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祁姝的好心情,在見到何若水的一瞬間跌到谷底。
祁斯吟駕車跟著小舅舅給的定位開,距離終點(diǎn)還有幾十米的時候,祁姝遠(yuǎn)遠(yuǎn)看見站在路邊,拖著行李箱的何若水。
風(fēng)吹拂過她的發(fā)絲,發(fā)尾揚(yáng)起得很柔美。
怎么又是她。
祁姝懨懨地皺眉,一沖動,扭頭嬌嗔地和祁斯吟抱怨,“阿吟,要不我們兩個人去玩吧?酒店和馬術(shù)場的錢浪費(fèi)就浪費(fèi)了�!�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勾帶笑,聽不出有幾分真心,幾分玩笑。
祁斯吟做不出這么任性的事。
小舅舅在中間牽線搭橋,已經(jīng)提前將他們的車牌號告訴何若水了,這會兒,她正遠(yuǎn)遠(yuǎn)揮手示意,就這么直接開過去,實在小孩子做派。
“接上他們一起吧,”他聲音溫沉,視線平靜,哄炸毛小貓似地安撫道,“畢竟是小舅舅做的主,就當(dāng)順路帶他們?nèi)ツ康牡�,到時候咱們各玩各的,沒多大影響,別著急。”
車停穩(wěn)。
祁姝笑容精致,她唇角的弧度輕描淡寫,降下車窗,問道,“何小姐,需要幫忙嗎?”
說話時,祁姝瞥了下何若水握在手中的行李箱拉桿示意,可惜她戴了墨鏡,何若水沒看清她的小表情。
何若水往前挪了一步,沒急著上車,而是走到副駕駛,彎下身子,視線與祁姝平視,笑容溫柔得體,“祁總,祁妹妹,麻煩二位稍等一下,我弟弟正在那邊超市買點(diǎn)東西,馬上過來�!�
借著墨鏡的遮掩,祁姝不耐煩地眨了眨眼。
祁斯吟維持著風(fēng)度,溫雅地點(diǎn)頭,說了一聲好。
倒也沒等多久,大老遠(yuǎn)走過來一個穿雅灰色衛(wèi)衣,帶著口罩的長腿男人,提著一箱礦泉水和兩大袋零食,何若水揚(yáng)著手招呼他跑快些,他也挺聽話,點(diǎn)了下頭,邁腿的步伐明顯加快。
將行李箱放進(jìn)后備箱后,兩人匆匆坐上后排。
車子啟動的同時,祁姝故意將車載智能中控往右擰,電臺的音量瞬間放大,沒人開口說話,還好有音樂,氣氛不算太尷尬。
冬意盎然,行至半途,出了城區(qū),霧氣一下子濃濃,車程變得擁堵起來。
一路走走停停,免不了一直剎車,途徑服務(wù)區(qū),何若水的臉色幾近蒼白,終于忍到祁斯吟將車停穩(wěn),她推門下車,跑到路邊好一頓吐。
她有些暈車。
何若水的弟弟抱歉地找祁姝要了衛(wèi)生紙,跟著下車輕拍何若水后背,貼心地拿紙?zhí)嫠磷旖恰?br />
她緩了好一陣,眸光微閃,眼尾濕漉漉的,惹人憐。
祁姝雖然不喜歡何若水,但也做不到完全冷漠,走進(jìn)服務(wù)區(qū)接了杯熱水,遞到她跟前。
“喏,喝點(diǎn)熱水緩緩�!�
何若水接過,她臉色很不好看,稍有些憔悴,忍著不適道了謝。
這會兒,何若水的弟弟才正眼瞧了祁姝一眼。
在看到祁姝的一瞬間,他偏了頭,摘下口罩,頗有些驚喜,“誒,是你�!�
祁姝抬眼,默默凝了下眼前的男人,兩人視線相撞時,男人眸光閃著星子,眉尾挑了下。
她表情從不耐煩的上下打量變成了驚訝。
何若水的弟弟,竟然是南城大學(xué)食堂幫她解圍的,風(fēng)度翩翩的何老師。
上車時他戴著口罩,祁姝也沒心情去看他。
對方笑容敞亮,主動朝祁姝伸出了手,“你好,我們在城南大學(xué)見過的,我叫何止意�!�
“你好,我是祁姝,上次謝謝你幫忙,何老師�!彼茏匀坏睾退帐�。
和在學(xué)校里的端肅表情完全不同,何止意撓撓頭,十分溫柔地笑了笑,“不客氣,真沒想到會這么巧�!�
“小止,你遇到過祁妹妹,怎么沒聽你提起過?”何若水的嗓音泛著沙啞。
“姐,就是一面之緣�!�
祁斯吟這時候也下了車。
他在車?yán)�,看著祁姝莫名其妙和那個陌生男人握手,心中沒來由地不爽,濃眉微微擰了擰,熄火,下車,一氣呵成。
車門被他甩得有些重,砰的一聲,吸引了站在路邊寒暄的三人。
這動靜頗帶些情緒,可他們回頭去看,祁斯吟的表情又依然溫雅,整個人淡然如風(fēng),走近了,微笑道,“各位,餓了嗎,要不咱們在休息區(qū)吃點(diǎn)再出發(fā)?”
