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而是投于此的幻影。借著所有人的掩護(hù)，亞麻發(fā)色的少年披荊斬棘，
眼中只有敵人。黑白雙馬激烈地奔跑著，甩掉了他們二人以外的所有追逐者。
長劍刺穿了國王的身體，被刺穿的傷口流出濃濃的黑污。國王摘下自己的面甲，露出老邁瘦弱的臉龐。他拍了拍座下的黑馬，馬兒仿佛預(yù)知到主人的解決，發(fā)出悲傷的哀鳴。
它的身影從原地淡去，喊殺聲與追逐聲變得遙遠(yuǎn)。廣場重新變回破落的街道，國王屹立在梅森前方，黑污滴落在地面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謝謝你，或許一直以來都是我太執(zhí)著了�，F(xiàn)在我們終于要解脫了�！�
蒼老的國王笑了起來，他的氣息一點點衰敗下去。瞳孔中倒映著昏暗的天色與廢墟，聲音變得微弱。
“這曾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富饒的國家。我曾受子民諸多照顧，真是...萬分...感...激...”
“...我...是個守不住國民的...沒用的...人...”
曾經(jīng)有這樣一座國家。
土地富饒，民風(fēng)和睦。有英明的國王，忠誠的子民和強大的騎士團(tuán)。
英明的國王心中藏著一個夢想，從他兒時開始，他就想成為一位旅行者。
從他還是一位王子起，父母就在他身上傾注了無限愛意。著那些奇幻的故事，小小的王子心中萌發(fā)出念頭。
他想要見證這個世界上發(fā)生的奇跡，想要攀登上最高的山峰，想要與精靈見面，想要目睹翱翔在云端的龍。
可他也知道，作為未來的國王沒有自由的權(quán)利。于是他將這些愿望深埋在心底，履行著自己的職責(zé)。
只有一次，僅僅那么一次。他聽說機械城研發(fā)出了全新的武裝，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渴望，借著前往機械城的機會前去游玩。
臣子們勸告他：“陛下，這樣太危險了�！�
子民們嘆息：“到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誰能照顧您呢？”
可國王最后還是一意孤行，他如愿以償?shù)匾娮R了那些槍炮技術(shù)，與獲罪的漢姆成為了朋友，邀請對方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而這也是他最后一次任性，當(dāng)他回到自己的國家后，污染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滲透了王國。
國王返回后，黑霧隨之封鎖了王國。無論他們?nèi)绾螔暝詈笕宰呦蛄藲纭?br />
在水鏡中徘徊的歲月里，國王曾無數(shù)次想倘若自己當(dāng)時不曾如此任性，不曾離開王國，他的國家是否就不會遭遇不幸？
可他也知道。哪怕當(dāng)時自己在，污染仍會蔓延。他所痛苦的不是國家的毀滅，而是子民死去時自己沒有在他們的身邊。最后的最后，整個國家只剩下國王孤身一人。
他取出了美神給予的水鏡，虔誠地祈求改變這一切。
人的信仰是一種毒。
他的執(zhí)念成為了誘引，被污染的水鏡與現(xiàn)實接壤。數(shù)個神祇加上命運女神的心臟共同作用，強大的力量抹去了他的國家在世界上的一切痕跡。
【不可言、不可視、不可聞】。
于是，消失在黑霧中的國度真正變成了【消失的國度】，成為被世人遺忘的美好夢境。
國王的聲音徹底消失。尸骸站在原地，仍舊凝視著自己的故鄉(xiāng)。
梅森向他恭敬地鞠了一躬，身影消失在原地。
【消失的國度】中，原本堆積在王國上空的云層開始破碎，落下星星點點的光。居民們仰起頭來，想起了過去的所有事情。
自己的死，王國的消失，國王許下的愿望...
