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門衛(wèi)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看到對方滑溜溜地鉆了進去,直奔里面去了。
他趕緊拉高聲音:“公——兩位克羅斯大人正在書房里!您別找錯地方��!”
“我知道了!”
一路上,遇到梅森的人全部都被他嚇了一跳。又在后者的拜托下選擇了保密。
房門沒有完全關(guān)上,透過縫隙,梅森看到壁爐里跳動的火焰與正在說話的兩人。像是說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法伊蕾爾笑起來。艾布納將手里削好的蘋果遞給對方,眉眼間盡是溫柔。
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就連梅森都沒意識到自己放松下來了。他推開門,屋內(nèi)的倆人下意識望來,在看到他時頓時一喜。
法伊蕾爾急匆匆來到他身邊,給了梅森一個熱情的擁抱與貼面吻:“怎么沒在回來前給個消息?”
“因為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我很想你們。這是禮物�!�
“哦,親愛的,你真貼心�!�
夫妻倆有些驚訝地對視一眼,神情愈發(fā)溫柔。他們的孩子很少會這么直白,因此更讓人心中柔軟不已。法伊蕾爾欣喜地接過禮物,打開后掃了一眼,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出去一趟,你小子倒是更會撒嬌了�!�
艾布納拍了拍身旁的沙發(fā),示意對方坐下。后者從善如流地接受了,緊接著望向旁邊的男人:“您也要來一個嗎?”
艾布納配合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對方。接著拍了拍梅森的肩膀。
法伊蕾爾攬著梅森坐在了沙發(fā)上。嗔怪道:“餓不餓?我都沒來得及準備東西�!�
“吃現(xiàn)成的就好,媽媽最近也很忙吧?出門要注意安全,不要累到自己�!�
“我知道,有艾布納陪著我,不會有事的。”
法伊蕾爾細細打量著梅森,眼底流露出一絲心疼與欣慰:“你瘦了,也長高了一些。去帕庭頓的感覺怎么樣?他們應該沒為難你吧。”
“一切順利。”
侍女們很快把餐點拿了上來。梅森一邊享用涂了黃油的白面包和肉湯,一邊用輕快的語氣講述起自己在帕庭頓的經(jīng)歷。
他刻意跳過了一些危險的部分,講得妙趣橫生狡黠輕快,惹得法伊蕾爾輕笑連連。待一餐用完,見孩子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倦意。她湊過去和丈夫低聲說了句什么,艾布納起身:“我送他回房間�!�
梅森忙道:“我認識路�!�
法伊蕾爾溫婉地堅持:“讓艾布納送你去吧�!�
梅森這才罷休,乖乖跟上了對方。
艾布納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下次就別說這么拙劣的謊了。我和你媽媽第一次去帕庭頓見那群難纏的家伙時,你還沒出生呢。”
梅森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去看對方,卻只看到了對方離開的背影。
其實他們什么都知道,只是因為孩子的關(guān)懷才聽完了這個拙劣的謊言。
年輕的貴族失笑著搖了搖頭,對著那個已經(jīng)離開的人輕聲說:“好的,父親。”
這么說完,他突然表情一僵。
等等,這么說來...
那他們豈不是都認出來禮物不是帕庭頓產(chǎn)的了!?
......
與此同時,歸鄉(xiāng)城的西門外出現(xiàn)了大量龍裔。來往的隊伍紛紛避開了他們,龍裔也不在乎。
骨龍振翅落下,眼眶中的靈魂之火熊熊,一個勁兒往西邊看:“是那邊嗎?”
“對,他們已經(jīng)在那邊等著了。面對長輩要注意禮節(jié),對方剛剛清醒過來,可能不太理智,不過不會為難你這樣的小輩的�!�
幼龍歪頭看他:“你不去嗎?”
