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可以接受?
他為什么可以接受?
他還不到三十歲,有優(yōu)渥的出身,美好的外貌,博學(xué)多識年輕有為,年紀(jì)輕輕繼承家業(yè),甚至今年剛剛結(jié)婚。
我無力地仰靠在沙發(fā)上,視線沒有目的地在室內(nèi)移動。
這套房子是我們結(jié)婚時明承買的,市內(nèi)最好的地段,價值1.3個億。
我頭頂鑲嵌在吊燈上的水晶是15世紀(jì)意大利王后的嫁妝,婚禮前夕他在歐洲一個國家的拍賣會一擲千金得到的。
像這種東西在這個房子里不勝枚舉。
我身前的茶幾抽屜里還有很多以溫明承為主題的金融雜志,太多了便不值得珍惜了,被我隨意地塞得到處都是。
他有多么光輝的未來,又是何等富貴的出身。
他還有什么欲望是難以滿足的呢?
到底是什么讓他可以接受這么慘重的代價?
溫明承。
即使是這個時候,我的腦海中他的形象仍然是溫柔的笑意盈盈的,仍然是我那個容易臉紅又深情款款的愛人。
如果你接受了,那我呢?
我為什么就被你這樣拋棄在這個房子里?
我不能接受啊。
我好希望這些只是一個神棍老頭忽悠我的,我好希望接下來他就會對我說現(xiàn)在你花幾萬塊錢就可以買一個護身符來解決現(xiàn)在的困境,我會毫不猶豫的向他轉(zhuǎn)賬,哪怕他在騙我。
但是他沒有。
我捂住臉,眼淚無聲地順著指縫流下來。
我只是一個敏感又多病的普通人,我害怕這些東西,我害怕我人生的巨變,害怕我的家人出事。
害怕跟我同床共枕數(shù)日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或許電話那頭的人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或許老人本就容易心軟,我長久地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掛掉。
大約有十分鐘之后,他沙啞地對我說:“如果你想自保,我愿意幫你。”
我發(fā)現(xiàn)我今生的眼淚,要不然就是流在明承的面前,要不然就是為他而流。
我用手背用力地將臉上濕漉漉的東西都擦干凈,擦的皮膚發(fā)燙,眼角生疼。
*
我今天打了很多電話。
打完給金神侍的那通電話,我嘗試著可以很多人打過去,我的媽媽,我的大哥,明承的妹妹,明承的父母。
我想把這件事告訴每一個人,我需要告訴他們事實,我也需要得到他們的幫助,幫我檢查一下明承到底有沒有問題,幫我譴責(zé)他的所作所為對我們兩人造成的傷害。
但是我失敗了。
金神侍的那通電話是我能打出去的最后一通電話。
在我得知了疑似這一切的真相之后,我的手機失去了信號,其實不僅是我的手機,我所有能與外界聯(lián)系的工具都失效了。
我不想去細(xì)想這是為什么。
我選擇了逃離這里。
我想從這個地方逃走,去尋找能夠幫助我的人。
而就在我走向房門的時候,室內(nèi)傳出一聲物體掉在地上砸碎的脆響。
我受驚之下,向后看去,發(fā)現(xiàn)是我之前擺放得很好的一個玻璃工藝品。
這個工藝品是明承很喜歡的東西,我把它放在物架的深處,沒有外力的作用,是不可能掉下來的。
現(xiàn)在它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但是將室內(nèi)環(huán)顧了一周,我還是拿出了房門鑰匙。
暗朱色的房門安靜地站在那里,只要我打開它,我就可以走到院子里,我的鄰居是一對熱情的夫妻,他們可以幫助我。
我眼睛看著這個房門,向它越走越近,只要我將鑰匙插進去就可以。
“咔!”身后的書房傳來一個很大聲的關(guān)門聲。
明明沒有開窗,我卻聽到了書房內(nèi)書頁被吹動的聲音,書冊稀里嘩啦掉在地上的聲音。
書柜倒下的巨響。
七月的夏天,我站在室內(nèi)感覺到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我逼迫自己走到了房門前,此時卻再也不敢輕易打開房門了。
我警惕地環(huán)顧著又變得寂靜如死的四周,最終做了一個自虐般的舉動。
我看向了貓眼。
此時天光大亮,反向安裝的貓眼一片漆黑。
我真的害怕了。
幾乎是瞬間,我猛地后退了好幾步,踉蹌著跑到茶幾前,胡亂地拿了一些雜志和膠帶,回到門前將這個貓眼糊得死死的。
