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蛇尾輕輕地晃了晃，無聲滑入黑暗中，消失不見了。
……
一個戴著破帽子的男人靠在墻壁旁，手中的煙斗在黑暗中閃爍著火星。他身后的墻壁非常薄，中間鑿了個小孔。半晌，從墻壁那頭傳來了聲音。
“鼠尾草到了。”
“龍舌蘭在聽。”
男人吞云吐霧，聲音沙啞：“開始交易吧，黑區(qū)最近出現(xiàn)了什么新鮮事？”
“貴族協(xié)會派了大批血脈者搜查帕廷頓，黑區(qū)最近出現(xiàn)了不少新面孔。有人說是圓桌試煉出事了，也有人說是怪物襲擊了血脈者學(xué)院，才激怒了這群貴族。老人們最近失蹤了不少，據(jù)說是被人殺了�，F(xiàn)在大家都很小心�！�
“呵，貴族協(xié)會�？磥砟侨豪瞎烦隽瞬簧賮y子。圓桌試煉屢次受挫，少不得引發(fā)點什么東西出來�！�
“你這句話說得沒錯。據(jù)說有個了不得的黑霧信徒從西部出來了，未來一段時間，帕廷頓肯定會很忙。”
“黑霧信徒...這群瘋子又要做什么？”
“誰知道呢。這些天緊著點皮吧。”墻那邊的聲音嘆了口氣，忽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皩α耍绻阈枰溬u或購買信息，以后可以去黑森林酒館找【哭面】�！�
“這又是誰？”
“最近新出來的情報商人，想挑戰(zhàn)他的人全被殺了。他手上掌握著一大批情報販子，信息很準(zhǔn)�！�
想要這些情報販子聽話可不容易。這是哪里出來的人物，居然能夠讓他們死心塌地？
男人叼著煙斗琢磨了一陣，突然覺察出一絲不對勁。
“那你呢，你不就是這片最好的情報販子？”
對方干笑兩聲：“是啊，所以從今天起，你得去黑森林酒館找我買情報了�！�
這樣的對話發(fā)生在黑區(qū)的大街小巷，通過情報商人之口四處傳播。為黑森林酒館吸引來了諸多視線。
從外表看，黑森林酒館是一座普通的二層小樓。隱藏在黑區(qū)最狹隘的小巷中，看不出一絲奇特之處。
可只要往附近一瞅，就能發(fā)現(xiàn)數(shù)不盡數(shù)的探子。他們就像老鼠一樣蹲在角落里，觀察著這座酒館的動向。
許久之后，終于有人動了。第一批打探的人走入酒館，里面果然與之前截然不同。
先前來過黑森林酒館的人還記得，這是一處陰暗潮濕的破地方，在這里喝酒還得小心老鼠偷吃自己的下酒菜。它們比人類的膽子還大，個個要吃的不要命。
而如今，黑森林酒館裝修煥然一新。吱呀作響的地板換了木頭、還打了層蠟，墻壁漆了新色。二樓地板被整層敲掉，環(huán)繞墻壁建成了方形的懸空包廂，中央天花板懸掛著水晶吊燈。光線朦朧而柔和，
通往二樓的螺旋式樓梯能夠很好地遮住來自大廳的視線。
眾人一時間連腳都不敢邁進去。這地方與黑區(qū)格格不入，反倒像是什么貴族的地盤。直到從后廚走出一排侍者。
他們臉上統(tǒng)一戴著白色面具，沉默不語地向眾人鞠了一躬，為首者向他們中的三人遞出一張紙條。
【請和我來，三位先生，你們是這群人中的最強者，哭面大人已經(jīng)在等待你們了�！�
這三個人平凡無奇，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當(dāng)。受到邀請后，臉上不約而同閃過一絲驚異。
他們對自己的偽裝很有信心，這本就是黑區(qū)人的強項。三人躊躇片刻，還是跟上了侍從的腳步。剩余人則被引導(dǎo)著入座。
菜單上有昂貴到不可思議的美酒，也有普通廉價的麥酒。你能夠在上面找到所有想要的東西，富裕些的人蠢蠢欲動，咬緊牙關(guān)買了一杯看起來不錯的烈酒。
等付錢的時候他才后知后覺感到了懊惱，十分心疼地摸出兜里的勞比遞過去。
侍者很快端著盛滿酒的敞口杯送上來，在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讓周圍人眼睛都看直了。點酒的男人接過酒，無數(shù)羨慕的視線打在他的后背上，讓他不由自主抬起了頭，覺得這杯酒好像沒那么貴了。
他盡可能用最優(yōu)雅的姿勢抿了一口氣，最純正的烈酒燒著喉嚨，讓他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男人砸了咂嘴，得意洋洋地舉起酒杯：“這是我喝過最好的烈酒！”
周圍人被刺激到了，有個人猶豫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叫道：“也給我來一杯！”
