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身著黑色長風(fēng)衣的女性漫步在荒原上，風(fēng)吹起馬尾末端，粉紫發(fā)色顯得十分溫柔。
聳立于荒原上的巨大機械只剩下些許碎片，微風(fēng)吹過殘破金屬，發(fā)出單調(diào)的聲響。
“原來你在這里，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大家都正在找你呢。”
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讓機械師停下腳步：“我想再來看看這里。”
“看著這些殘骸，很難想象曾經(jīng)屬于那座奇跡之城，不是嗎？”
漢姆在機械師身邊站定，共同望著面前的殘跡。在黑霧消失后，很多機械城研究員主動前來搜集清理，剩下的部分都是被遺棄的部分，它們將永久矗立于這里，直到某天徹底風(fēng)化。
面對這一幕，二人不約而同想起了過去的時光。漢姆對此尤為深刻。
“無論如何，謝謝你的到來，你為機械城付出了很多...不，我是說，謝謝你，如果沒有現(xiàn)在的你就沒有如今的機械城�！�
“這是所有人的功勞，我只是在其中扮演微不足道的角色。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那便是我一直期待著這一天。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歸處，我也一樣�！�
“是啊，我知道風(fēng)是不可能被某種東西束縛的。從你來到機械城開始，你身上不屬于這里�！�
機械師微微仰起頭，側(cè)臉弧度優(yōu)美。她的容顏并非令人過目不忘的美，卻帶著獨特的氣息無論何時看向那個身影。都能從她身上嗅到自由的氣息。
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為了某種事物停下腳步，之所以留下也僅僅是為了施加援手。而如今，危險已經(jīng)解除，對方的離開幾乎是能夠看到的事情。
只是漢姆仍覺得不舍。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這樣。
群星之地這個名字起得真好，這些人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在黑夜暗中閃動著明亮的光芒。而在晨曦來臨的剎那，對方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那些被稱為英雄的人，那些曾創(chuàng)下累累功績，如今融入人群中的人，那些撲灑在這片大地中某個角落的人�？倳䦷Ыo漢姆真是的震撼。每當(dāng)他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員，心中便不由得涌出強烈的驕傲。
人類的發(fā)展總是超乎他的想象�；蛟S有一天，他會厭倦作為人造人的悠長人生，選擇奔赴死亡。但在那之前，他一定度過了無怨無悔的人生。
“是啊。所以我們該回去了�！�
機械師久久凝視著機械城的殘骸，像是與什么做下最后的道別。
漢姆與她一起往回走，并沒有后者那么不舍。此后的歲月中，他知道自己還會無數(shù)次來到這里。
當(dāng)某些光輝的事物成為歷史，從此人類的記憶便是豐碑。
風(fēng)輕輕地吹過荒原，漢姆出聲問道：“還會回來嗎？”
機械師聳了聳肩：“或許會，或許不會，誰知道呢？”
“如果可以，別忘記給機械城來信�！�
“我會的�！�
“大家都舍不得你離開，回去后要好好告別啊�！�
“別那么難過，這對我來說可是好事�！�
“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漢姆側(cè)過頭，光落在眼睛里，稍微有些刺眼：“機械師，你的名字究竟叫什么？”
機械師是一個職業(yè)、一個代號、一個稱呼，唯獨不是一個名字。掩飾在其下的真實究竟是什么呢？
女人愣了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半晌，她哼笑一聲，直視面前的長路回答。
“就叫我機械師吧�！�
到最后，她仍舊是一個渾身裹滿謎團的人。
亦或者，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謊。
誰知道呢？
......
