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果不其然，A27說出了那個意料之中的名字。

    “A11！”

    “A級研究員根據(jù)晉升時間命名。當(dāng)我成為A級研究員時，A11就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很長時間了。他和上層的關(guān)系十分親近，因此時常替他們跑腿。按道理來說，我不該懷疑這樣一位有資歷的研究員。可隨著海拾茲的叛變，我不得不升起這樣的懷疑。海拾茲身上有他絕對無法拒絕的東西�！�

    “那就是恢復(fù)手術(shù)！”

    A27道：“進入內(nèi)城的硬性條件是改造手術(shù)，但人類失去情感就意味著失去了感知快樂的情緒。在最初，每個研究員都是抱著為科技奉獻終生的念頭加入內(nèi)城的，可空虛是會殺死人的，只有意志最堅強的研究員才能克服改造手術(shù)的后遺癥�！�

    “與外界不同。內(nèi)城的研究員很少被污染。除了死于實驗意外的人，研究員中死亡率最高的是自殺�！�

    “雖說海拾茲離開了機械城，但他留下了很多遺留問題。襲擊飛艇的鳥群也是如此。有人在飛艇上安裝了誘鳥器，那些鳥的尸體上也發(fā)現(xiàn)了改造和誘導(dǎo)的痕跡。”

    “A11不是致力于制作監(jiān)聽裝置的研究員嗎？”

    “看來你已經(jīng)和他接觸過了，怪不得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知道了，是不是他讓你來找我的？他只是想除掉我而已�！�

    聽到機械師的話，A27半笑半嘆。

    “在進入機械城后，他的研究方向的確是監(jiān)聽領(lǐng)域。但在外城時，他是赫赫有名的武器天才。制作這點機關(guān)對他來說不成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們家族很擅長幻覺系機械獸的改造，因此A11非常了解普通污染獸的習(xí)性�！�

    “在飛艇出問題的時候，有人看到他出沒于森林附近。A11辯稱自己是去丟垃圾的。而據(jù)我所知，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制作過機械獸了。這只是他的借口，用來掩蓋其真實意圖——他就是襲擊飛艇的主使！”

    女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垂下眼睛，似在思索。A27手里攥了一把汗。他別無選擇，只能寄希望于對方相信自己。

    片刻后，對方終于開口：“我知道了�！�

    短暫的交流讓A27出了一身冷汗，女人微微俯身，黑曜石般的雙眸倒映著他的面容，清晰無瑕如鏡面。這種清冷感宛如鋒利的劍，刺得A27遍體鱗傷、皮肉發(fā)疼。

    “我知道你有所企圖，我不在乎。但如果你對我說謊，你一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明白嗎？”

    冰冷的聲音涌入耳中，A27吞了口口水，聲音是連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干澀：“...當(dāng)然�！�

    聽到他的承諾，女人支起身體，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直到房門合上，A27才重重吐出一口氣，心中竟升起了重獲新生的感覺。

    ......

    月色從窗戶流進屋內(nèi)，與燈光融合在一起，顯得朦朧而夢幻。對梅森而言，這大概是機械城中少有的美麗景色了。

    少年鋪開紙筆，鋼筆點了墨水，在羊皮紙上暈開纖細(xì)的紋路。他稍作思考，將思路一條條寫下來。

    首先能夠確認(rèn)的是，海拾茲是機械城曾經(jīng)的高層，現(xiàn)在處于背叛狀態(tài)。在他背叛后，機械城與貴族協(xié)會達(dá)成協(xié)議，約定接納協(xié)會的人前來機械城進行參觀。

    在路上，飛艇因為誘鳥器遭受大批怪物襲擊，中途損壞掉落。負(fù)責(zé)接引貴族協(xié)會的A27出手救下了遇難者，并將其藏在了自己的家里。

    之后，梅森通過外城比賽取得了進入內(nèi)城的資格，為機械師編造了新的身份，登上中央塔見到了S級研究者們。與其達(dá)成了合作的意向。

    此后，A11希望他去調(diào)查A27是否背叛，A27希望他調(diào)查A11背叛的具體證據(jù)。

    如果梅森猜得沒錯，A11應(yīng)該是某位S級研究者的追隨者，因此之前負(fù)責(zé)拿走了密碼盤。從這一點來看，A11的身份更有官方權(quán)威性。

