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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渴極了,飲鴆止渴。

    “多謝王爺!”駱寧立馬給他磕頭。

    她很虔誠,磕了三個(gè)響頭,不給他再反悔的機(jī)會(huì)。

    她找到了厚重靠山。

    這靠山當(dāng)然不是雍王,而是太后。雍王不會(huì)耐煩替她撐腰、為她做主。

    她要成為太后的兒媳婦了。

    “來人�!笔拺褳柛呗暦愿馈�

    很快進(jìn)來一名副將。

    他低聲說了句什么,駱寧沒聽清。

    她還跪著,已經(jīng)磕了頭,他卻不叫她起來。

    片刻副將拿了東西進(jìn)來,蕭懷灃示意,放在駱寧膝前的地面上。

    是一張紙、一盒印泥。

    紙上,豁然寫著“賣身契”。

    駱寧心口一沉,臉?biāo)⒌冒琢巳帧?br />
    “王爺,這……”

    “本王不缺幕僚。若你方才所言,句句真心,你賣身于本王為奴。簽下這賣身契。在本王跟前,你是低賤奴婢;在外,你是鎮(zhèn)南侯府千金、雍王妃�!彼f。

    語氣冰冷。

    每一個(gè)字,都像一把冰錐,扎在駱寧心頭。

    “只要你守諾,賣身契不會(huì)拿去官府蓋印,此事你知我知。要是你反悔,本王把你賣去做最下等的娼妓。”他又道。

    駱寧身子顫了下。

    這是極大的隱患。

    此招太狠。

    一旦畫押,生死便由他人做主了。

    原來,天降橫運(yùn)的背后,也是重重危機(jī)。

    駱寧僵在那里。

    “王爺,民女想考慮……”

    “一炷香。”蕭懷灃說,“一炷香時(shí)間沒有做好決定,此事作罷。駱小姐,以你的身份地位,想做親王妃,是一步登天。

    將來假死脫身、立女戶、封郡主,更是幾世修不來的造化,公主都要羨慕。潑天富貴,你以為容易拿?”蕭懷灃冷淡開口。

    駱寧聽到這里,拇指按上了印泥。

    她是死過的人。

    大不了還是一死。隱患將來再說,她活著的每一天,都要活得痛快。

    她的母親、白慈容背后有太龐大的財(cái)富,而侯府眾人沒一個(gè)心志堅(jiān)毅的。

    駱寧想要重改命運(yùn),少不得要扯虎皮做大旗。

    將來鬧掰,他用賣身契羞辱她,那她可以去死。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受罪。

    駱寧按下了手印。

    副將把賣身契收起來,送給蕭懷灃。

    蕭懷灃靜靜看著,沉吟片刻后說:“周副將�!�

    “王爺吩咐�!�

    “去拿一塊令牌給準(zhǔn)妃�!笔拺褳栒f,又對(duì)駱寧道,“起身,坐下說話�!�

    駱寧跪得膝蓋酸痛,恭敬應(yīng)是。

    很快,周副將給了駱寧一塊玄鐵令牌。

    “有此令牌,你可自由進(jìn)出雍王府�!笔拺褳栒f,“望你謹(jǐn)守承諾,莫要叫本王失望�!�

    駱寧慎重捧著令牌,再次應(yīng)是。

    “回去吧。母后那里,本王會(huì)派人說。你等著圣旨賜婚。”他還說。

    駱寧出了雍王府,門口還有太后壽成宮的馬車等著。

    內(nèi)侍送她回家。

    到了鎮(zhèn)南侯府門口,搬下太后賞賜的匣子,里面裝著一百兩黃金做成的金葉子。

    “多謝公公�!瘪槍庂p賜了內(nèi)侍五片金葉子,由丫鬟秋蘭捧著匣子,回了侯府。

    路上,遇到了白慈容。

    白慈容與駱寧的庶妹一起,剛從后花園摘梅花回來。

    梅香馥郁。

    “阿寧姐,這支送給你。”白慈容笑著遞過來。

    駱寧淡笑:“我不喜這花香,你留著自己玩吧�!�

    白慈容笑容甜美:“好�!�

    絲毫不以為意,面色都不曾動(dòng)一下。

    她拿著臘梅,去了東正院。

    “姑姑,太后娘娘又賞了阿寧姐東西。”庶女與婢女退下去后,白慈容低聲和侯夫人說話。

    “是什么?”

