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重復著枯燥的劈砍，動作十分標準。
梅森站在旁邊觀看。直到結束了一組訓練，
騎士長長吐出一口氣，
轉頭望向他。
“今天怎么有空來找我？”
少年獻寶一樣舉起那袋紅珊瑚果。
“好久沒和羅納德老師聊天了，
今天難得有空閑，
一起休息下吧？”
“好啊�！�
羅納德欣然應允，兩人坐在陰涼處吃紅珊瑚果。吃著吃著，梅森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的佩劍上。
半透明的獨特劍刃，雕刻著獅鷲與紫荊花圖紋的淺金色劍柄，
戰(zhàn)神哈里森親手制作的長劍，光輝騎士克里斯汀的佩劍。
穿越時空總讓人有種恍惚感。昨天認識的朋友在今天就成了傳說中的人，
在翻開書本的時候就已知道結局，
未免給人一種心靈上的疲倦感。
少年的腮幫子鼓鼓囊囊，
含糊不清地說：“如果我真的能有掌控一切的力量就好了�！�
“怎么這么說？”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如果我有力量的話，
或許就能夠挽救一些人，拯救一些事...唉喲！”
梅森話音未落，
伸手吃痛地捂住腦袋。萬萬沒想到騎士居然會敲他一個腦蹦，少年將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對方收回手，湛藍眼睛嚴肅地望著他。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想法，梅森，永遠不要因為自己的弱小而遺憾。如果你有拯救一個人的力量，就去拯救一個人；如果你有拯救一百個人的力量，就去拯救一百個人。心懷正義，可不要過度希求結果�！�
“哦...”
梅森嘟囔著。羅納德嘆了口氣，伸手給少年揉了揉額頭，神情柔和了一些。
“我好像沒把我的事情告訴過你。達伯納爾家族是一個古老的家族，我們信奉忠誠與正義。我的父親、母親、族人們都是為了自身的理想而死。我從小跟隨他們學習戰(zhàn)斗，目睹同伴一次又一次地死在我面前，直到輪到我拿起這把劍”
“...那是一段痛苦的時光。重要的人不斷離開我，唯有我獨活。我總在想，為什么我如此弱�。克麄儗ⅰ竟锷拈L劍】留給我，我真的配拿起這把劍嗎？”
梅森脫口而出：“當然！你是這個時代最好的騎士！”
整個克羅斯領沒有任何人會質(zhì)疑羅納德是一位優(yōu)秀的騎士。他微微一笑，溫和地回答。
“謝謝你的夸獎。”
“最開始的我其實很悲觀。就算努力又有什么用呢，黑霧如此可怕，會吞噬所有人。我在對抗一個根本贏不了的敵人。這種情緒在我發(fā)現(xiàn)僅剩的親人為了得到家主位置而暗害我時到達了巔峰。”
“達伯納爾的傳統(tǒng)是孩子到十六歲就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親自去獲取適合自己的血脈。幾個心懷鬼胎的族人借機想要殺死我，奪走這把劍。危急時刻，是兩位子爵大人救了我。從那之后我便跟隨著他們一起，到現(xiàn)在已有十幾年了。梅森，其實我應該謝謝你，你改變了我�！�
少年茫然地抬頭：“誒？”
“...說來你可能不知道。你從出生就因為黑霧詛咒十分虛弱。所有人都說這個孩子沒救了。但兩位子爵大人不愿意拋棄你，他們一直奔波，用盡全力尋找解決方法。當迦南先生來到城堡，你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fā)自內(nèi)心感到喜悅�！�
騎士的目光逐漸飄遠，像是回憶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在你蘇醒之前，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抱歉，我或許不該這么說。那時候的你躺在床上，除了還在呼吸和疼痛，與我沒有任何交流。”
“因為你是子爵大人重視的孩子，所以我會付出一切保護你。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你對我來說只是一份責任�！�
“而現(xiàn)在，我知道你很勇敢、堅強。遇到問題時愿意主動解決，盡管飽受疼愛，仍愿意與鎮(zhèn)民們一起勞動。你不會因為勞累而拒絕訓練，聰明且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成熟得完全不像是個從小無法行動的孩子。”
