
虞道成進宮面圣之后皇帝親自考教了他的本事,隨后將他派到常州去作為副官參與治水工程,不過短短半月就傳來了好消息,所以這段時間皇帝終于得了空閑。
許太醫(yī)走了之后扶姣靠坐在床頭,拉著皇帝的收手去摸自己的小腹:“陛下摸摸寶寶�!�
皇帝手腕緊繃著,扶姣就握著他手掌帶他去碰,皇帝有些無奈。
“怎么看出來的?”
這一個月以來皇帝幾乎日日都要來椒房殿,可卻從來不伸手去碰她小腹,并非是不喜愛她腹中孩兒,恰恰相反,他實在太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所以才不敢去碰,生怕碰壞了。
皇帝以為扶姣不知道,可現(xiàn)在看來,她明顯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扶姣柔柔應聲:“臣妾當然知道陛下的心,陛下一定和臣妾一樣很疼愛這個孩子的,怎么會不想碰一碰他呢。”
皇帝將她抱在懷里,下顎貼著扶姣發(fā)頂蹭了蹭,聞著她身上淺淡的香氣。
“姣姣如今不怕朕了�!�
帝王之心豈能隨意窺探,可扶姣如今卻能脫口而出,是他養(yǎng)了許久才養(yǎng)回來的親昵。
扶姣有些羞澀的埋頭在皇帝懷中。
溫存片刻,皇帝捏著她指尖把玩,扶姣有孕之后總是身子泛懶,就只和皇帝說些閨房小話。
“陛下喜歡皇子,還是喜歡公主?”
扶姣本來以為皇帝會說兩個都喜歡的,可卻沒想到,皇帝脫口而出。
“這個孩子是皇子便最好�!�
見扶姣久久不語,皇帝便知道她是誤會了,輕聲給扶姣說明其中利害。
“朕并非不愛公主,只是你若生出皇長子,許多事做起來都能更加名正言順�!�
皇帝幾乎是掰開了揉碎了的教扶姣:“姣姣,你要知道,朕比起你來要年長許多�!�
扶姣抬頭去看他,皇帝鳳目低垂,眼睛里是滿溢的溫柔,卻也有淡淡的遺憾。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皇帝從前只覺得此句有許多矯情,可現(xiàn)在遇見扶姣卻覺得的確很遺憾。
他的姣姣比他小了那么多,他很難陪著她走到最后。
扶姣眼中浮起淚光,她伸手去捂皇帝的嘴,這已經是大不敬了,可她不在乎,只是不想再聽他說這樣的話。
皇帝輕輕的接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別怕,朕只是未雨綢繆罷了�!�
他要讓扶姣有屬于自己的勢力,而不是只能依附于他,如果她是皇長子生母,那一切都會順遂許多。
沒想到皇帝會這么說,即便扶姣一直以來只是逢場作戲,此刻卻也有些感慨。
為君者做到如此,已經是世間少有的真情了吧。
她收起心中那一點漣漪,擺出有些賭氣的模樣:“若是陛下失望了,臣妾生的是小公主,您就不會說這話了對不對!”
皇帝卻笑了。
“不會失望�!�
在扶姣不解的眼神當中,他淡然開口:“朕的長子只會是你所出,若不是你,便沒有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