正值中午十二點(diǎn),他這么一問,幾人真覺得有些餓了。
除了何若水。
她剛吐過,沒什么胃口,為了照顧她,他們選了一家口味較清淡的海鮮粥。
雖然心里想著各玩各的,但真坐在一張桌子上,免不了要閑談幾句。
一頓飯下來,聊得還算愉快,幾個人都是擅長社交的性子,聊天氣聊風(fēng)景,倒也相處得體面。
沒人主動提起之前被祁斯吟三番五次拒絕的“相親局”。
吃完飯,幾人便商量著動身。
祁姝走得慢些,何止意不知什么時候并肩走在她身旁,壓低了聲線,“祁小姐,有件事情想同你打個商量�!�
聞言,祁姝淡淡笑笑,沒做遲疑,“什么事,何老師你說�!�
何止意遲疑了片刻,不太好意思,“祁小姐,待會兒上車能把副駕駛的位置留給我姐姐嗎,”他頓了頓,知道自己提出的請求有些失禮,“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我怕她萬一堅持不住又暈車�!�
祁姝的笑意收斂了些,默了片刻。
何止意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暈車坐副駕駛確實能稍微緩解些,況且他上次也幫了她,她還欠他個人情,可她下意識地不想讓何若水坐在祁斯吟旁邊。
她輕柔眉心,垂了眸,心中微酸澀地想,祁斯吟的副駕駛應(yīng)該只屬于她才對。
可是這種占有欲她也只會在心里想想,說出來就太嬌氣了點(diǎn)。
于是她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也好�!�
何若水坐上副駕駛,很自然地伸手將音量擰小,語氣柔和地朝祁斯吟打了聲招呼,“祁總。”
祁斯吟往一旁瞥了眼,看見身旁坐著的是何若水,神色緊繃些,收回了目光。
心下了然,大概與她暈車有關(guān)。
祁姝坐在后排,只覺得剛拆開放進(jìn)嘴里的梅子糖尤其酸,她抬眼,面無表情,看著祁斯吟身旁的何若水時不時撩撥白皙脖頸后的發(fā)絲,心中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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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藍(lán)閃蝶
半山腰的溫度比城市冷得多,霧氣朦朧,酒店的空氣里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
祁斯吟的房間在祁姝旁邊,走廊的地毯吞沒了腳步聲,兩人有一搭沒一搭低語,暖黃色的燈襯得氛圍安靜。
“阿吟,我覺得,何小姐好像對你很滿意,你呢。”
“是嗎,”祁斯吟提著二人的行李箱,心不在焉,看了眼祁姝單薄的外套,“你要不要添件衣服,山里冷一些。”
他對何若水沒興趣。
更不關(guān)心她在想什么。
“是有些冷,咱們這會兒要不去泡溫泉吧?”祁姝突發(fā)奇想。
祁斯吟點(diǎn)頭,兩人約好十分鐘后見。
臨際灣溫泉酒店的湯池約莫十余個,零碎地分散在半山腰,小池占了一大半,兩人換好泳衣披上浴袍,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往幽幽綠林的深處去。
祁姝別出心裁,拿上出發(fā)前特意裝進(jìn)行李箱的葡萄柚氣泡酒和兩只香檳杯。
群山環(huán)繞的廊橋深處,枝繁葉茂,霧氣氤氳,蒸騰在空氣中,池水泛著閃耀細(xì)碎的光。
