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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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說實話
庭瀟先離開。
宋玉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取出戒指,拿在手中把玩,鉆石在指尖折射出璀璨的光,她終于揚起手臂,用力往海中扔去。
夜風(fēng)中頗帶些紙醉金迷的硝煙味。
風(fēng)聲很大,甚至捕捉不到幾十萬落入海水中的聲音,寂寂浪潮洶涌。
宋玉泄了氣,離開甲板。
“什么情況?”
“散了唄,估計今天這婚是求不成了。”
“廢話,都分手了還求個屁啊�!�
兩人走后,藏在暗處的眾人才紛紛走到甲板上,一頭霧水地扣腦袋。
比起一個人尷尬,更讓人腳趾摳地的是讓整艘游輪幾十號人都跟著尷尬。
有人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距離游輪返回港口還有接近一個小時,庭瀟應(yīng)該怎么度過這段煎熬的時間啊。
還有宋玉,看見煙花綻放的時候,表情明顯不對勁,委屈中夾雜著驚喜。
可是分手的話已經(jīng)說出口。
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祁姝蹲在原地,覷覷地盯著祁斯吟。
男人也蹲在她身旁,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在他身下投出一片陰翳,像一座青山。
“祁斯吟,宋玉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要不要去和她解釋一下……”
她覺得宋玉那番話,和巴黎發(fā)生的事脫不了關(guān)系。
祁斯吟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
沒用力,只是將她扶住,很溫柔地搖頭,“姝姝,事情走到這個地步,不是誰去解釋一下就能挽回的。今晚你要做的就是在我身邊乖乖待著,等船靠港,然后和我回家,知道了嗎?”
他很少插手祁姝的社交。
見他神情認真,祁姝不再多想,很順從地點頭,由著祁斯吟牽她,往宴會廳走。
原本以為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氛圍會非常down。
等兩人回到宴會廳,庭瀟已經(jīng)恢復(fù)往常的吊兒郎當(dāng),舉著杯香檳在人群中游走周旋,眾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甲板上發(fā)生的事,這段記憶仿佛被憑空抹去。
唯一留下的證據(jù)是庭瀟拉的求婚群,最后一條消息是他剛發(fā)不久的。
他發(fā)了幾十個大紅包,耐心等朋友們搶完。
才道,“今天謝謝大家?guī)兔�,群我就先解散了啊�!?br />
-
翌日,天氣很好。日光從窗簾縫隙傾瀉進窗簾底,在窗邊留下明晃晃銳利的金色邊緣。
祁姝蜷在祁斯吟懷里。
昨晚祁斯吟由著她玩累,才將她領(lǐng)回棲玉灣,她這會兒倦怠極了。
溫度未回暖。
屋內(nèi)的暖氣開了整個冬季,這會兒倒顯得有些熱了。
連脖頸都氳出薄汗。
祁斯吟被一陣急促鈴聲吵醒,電話是黎叔打的,一個接一個,大有十萬火急的勢頭。
房間里的寧靜被打破。
他抬手去摁接聽鍵,開了免提,黎叔通風(fēng)報信的聲音急切地傳過來,“祁老爺子應(yīng)該快到棲玉灣別墅樓下了,如果小姐在,趕緊讓她藏起來,老爺子去她別墅那兒又沒找到她人,這會兒正在氣頭上�!�
話剛講完,床上兩人的瞌睡瞬間都清零。
祁姝蹭地起身,拿過落在床邊的吊帶睡裙,穿上,她這輩子都沒這么快起過床,視線在屋內(nèi)打量,挪了兩步,下了決心似地,拿著拖鞋和脫下來的外套褲子,利落地進了祁斯吟的衣柜。
柜門嚴絲合縫關(guān)上。
悶悶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她謹小慎微地說,“祁斯吟,爺爺問起來就說我在月月家,記得把我脫在玄關(guān)的鞋子藏起來,我的包和圍巾還扔在客廳沙發(fā)上,你快去,別露餡�!�
她絮絮叨叨不住地叮囑。
祁斯吟卻有種預(yù)感。
這一天終于要到來了——
其實早該來的,由著祁姝瞞到此時此刻,已經(jīng)足夠了。
他決定邁出這一步。
