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其實我小時候確實和明儀關(guān)系更好,她那時候和現(xiàn)在判若兩人,每天扎著小丸子頭,真的是乖巧可愛又愛臉紅,我喜歡容易臉紅的人,所以相比成熟穩(wěn)重的明承我更喜歡明儀。
我小時候身體還是不錯的,因此我?guī)е跍丶业暮蠡▓@捉螞蚱捕麻雀,偷偷折溫叔叔的土耳其玫瑰,慫恿明儀把媽媽的白瓷茶具拿出來過家家,帶她干各種壞事。
兩家人出奇地縱容我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而每次我和明儀一起玩的時候明承只是遠遠地看著我們,他只比我大一歲,但是氣質(zhì)看著像個大人,看我的眼神雖然溫和但是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我有些害怕他,所以就故意說他死板無趣,做什么都不愿意帶他。
但是有一次我想偷拿我爸的明朝硯臺給明儀當(dāng)過家家的菜板的時候,踩著的凳子晃了一下,就這一下,我晃倒了置物架,打碎了我爸最愛的雙鳳白玉盤。
東西碎了的時候我都嚇呆了。
非常不幸的是,那天兩家的父母聚在一起談?wù)撌裁�,所以書房的巨大聲響將他們都吸引了過來。
我爸向來是嚴(yán)父,他沉著臉走到書房門前的時候我都要當(dāng)著那么多人哭出來了。
但是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緩緩走到我的身前擋住了我。
是溫明承。
我不知道他之前在哪里,但他仿佛從天而降站在我面前。
他那時還是少年,聲音潤澤如珠玉相碰,有禮又歉意地說:“非常抱歉叔叔,我不小心打碎了您的東西,您罰我吧�!�
我被他護在身后,怔怔地看著他。
大人們并沒有責(zé)罰明承,只有他的母親怪異的看了他一眼。
而我也是那時候第一次注意到溫家的哥哥。
那以后明承就進入了我們的圈子。
第19章
愛人(1)
我喜歡溫和可親的人。
而我發(fā)現(xiàn)溫家的這位哥哥正是這樣的人,他沒有太多的話,也不會像我們一樣嘻嘻哈哈搗蛋作怪,他穩(wěn)重得像個大人,但是從來不會像大人一樣指責(zé)我們。
不過我還是不愛帶他玩,但他也不生我的氣,只在一旁默默看著我和明儀玩。
他很好,沒有不滿沒有怨言,像個靜美的影子,一點也不吵。
我不介意讓一個影子成為我的朋友。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年我們兩家一起過除夕,我守夜熬不住就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我被鞭炮聲吵醒,一看時間還沒有跨年,就想去找點水喝堅持熬一下,卻發(fā)現(xiàn)客廳有個人,是個少年的身形。
少年脖頸修長,肩背線條利落流暢,坐著時姿態(tài)端正,腰身筆直,像精美的工筆畫。
而我發(fā)現(xiàn)他時他正微微低頭擺弄著我和明儀剪剩下的窗花。
我揉了揉眼睛細(xì)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溫明承,他微垂著頭,外面的繁華的燈火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已是少年的他五官立體,睫毛纖密。
他側(cè)對著窗外,低垂著臉,高挺的鼻梁在他的側(cè)臉留下一小片陰影,睫毛的影子帶著纖長的毛流感。
他一點一點修剪我剪了一半的兔子窗花,神情看起來很認(rèn)真很珍惜。
大人們在樓上打麻將,我和明儀也已經(jīng)在這個熱鬧的夜晚做了好幾個夢了,而他獨自一人在這里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他是想和我們玩的。
只是我不愿意和他玩,他也不好意思說。
我感到有些愧疚。
他像哥哥一樣保護過我,我卻無視他。
他好,我壞。
他好可憐。
*
我開始主動邀請他加入我和明儀的游戲,他對我們的游戲很陌生,但是學(xué)得非�?欤驗榱夹淖魉钗覍λ苡心托�,而明儀也不介意親哥哥的加入。
我們逐漸變成一個整體,不過等到后來青春期,我就開始和同樣是男孩子的明承更親近了一些。
他只比我大一歲,這條成長之路卻走得很游刃有余,還可以回過頭來教導(dǎo)安慰我。
他陪伴我長大,容忍我的單純無知,包容我青春期時的跳脫,比我親大哥還要溫柔體貼有耐心。
那個時候我在圈子里有好幾個朋友,但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一個。
我們很少吵架,只在高中的時候鬧過一次矛盾。
那個時候我堅定地要學(xué)習(xí)油畫,不想傳承我爸的書法,我爸大失所望。
我不明白他的執(zhí)著,有我哥一個人繼承他的書法不就已經(jīng)夠了嗎?
這話我對他說了之后,得到的是一個耳光和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我生你這個兒子做什么?!”