越往里走人越少,祁姝看見個無人的小池子,叫住祁斯吟,脫了浴袍,掛在一旁就要往熱氣繚繞的池中邁步。
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有些疲憊,祁斯吟原本還在放空,在注意到祁姝的穿著后,他神色微滯。
她的泳衣過分清涼,藍(lán)閃蝶配色的比基尼,單薄纖細(xì)的黑繩掛在白皙的脖頸間,所見之處幾乎都是她肌膚灼目的冷白,羊脂玉般溫潤細(xì)膩,旖旎動人,格外性感。
背部流暢嬌媚的線條向下延伸,再往下……祁斯吟知道他不該再看了。
匆匆一瞥,他下意識地背過身去,連呼吸都停滯。
她是健康漂亮的。
是自己心術(shù)不正,才不敢多看,祁斯吟嘆了口氣,垂著頭輕輕揉了揉眉心。
他身后,祁姝溫聲笑語喚他,“阿吟,我要喝酒。”
她的聲音嬌而爽朗,帶些孩童的天真,祁斯吟強(qiáng)迫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倒了兩杯酒,遞給祁姝,入了水。
溫?zé)幔鼟吨V物質(zhì)氣息的水浸漫過肌膚,冷空氣在與熱意接觸的瞬間撲散,渾身的毛孔都在瞬間松懈了,祁斯吟舒服得嘆口氣。
他小酌一口,葡萄柚的酸澀與清新在口中炸裂。
扭頭去看,祁姝已經(jīng)仰頭干了杯。
她將空杯遞到祁斯吟跟前,低聲呢喃。
“我還要�!�
“你慢點(diǎn)喝。”他皺眉,嘴上勸阻著,慢悠悠將杯中倒?jié)M。
半透明的液體緩緩滑過杯壁,蓄滿,是清新的薄荷綠,像一杯小小的海。
祁姝覺得悠閑極了,轉(zhuǎn)過身同祁斯吟講話,她說話的聲音很低,不自覺往他身邊靠。
“我聽說,洗熱水澡的時候吃葡萄柚,會覺得自己像一只在熱帶雨林吃水果的猴子,阿吟,你有這種感覺嗎?”
人在很舒服的時候會忍不住講廢話。
祁姝現(xiàn)在正是如此。
祁斯吟想象了一下猴子在雨林里喝酒的樣子,大抵是覺得有些好笑,沉雅的目光多了幾分柔軟,輕輕哼笑一聲,回答道,“暫時還沒有�!�
“你喝得太少了,你得和我一樣,一次性喝一大口�!�
在祁姝的鼓動下,祁斯吟撩起眼皮,仰著頭學(xué)著她的樣子,一飲而盡。
酸澀回甘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果香掩蓋了清冽的酒精味。
確實很像在吃水果。
祁斯吟嘗到甜頭,又將二人的杯中倒?jié)M酒。
幾杯下肚,配合著繾綣上升的熱氣,祁姝的肌膚很快泛起一層粉紅色。
不知是酒精作祟還是溫泉池水的溫度升高,她覺得渾身發(fā)熱,再也待不住了,雙手撐著水池邊緣,懈怠地往后仰,坐在池邊,只將一雙腿泡在池中。
起了很細(xì)微的風(fēng),從殘留在她肌膚上的水珠拂過,她覺得冷,叫祁斯吟坐在她身旁替她遮風(fēng)。
側(cè)頭一看,祁斯吟的面色溫潤,意興闌珊地?fù)纹鹕碜�,坐在祁姝身旁,替她擋住來風(fēng)。
兩人并肩而坐,誰也沒有先開口。
祁姝的腳尖輕輕撥著池中水,她的皮膚很薄,腳背能看見青色的血管。
祁斯吟垂頭,視線從她不安分的腳挪到二人幾乎相觸碰的手指間,他微瞇著眼,不動聲色將手移開了些。
他表情波瀾不起,卻在安慰自己,君子論跡不論心。
他雖心動過,卻算不得什么。
重要的是當(dāng)下,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正想著,只覺得左肩有些癢,祁姝的腦袋輕輕抵在他寬厚的肩膀,帶些試探,她淡聲開口,“阿吟,我腦袋暈,讓我靠一下。”