接二連三的點單聲傳來，大廳熱鬧起來，終于有了酒館喧囂的氛圍。
聽到大廳中傳來的熱鬧聲音，上二樓的三人心中卻是惴惴不安。
侍者完全不會說話，所有行為都通過紙條交流。
他們登上螺旋狀的樓梯來到二樓。全封閉的長廊靜謐狹隘。侍者帶他們來到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下腳步邀請幾人進入。
三人緊張地邁入包廂。這處包廂比其他包廂面積大上一倍，中間由層層疊疊的幔帳隔開。一條雪白的蛇尾從中蜿蜒滑落，隨著主人的心情拍打著地面。
僅僅目測，光這條尾巴都有十來米長。三人口干舌燥，頭都不敢抬。
這種程度的異變拍拍尾巴都能抽死他們，一個優(yōu)雅的女聲從幔帳后傳來，帶著些許漫不經(jīng)心。
“聽說你們的老大想見我。刺頭馬丁、智囊格吉爾，還有盜賊卡莎奴�！�
三人的態(tài)度更加謙卑：“沒什么能夠逃過您的眼睛，哭面大人，我們帶著善意而來�！�
“善意？”對方輕輕地笑起來
�！爸挥性趯嵙Φ幕A(chǔ)上才有資格談善惡，你們還沒有資格面見我的主人。黑森林酒館仍舊會作為中立方向所有人提供情報支援，只要你們拿出足夠的籌碼�！�
“當(dāng)然，也歡迎你們來喝酒。
”
三人啞口無言，他們?nèi)f萬沒想到新上任的情報商居然是個女人。在黑區(qū)的女人有兩種，要么是任人欺凌的對象，要么是只惹不起的黑寡婦。
她的話令人不由浮想聯(lián)翩：哭面已經(jīng)收復(fù)了黑區(qū)大部分情報商，其背后還有其他人在。對于所有人來說，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勢力都是強敵。
三人各懷心思，虛與委蛇地交流了一陣，匆忙離開了。
直到房門合上，隱藏在幔帳后的白才放下心來。他立刻看向身后的奸商，紅艷艷的眼睛里滿是緊張。黑袍商人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頭：“干得不錯�！�
白發(fā)少年的身體松弛下來，依戀地貼在對方的掌心里。奸商道：“從今天起，你就是黑區(qū)的情報商【哭面】，要好好使用自己手下的人�！�
白點了點頭。他的右手背多了一個菱形紋身。只要將意識探進去，就能操控樓下的侍從。
“如果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來找我。”
白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挪開了頭，望著黑袍商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洞中。
從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侍者走入屋內(nèi)，低著頭不敢看他。
“那三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大人�！�
少年臉上恢復(fù)冷漠神情：“不要叫我大人，能夠稱為大人的只有那一位，從今天起，我就是黑森林酒館的老板。”
“是，老板。”
“叫情報商人們來見我。以黑區(qū)為中心，我們要為主人打造一個情報王國�！�
第169章
紫羅蘭
夜深人靜之時，
帕廷頓城的所有人突然感覺地面微微一震。
震感太輕微，導(dǎo)致許多人以為這是錯覺，仍舊沉浸在夢境中。
A級以上的血脈者立刻清醒過來，
警覺地看向震動傳來的方向。
倘若有人飛到高空，就能看到巨大的隕石從天而降砸向試煉地，
山脈崩陷、大地開裂，
構(gòu)成一副恐怖的世界毀滅圖景。
羅德尼家族，十二圓桌中排名第七的中立家族，
血脈名為【天外來物】。
據(jù)說他們和星辰有一些關(guān)系，可以召喚出巨大的隕石洗地式攻擊。成員性格慵懶散漫，
很少主動出手。
從熊熊燃燒的烈火中忽然伸出無數(shù)藤枝，半透明的表面遍布灼傷痕跡，
斷裂處汁液橫流，
撲滅了山頭的火焰。
羅德尼家主再度出手，
空中隕石接二連三落下，
將山脈幾乎炸平。
與此同時，他冷聲道：“滾出來，瑪格麗塔�！�
藤條綻放出大大小小的美麗花朵，其中最大的一朵中躺著一個美麗曼妙的身影。她的下半身與花蕊融合在一起，
語氣似笑非笑。
“真兇啊，貴族協(xié)會的人�！�
“你把孩子們藏到哪里去了？”
“藏到哪里去了呢...”