梅森有些心虛地往嘴里放了一顆紅珊瑚果，努力裝成無辜模樣。羅納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發(fā)現(xiàn)這一點小小的異樣。
“...現(xiàn)在的你對我來說不只是一份責任，你是和子爵大人他們一樣的，值得我關心與保護的人。你做得很好，梅森。你的存在就已經(jīng)拯救了很多人，所以不用著急長大�！�
好吧，其實在這些人沒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jīng)做了不少事。不過梅森不討厭這種被關心的感覺。少年眨了眨眼睛，將秘密埋在心里�？粗郧傻哪�，羅納德的表情愈發(fā)柔和。他猶豫了一下，隱晦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等到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后，新鎮(zhèn)與克羅斯小鎮(zhèn)之間的路就會變得很難走，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對于你來說，兩位子爵大人可能有些陌生，畢竟你們之前沒怎么相處過。不過他們一直很想你。我上次回去時，他們一直問我你過得好不好�！�
梅森眸光閃動。平白無故占了人家孩子的身體還要喊爸爸媽媽，讓人實在有些不習慣。騎士似看穿了他的躊躇，并沒有催促的意思。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著紅珊瑚果。
當吃到第六顆的時候，坐在身旁的少年點了點頭：“等商隊下次過去，我就一起回克羅斯小鎮(zhèn)，見一見爸爸媽媽。”
“好孩子�！�
羅納德用干凈的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將最后一顆紅珊瑚果塞進了對方的嘴巴里。梅森老臉一紅，真被當做小朋友對待反而落荒而逃、火急火燎地從地上跳起來。
“我去看看木柴堆得怎么樣了！”
這小子，還害羞了。
新鎮(zhèn)人不多，工作進度到哪里誰都一清二楚。木柴房早幾天就已經(jīng)堆好了，哪還需要他專程過去看？
羅納德不由失笑搖頭，起身繼續(xù)練劍。
梅森說出這句話的確有逃跑的意味，不過也不完全是借口。
用于取暖的木頭必須是干柴，否則會燒出黑煙。在克羅斯小鎮(zhèn)，每家每戶都會建一處專門用于存放木頭的柵欄，方便隨取隨用。
新鎮(zhèn)暫時沒這水平，因此將木頭堆放在一起，建個避雪遮雨的棚頂就算完成。
梅森要看的是另一樣東西。他特意吩咐在旁邊建了一個小屋，等入冬每天都會有人負責看管，防止失火或者壓塌。
鎮(zhèn)民們揮汗如雨，搭建著木屋的框架�？诚聛淼脑拘枰鞯敉黄�、磨光表面，里面還需要安置家具。
多余的木材會被削尖，送到欄桿處進行加固。防止冬天的野獸襲擊。
“整個冬天都呆在屋里未免太浪費了，起碼需要保證每家每戶能有厚衣服和被褥。實在不行就找克羅斯小鎮(zhèn)要點支援，都是要叫爸媽的人了，借點東西不丟人�！�
梅森來到蝕骨魚河邊，羅蘭正帶著人處理地里的廢桿。這些東西沒辦法用于藥劑制作，還蘊含著大量污染。為了安全起見需要連根鏟除。
梅森一點都不含糊地加入了隊伍。他展開【孵育之母】的汲取形態(tài)，一條條透明的孢子觸肢落在田地間，被吸光污染的廢桿碎落成粉末。
羅蘭已經(jīng)習慣了這位貴族小少爺不同尋常的舉動，笑著向他打了聲招呼。
“下午好，梅森少爺，您想好明年春天種什么了嗎？”
“我打算采納你之前的提議。”
羅蘭先前列了一個表，將新鎮(zhèn)適合種植的污染植物寫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種外表類似豌豆花，會從花朵里釋放出刺激性粉末，是很好的藥劑材料。梅森覺得這個就不錯。
兩人就下一季作物討論起來，羅蘭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我之前給北部的朋友們寫了信，他們給我郵來了一些雪絨花的種子。這種花遇熱即融，是一種優(yōu)良的融合劑�！�
梅森聽得眼前一亮：“我們可以種一些�！�
“不止如此。雪絨花非常美麗，只要不融化，對普通人危害極小。鎮(zhèn)民們可以前來觀看�！�
少年靈機一動：“我們可以把這當做一個節(jié)日。”
“節(jié)日？”
“是的，每個節(jié)日都有特殊的含義，新鎮(zhèn)應該有屬于自己的節(jié)日。在每次雪絨花開放的時候，新鎮(zhèn)的人們就會來這里觀看，一同暢飲美酒，犒勞一年的辛苦�！�
梅森當機立斷：“它就叫雪絨節(jié)！”
“雪絨節(jié)...”