柳先生含笑搖了搖頭:“這里不安全,我在這里為你們警戒。至于那邊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
幼龍信心滿滿地承諾,帶著龍裔們向西方出現(xiàn)。柳先生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眼中沉淀著無數(shù)情緒。
許久之后,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一半意識在告訴他這不是自己的手,他應該有著小麥色的皮膚與滿手的傷疤,那是就連龍都沒能完全恢復的傷口。他熱愛冒險、身材高大,絕非現(xiàn)在這樣纖細柔弱。
但另一半意識則告訴他:他是一位溫文爾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修士,曾是大洛的狀元郎,與愛妻琴瑟和鳴。若非遇到了災事,他們當仍舊生活在畫卷里。
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緒碰撞在一起,割裂而又融合。柳先生苦笑一聲,抬眸望向遠處。黑霧朦朧環(huán)繞,隱約勾勒出小山似的輪廓。
那是一頭剛剛復蘇的巨龍,可謂是他的長輩。又如同他夢中的家,云繚霧繞,山腳下有一座偏僻茅草屋。
他不是龍也不是人類,這里不是他的故土,他方也不是歸鄉(xiāng)。
究竟該何去何從?
他分不清。
黑霧中,骸骨大君站在龍的身前,聲音低沉平穩(wěn):“你的族人就要來了�!�
在祂身后,巨大的骨龍匍匐于地。歲月賦予它足夠的智慧與眼界,唯獨沒有告訴它重新醒來后該干什么。
但眼前這一幕已經(jīng)足夠讓它喜悅:“沒想到時隔千年,龍族的子嗣仍舊生活在這片大地商。當時我等的愿望終究還是實現(xiàn)了�?v使接下來將會迎接更為殘酷的戰(zhàn)爭,亦是一件絕妙之事。”
骸骨大君這才將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龍谷怎么辦?”
沉默了很久,直到遠遠有振翅聲傳來。
龍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能夠打敗龍的只有龍。我想,這就是我蘇醒的原因吧。”
第418章
降臨前夕
時間在忙碌中眨眼而逝。在梅森完全沒注意到的時候,
機械城搶在黑霧降臨前的末尾結(jié)束了一場盛事。
這次招募集合了所有有意愿加入機械城的研究者,在機械師和新式武器的影響下,可謂是空前盛大。
因此,
能在這次選拔中獲勝的人定然與眾不同。
“這次的第一名和以前選拔出的第一名可不一樣,恐怕會成為S級研究員的學生吧�!�
“那可是S級研究員,
未來前途無限��!”
望著那個站在臺上的年輕身影,
討論者無不艷羨不已。負責頒獎的高級研究員面帶笑容,將一枚銀制勛章遞給對方。
“歡迎你加入機械城,
你可以選擇一位機械城S級研究員當做自己的老師,并享受機械城內(nèi)部優(yōu)惠。此外,
作為此次比賽第一名的獎勵,你還會獲得一間單獨實驗室。”
豐厚的獎勵聽得底下人一片眼熱,
恨不得以身代之。臺上的第一名卻沒有接過那枚銀制勛章:“我已經(jīng)有老師了。來這里僅僅是為了測試自己,
我無意加入機械城,
也不會再拜師�!�
臺下的觀眾們頓時嘩然,
連負責宣布名次的研究員都微微蹙眉,眼神變得有些不善起來。
“既然你不想加入機械城,那么又為什么要參與這次選拔?”
“難道只有加入機械城的人才能參與這次選拔嗎?如果是這樣,機械城真是讓我失望�!�
亞當很清楚,
機械師是機械城的一員,但不代表機械師隸屬機械城。他的老師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機械城有一天與老師的想法相背而馳,
老師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當然不能成為累贅。
“唯有真理是至高無上的自由,
這是老師讓我明白的道理。如果一個地方固步自守,那么終究會被時代拋棄。只有不斷地交流和研究才能進步。”
亞當臉上浮現(xiàn)出無限狂熱,
滔滔不絕地闡述著老師的理念。在他口中,這位老師具有超凡的技術(shù)、偉大的思想和遠超常人的眼光。在座人聽著聽著,
哪怕之前對其有所偏見,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所描述的的確是一位智者。
終于有人忍不住問:“請問您的老師是哪位?”
“我不能說。”
...不能說你在這里嗶嗶個啥!所有人都無語了,唯有亞當仍舊理直氣壯。
“我的老師不求名利,對這些事也不在意。她總是走在所有人前頭。在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nèi)都不可能猜透她的想法。我來這里只是因為我想證明自己,證明我沒有辜負她的教導,她的只言片語就改變了我的一生,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
看著這小子狂吹,高等研究員眼皮狂跳。等看到人群中當真紛紛信了這家伙的話,他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控場。
喂,你們就不覺得這家伙離譜嗎??