    但倘若就這樣將所有行為歸于那位S級研究者頭上未免太過誤導(dǎo)，畢竟同為S級研究員的海拾茲都可以背叛，何況其他人呢。

    而A27則拿出了詳盡的證據(jù)，證明飛艇失事與A11有關(guān)。雙方各持己見，證據(jù)充分。

    到底誰才是狼？亦或者他們兩個都是？

    機械城的體制注定其擁有致命的弊端。倘若中層有意隱瞞，上層很容易斷聯(lián)。A級研究員們具有極大的自由性。

    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需要在與雙方交流的同時找出到底誰是狼的真相，并且小心將自己坑進去。

    ...該死的，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趺匆粋�比一個復(fù)雜！

    梅森的嘴角狠狠地躊躇幾下，難以想象自己居然會遇到這種坑爹的事情，天知道他真的只是想找點科技人員來替自己干活啊

    ��？

    話雖如此，既然事情有關(guān)機械城與貴族協(xié)會的交流，那就不得不處理了。

    該從哪里入手呢...

    梅森略微思考了一下，在心里選好了目標(biāo)。

    正在屋里學(xué)習(xí)的博特打了個噴嚏，疑神疑鬼地看了門外一眼。

    “奇怪，怎么覺得有人在念叨我，不會是叔叔要回來了吧。”

    想到對方的冷臉，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低頭專心致志地看起書來。

    此刻的少年渾然不知自己的預(yù)感沒錯，外面正有人找他。

    博特出生在一個機械世家。由于A11的出現(xiàn)，在外城小有名氣。想要找到他們家不難，難的是怎樣找到博特。

    好在機械城最不缺的便是機械儀器，他又剛好有一位了解這里的外援。

    梅森上樓問候了小胖子的父親，從后者口中得知了A11家族的居住地。對方在外城相當(dāng)有名，或者說，每一位內(nèi)城研究員出身的家族都很有名。

    首先確認(rèn)好居住范圍，再借助裝置潛入。梅森順利找到了目標(biāo)。A11家族的房屋處于外城的富人區(qū)，占地面積較為寬廣，外觀散發(fā)出一種有錢人的味道。

    這里同樣采用了機械守衛(wèi)，在機械城里算是一種風(fēng)尚，用人力來警戒被視為廉價的象征。

    機械師的眼底亮起微光，警衛(wèi)機器們齊刷刷地挪開了攝像頭，使他們得以順利進入。

    站在博特的房間門口，梅森打了個響指。水鏡的漣漪在空中回蕩，兩個人造人出現(xiàn)在面前。

    少年微笑著開口：“這個任務(wù)就交給你們了。”

    “明白�！�

    兩個人造人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一同上去敲了敲門。

    “喂，滾開，別敲了！”

    博特本就學(xué)得心浮氣躁，聽著連續(xù)不斷的敲門聲愈發(fā)惱怒。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怒氣沖沖地走到門口。滿腹機械城粗口在看清來人時化為驚恐。

    “你們、你們兩個...！”

    這這這，這不就是上次遇到的兩個人嗎�。�

    熟悉的恐懼涌上心頭，博特渾身一顫，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對方的脖子上。那里皮膚光滑，沒有任何傷口，仿佛之前的事情是他做的噩夢。

    “別怕，我們這次有事問你�！�

    清潔工露出清爽的笑容，再次引發(fā)了少年的心理陰影。他帶了一絲哭腔說：“你們想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樣子看的確很可憐，可惜他對面是毫無感情的人造人。另一個人造人冷酷地說：“講講你叔叔的情況。”

    “你們不會想對我叔叔做什么吧？我告訴你們，我叔叔很厲害的，我是不可能背叛家族的！你們現(xiàn)在是在我家里，再靠過來我就叫人了！”

    博特頓時警覺起來，越想越覺得這些人另有企圖。他將手偷偷背到身后，企圖按下聯(lián)絡(luò)器的緊急鍵。機械師抬了抬眼睛，房間里的所有裝置立刻全部失效。

    燈光刺刺啦啦地閃動記下，猛然暗下的視野嚇了博特一跳，兩個人造人慢慢靠近他，語氣幽幽。

    “你不妨再思考一下，不是嗎？”

    清潔工咔嚓扭斷了自己的脖子，向著博特緩緩俯身。漢姆的制作手藝極其巧妙，復(fù)雜的電路宛如血管，在仿真材料的包裹下愈發(fā)逼真。博特頭暈?zāi)垦＃�一時只覺得渾身發(fā)軟，聲音隱隱帶了哭腔。