一起處理廢桿的鎮(zhèn)民們立刻小聲討論起來。羅蘭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也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我打算再開一塊田，到時看起來會更好看�！�
梅森無條件支持，看完了花還能摘下來拿去賣錢，豈不是大大的好事。
四天后，商隊如約趕回新鎮(zhèn)。
貨車上的污染植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料、亞麻、鹽、工具...堆積如山的資源令人瞠目結舌，換個人絕對無法達成同樣輝煌的戰(zhàn)果。
奸商像是一位凱旋而歸的英雄一樣對著前來迎接的梅森點頭示意，就差舉起手迎接大眾的喝彩與掌聲。身旁的白滿臉理所應當，在他看來主人出手，拿不到這么璀璨的戰(zhàn)績才是荒謬。
與之相對，可以看到整支商隊對奸商的態(tài)度肉眼可見的恭敬。
等商隊過去，好奇的鎮(zhèn)民小聲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交好的商隊成員砸了咂嘴，語氣十分凝重。
“聽我一句勸，寧可得罪羅納德大人，都別得罪奸商先生。得罪羅納德大人頂多是挨罵，得罪了奸商先生是要傾家蕩產(chǎn)的�！�
如何將一枚勞比掰成兩半花？
只需要看看被奸商殺價的雅安城商販就知道了。
當黑袍商人走出商業(yè)街的時候，背后沒有一戶商戶是能笑出來的。商隊在靜悄悄的詭異氛圍里離開了雅安，所有人都能對那些商戶感同身受。
普通人買東西頂多砍一點，奸商出口就是成本價。不僅如此，他還進行了刁鉆的點評，將所有商人的臉打得通紅。
一位自傲于手藝的鐵匠因為他的評價親自上門，一分鐘后掩面而去。商隊成員們同情地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對奸商的崇敬更上一層。
這對奸商來說沒有一絲難度。只要看到那些商品，他就能從視野里跳出的小字里迅速分析出其價值。萬事萬能之主親至都別想從他的口袋里多騙一枚勞比出去。
梅森吩咐人將物資送到商會里，它目前兼做新鎮(zhèn)的倉庫。代價是需要在奸商不在的時候出人看店。
沒錯，梅森這次真的打算把白帶到帕廷頓去了。奸商一個人在帕廷頓總需要些助手，白在新鎮(zhèn)的表現(xiàn)不錯，就當做是對他的獎勵好了。
奸商在搬完貨物后向白宣布了這件事。雖然出門前就摸到了苗頭，可真的得到允許后，白恨不得將這件事告訴全世界。
只要能和主人在一起，無論去哪都很開心。但若是說最想做的事情，果然還是成為主人信賴的武器。
他不想成為在家里搖尾巴的寵物，更希望與對方一起出去面對狂風暴雨，哪怕毀滅。
“不用著急�！�
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奸商輕輕地笑起來，笑聲里帶著不加掩飾的愉悅和欣賞。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助手了�！�
黑袍商人從袖子中取出兩樣東西交給對方。
那是一身黑色的長袍與一張白色的面具，上面用紅色顏料描繪出皺巴巴的哭臉。白毫不猶豫地戴上面具。從外表看起來與奸商如出一轍。
這都是最普通的物品，沒有任何特殊的作用。白卻因此升起了極強的滿足之情。
奸商沒有夸獎也沒有評價，等他冷靜下來后方道：“走吧。”
黑洞出現(xiàn)在兩人腳下，將他們的身影吞沒。
再出現(xiàn)時，金碧輝煌的美景出現(xiàn)在白的視野中。萬人向往的掌上明珠近在眼前，未免讓人引起無限渴望，白也不例外。
他出神地望著這座美麗的城市，心想總有一天，他要用它做主人王冠的裝飾。
第168章
黑區(qū)
還是人類的時候，
白去過許多地方，唯獨沒有來過帕廷頓。