他下意識往高處看了一眼,正看著這里的S級研究員居然對此無動于衷,任由這家伙胡說八道。高等研究員正打算制止,佩戴的便攜聯(lián)絡器里冷不丁傳出一句話。
“讓他說�!�
高等研究員:“......”
高等研究員:“???”
正在審批文件的梅森猛然打了個噴嚏,渾然不知有人正在喂機械師傳教。感知到世界樹的力量微微增長,忍不住挑了挑眉。
“什么情況?誰給我立傳了?”
想來想去,他將這一切歸結(jié)于自己最近的勤懇上。就連批閱公文的疲憊都少了一些。
“好,決定了,今天就三點睡吧!”
梅森擼了擼袖子,頓時又有了繼續(xù)的信心。
......
當夜晚降臨后,黑暗便籠罩了一切。
就算機械城提供了大量的人造人,也不會有人樂意留在夜晚的野外。
血液戰(zhàn)士們悄無聲息地坐在地上休息。身上的傷口已被粗糙包扎過。不得不說手藝人最初的設想很成功,這些試驗品馴服冷酷,從不抱怨艱苦的環(huán)境,全都是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上缃袢汲闪藠W雷烏斯的下屬。
一位血液戰(zhàn)士從他們中穿過,來到隊伍中唯一的空地處,向著中央的石頭跪了下來。
“按照您的命令,我們審訊了抓到的暗子。他們埋伏我們是黑霧信徒的命令,對方提供了人類此次襲擊的時間地點,因此才能里應外合。這是他們供出來的名單。請您過目。”
血液戰(zhàn)士雙手捧著一張紙,恭恭敬敬地說完最后一句話。對方?jīng)]有立刻回答他,周圍明明有一整支軍隊,一時間卻顯得極為安靜。
半晌,淡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黑霧信徒?”
戰(zhàn)士的頭更低了些:“是,根據(jù)他們的供述,剩下的人已經(jīng)發(fā)覺我們的問題。為了自保,他們和黑霧信徒攪在了一起�!�
“不像是他們能想出來的計策。”
“手藝人在派遣他們的時候為了方便,派了一個失控污染物當頭目。對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了黑霧和談,在離開前給他們下了配合黑霧信徒行動的命令。”
坐在上位的青年換了個姿勢,他什么都沒說,呼嘯的殺意迎面砸下。所有血液戰(zhàn)士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感受到了來自主人內(nèi)心的憤怒。
他們同樣覺得恥辱,主人的不滿就是眷屬的羞恥�;鹧嫒紵麄兊男呐K,直到坐在石上的紅發(fā)青年再次開口。
“甩開正在追擊的人類,繼續(xù)處理那些手藝人留下的暗子。搞清楚黑霧信徒在人類中的間諜名單�!�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說完這些都覺得疲倦。半晌才又補充道:“做完這些后準備補給,進黑霧找營地�!�
“明白!”
沒有任何疑問和否定,所有血液戰(zhàn)士毫不猶豫地應是。對于他們來說,王的命令至高無上、不容忤逆。
對方不再說話,前來傳信的血液戰(zhàn)士識趣地退下。一直來到外圍,他才對等待的同伴們講了王的安排,默了不由得感慨一句:“王的氣勢越來越強大了�!�
“這不是理所應當?shù)膯幔跏亲顝姷��!?br />
回答的人神情狂熱,滿是濡沫:“不知道這次進黑霧是做什么,污染飆升的日子”
“不過沒什么�!�
他們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只要是王的命令,無論去哪里都無所謂�!�
......