瑪格麗塔的分身溫柔呢喃，
表情愉快。
“大概是與人類的未來融為一體了吧。為人類獻身，
這是他們的榮幸�！�
“不識好歹�！�
羅德尼家主冷下臉，
這次失蹤的孩子包括他們家族的后輩。他不再猶豫，盛大的流星雨從天而降，
摧毀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將高聳小山生生化為平地。
怪物的慘叫、山石崩塌、火焰燃燒植物的聲音……直到整座試煉地再無一絲生機，
羅德尼家主才轉(zhuǎn)身離開這里。
在他離開不久，一支翠綠的幼苗從坑洞里拱出來。
它舒展開枝葉，還未來得及綻開花苞就被一只手掐住。分身心中一驚，只見來人彎下腰。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閃光。
“看來我們想得沒錯，差點讓這小家伙跑了�！�
暗紅發(fā)色的青年調(diào)侃著，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黑袍商人，語氣自然熟絡(luò)：“你來還是我來？”
對方搖了搖頭：“我想這位小姐應(yīng)當(dāng)不樂意與我做買賣，還是交給你來處理吧�！�
“好吧，看來我猜的沒錯�！�
暗紅發(fā)辮、暗金眼瞳、蜜色皮膚。
有些熟悉的樣貌讓分身感到不安，隱約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紅發(fā)青年割破掌心，鮮血浸透幼苗，分身立刻感受到其中傳來不可反抗的力量。
“可惡！這種力量為什么會掌控在你的手中？你是奧雷烏斯，你一定是奧雷烏斯！南部那些家伙說得沒錯，你...”
她尖叫起來，隨著血液的滲透，反抗的聲音越發(fā)無力，取而代之的是幼苗上緋紅的紋路。
梅森感知到另一個意志透過分身與自己抗衡，但在奧雷烏斯的能力下顯得格外脆弱。他輕松碾碎了對方，將這具分身徹底掌握在手中。
瑪格麗塔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用盡最后一絲意志激活了分身的自毀。不斷崩碎的幼苗由血絲粘合，溫順纏繞在紅發(fā)青年身邊。
他問道：“黑霧信徒這次有什么計劃？”
“我只清楚自己負責(zé)的部分，用植物構(gòu)建出傳送門，方便怪物的入侵與逃跑。怪物會自動找到接應(yīng)人，【守墓人】沒有將其他事情告訴我�！�
“具體講講【守墓人】的事情�！�
“祂是黑霧信徒在中部的負責(zé)人，與我一樣直接向冕下負責(zé)。先前西部實驗遇到問題，我本想離開。他用我需要的東西作為交換，贏得了我的支持。”
“你需要什么東西？”
幼苗僵直在原地，碎裂的速度越來越快。
“神骸，大地母神僅剩的神骸�！厩鄭怪尽啃枰玫k完成修補殘缺。”
“【青嵐之木】的殘缺？”
“......”