祁姝一示弱,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只能生硬地挺直了肩膀,保持姿勢,任憑她靠著。
“你醉了,別喝了�!�
“嗯,不喝了�!�
祁姝乖巧地應(yīng)著。
手卻極不安分,纖細(xì)的指尖帶著涼意,輕拂過祁斯吟的后背,從他的脊骨慢悠悠地撩撥而過,蝴蝶飛過一般,停在他的肩側(cè)。
另一只手從他鎖骨滑過,雙手環(huán)住他,像一只抱住樹干的樹懶。
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滑膩,細(xì)微溫癢的電流順著神經(jīng)向著骨子里撩過,祁斯吟頭皮發(fā)麻,如同被疾風(fēng)暴雨沖刷神經(jīng)。
牙關(guān)在一瞬間咬緊,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下意識要推開她。
側(cè)過臉去看,大片的肌膚卻讓他無從下手。
他的聲音沙啞而沉,警告的意味很明顯,“放開我,祁姝�!�
祁姝不聽。
她沉沉的呼吸里混雜著濃烈的葡萄柚味道,沒醉,只是借著酒精壯了膽子,隨心所欲,“不要�!�
下一秒,祁斯吟的大手一攬,他的五指攏起,避免觸碰祁姝的腰,借著手腕的勁,將她輕輕推入水中。
沒想到他會來這一下,祁姝兩側(cè)耳鬢的粉發(fā)沾了水,濕漉漉地貼著臉頰,她抬頭看他,受了驚的小鹿般指著他,眨了下睫毛,“好啊你。”
她氣得簡直說不出下半句,干脆伸手捧了水,報復(fù)似地往祁斯吟身上潑。
祁斯吟居高臨下,目光凝在半空,靜靜地看著她,這個角度很微妙,旖旎春色一覽無遺。
他的心臟鼓動,卻說不出是什么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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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絨絨
祁姝玩累了。
祁斯吟被潑了水,也只是面不改色偏頭看她,她覺得好沒趣,不再同他鬧,蜷起身子泡進(jìn)溫泉里。
山霧濃,層林的綠意并未消減,祁姝倚著池邊,放空了視線,安靜地低頭撩撥池水,指尖一下一下掀起水光,她怔然嘆了口氣。
難道自己就這么沒有吸引力嗎。
她穿上了精心準(zhǔn)備的比基尼,還學(xué)著電視劇里女孩子撩人的手段,又倚又抱。
祁斯吟無動于衷就算了,竟目不斜視,毫不猶豫將她推開。
木人石心。
過了一會兒,池邊翩翩飛來一只蝴蝶,祁姝隨手一抬,沒想到蝴蝶真的停歇在了她的指尖,翅膀微顫,好看得很詭譎。
祁姝小心地回過身,將手伸到祁斯吟跟前。
指尖的蝴蝶翅膀通體深黑色,尾翼泛著翠藍(lán)幽冷的色調(diào),絨絨的,宛若輕紗帳。
“漂亮嗎�!�
她眼神閃爍,抬眼去望祁斯吟。
“……”
從祁斯吟的角度看去,她的眉眼旖旎,因為仰著臉蛋看他,眼尾翹得柔美,水珠垂著發(fā)絲往下,滴落在鎖骨,順勢劃落進(jìn)圓潤如玉的深處。
——漂亮,很漂亮。
祁斯吟的呼吸幾近停滯。
透過淡青色的煙霧,二人間的對視沾染些曖昧朦朧。
祁斯吟沒接話,挪開眼,深邃的黑眸冷幾分,他起身去拿放在不遠(yuǎn)處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