人們笑著笑著便流下眼淚來，單薄的身影紛紛消散，城市重歸寂靜。
端坐在王座上的國王垂下眼，看似輝煌的王宮實則極其空曠。除了梅森先前使用的宮殿外，這座王宮整體布局簡單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老友，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凝視著正在毀滅的國家，他發(fā)出低低的嘆息。一陣微風(fēng)吹過，王座上的身影消失了。
與此同時，地下的核心處。金屬人面望向王宮的方向，發(fā)出無聲的嘆息。
誰都沒有責(zé)怪過他，是國王自己囚禁了自己。
千年的時光后，早該死去的亡靈們終于得以安寧。
構(gòu)成金屬人面的管道崩解離析，真正的漢姆大師從中走了出來。一號微微低頭表示尊敬。
“恭喜您成功，主人�！�
“辛苦了，一號。讓我們來迎接最大的功臣吧�！�
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前方，新的身影出現(xiàn)在管道上。亞麻發(fā)色的少年茫然四顧，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漢姆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語氣滿是感激。
“感謝您的幫助，這是先前約定好的東西�！�
地下管道已安靜下來。金鐵的熔爐不再運轉(zhuǎn)，這座城市像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徹底荒廢，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梅森看著遞到面前的機械盒。只要插入對應(yīng)的機器就能讀取內(nèi)容，這個小小的盒子裝著漢姆研究的心血，也是外面世界夢寐以求的珍寶。
“謝謝�！�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盒子，又問：“你們之后打算怎么辦？”
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被黑霧污染，只要離開水鏡，所有靈魂都會成為黑霧的一部分，成為怪物之主的附庸。
“我們不會直接消失。比起遭受污染，子民們還是選擇沉眠在水鏡里。直到這個世界重新恢復(fù)正常為止，我們都會沉睡在水鏡的深處。”
“因此，我最后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請將這個送往時空的縫隙里，命運女神的力量將會鎮(zhèn)壓水鏡的能量，防止再出問題。在那之后，幾位就可以登上列車了。”
巨大的機械臂從頭頂降落，攤開的掌心里安放著一個光團(tuán)。見了梅森立刻活潑地飛了過來，里面赫然是命運女神的心臟。
光團(tuán)飛過的地方撕開一條細(xì)長的縫隙，里面隱隱可見一片虛無。
梅森按住光團(tuán)，望向漢姆:“關(guān)于十二正神...”
“您想問我們之前說的內(nèi)容是否是真的，對嗎？”漢姆笑了笑，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罢垊�(wù)必小心。盡管我們先前渾渾噩噩，但這件事是可以確認(rèn)的�！�
“十二正神沒有真正隕落，關(guān)于這一點，我想您應(yīng)當(dāng)心知肚明�！�
“...我明白了�！�
梅森眼眸深沉。在命運女神的幻影出現(xiàn)時，祂向梅森展示了一個人，這個人會成為進(jìn)入黑霧中的關(guān)鍵。
那個人赫然是瑞克斯。
先不談黑霧前時代的命運女神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他身旁，如此“恰好”地給出他需要的預(yù)言，預(yù)言對象還“恰好”就是他身邊的人。無論是【答案之書】還是命運女神的預(yù)言，瑞克斯的出場頻率是不是太高了？
早晚得想個辦法把他的老底都扒出來。梅森腹誹著走入縫隙�？p隙那頭連接著浩淼的虛無，中央安放著一枚水鏡。
粼粼鏡面波光閃動，盛滿世界上最清澈的湖水所有令人心神牽動的場景都倒映在鏡中。在少年進(jìn)入空間的剎那，水鏡應(yīng)聲嗡鳴。掀動起混亂的空間波濤，沿途切割出無數(shù)鋒利的碎片。
梅森心神一動。世界樹散發(fā)出柔和的力量，化解了強烈的沖擊。
感知到世界樹的力量波動，原本安靜的心臟忽然飛到梅森手邊，一副歡欣鼓舞的模樣。梅森沒管它，先檢查了水鏡的情況。
心臟像是小狗一樣繞著他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蹦跶著企圖吸引注意力。見少年下了狠心不理自己，這顆心臟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乖乖地停了下來。
水鏡的情況完好。按照漢姆的吩咐，梅森向命運女神的心臟伸出手，打算把它放到正確的位置。
心臟積極地飄到了他的面前。就在梅森以為對方是在配合自己時，只見心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進(jìn)了少年的掌心里，直接融了進(jìn)去。
梅森：“......”