幼苗顫抖著，幾乎是用盡最后的氣力回答。
“祂、來自、自然的憤怒。這憤怒終會吞噬、祂、啊啊...偉大的主慈悲的主，請恩賜我以自然的饋贈，洗滌我身心之惡。務(wù)必找到神骸填補這身軀的空洞，喚醒寂靜、蘇生蘇生蘇生蘇生蘇生...啊啊啊...”
伴隨不成邏輯的口申吟，一種不可言明之物無聲降臨�，敻覃愃姆稚碓谥貕合聫氐姿廊�。殘缺幼苗化作齏粉散落。
梅森只來得及與之打了個照面。欣欣向榮的力量似是凝視著紅發(fā)青年，片刻后猶如潮水般褪去。
僅僅一秒鐘，梅森就從那股力量中感知到了無窮無盡的生機。與祂相比，黑霧邊境的花中女人簡直像是螞蟻。
與此同時，他還從這股力量中感知到了熟悉的神力氣息。
SSS級怪物【青嵐之木】，極有可能就是一位墮落的神祇。
事到如今，梅森已經(jīng)可以很好地接受這種消息甚至生出了【果然如此】的念頭。他們借助奸商的傳送回到帕廷頓，阿諾德早已在會客室里等著他們。
看到兩人回來，金發(fā)青年悄然松了口氣，面向奧雷烏斯神情有些無奈。后者不用想都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出意思：【下次帶客人離開前能夠先告訴我一聲嗎先祖大人】
紅發(fā)青年干笑兩聲，若無其事地坐下了。
阿諾德微微嘆了口氣，哪怕正在說話的時候自家先祖突然把客人帶走，他又能說什么呢，還不是只能原諒他。
優(yōu)秀的貴族很快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面帶微笑道：
“父親先前叮囑過我，奸商先生是羅家族的客人，讓我盡可能為您提供商業(yè)上的便利�！�
他按動桌上的按鈕，桌面自動向兩邊打開，露出一面亮起的光屏。阿諾德嫻熟地操控放大，指著投射出的街道影像解釋。
“帕庭頓的商業(yè)中心就是這片商業(yè)街。各個家族占據(jù)了不同行業(yè)。例如歐文家族出售的材料和武器、加西亞家族出售的藥劑。此外，機械城、龍裔等勢力也占據(jù)有一席之地�！�
“羅家族以奢侈品產(chǎn)業(yè)為生，不過商業(yè)街上最有名的服裝店名為【紫羅蘭】，店主是一名寡婦。她嫁過很多任丈夫，并得到了他們的遺產(chǎn)。即便沒有血脈者支持仍有立足之地。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
阿諾德喝了口茶，眉眼在氤氳的熱氣后顯得有些模糊。
“她是帕廷頓城內(nèi)的中立情報商。”
黑袍商人調(diào)整了坐姿，興致勃勃道：“詳細說說？”
......
帕廷頓城的夜晚燈火通明，直到后半夜才會安靜下來。
哪怕有路燈驅(qū)逐黑暗，人們?nèi)约芍M著在夜色最濃重的時候出門。商業(yè)街在后半夜紛紛關(guān)門，一扇扇窗戶里的燈逐漸黯淡。紫羅蘭店鋪中的店員們換好衣服，在門口向店主道別。
“我們就先走了，紫羅蘭小姐�！�
“明天見�！�
女性噙著溫柔微笑，依次向他們道別。店員們結(jié)伴走遠，不時竊竊私語。
“紫羅蘭小姐人真好，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真是太壞了�！�
“是啊，明明是店主運氣不好，總是遇到差勁的男人才會染上這些謠言的�！�
“喂喂，你不會想說自己就是那個好男人吧？怪不得你整天盯著店主看！”
“我才沒有！那是，那是情難自禁，難道你們不喜歡店主這樣的大美人嗎！”
“......”
嘻嘻哈哈的吵鬧聲逐漸走遠，一直到所有人走出了商業(yè)街，服裝店的門才悄無聲息地拉下。
紫羅蘭獨自漫步在店內(nèi)，清點著今天賣出去的衣服。她是店里的首席裁縫，對于它們了如指掌，恰如了解帕廷頓城的脈絡(luò)。
想要在帕庭頓城不是一件易事。人人只看到這座城市的輝煌，無人注意到城墻下堆積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