平靜地套上外套,他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瓶藥,隨手塞進褲兜,以備不時之需。
祁斯吟慢條斯理地下樓,仿佛這是走向他和祁姝未來的必經(jīng)之路,他穿了矜貴清冷,熨燙妥帖的西服,骨節(jié)分明的漂亮手指在脖頸上系好溫莎結(jié),系緊,再扣好外套紐扣。
板正,沉穩(wěn),帥氣。
他準備好了。
心臟在狂跳,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他呵護已久的那朵野玫瑰,在他的胸腔開得正美妙,馥郁濃烈,他不懼荊棘,要將它采擷。
祁斯吟拉開門的瞬間,老爺子正做好了興師問罪的架勢。
手舉起,怒氣沖沖,要叩門。
“爺爺,怎么這會兒來了,快進來坐�!�
祁老爺子輕哼一聲,視線掃過鞋柜旁,黑棕色的miumiu牛皮革運動鞋,祁姝前不久剛穿過。
他的神色未變,只是眼尾微不可察地瞇了下。
換了鞋往里走,沙發(fā)上是FENDI的Peekaboo
Soft,黑色皮革,側(cè)邊掛了個玲娜貝爾冬日款掛件,甜咪咪地笑。
一周前,小丫頭曾舉著這只粉色的小玩偶和他炫耀。
“爺爺你看,我好不容易搶到的哦,只有東京迪士尼才有,可愛吧�!�
“當(dāng)然,和我們姝姝寶貝一樣可愛�!�
老爺子抿唇,神情嚴肅,儼然有種被頑童戲弄的不滿。
一個是他的寶貝孫女。
一個是他引以為傲的長孫。
怎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渡陳倉了呢?
他是老了,但還沒有老糊涂。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會忍不住要去打破砂鍋探尋答案,前不久兄妹倆合伙騙她,說祁姝在聞臨月家過夜。
他那時候信了。
如果不是恰好在高爾夫球場遇到聞家人,打球時順口提到祁姝冒昧打擾,得知她最近根本沒去過聞家,祁老爺子還不知道其中的蹊蹺。
他能接受祁姝搬走后依然會住在祁斯吟別墅里。
他們兩人從小關(guān)系好,感情深厚,離不開彼此,無可厚非。
但如果二人都撒謊,那顯然是一種欲蓋彌彰。
他問黎叔知不知道什么,那老家伙稀奇古怪,顧左右而言他,什么都不肯說。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祁老爺子思索的間隙,祁斯吟煮了一盞白茶,揭開壺蓋,溫潤的香氣四溢,熱氣騰騰,他持著壺,慢條斯理地往客廳走,“爺爺,坐下聊聊,家里沒有象棋,我們先喝一盞吧�!�
他并不急躁,自顧自往白瓷盞里倒茶。
“知道我來干嘛?”老爺子說話時,淡然地瞥祁斯吟的表情。
毫無波瀾。
祁斯吟是他認可的繼承人,是他親自教出來的,他沉穩(wěn)的性子同他如出一轍,不驕不躁。
“嗯�!逼钏挂鞯偷突貞�(yīng)。
“你跟我說實話,祁姝在不在你這兒?”
“在�!�
祁斯吟點頭,眼眸黑得像深不可見的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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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掛念他
“在哪?”祁老爺子預(yù)感不好,追問。
祁斯吟勾了勾唇,正色沉穩(wěn)地往二樓臥室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回老爺子臉上,淡定極了。
“……?”
祁老爺子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祁斯吟這么有種,很直接就承認了。
他手指微屈,用指節(jié)叩了叩茶幾,問道。
“……你們到哪一步了。”不敢相信,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老爺子頓了下,還是逼迫自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他要確定,兩人是否還清白。
“爺爺,這個問題是不是太直接了?”
祁斯吟淡淡瞇了眼,面上情緒并不外顯。
他還有心情削好一顆蘋果,慢條斯理分成小瓣,去掉核,放在碟子里推到祁老爺子面前。
“我從前倒不知道,你還樂意做這么細致的活�!崩蠣斪禹谎�。
祁斯吟沒接話。
牙簽插在蘋果肉上,遞到祁老爺子面前。
“爺爺,我看上去不像是會成為一個好丈夫的人嗎?”他很鎮(zhèn)定,還有心情笑。
“你什么意思,上次你帶回祁宅那個女孩呢?”