臉火辣辣的疼,眼淚盈滿我的眼眶,但是我倔強地不肯哭出來,甚至不愿意讓自己有哭腔,我強忍著委屈,不肯屈服,“你不是已經(jīng)有我大哥了嗎?!就當(dāng)我是意外吧�!�
他把我關(guān)在了家里,不準(zhǔn)我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在下雨,仿佛老天也覺得我很可憐。
我那時候還是孩子的心理,故意站在屋檐下淋濕自己以此報復(fù)我爸。
但是我失策了,我爸并不心疼。
我很冷,又不好意思回去,在屋檐下蜷縮著像一個焯過水的鵪鶉。
我的自我傷害這種沒有腦子的舉動打動不了我的爹,他在樓上看了我一會兒,可能是看餓了,晚上讓阿姨燉了只鵪鶉吃了。
但是我卻打動了明承。
在我打了第n個噴嚏以后,我的頭頂上淋淋瀝瀝的雨忽然停了,我以為我感動了上蒼,但是一件高中的校服包裹在了我的身上。
明承的身上總是香香的,校服也帶了他的香味和溫?zé)岬捏w溫,包裹在我身上的瞬間驅(qū)散了一部分的寒冷。
他大概是放學(xué)的時候無意中發(fā)現(xiàn)我正傻逼兮兮地淋雨,我看到他的書包被隨意扔在了地上,穿著校服褲子單膝跪在我的身前,一只手撐著傘。
因為雨傘傾向于我,所以雨水落在了他身上,順著他線條清晰的側(cè)臉流下來,像從上好的冷白瓷上劃過的露珠。
他微蹙著眉,滿臉心痛和疑惑:“你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我也想這么問。
我以后再也不干傻事了。
有了他這個臺階,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他去他家里洗個熱水澡并讓溫家阿姨給我個溫暖的床。
我打了個噴嚏,像擁抱救命稻草一樣擁抱他,故作可憐地說:“我爸不認(rèn)我了,你讓我去你家吧。”
快要成年的少年身上肌理緊實非常溫暖,他將我臉上的雨水擦干凈,并未被我輕易地欺騙,“發(fā)生了什么?”
我將我不幸的遭遇告訴了他,并向他控訴我爸的冷酷無情,以及對我的凄慘視而不見。
我說著說著臉上就落下淚珠,沉浸在委屈和悲憤的情緒中。
我應(yīng)該看起來很可憐,他會同情我,并跟我一起控訴我爸的,我是這么想的。
但事實上他垂眸看了我一會兒,說:“阿臻,叔叔不該打你,但是他是為你好,繼承家中的產(chǎn)業(yè)是我們作為子女該做的,而你也不應(yīng)該傷害自己�!�
他向來對我很包容,對我的想法很支持,我沒有想到在這一方面他居然是這樣的思想,像我爸像我哥。
但是我被我爸我哥不認(rèn)可的時候,我并不傷心,被明承不認(rèn)可的時候,我卻很傷心。
他不溫不火地教育了我。
我推開了他,哭著回了自己房間。
“阿臻!”
他在后面叫我,但是我并不理他。
這之后的好幾天我都沒有理他。
我寧愿早起半小時提前走,也不想跟他一起上學(xué),在學(xué)校里更是不肯跟他說話。
好在他在隔壁班,我只要不出教室,碰到他的機會就不多。
就這樣悶悶不樂了將近一個周,他最開始頻繁來找我,想要向我道歉,但是我都冷著臉不理睬他。
之后的幾天,他逐漸消失了,似乎也不想理我了。
我在樓上的教室窗口,看到他在樓底下和幾個同學(xué)走在路上說說笑笑,仿佛已經(jīng)忘記了我。
這個認(rèn)知讓我有一種突如其來的危機感,我感到更加難過,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的驚慌。
我安慰自己這是錯覺,但是這之后兩天,他也沒有來找我。
我真的有些慌了,我只是想跟他使脾氣,并不想失去他。
大概因為我的表情太明顯了,我的狀態(tài)落在了我同桌的眼中。
上課的時候他用筆帽戳我的臉,看我因為走神而嚇了一跳,哈哈地笑我:“你好像我失戀的妹妹,是不是有人把你甩了?”
他爸媽都是娛樂圈的,而他明明繼承了父母的外貌長得挺俊俏,卻總是犯嘴賤,我白了他一眼,沒有心情搭理他。
他并不在乎我搭不搭理他,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又湊過來說:“他們私下里說你長的比�;ǘ己每�,我發(fā)現(xiàn)是這樣的,你為什么這么白?”
他的眼睛快貼到我的臉上了,我拿他考了一半分?jǐn)?shù)的化學(xué)卷子卷成桶,把他打走了。
青春期的時候我的面部骨骼還沒長開,長相確實有些雌雄難辨,總有人誤以為我是女孩,所以這是我的逆鱗。
我本來要發(fā)火,但是忽然之間我想起一件事,我的同桌和明承在學(xué)生會同一個部門。
這讓我心中多日的陰霾仿佛透進來一點光亮。
我開始給他一些好臉色,并殷切地把我的零食分享給他。
他不明所以又受寵若驚。
嚷嚷著非要帶我去他父母的演唱會,還要帶我去見很多明星愛豆。
我對明星愛豆其實不感興趣,但是我答應(yīng)了他。
因為我打算將我單純的同桌忽悠幾天之后,就讓他去給我在明承面前美言兩句,幫我挽回一下他。
不過出乎我的意料的是,當(dāng)天晚上我就看到我的同桌和明承在說話。
似乎是放學(xué)路上偶遇,溫家的車停在他的身前,他拎著書包低著頭和里面的人說些什么,神色看著有些拘謹(jǐn)無措。
我看到車內(nèi)人模糊但是線條優(yōu)美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