這座美麗的城市有著他從未見過的威儀。潔白高聳的城墻宛如雪峰，堅固而傲慢地俯瞰著所有人類。
黑袍商人帶著他站在屋頂上，
腳下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虼蠡蛐〉臒舯K將城市照耀得猶如白晝。
“看到了嗎，白。他們?yōu)槭裁纯梢栽谶@里生活，
而更多的人卻只能在外流浪？”
白說：“因為他們強大而富裕，
所以能夠取得更好的待遇�！�
“不，不。他們脆弱可憐，
不堪一擊。強大是最微不足道的力量，沒有不可戰(zhàn)勝的人。只要找到他們的弱點，
神祇亦需要在你面前俯首稱臣。萬人將跪坐在你面前，任由你將其玩弄在股掌中�！�
奸商低低地笑起來。聲音介于男與女之間，
充滿蠱惑人心的魅力。少年近乎沉醉地聽著他的話，
似乎明白了為何從前的人類無法抵抗惡魔。
倘若所有魔鬼都如對方一樣肆意妄行、高傲無畏，
將虛偽摔碎在地上給所有人看。他心甘情愿下跪做對方的奴仆。黑袍商人向他伸出手，
鮮紅顏料流動，勾勒出愉快的笑臉。
“跟我來，我將帶你見證這個世界的真實�！�
白發(fā)少年毫不猶豫照做。兩人跳下屋頂，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帕廷頓有一片特殊的區(qū)域，
被稱為黑區(qū)。
這里是犯罪的巢穴，各式各樣的違規(guī)建筑和復雜的地形成了絕佳的交易地。
最有名的莫過于黑區(qū)的情報販子。他們是一群貨真價實的鬣狗，
追尋著利益而生。想要處理掉他們的人很多，
需要他們的人更多。哪怕碰到危險，
這群鬣狗實力不行，保命能力絕佳，
總能逃出生天。
不過今天，情報販子們顧不上隱藏、平生第一次被追得到處逃竄。安全屋報廢了一個又一個，
背后追擊的蛇卻總能找到他們的所在地。
他顯然年紀不大，卻強得令人發(fā)指。異化的身軀輕松駕馭各種地形，哭臉面具始終緊跟其后，挑戰(zhàn)著情報商人們的心理極限。
追蹤者似乎有特殊的辨認方式，遇到某些人就直接殺死，另一些則被抓起來。
慢慢的，情報商人們分出了區(qū)別：手上沾滿鮮血的跑得更歡了，守規(guī)矩的則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哭面果然放過了他們，直追剩下人而去。
留下的人心中剛剛生出一絲僥幸，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位黑袍商人。他戴著一張面具，顏料勾勒出的眼睛微笑地凝視著他們，讓本想逃走的情報商人們僵在了原地。
“很高興看到你們，各位先生。我是奸商，他是哭面�！�
“你們應該已經(jīng)知道黑區(qū)有一些人消失了，如果不想步他們的后塵，我想聰明人明白怎么做�！�
黑區(qū)不是一個干凈的地方。初來乍到自然會引得諸多不滿。能在黑區(qū)開店的人背后或多或少藏著某些勢力。于是奸商帶白來到黑區(qū)后，第一件事便是將所有阻礙者清理了一遍。黑袍商人站在這群瑟瑟發(fā)抖的小黑羊面前，無比愉快地發(fā)出宣言。
“拿靈魂換取活下去的機會不是也很賺嗎�！�
白帶著滿身血腥味歸來，他請求奸商重新為自己安上蛇尾，借以換取實驗留下的強大力量。
修長蛇尾纏繞在奸商身旁，哭臉面具面向他們，散發(fā)出濃濃的危險氣息。
小黑羊們齊齊吞了口口水。雙眼含淚，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與商人完成了交易。奸商轉手將這些靈魂塞給了白，反正都是自己的所有物，從左手換到右手總不能收費吧？
代價果然沒反應。
解決了這樁事的奸商心情大好，又擲重金解決了前置問題。
就像是安排節(jié)目一樣，為接下來的表演細致認真地搭建起舞臺。他拍了拍白的尾巴，聲音含笑。
“接下來就是你的主場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