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急急問我奶：「門口有人賣狗，咱大黑沒賣吧�！�

    我奶看了我媽一眼：「沒賣。毛毛躁躁，回來也不知道叫人�！�

    我徹底松了口氣，掉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然后熱騰騰的呼吸也全部涌上來。

    這才注意到院子里皺眉看著我爸媽，正要恭恭敬敬叫一聲。

    這一抬頭，就看見我大姑夫一手端著鮮紅的狗血，一手拎著黑色的狗皮走過來。

    這猝不及防，就像是當(dāng)面一刀。

    大姑父滿臉都是討好地的吆喝：「這黑狗血啊，最辟邪了。比那公雞血都好，貼一撮在車牌上，保準(zhǔn)安全……」

    我呆呆張大了嘴，一瞬間就像一道雷迎面在我腦子上打下去。

    眼前是一片炫目的雪花點(diǎn)白和嗡嗡聲，手腳全涼了。

    我站了不知道多久，緩緩能聽見聲音。

    是我媽的：「哭什么，一只狗又不值錢，有全家的安全重要嗎？而且，你跟著我們回去，難道還要帶狗回去？」

    對(duì)長(zhǎng)輩來說，所有的東西評(píng)價(jià)體系只有一個(gè)，有沒有價(jià)值。

    什么喜歡啊，伙伴啊……都是扯淡。

    我根本止不住眼淚和抽噎。

    我一想到大黑，我根本忍不住。

    從那么小一個(gè)小狗子被養(yǎng)大，天天陪著我，就死在了我做作業(yè)的石板上，我受不了。

    我爸悶著不吭聲，然后突然生氣了，大吼一聲：「大過年的，鬼哭什么？晦氣！」

    7

    奶奶我奶將我推進(jìn)了房間。

    然后依舊熱鬧。

    傍晚，年夜飯做好了。

    我奶奶奶來叫我出去吃飯：「你說你啊，平日不吭氣的，現(xiàn)在鬧什么，為一只狗？回頭你媽高興了，給你買一個(gè)好看的不就行了。出去嘴巴甜點(diǎn)，怎么這么不懂事。？」

    現(xiàn)在我爸媽能掙錢，無疑是飯桌上的主角。

    周圍人都是討好，我媽神色淡淡，一直說著妹妹，說妹妹怎么乖，怎么聰明，沒上學(xué)就會(huì)雙位數(shù)的加減法，說得停不下來。

    說這次我妹沒來，是給她報(bào)了冬令營(yíng)，城里孩子都要上這個(gè)，畢竟馬上就要上小學(xué)了，以后沒時(shí)間玩兒了。

    我第一次沾光，也上了桌，安排的位置挨著我媽。

    桌子中間就是一盆狗肉。

    一半燉了。

    還有一半收起來了。

    我根本吃不下飯，悶著頭不說話。

    我二姑附和著賠聊說：「乖啊，貝貝乖，老五兩個(gè)女娃都乖得很。連那狗都特聽話，就跟思思一樣。叫它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聽說啊，殺它的時(shí)候，第一次跑脫了，叫它一聲，它還拖著血淋淋的脖子還來，這養(yǎng)得真好啊。」

    我手開始顫抖，使勁使勁咬住嘴巴不哭。

    我無法想象那畫面，但那畫面又在往我腦門里鉆。

    這時(shí)候我媽突然拿了勺子，給我舀湯。

    我特別特別害怕，她要給我狗肉湯。

    結(jié)果她真的給了我一碗，里面還有一塊狗肉。

    她的手伸在半空，等著我接。

    我應(yīng)該接的，我等著和他們一起吃飯等了快六年。

    我伸出手，將碗接了過來。

    我媽說：「吃吧，很香�！�

    我伸出筷子，筷子在碗里夾，那狗肉就在我面前晃，漸漸模糊。

    我使勁夾了起來，這時(shí)我媽忽然一筷子打在我手背上：「不想吃就別吃，擺出這副幅臉色給誰看？」

    手背火辣，就像我第一次挨耳光的感覺。

    我淚眼蒙眬淚眼朦朧抬頭，她皺著眉，是掩不住的憤怒：「家里就是這么教你的？！為了一條只狗，擺臉色，甩臉子！從你回來我就想說了，坐了一院子的人，你回來就知道問狗？！狗是你媽還是你爸？你就這么狗眼看人低，看不起人？看不到人？一只不值錢的畜生，天天觍著臉舔著臉問人要吃的畜生，你當(dāng)寶貝，你讀的書讀到狗肚子里了�！�

    她的臉色好難看，好兇。

    這話像是罵我，又不完全像是罵我。

    大姑放下了筷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奶奶抿著嘴，但是現(xiàn)在沒人敢說一句我媽的不是。

    我媽繼續(xù)罵，盡情宣泄這么多年她心里積攢的怨氣。

    她罵完了，然后盯著我，要我把那塊肉吃了。

    「我生了你養(yǎng)了你，現(xiàn)在還管不了你吃一塊肉？你要是我女兒就吃了�！