    “瞧著挺沉手。要是銀子,得幾百兩�!卑状热莸�。

    侯夫人:“她又去討賞。她遲早要被太后厭棄,甚至憎惡。咱們?cè)缤淼迷运掷�。好不容易得了個(gè)爵位�!�

    無論如何,她都想要保住這爵位。

    這是她嫁到駱家沒有奢望過的。

    天上既然掉了餡餅,就得抓牢。

    駱寧是她生的,駱寧得到的一切,都屬于她。

    駱寧總叫侯夫人覺得“危險(xiǎn)”,很想把她再次送回南邊莊子上。

    要是沒有她,該多好。

    【第012章

    想辦法趕走駱寧】

    侯夫人白氏安置了一桌肴饌,請(qǐng)鎮(zhèn)南侯到正院用晚膳。

    夫妻倆聊起駱寧。

    “……侯爺,阿寧變得很奇怪�!卑资险f。

    鎮(zhèn)南侯也感覺到了。

    那孩子笑盈盈的。不同于往時(shí)的乖巧,也無歸家的忐忑。

    她每次那么篤定微笑,總叫鎮(zhèn)南侯渾身不舒服,好像自己這個(gè)做父親的很無能,全靠女兒才有了爵位。

    而他,不對(duì)女兒“頂禮膜拜”,就是對(duì)不起她——駱寧時(shí)刻給鎮(zhèn)南侯這種錯(cuò)覺。

    豈有此理。

    別說功勞,就是女兒的性命,也由父親做主。

    “……侯爺,阿寧瞧著消瘦單薄,不如還送她回韶陽,好生養(yǎng)著。”侯夫人試探著看鎮(zhèn)南侯臉色,圖窮匕見。

    她本想換個(gè)委婉說法。

    可駱寧歸家不到半月,她的長子被罰跪、染風(fēng)寒;她的阿容搬離文綺院,正月春宴她沒借口撇開駱寧,只帶阿容出去見世面。

    駱寧不僅頑固,還擋路。

    送她回韶陽,從此再也不接她。

    那邊有遠(yuǎn)房族親,給他一些錢,叫他尋個(gè)當(dāng)?shù)馗粦�,把駱寧嫁了�?br />
    千里之外,再也見不著,在白氏心里,駱寧還是自己的乖女兒。

    “不妥�!辨�(zhèn)南侯沉吟。

    他是家主,見過世面,不像白氏那么心急,“太后知曉阿寧回京了。無緣無故的,再送走她,太后跟前如何交代?”

    “太后問一兩次,慢慢就淡了,怎會(huì)真記得她?”白氏說,“侯爺您想想,她要是救了您的命,三番五次要您賞她,您煩不煩?”

    鎮(zhèn)南侯不耐煩嘖了聲。

    當(dāng)然煩。

    誰愿意要個(gè)恩人?一次兩次,就算給體面了。

    沒完沒了的,真把自己當(dāng)救世之神了?

    “太后也會(huì)煩�!卑资系�。

    鎮(zhèn)南侯打了個(gè)寒顫。

    要是太后被駱寧弄得心煩了,侯府這個(gè)爵位與宅府……

    不,他不能想。

    他從小權(quán)勢(shì)欲極重。軍中十幾年,出生入死,也沒賺得什么大功勞。十幾歲還想戍邊疆,守一方太平;如今被磨滅,只余下爭(zhēng)權(quán)奪勢(shì)了。

    要他退回去,繼續(xù)做個(gè)三品武將,在兵部誰都可以壓他一頭?

    不行!

    他受夠了伏低做小!