我曾經(jīng)的家,現(xiàn)在讓我瑟瑟發(fā)抖草木皆兵。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很想蒙著頭躲在被子里,但是那叫坐以待斃,我不能坐以待斃。
于是剩下的時間里,我先是去花園的工具房找到一把掐花的鉗子,將院子門密碼鎖的電線遠程掐斷了,又是找到了一把老式的鐵鎖,在房門兩側(cè)裝上鎖扣后將我的房門鎖上。
之后我去廚房拿了一個玻璃碗,在碗里倒?jié)M涼水,又去家里的衣帽間,找到了一件明承的貼身衣物,將領(lǐng)子剪下來。
我拿著這兩樣?xùn)|西走到房門前,將玻璃碗放在地上,又將那個領(lǐng)子在碗的正上方點燃。
布料燃燒殆盡的灰塵落進了水里,然后我將我的中指咬破,擠了三滴血進去,這血完全融進涼水中之后,我將脖子上開過光的貔貅吊墜摘了下來放進水中。
這是金神侍的方法。
他告訴我雖然他不知道明承還在不在,現(xiàn)在這個明承是什么,但是無論多么厲害的東西一旦借了人的身體就會受到種種束縛。
這種方法或許可以擋一擋。
做完這一切之后,我靜靜地等著時間的流逝。
下午5點15分。
這是明承下班的時間,但我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有聽到試圖開門的聲音。
5點25分,還是沒有動靜。
5點30分,周遭仍然是安靜的。
但我還是對著虛無的空氣問了一句:“明承……你回家了嗎?”
……
空氣安靜了將近一分鐘。
“阿臻�!�
一個成熟優(yōu)雅的男聲打破了這個寂靜。
男人的聲音從房門外傳進來,語速不緊不慢的,聽不出是什么情緒:“是的,我已經(jīng)回來了�!�
第11章
他還活著嗎?
“你果然回來了……”
或者說你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說不出自己聽到門外的回答時是什么樣的心情,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一點也不驚訝。
原來我早就猜到了。
人心隔肚皮,我雖然看不懂明承的心,但是我最熟悉他的人,或許在某一天,某一個時間,我就已經(jīng)意識到他不是明承了。
我的枕邊人,我的丈夫,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被替換了。
只是今天我終于要正視真相了。
我將臉埋在手中,深呼吸了幾口,此時外面的天色開始暗了下來,我所身處的空間也開始變得昏暗,像是一個關(guān)于噩夢的話劇即將拉開簾幕。
接下來的時間它將在將在這個房子中大張旗鼓的上演,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收場,大概率永遠也不會結(jié)束了。
我將臉抬起來,語氣居然可以說得上平靜:“既然回來了,為什么不進來呢?”
外面的男人說話的聲音同樣是淡然的,我甚至聽到他輕笑了一聲,“真讓人難過,我沒有帶鑰匙�!�
這是一個謊言,我們彼此心知肚明,但我還是要撕破表面的和平:“我知道你帶了,你每天都會將鑰匙放在手提包中�!�
外面的“人”并沒有立刻回答我,安靜中我又聽到了男士皮鞋落在地面上的聲音,聲音不疾不徐仿佛閑庭漫步,又像是餐后拉著我去花園時輕巧閑適的腳步。
而我聽到這個聲音卻連連后退了兩步,警惕地盯著房門。
因為就在剛才,我聽出他的腳步聲是向著我來的,他向前走了一步,距離我更近了。
我面前的房門傳出了兩聲指關(guān)節(jié)敲擊房門的聲音:“那阿臻讓我進門嗎?”
咚咚兩聲短響在室內(nèi)回蕩。
他明明知道我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但卻還是這樣問我,這是明晃晃的挑釁,就像貓吃掉老鼠之前肆意地玩弄。
我死死盯著房門,“或許你可以向我證明你能夠憑鑰匙打開房門進入家中�!�
“那真遺憾,我進不去呀,你在里面……擺放了一點小東西不是嗎?”他說話的聲音輕飄飄的,但是這輕飄飄的聲音卻能夠清晰地透過厚重的紅棗木門,仿佛他正站在我的身后趴在我的耳邊對我說出來的。
我甚至懷疑他正俯身在我身旁,只是我看不到,這種猜想讓我汗毛直豎。
他已經(jīng)不想裝了。
“你是什么?!”
“為什么冒充我家人?!”
我一口氣喊出了忍了很久的疑問,因為情緒激動尾音都是有些顫抖的,但實際上這不是我最重視的。
我最在乎的是:“明承在哪?你告訴我,被你冒充的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