黑霧消失的第七年，機械師離開的第三年，格洛麗亞宣布自己將會帶著所有亡靈離開這個世界。
大地上的所有亡靈都被凈化完完畢，與人類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死去的人也會以靈魂的方式重新蘇醒。
但這帶來了另一個后果。那便是死去的靈魂極其容易受到現(xiàn)實人的影響，以至于爆發(fā)了諸多人類和亡靈之間的爭斗。
與此同時。亡靈們無法在現(xiàn)實生活中生存太長時間，超過一定界限就會逐漸衰弱，乃至于消散。
生命擁有了兩種長度，一種是作為人類生存的時間，另一種就是作為靈魂走向消散。
“格洛麗亞小姐，你真的要離開了嗎？”
哪怕已經(jīng)到了約定好的時間，仍有不少人不斷詢問洛洛莉亞，其中又以亡靈居多。
幽靈女孩沒有絲毫改變，仍舊如剛開始出現(xiàn)在人們眼中時一模一樣。
她沒有半點不耐煩，一遍又一遍地細(xì)致解釋：“這個世界不適合靈魂生存，我們需要去往其他地方�！�
不少亡靈露出復(fù)雜的神情。一方面，他們當(dāng)然會和格洛麗亞麗一起離開，這位幽靈女孩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中首領(lǐng)般的存在，也是亡靈們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原因。
另一方面，他們也覺得遺憾。按照格洛麗亞的話，從今往后他們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
“這是需要習(xí)慣的事情，從死亡那一刻起，你們的人生就已經(jīng)斷絕了。即便再見也只是徒增思念。那些活著的人將會不斷的想什么時候這一縷靈魂將會消散呢？什么時候?qū)瓉碛谰玫母鎰e呢？因為這份忐忑而坐立不安，時刻承受著重要之人將會徹底消失的恐懼。直到那一刻到來，他們將會迎來永恒的離別�！�
“這是對生者來說是不可承受的沉重打擊。生命并沒有因為第2次延長而減少悲傷，反而使死亡更加難以接受。這當(dāng)我們離開這個世界后，你們將會奔赴下一場人生，迎來這次生命的總結(jié)。只要懷著這樣的心情，無論多少次都會見面。”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出選擇。
可想要下定決心又談何容易？
格洛莉婭安撫：“別擔(dān)心，在那個世界我們中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建設(shè)完了。在這段時間中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去整理自己的心情。我還沒有想好亡靈們該怎么前往那個世界，因此在這段時間中還需要你們來引導(dǎo)新的亡靈�！�
聽到她這么說，多多少少為亡靈增添了一些安慰。
有人忍不住問：“格洛莉婭小姐，那你又是如何等到現(xiàn)在的呢...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呢？”
格洛莉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抬頭望向天空。
“時間到了�！�
女孩稚嫩的聲音恍若鐘聲。
原本蔚藍(lán)無際的蒼穹如墨水暈染，逐漸變成了黑色。在極致的空無對面仿佛倒映著另一個純黑的世界。
——天空開裂了。
以這條狹窄的縫隙為中心不斷向兩邊擴大，急促的流水聲從中傳來。滔滔不絕的流水聲環(huán)繞流淌，似乎將他們所在的世界包裹在內(nèi)。
所有亡靈都從中感受到一種召喚，仿佛自己應(yīng)當(dāng)前往其中。
格洛莉婭向前一步，清如鏡面的流水從縫隙中流出，轉(zhuǎn)眼變成滔滔不絕的長河。
這條河流酷似曾經(jīng)死神神國內(nèi)，的河流但又與之不同。
它洗滌世界上所有的悲傷與痛苦，將亡靈們的記憶在河水中。
面對這條清澈的河流，魂靈們得以回想自己的一生，而后在嘆息與不舍中離去，進入下一個輪回。
下一秒，數(shù)量眾多的亡靈從地面上飛起。半透明的身軀重疊在一起，像是無數(shù)振翅的大鳥聚集成了烏云，飛入了另一個世界。
無論在做什么，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在做的事情。癡癡地望著那飛騰的靈魂之云。
在這浩蕩的云海中，或許有他們的家人、朋友、愛人。
飛吧、飛吧，飛到那純凈而無罪孽的地方去。在那里，你一定會獲得幸福。
不知是誰在哭泣。眼淚如雨般落下，女孩靜靜地站立在這片云中，聽著從大地上響起的雨聲。嫣紅的眼眸望向這些正在哭泣的人，忽然輕輕地說。
“因為一定會再見的。”
從數(shù)百年、從上千年前開始，她從未懷疑過那一天父親的話。
“格洛莉婭，我親愛的小公主，最美麗的孩子，最可愛的孩子...我最親愛的女兒，我的珍寶、好孩子，好孩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睡一覺吧，我的孩子。等你醒來。月亮?xí)找�，鮮花會簇?fù)碇�，一切都會陪伴在你身邊。我不會離開，我會等你醒來...”