“爺爺,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女孩子本來就住在祁宅,不是我?guī)Щ厝�?�?br />
話音落,祁斯吟將提前準備好的一小瓶藥擱在白瓷盤旁,普魯卡因胺,適于治療心動過速、預(yù)激綜合征并發(fā)心房顫動及心房撲動等。
回應(yīng)祁斯吟的,是祁老爺子長久的沉默。
祁斯吟討厭迂回戰(zhàn)術(shù)。
他和祁姝的感情不是罪孽,他夠坦蕩。
-
祁姝躲在寬敞的衣柜里。
祁斯吟的柜子里衣物擺放整齊,大多是常穿的襯衫。
因為她的造訪,被擠得七零八落,她一邊以極別扭的姿態(tài)蜷起來,企圖獲得一點安全感,一邊為這些襯衫都需要重新熨燙而煩躁。
她思緒游離,因為過于緊張,反而無法集中注意力。
心臟在胸腔有力而胡亂地快速跳動。
房子太大了,她聽不見樓下的動靜,已經(jīng)過去十分鐘了,不知道爺爺還在不在,走了沒,祁斯吟為什么還不上來,難道被發(fā)現(xiàn)了端倪正在解釋?
她腦子里一切的思緒胡亂纏繞攪動,胸膛近乎劇烈起伏,腿也發(fā)麻。
精神和軀體都在承受不同程度的折磨。
噼啪咔嚓——
玻璃碎裂四濺的聲音在樓下響起,清晰準確地傳入祁姝的耳朵里。
祁姝心里微微驚起,想推開柜門闖出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
冷靜。
她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個時候沖出去,只會讓情況更糟。
-
祁斯吟的話如平地雷。
在祁老爺子耳邊轟然炸響。
讓四周的空氣都跟著焦灼刺痛,祁老爺子不敢細想他那句話的意思,什么叫“本來就住在祁宅”,什么叫“不是他帶回去的”,那一整晚旖旎而不堪入耳的糾纏聲,現(xiàn)在要告訴他不光是祁斯吟,還有他的寶貝姝姝?
他的呼吸因這個答案而沉默粗獷。
要他怎么去接受。
祁姝還只是個小姑娘,她或許會一時鬼迷心竅,被引誘,被哄騙嘗下禁果。
但祁斯吟不是。
他足夠成熟,足夠沉穩(wěn),在成人世界里立足夠久,他怎么能任由這樣一個天真的少女,與他越界。
這一刻,祁老爺子只能用卑劣來形容祁斯吟。
他拿起桌上的白瓷碟子,連同碟子里的蘋果一起,狠狠砸向地面,胸腔里有太多的情緒需要發(fā)泄。
祁斯吟這個混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說,是誰先主動的,是不是你這個家伙引誘的姝姝,她年紀小你這么多,你怎么就…”
他的手顫巍巍指著祁斯吟,不住地顫抖。
“爺爺,你消消氣,都是我的錯,我會對祁姝負責(zé),我娶她�!逼钏挂髌届o地起身,態(tài)度端正地站立在祁老爺子身側(cè)。
他依然光風(fēng)霽月,只是眉眼低垂,說話時態(tài)度誠懇,看得出是深思熟慮后才下定的決心。
祁老爺子冷哼一聲,睨他,“跪下�!�
祁斯吟很聽話,行得端正,跪也端正,一身禁欲黑西裝,滿是風(fēng)骨。
老爺子簡直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能干出這種事,他一向以他為傲,他祁樹勤的好長孫,一生恪守禮節(jié),知書達理,文質(zhì)彬彬,人人稱贊的正人君子,到頭來是只徹頭徹尾的大尾巴狼。
負責(zé)個屁!娶個屁!
自從上次從高爾夫球場回來,祁老爺子就憂愁了好幾天,他原本以為祁姝是和旁人談了戀愛,不好意思帶回家,所以才在外留宿,如今知道始作俑者居然是祁斯吟,他怒不可遏。
越想越氣,忍無可忍。
當(dāng)即抬手狠狠甩了祁斯吟一耳光。
啪——
祁老爺子用盡全力,耳光聲響亮,他甩了甩手,思緒凌亂地說道,“我的寶貝孫女,憑什么便宜你小子!”
祁斯吟俊朗的臉龐偏向一側(cè)。
他眉宇輕蹙,雙眼微闔,有點疼,但還能忍,一聲不吭。
被打過的地方,迅速浮起紅腫一片,滾燙,灼癢的疼,伴隨著陣陣麻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