梅森：“？？？”
我的心臟呢？這么大一顆心臟呢？他不信邪地捏了捏自己的手，皮肉均勻、手指細(xì)長，沒有一絲痕跡。
我真是服了，這年頭怎么連顆心臟都會騙人哇！
梅森不由有種吐血的沖動。這就有點尷尬了。對方拜托自己把水鏡封印起來，現(xiàn)在心臟直接鉆進(jìn)自己身體里不出來了，這叫什么事�。�？
他趕緊沉下心，去意識最深處查看情況。命運女神的心臟漂浮在廣場上，從中伸出無數(shù)金絲，直接連接到殘破的環(huán)形建筑中。趁著主人沒反應(yīng)過來，這顆心臟徑自在這里安家落戶，誰來扯都沒用。
而在時空縫隙失去支點后，水鏡猛烈地震動起來。絲絲縷縷的裂紋向四周蔓延，縫隙里隱約透出變幻的景象。
水鏡的波動無限制擴(kuò)散，梅森無奈地伸出手，向著鏡面虛虛一握。難以想象的強力捆束著水鏡，迫使其一點點縮小，最終化為巴掌大的鏡子，落進(jìn)了少年的掌心里。
這下可好，他不想拿也得拿了。失去了命運女神的心臟，繼續(xù)放任這里不管肯定會導(dǎo)致崩潰。只希望漢姆他們能夠理解吧。
鏡面波光起伏，折印著幻妙的場景。梅森心念一動，手中的鏡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世界樹下出現(xiàn)了一面水鏡。無需女神的心臟出手，世界樹便以柔和的力量凈化起鏡面。
梅森無奈�，F(xiàn)在想要后悔也晚了�？臻g仍在不斷崩塌，少年踩著崩壞的尾巴走出來。外面的漢姆和一號已經(jīng)不見了。
他走出地下，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來到他的面前，笑瞇瞇道：“尊敬的先生，最后一班列車就要啟程了，需要我為您帶路嗎？”
梅森看著他的報童帽，笑著點了點頭。男孩帶他穿過寬闊的大路，很快抵達(dá)了目的地。途中整座城市空無一人，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
在車站門口，男孩停下腳步，向梅森鞠了一躬。
“謝謝您為我們帶來了解脫，愿女神保佑您。”
梅森眨了眨眼，面前的身影便也消失了。
最后一列黑霧列車發(fā)出低沉的汽笛聲，兩個馬甲早已在車門前等待。三人走上列車，車門在身后緩緩關(guān)閉。
這一次，列車上除了他們空無一人。
透過車窗玻璃，原本裝飾精美的車站再度化為殘破的廢墟。在這里經(jīng)歷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黑霧列車順著軌道，駛出這座城市，梅森向后望去。一陣微風(fēng)吹過�？菪嗟綐O致的城市轟然倒塌，成為了高聳的墳冢。
塵歸塵，土歸土。
列車極快地駛向來處。梅森收回視線，心中默念著要去的地方。列黑霧列車感知到他的想法，改變方向往某處沖去。
粘稠如實質(zhì)的霧氣纏繞著車輪，不時能夠聽到怪物的聲音。車身咔嚓咔嚓震動著，梅森心中默算。按照計劃，瑞克斯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差不多到邊境了才對。
可列車跑了好一陣，前方的黑霧沒有絲毫淡去的痕跡。梅森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算是徹底理解了克里斯汀的哀怨。同樣是人，怎么他去哪里就是事？
列車緩緩?fù)Ａ讼聛�，車門吱呀一聲打開。
濃濃的黑霧從門外涌入，帶有極其強烈的污染。這種程度足以引發(fā)人的異變，另一方面來說，這里的怪物會很多。
仿佛回應(yīng)著他的想法。還未看清外面的景色，梅森便聽到外面?zhèn)鱽砹艘宦暼祟惖募饨小?br />
“放開他�。 �
第248章
重新匯合
將時間倒轉(zhuǎn)回瑞克斯等人與梅森分別后。
匆匆趕來的丹聽完了過程，
狠狠地給了瑞克斯一拳，低吼道：“你居然讓我的家人去做那么危險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們要對所有人負(fù)責(zé)！”瑞克斯拔高了聲音，又在最后一秒生生壓了下來。眼底滿是痛苦。“好不容易才將這些人救出來，
如果真的出了問題，那就前功盡棄了。”
“我看你就是為了功勛。”丹冷笑，
話語異常尖銳。“真想要救這些人，
怎么不親自去和那個怪物對峙？”
“倘若我能替他去，我寧可去死！”
“說得輕巧，
那也不是你的親人！”
血脈者的口角吸引了逃難者的注意力，他們忐忑不安地偷看著兩人。丹深深吸了一口氣，
壓下滿心浮躁情緒。