    “對、對不起，你們想知道什么我都說！千萬別殺我！”

    有點骨氣，可惜不多。這種辦法還挺好用的，下次可以繼續(xù)。

    清潔工將腦袋安回了脖子上，博特渾然不知自己開啟了什么奇怪的按鈕，哽咽著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兩個人造人成功從對方口中得知了需要的情報。正如A27所言，A11在飛艇出事時專門前往過森林。博特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從小崇拜這位舅舅，時刻關(guān)心著對方的去向。當(dāng)天A11離開家后，他偷偷摸摸地跟了一段路。害怕對方發(fā)現(xiàn)才罷休。

    放在上輩子，這家伙少不得是個腦殘黑粉的料子。現(xiàn)在倒是省了梅森不少忙。

    兩個人造人按照領(lǐng)主的布置繼續(xù)逼問：“你上次用的東西是從哪拿的？”

    博特宛如一只膽戰(zhàn)心驚的小兔子：“什么意思？我已經(jīng)把東西送回去了，也沒打算再對任何人動手——哦，我就知道你們是一伙的！肯定是那個女人不喜歡我，想要殺了我對不對？我不會搶她的位置的！”

    “和這個沒關(guān)系，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否則就要小心自己的脖子。”

    “叔叔知道一定會殺了我的！”

    人造人冷靜地問：“你在這里就很安全了嗎。”

    “......”

    聽到反問，博特如鯁在喉。他委委屈屈地拿出一張ID卡：“我叔叔的舊實驗室，用這個就能進去了。”

    人造人們收走他的ID卡，冷聲命令博離開屋子。在他們的威逼下，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屋子就看到庭院中的兩人，尤其是機械師，一雙眼睛頓時睜大了，充滿【我就知道！】的控訴意味。梅森只當(dāng)沒看到，接過那張ID卡好奇道：“你叔叔沒收走你的卡？”

    “收走了�！�

    博特快速地瞟了他們一眼，小聲說：“但我們家族為了以防萬一，請專業(yè)人士復(fù)刻了幾張...”

    ...復(fù)刻了幾張。

    梅森語氣微妙：“你們家族挺有意思的啊�！�

    背著本人偷偷復(fù)刻ID卡，被發(fā)現(xiàn)不用想就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頂著他怪異的目光，博特心虛地垂下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算了，反正這也不是重點。你叔叔的舊實驗室在哪？”

    “這個真的不...”

    梅森笑容可掬地示意，兩個人造人熟練地開始交流。經(jīng)過良好的溝通，博特自愿為他們引路。

    在他的指引下，梅森順利地找到了那間實驗室。

    躲過警衛(wèi)，刷了假冒ID卡，研究室的門緩緩打開，隨之響起的還有強烈的警報聲。

    “滴滴滴——檢測到入侵，開啟武...”

    沒等提示說完，機械師用力一拍門鎖，機械裝置立刻安靜下來，從紅光變成了綠光。

    博特睜大眼睛，滿臉匪夷所思：“你們有這能力還找我拿什么ID卡？”

    梅森淡定回答：“這不是你主動交出來的嗎？來都來了，不用多可惜�！�

    “......”

    博特簡直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只得訕訕地挪開目光。機械師忽然道：“里面還有一扇門�！�

    “不可能，我在這里轉(zhuǎn)過好多次，這里只有一間房�！�

    “在這里�！�

    機械師向里面走去，輕松打開了通往里層的門�？吹郊茏由蠑[放的武器，梅森頓時有些挪不開眼。

    這些都是在外界少見的高殺傷力武器，價格昂貴，數(shù)量稀少，有些甚至只在實驗室里出現(xiàn)。

    博特傻傻地看著門后的房間：“原來叔叔還藏了這么多東西，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才好，如果你知道說不定會惹出什么亂子�！�

    梅森瞥少年一眼，后者灰溜溜地垂下頭不敢看他。

    很快，他找到了更多的東西。研究室越往里走危險程度越高，所有東西都被封在玻璃柜中。一件件武器與研究品擺設(shè)在柜中，吸引著參觀者的目光。

    “這些東西是什么？我從沒見過這種款式的芯片�！�

    博特好奇地觀察著玻璃柜里的芯片。它們表面布滿銀白紋路，圖案極為復(fù)雜。梅森盯著它們，早已對此熟稔于心。

    “這是人造人的芯片�！�

    “人造人��？”