“我們會再見的�！�
“一定一定會再見的�！�
于是，這誓言就貫穿了他們的永恒。
.......
黑霧消失的第11年，奧雷烏斯也做出了選擇。
歲月沒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跡，這些群星之地的來客永久定格在到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每當(dāng)看到他，沙肯總會在回家后對著鏡子看半天，長嘆一聲自己也曾經(jīng)是帕庭頓最受歡迎的美男子。
朋友之間的訣別不是什么盛大的儀式，只是一聲簡簡單單的通知。
紅發(fā)青年某天翻進墻里，大大方方地對沙肯說：“我要走了�！�
正在處理政務(wù)的沙肯為之一頓，復(fù)雜地抬起了眼。
隨著群星之地的人一個個離開，他心里多多少少有所預(yù)感。但當(dāng)這一天真的到來，他還是說不出什么感覺。
“不留下來嗎？諾里斯和魯珀特都很期待你下周帶他們?nèi)ヲT馬。”
這是他兩個兒子的名字。
紅發(fā)青年屈膝坐在窗臺上，聞言灑脫一笑：“嗯，我也有想去的地方啊。”
“但你的詛咒...”
盡管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奧雷烏斯再也沒用過能力。因此詛咒沒有加強，但他原本的界限就已經(jīng)很危險了。如果離開了羅家族，很容易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不用想沙肯就知道對方肯定要出手。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離開這里。機械師、奸商和格洛莉婭都已經(jīng)離開了，我的時間也不會很長，所以至少在那之前...”
奧雷烏斯望著天空，那是他和沙肯都心知肚明的地方。某位神明仍舊孤獨地待在神座上，等待著有一天到來的終結(jié)。
“那家伙還在神國里，等待著作為卵使命終結(jié)的那天。倘若說我們的命運都已走到了盡頭，那么他才剛剛開始而已�！�
生活在唯有自己的天國里，過著無人問津的生活。即便有人掛念他，雙方的距離卻是咫尺天涯。
“我們從沒有拒絕過降臨在身上的命運。這是為了世界的奉獻(xiàn)，因此，在能夠行動的時候，我才會想要做些自由的事情�！�
“我所愛的人終將從這個世界上離開，我所追尋的終究有一天會消亡。但在這條道路的盡頭，我們一定會再次相遇。在那之前，我會一直期待著。在那之前，我想過一段無愧的人生。否則再遇到時，又該怎么講述那些他們沒有見到的故事呢�！�
沙肯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有再勸說對方，只是認(rèn)真地盯著那雙血金色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一定要記得回來。
對方輕輕一笑：“當(dāng)然了，我可是奧雷烏斯·羅啊。”
“那你想好怎么給尼德霍格說了嗎？”
“.......”
奧雷烏斯頓時卡殼。
沙肯不忘插刀：“你也不想看它哇哇大哭吧。”
“都是龍裔的首領(lǐng)了，怎么還天天想著什么正義的伙伴啊...”
“對于龍來說，11年只是睜眼閉眼的時間吧�！�
“唉...”