    “你管束她,別叫她總?cè)ヌ蟾��!辨?zhèn)南侯道,“再等等,要是有了合適機(jī)會(huì),送她回韶陽�!�

    白氏應(yīng)是。

    晚夕,鎮(zhèn)南侯歇在正院。

    白氏半夜都沒睡,想著丈夫的話。

    鎮(zhèn)南侯對(duì)駱寧,是有幾分父女情的。

    駱寧不犯錯(cuò),他對(duì)送走駱寧這件事,無所謂。

    “必須要侯爺和老夫人都同意,阿寧才可以走�!卑资舷�。

    她是母親,她覺得這個(gè)決定對(duì)所有人都好,包括駱寧。

    駱寧是京城貴女,嫁到千里之外的韶陽,婆家沒見過這等身份的兒媳,不是拼命捧她?

    她日子會(huì)好過的。

    沒有她,阿容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白氏既照顧了駱寧,也對(duì)得起阿容,兩頭兼顧。

    她要快下決斷。

    駱寧半夜驚醒,一身汗。

    她又夢(mèng)到了滔天大火。她被反鎖在莊子上的房間,窗紗被燒透了,窗欞卻死活推不開。

    庭院被月色照得雪亮。

    母親與大哥、白慈容站在那里,靜靜看著漫天大火。

    她隱約瞧見母親在抹淚。

    一邊抹淚,一邊扔了火把進(jìn)來,要燒死她。

    駱寧那一刻的恨意,比大火還炙熱,所以她慘死后鬼魂不散,十幾年飄蕩在盛京城里。

    侯府全家死絕后,駱寧的鬼魂變得平靜。

    她重生后也沒什么怨氣。

    前世的事,她不太記得了。

    要不是今晚這個(gè)夢(mèng),她都想不起來。

    “為何要為我哭?不是你親手送我去死的嗎?”她做鬼的前幾年,總在母親身邊圍繞,向她索要一個(gè)答案。

    可惜,她比一陣風(fēng)還輕,母親看不見她。

    那一滴淚,也困住了駱寧,她做鬼都不得安生。

    重生后,她釋然了。

    她接受自己由白氏所生,也接受她被燒死時(shí)白氏滴落的那一顆淚。

    它們實(shí)實(shí)在在。

    它們也毫無意義。

    駱寧起身,喊了值夜的丫鬟秋蘭。

    秋蘭拿了爐子上的熱水,用銅盆兌溫了,替駱寧擦擦汗?jié)竦暮蟊场?br />
    換下褻衣,駱寧突然問秋蘭:“后日是小年吧?”

    “是,大小姐。”秋蘭回答。

    前世,小年這一日,發(fā)生了兩件事。

    也就是這兩件事,讓侯府上下都說駱寧“不吉利”、“帶災(zāi)”,父母與祖母委婉提出送她回南邊莊子上。

    駱寧自然不同意,再次大哭大鬧。

    他們便說她性情暴躁,可能是生病了,逼她靜養(yǎng)。

    等于禁足。

    她回京的正月,沒有被母親帶出去參加任何一場(chǎng)宴席,反而是表妹出盡風(fēng)頭。

    正月春宴過后,不少門第向表妹提親。

    只是提親的門第,侯夫人和白慈容都看不上。不是三四品的文臣武將,就是落魄還不如鎮(zhèn)南侯府的功勛世族。

    再后來,駱寧與嘉鴻大長公主的獨(dú)子裴應(yīng)偶遇;又機(jī)緣巧合見過幾次,嘉鴻大長公主邀請(qǐng)駱寧母女登門做客。

    大長公主表示,自家娶兒媳婦不看重門第,只求姑娘人品好、容貌好。

    是看中了駱寧。

    哪怕駱寧那時(shí)候十九歲,在盛京已經(jīng)算“老姑娘”了。

    ——這也是駱寧的死因。

    鎮(zhèn)南侯府再也攀不上比嘉鴻大長公主更好的姻緣了,必須讓給白慈容。

    駱寧更衣后,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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