艾博走入建筑內(nèi)。潮濕溫暖的肉毯在腳下微微跳動,表面布滿細小的菌絲。碩大的肉觸撐起屋頂,頂端開出海星口器般張合的猙獰牙腔。表皮朦朧閃爍著腥甜的綠色,令人聯(lián)想起飽滿欲滴的毒菇。
住在這片巢穴中的感覺一定很棒——前提是住戶與艾博一樣,是蟲系的異變者。充沛的養(yǎng)分飄動在空氣中,蒲公英狀的細小白絨一旦碰觸到皮膚就會自動融合,無需用胃來補充營養(yǎng)。
不過,生活在這里的人顯然不喜歡這里。
艾博剛剛踏入肉塊拼成的拱門,躲在門框后的異變者爆射而出,一拳砸向他的臉。
艾博抬手接住對方的拳頭,反手直接將對方摔在地上。柔軟肉毯黏膩地包裹住對方的四肢,讓其無法逃脫。對方努力掙扎了兩下,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帕庭頓粗口)!你是不是有�。�?”
“玩了這么久,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繼續(xù)生長的肉毯將其包裹成一團,艾博拎起這一團送回肉床,宛如在對待不聽話的小狗。那軟滑濕膩的床屁表面讓埃蒙一陣惡寒。
“我放棄你爹!”
“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難道你想親自?雖然有點困難,但我可以試試。如果你覺得不夠解恨,我還能把繼母也帶過來,你需要什么工具?”
看著那張認真的臉,埃蒙心中陡升出一股無力。自從他又一次落在了對方手里,埃蒙就直接將他關(guān)在這里。在這一刻,他連將自己交給對方的機械師一并恨上了。不、甚至更多。
無能的父親、早死的母親、殺不死艾博的協(xié)會、黑霧、把自己交給艾博的機械師、把自己帶回來的守墓人、當初沒保護好自己的學院老師們...
“該死該死該死...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他的臉狠狠扭曲起來,大哭大笑激動不已。
“我?guī)湍�!我愿意幫你,你想要埋伏人類是不是?我�(guī)湍闳プ鲩g諜!他們肯定會相信我,沒有比我更好更可靠的暗子了。無論你想要什么情報我都能幫你拿到,我知道你們要打仗了,只要你放了我,我愿意幫你傳遞虛假情報!”
“我不是故意背叛你的,是因為那些家伙的逼迫。我怎么會離開你呢,我們可是兄弟啊�!�
“我是要瘋了,被你逼瘋了!你到底喜歡我哪里,你告訴我,我改還不成嗎?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偏偏是我!?”
艾博居然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慢慢道:“的確,你無能、自大、虛偽、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自以為聰明卻是個徹頭徹底的蠢貨...”
“你是個廢物,憎惡我卻不敢動手,恨父親又迷戀他的虛偽。但就是這樣的你叫醒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變成在這個世界上孤身一人的怪物。你得對我負責,親愛的弟弟�!�
埃蒙一口口水吐在了對方的臉上,艾博居然沒躲。他慢條斯理地抹掉臉上的水,沖埃蒙笑了一下,緊接著突然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埃蒙這才驚覺自己激動之下做了什么傻事,居然想著與艾博對抗。他掙扎著想要去掰開對方的手,卻無法對抗對方的力量,反而將臉憋得通紅,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嗬嗬”聲。
他怕了、真的怕了。這一刻,埃蒙再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他渾身顫抖,艱難吐出哀求:“求...求...”
顫栗中,艾博的手越收越緊,祂俯瞰著那張和自己相似的、正涕淚橫流的臉,有個聲音在胸腔中響起。
[他實在傻到令人憐憫,否則當初就不會說出那樣愚蠢的話。]
獵物對捕食者說:“請吃掉我。”這和主動喂進嘴里有什么區(qū)別?
如果一只狼從小只認識狗,那么他頂多是一只兇狠大狗。但當他知道自己是狼的時候,就注定不可能再搖尾乞憐。而讓他知道這一點的就是埃蒙,他的親弟弟。
艾博的鼻尖再次彌漫起木頭腐爛后的朽味與泥土的味道,隱藏的嗉囊不自覺分泌黏液�?謶峙c回憶是最好的調(diào)味料,讓祂情難自禁。
祂想吃了對方,想得不得了。祂真該在當初對方在地洞里提出邀請的時候咬下去,而不是留下這個怯懦的膽小鬼。沒有弱點的人才是怪物之主真正想要的未來領(lǐng)袖。
是你毀了我,是你喚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