紅發(fā)青年抓了抓頭發(fā)，頗為無奈地回答：“只能聽他哭了。我怎么覺得自己年紀(jì)輕輕就有了種養(yǎng)孩子的感覺�！�
沙肯聳了聳肩：“再怎么類似也不是，你可生不出一條龍來。除非你有興趣去找黃銅龍——”
“喂�。。 �
已經(jīng)成為優(yōu)秀管理者的中年人和年輕的友人爭論著幼稚的話題，就像是多年前第一次相遇。
驕傲到骨子里的金發(fā)貴族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卻反被對方救了。
這家伙真厲害。
那時候的他想，卻沒想到自己遇到了此后一生的朋友。
第459章
福利番外之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
天氣很好，萬里無云，陽光燦爛明朗。
這種天氣最適合去海邊旅行，火辣辣的太陽曬著脊背，剛剛捕撈上來的海鮮肥美飽滿，最適合燒烤。
等肉脂被炭火烤得滋滋作響，趁熱撒上一小撮鹽提味。一邊喝著冰好的美酒，一邊吃著剛出爐的海鮮。放眼望去天大地大，海浪翻涌，那該是多么美妙。
有天馬在，他甚至可以立刻付諸行動，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抵達(dá)目的地——
可惜他辦不到。
克里斯汀無限惆悵地看著面前兩只小倔驢。銀發(fā)少年與紅發(fā)少年默默地看著對方。盡管臉上沒什么表情，空氣卻像是被點燃一樣熾熱。
錯覺吧，一定是錯覺。
克里斯汀努力忽略掉兩人間微妙的氛圍，干笑著插入他們中間。
“你們兩個一見面就這么合得來真的太好了。奧雷烏斯，這是迦南，我朋友的弟子。他具有超凡的神性親和力，未來一定會成為出色的牧師的。”
這么說完，他又面對銀發(fā)少年道：“迦南，這是奧雷烏斯，目前跟隨我學(xué)習(xí)的弟子，擁有極其優(yōu)秀的天賦。說不定未來會成為比我更優(yōu)秀的騎士呢！”
他巧妙地夸獎了一下雙方，企圖讓兩個少年認(rèn)可彼此的實力。但顯然，現(xiàn)實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聽到他這么說，紅發(fā)少年和銀發(fā)少年齊齊看向他，眸底都帶有一絲淺淡的質(zhì)疑與困惑。
這一刻，克里斯汀仿佛聽到了他們共同的心聲：【原來你在外面還養(yǎng)了其他孩子？原來你不止我一個？】
豆大的冷汗順著騎士額頭滴落，他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兩人。過了幾秒鐘后，兩個少年才挪開眼睛，共同開口。
“請多指教哦，原來你叫迦南啊�！�
被稱為奧雷烏斯的紅發(fā)少年抓了抓頭發(fā)，若無其事地笑著：“我很早就跟著哥哥了，之前沒聽說過你。既然你是哥哥朋友的弟子，我以后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我很少給他添麻煩�！�
“呵呵...我也是。對吧，克里斯汀哥·哥？”
兩人笑容和諧，不約而同地望向克里斯汀。眼睛里流露出難以捉摸的情緒。
克里斯�。骸�......”
短短的十分鐘內(nèi)，克里斯汀第無數(shù)次后悔自己不該就這樣讓兩個人見面。
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會...
...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總不能讓他們永遠(yuǎn)不見面吧？
克里斯汀揉了揉額頭，再次想要開口：“你們...”
兩人默默看著他，沒有聲音，動作卻驚人的一致。
克里斯汀笑容微僵，委婉地咳嗽了一聲：“...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想吃什么...”
在安靜的注視下，他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他是遲鈍沒錯，但不至于連這都看不出來。倆小子看著沒問題，等他一出去估計都能打起來�？死锼雇∧X子飛轉(zhuǎn)，這一刻，魔法女神給予的智慧如一道閃電砸下閃過腦海，讓他靈光猛現(xiàn)。
金發(fā)騎士咳嗽一聲，搶在他們回答前開口。
“奧雷烏斯，你是知道我的。只有你才是我確認(rèn)過能夠繼承依的孩子。騎士的未來都要靠你啊�！�
說完，他又看向迦南。湛藍(lán)瞳孔滿是真誠。
“迦南，你也是知道我的。如果你有個長短，你老師不得打死我？就憑這一點，我就不可能讓你出任何意外！”
“你們兩個既然選擇了待在我身旁，就是我最心愛的孩子。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們的！”
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不得不說神眷騎士飽經(jīng)磨煉，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優(yōu)秀的口才。倘若不當(dāng)騎士全靠嘴掙錢，估計也有大把的人相信。只是克里斯汀不會這么做。
“......”
“......”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收回目光。四周溫度在這個剎那仿佛上升了些許。光輝騎士長長吐出一口氣，暗自擦去了冷汗。想到未來這段時間自己還要一直帶著這兩個孩子，他險些眼前一黑。
天啊，這都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