那個漂浮在空中的水母怪物一看就不是什么簡單玩意，瑞克斯這家伙居然讓奧雷烏斯跟著那個怪物的主人走！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丹心里升起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人類在黑霧面前如此渺小。何止是瑞克斯派不上用場，
就算他自己在又能做得到什么呢？
說到底，
他也只在遷怒而已。
這件突發(fā)事件讓隊伍的氣氛變得很沉默。好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血脈者都是老手，
哪怕氣氛異樣仍能維持好最起碼的秩序。路上的怪物懼怕蟲民軍團(tuán)的存在，提升了回去的速度。
按這樣的進(jìn)度，大概再過三天就能離開最危險的區(qū)域。等有了人類軍隊的支援，他們基本上就安全了。
有了肉眼可見的希望，
整個隊伍為之一振。異化的磕頭蟲血脈者們開始低聲討論起回去的事情，用渴望的語氣說起故鄉(xiāng)。他們離開得太久太久，
以至于有些近鄉(xiāng)情怯。擔(dān)憂和期待成為了隊伍的主旋律。
無人注意到血脈者們的會面越來越頻繁，
就連與瑞克斯最不對付的丹都不曾缺席。越靠近目的地，
血脈者臉上的擔(dān)憂愈發(fā)明顯。
起霧了。
飄渺的黑霧從不知何處涌來，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植物上。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
當(dāng)人們注意到的時候已勢不可擋。蒙蒙霧氣黯淡籠罩著人們的視野，怪物出沒的愈發(fā)頻繁。
異變從第一個發(fā)瘋的低等蟲民開始。
正常的行走中，
忽然有一個負(fù)責(zé)守衛(wèi)的低等蟲民停在原地。和它走在一起的人類沒有注意，直到越過它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低等蟲民猛然撲向身旁的人。同隊的蟲民嘶鳴一聲，雙手化作鋒利的蟲刃，直接將其釘死在原地。
這場變動驚呆了所有人。瑞克斯立刻大聲命令人群遠(yuǎn)離蟲民們，自己趕忙檢查其發(fā)瘋的原因。
蟲之心對蟲民的控制是絕對的，為什么會突然暴走？
他仔細(xì)解析了蟲民的身體，眉頭越皺越緊。
“黑霧濃度太高，這只低等蟲民要異化了�！�
低等蟲民本就是怪物女王隨手制造的消耗品，甚至比人類更容易受到黑霧污染。蟲之心能夠控制怪物，卻無法控制徹底變異的瘋子。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辦法處理，只能拉開人類與低等蟲民的距離。
在接下來的時間，發(fā)瘋的蟲民越來越多，人群中亦開始出現(xiàn)倒下的人。隊伍中的醫(yī)療血脈者忙得不可開交，高濃度的污染對人類來說如同劇毒。有些半蟲化的磕頭蟲們陷入了混亂，如那些低等蟲民般不分?jǐn)澄业厥梢�。使得醫(yī)療血脈者們不得不將他們綁了起來。
瑞克斯與其他人對視一眼，心知這只是個開始。
幾天時間內(nèi)，霧氣越來越重。不止是低等蟲民和被污染的人類，就連一些血脈等級較高的人都開始出現(xiàn)異常。
隨著隊伍的進(jìn)程緩慢下來，瑞克斯原本希望速戰(zhàn)速決的想法泡湯了。而在被迫停留后，這支過于臃腫的隊伍吸引了不少怪物的注意力。
無論是蟲民還是人類都開始不斷出現(xiàn)死傷，加速了隊伍中恐懼氣氛的蔓延。
“我們得加快速度，不能繼續(xù)停在這里。否則遲早被黑霧耗死。”
“這些人走不了多快，他們在蟲之城受到了太多的虐待�！�
“那也沒辦法，盡量加快速度吧。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掉隊�！�
黑霧探索隊的內(nèi)部會議召開了一次又一次，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人打算拋棄這些人，即便這么嚴(yán)重的異變在人類中也很難治好。瑞克斯的心情因此輕松了一些。他們面對的本就是一個難以戰(zhàn)勝的敵人，若是內(nèi)部再起紛爭，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了。
當(dāng)他從充當(dāng)會議室的樹林走出來時，守在門外的弗林沖他咧嘴一笑，這個高大強壯的血脈者一直奔波在外圍，眼下有了濃濃的青黑。
“我們會死在這里嗎，瑞克斯？”
“當(dāng)然不會了�！�
他這么說著，也這么希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