    少年發(fā)出小小的驚呼。機械之災(zāi)的影響極大，時至今日仍是人們心頭的陰霾。問題是A11的實驗室里怎么會有人造人芯片？這可不是什么隨處可見的東西。

    “A11為什么要把實驗室建在外城？”

    博特弱弱出聲：“這個我知道。內(nèi)城有針對特殊研究事項的定期檢查，外城人多，因此搜查力度簡單一些�！�

    這算是一個防護措施。失去情感后，人類的底線能夠突破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因此需要以強硬的措施作為監(jiān)督。

    “看來A11就是為了躲避檢查才將這些東西藏在這里的。”

    梅森思索著走到盡頭，這里只有一個銀白色金屬立柜，被各種措施層層嚴(yán)密封鎖。最外層是藍(lán)色的虛幻電流，博特看到后立刻出聲提醒、

    “這是一個特殊裝置，一旦我們打開就會通知主人，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他不是想幫忙，而是害怕被叔叔發(fā)現(xiàn)。倘若后者知道是他給的卡就糟了。

    沒等博特說出后面的話，黑大衣女人已利落地打開了儀器。博特頓時眼前一黑，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全部白說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叔叔不要來得那么快，讓他有機會逃跑。

    可等了半晌，警報始終沒有響起。博特偷偷睜開一只眼睛，望見亞麻發(fā)色的少年站在儀器前，抬腳砰的踹開了門。

    博特：“......”

    天啊，叔叔，不是我的錯，這些家伙真是太野蠻了！

    他在心里發(fā)出無聲尖叫，眼睜睜看著立柜的門轟然打開，露出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

    “——”

    博特雙腿發(fā)抖，眼見著又要倒下去。梅森搶先一步制止了他。

    “不是尸體，是人造人�！�

    “人造人？”

    博特仔細(xì)看了看，果然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那是個棕發(fā)棕眸，面容普通的男性。無神的雙眸直視前方，隱約透出人造物特有的金屬感。

    “原來是人造人啊...”

    他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氣，起碼他的叔叔不是什么收藏尸體的變態(tài)。

    ...不對，人造人也是個大麻煩�。⊥饨缫幌蚣蓱剻C械城，嚴(yán)令禁止研究員們研究人造人技術(shù)。要是被人知道，他們誰都逃不掉。

    “這下就麻煩了�！�

    梅森揉了揉額頭：“現(xiàn)在A11在哪里，你能聯(lián)系到他嗎？”

    博特翻了個白眼：“我怎么可能知道叔叔在哪里，他又不需要告訴我�！�

    “仔細(xì)想想他可能去的地方，或者有沒有聯(lián)系他的方法�！�

    “嗯...我有他的聯(lián)絡(luò)代碼，不過我不保證能不能接通�！�

    博特默默地貢獻出自己的通訊器。通過機械師的祝福，能夠感知到無窮無盡的信號涌入感知。整座機械城宛如海洋，呼嘯著回應(yīng)王的意志。

    搜尋，感知，鎖定。

    女人猛然睜開眼，犀利的目光投向某處。她知道對方正在哪里了。

    A11正在內(nèi)城，具體位置為...

    A27的房屋里。

    梅森臉色微變，猛地轉(zhuǎn)過身來，嚇了博特一跳。

    “你突然怎么了？”

    “幫我一個忙�！�

    聽了對方的話，博特連連擺手：“不行！我做不到！”

    亞麻發(fā)色的少年沉默地看著他，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委委屈屈地點頭。對方的表情極冷，讓他不敢反駁。

    ...就好像，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一樣。

    代步車甩過一個瀟灑的弧度，肆無忌憚地在路上狂飆。在機械師的操控下，代步車飆出了超乎想象的速度。

    遠(yuǎn)遠(yuǎn)的，梅森便看到眾多機械守衛(wèi)從高空飛落。激起人們環(huán)繞在A27的房子周圍，眼中閃著危險的紅光。A11與A27站在門口，老研究員死死盯著對方，面色分外難看。

    “A11...”

    A27盯著面前的男人：“沒想到你動手這么快，是我小看你了�！�

    后者彬彬有禮地回答：“您說笑了。按年紀(jì)來看，我需要尊稱您一句長輩�！�

    “滴——滴——滴——”

    “警告，警告。檢測到貴族協(xié)會失蹤人員，確定為A級研究員A27私自藏匿，現(xiàn)進行關(guān)押處理。相關(guān)人員將轉(zhuǎn)移到安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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